硫酸伤人
这天晚上, 林小小正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走着,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以为是同学, 结果一扭头, 是两个画着浓妆的妹妹。
哪怕妹妹们已经尽力打扮得成熟,紧身衣超短裙,口红如同烈焰,眼影和假睫毛一层又一层, 但林小小还是能从她们的呼吸中分辨出她们的年纪, 顶多十六。
“学姐, 那边有只受伤的小狗, 你可以帮忙去看看吗?我们怕狗, 可是小狗叫得好惨。”穿粉裙的妹妹可怜兮兮地说。
然而手上的力度却更紧了。
林小小皱起脸,看着对方仿佛一捏就会碎的细弱腕骨, 点了点头。
太烦了, 这两天,她也想知道, 这帮层出不穷的小朋友到底要做什么。
林小小跟随两人出了学校,来到一处清净的公园。
体大位于京城北五环,晚上锻炼的人不多,加上京城的公园夜里一般不会大量开灯, 光线比较昏暗, 来的人就更少了。
小狗肯定是没有的,林小小站在一个地灯前,不再走了, 抱胸看着对方。
两个女孩看了彼此一眼,对后面招了招手。
草丛中、大树后、长椅上, 一时之间,这公园像是被未成年占领了,齐刷刷出现在林小小面前。
粉裙子昂起下巴,上上下下扫了林小小一遍,哼了一声:“就是你一直缠着我们雨寒哥?”
林小小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周雨寒那群在网上天天出警的小迷妹。
自从周雨寒退出俱乐部后,这群人失去了战场,气焰灭了许多,林小小还当她们解散了。
林小小摊手:“周雨寒?谁?不认识。”
“少装了!群里都发了照片了!你对我们雨寒哥拉拉扯扯,还故意撞他怀里!”粉裙子讲得咬牙切齿,她身后的小妹妹们也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林小小的不自爱。
言语之间,有人激动地掏出了一个水瓶,拧开瓶盖,向林小小泼来。
林小小面色一凛,当即脱下外套,抖动、展开。
质地厚实的面料一接触到不明液体,还未来得及吸收,林小小便将外套向反方向扔了过去。
红色的衣服形同鬼魅,在空中穿行,那群小妹妹们仰着头,明明一切发生得很快,在她们的视角看来,却像是开了0.5倍速般缓慢。
她们瞪大眼,张开嘴,行动迟缓的纸片人一样迈开脚步,四散而逃。
“啊!!!!”
哀嚎响起,时间回归正常速度,侥幸躲开的纷纷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红色外套下痛苦挣扎的两个人。
最先泼液体的人也愣愣地摸了把脸。
这里,有衣服甩出来的几滴。
她迟钝地喊了一声,直挺挺倒地,晕了过去。
再看林小小,仍是双手抱胸,连动作都没变一下。
这群小妹妹就是再糊涂,也发现了,林小小绝不是群主说的普通文化生。
那种灵敏的身手、仅凭一件外套就把她们全部击溃的能力,不是体育生,是什么?!!
林小小走向她们。
她们不安地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捂住了脸。
林小小淡定掀开衣服,这一眼,她自己也有些被吓到。
她的衣服被烧了一个大洞。
这群人泼出的液体,该不会……是带有
殪崋
腐蚀性的吧?
衣服都被糟践成这样了,那人?
林小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怕不是要赔钱!
她赶紧拿起手机,一边报警,一边用眼神警告那些没事的别乱动。
这些人不能走,全是目击证人,赔多赔少,要看她们的口供了。
听到林小小报了警,几个女孩开始大哭,求道:“姐姐,你放我们走吧,我们还是孩子,被爸妈知道我们出来做这种事——”
“两百个月的孩子?”林小小愕然,真情实感地震撼了:“你们也知道这样不对啊?”
拿腐蚀性液体对着人脸泼,她还以为她们早做好喜提银手镯的准备了呢!
女孩一噎,忽略掉这句话,继续求饶:“泼人的是她!我们什么也没做,你放了我们好不好,我们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小小调出周雨寒的号码,对她们说:“你们不是喜欢雨寒哥吗?嗯嗯,一会就能见到他本人了。”
神他妈见本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见偶像?
她们只是坏,又不傻!
京城的警站三千米一个,出警速度贼快,五分钟就达到了现场,带走这群毫发无损的,又看了看两个头部明显烧伤的,民警同志脸色一沉。
“谁干的?”
两个女孩齐齐指向林小小。
林小小捡起自己的衣服:“她们拿不明液体泼我脸,我不得已用自己的外套遮挡。”
至于为什么把外套扔到他们那边。
打架的套路罢了。
让对方的视线受限,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反击。
在不确定那瓶液体是什么之前,林小小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安全,去怜悯那些看似弱小、实则满肚子坏水的女孩。
接下来便是做笔录、录口供。
由于两个伤者咬死了是林小小出手伤人,警方暂时将她关在一间审讯室里。
林小小撑着下巴,手指敲击桌面,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抬头望过去,并没有起身。
一位警察叔叔走进来,低声道:“可以了,核实到你是正当防卫,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学校吧。”
林小小站起,有点紧张地问:“那我用赔钱吗?”
警察叔叔噗嗤笑了:“暂时不用,硫酸浓度低,只是烧伤了一点头皮组织,让他们父母自己解决吧。不过啊——”
警察话锋一转:“遇上你这种会武术的,算她们倒霉。”
警方联系了学校以后才知道,林小小居然在高中生夏季联赛上拿过名次,家里还是开武馆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练家子。
液体飞溅的速度极快,且难以控制扩散范围,一般的女生遇到这种情况,真的很难躲避,说不定会毁容的。
那群小女生,是冲着毁掉林小小来的。
林小小表示自己明白了,但她没准备就此放过:“警察叔叔,我怀疑她们有组织。在此之前,我已经被跟踪了两天,她们可以自由进入校园,但校园门口设有门闸,需要刷卡进入,我合理怀疑,她们的组织者,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已经查到了,她们有一个微信群,群主已经被带过来了,确实是你的同学。”
林小小直接愣住。
同学?
那岂不是武术班的?
“是谁?”
“案件尚未侦查清楚,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和她有直接关联,有消息后我会通知你。”
林小小懵懂点头,倒也不用着急,明早看看谁没参加训练不就知道了?
警局的空调开得有些大,林小小被冻了许久,她常年练武,身上其实有很多无形的损伤,一冷就会隐隐作痛,她搓搓手臂,想要赶快回校。
警察让开一条路,她走到门口,不期然看到了守在那里的周雨寒。
周雨寒捧着一件卫衣,第一时间套在了她的身上,为她戴好帽子,生怕她还会冷,特意将帽子上的抽绳勒紧了。
做完这些,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她,表情很复杂,心疼、懊恼、自责,这些情绪充满了他浅色的瞳仁,似乎随时都要胀满、溢出。
他最近在准备明年大运会的参赛名额选拔,这是他上大学后的第一战,对他至关重要,校内有那么多优秀的学长坐镇,他几乎没可能成为首发,但他还是想试试,哪怕当替补球员也好,能去比赛就好。
学院紧锣密鼓的恢复训练、名额争抢的重重压力,以及他自己私下的加训,占用了他的绝大多数时间,他没想到,不过是两天没找林小小,林小小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网上那些人会来伤害林小小,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她。
林小小低头玩着帽绳,一时无言。
粉丝行为不能上升蒸煮。
但事情总要解决的,不能放任疯狗胡乱咬人。
她在思考怎么讲,才能让周雨寒这个对网络一窍不通的人明白,这群小粉丝是有能力损害他的名誉和利益的。
回学校的路上,周雨寒始终紧紧握着她的肩,微燥的夜晚,周围的小吃摊散发出阵阵热气,周雨寒突然停下,轻声问她:“要不要吃?”
林小小闷闷摇头。
周雨寒的眼神黯了下,继续向前走。
她不肯吃零食了。
他拥有的太少,除了请她吃东西,想不到其他可以哄她开心的办法,他茫然且无措,看着林小小出神的侧脸,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宿舍楼下,看着紧闭的大门,林小小恍然想起,宿舍是有门禁时间的。
他们从警局出来时已经十二点了,现在都是新的一天了。
她撸起袖子,走向墙根。
刚想爬上去,周雨寒就扯住了她的后衣领,表情有些崩溃。
“不要爬墙,摔了怎么办。”
“才十米啊?”十米对她,那不是轻轻松松?
敲敲窗户,让舍友放她进去就好了。
是,他知道,三米的墙她说跳就跳,五层楼爬上去也不成问题。
可他舍不得她冒险,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她护在掌心里,一直看着盯着。
“出去住吧。”周雨寒摸摸她的头,“顺便吃点东西。”
学校附近什么都不缺,尤其是各种民宿,不过周雨寒不会让她住小旅馆,选了半天,挑中了一个正规酒店。
两人已不是第一次外宿,林小小表现得很自然,周雨寒则耳尖发红,办理了入住手续,领她上楼。
还是双人标间,林小小进门就查看了浴室,还好还好,这次不是透明淋浴间了,不会那么尴尬。
今天的周雨寒特别正常,没有唱情歌,也没有喊她媳妇,仿佛回到了之前矜持稳重的模样。
林小小面对着浴室,坐在床上,笑眯眯道:“你还是这样比较好,之前几天,太奇——”
她回头,脑子嗡地一声,劈啦啪啦放开了烟花。
周雨寒刚脱掉上衣,宽阔浑厚的肩膀、蓬勃鼓胀的大奶、粗臂上盘踞的一条条暴涨的青筋,以及……
一看就很能干的八块腹肌。
周雨寒手里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和他舒展的姿态相比,红到脖子根的皮肤十分违和,他僵硬地扯开一个笑容,想着金虎的“教导”,说出一句让林小小脚趾抠地的经典语录。
“女人,满意你看到的吗?”
也能任性
她话还是说早了, 林小小想,周雨寒完全、完全、完全没有恢复正常!
她以为这样就已经很劲爆了,然而下一秒, 周雨寒爬上床, 跪坐在了她面前,两米的强壮身躯将她严严笼罩,仿佛群山环伺,而她是山川之间的小小动物, 既好奇山的庞大与壮阔, 也畏惧山的深沉与危险。
她不敢抬头, 怕他再说出什么土味情话, 但以她现在的视角, 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
周雨寒微微俯身,抓住她的手, 伸向了他的胸肌。
接触到那块肌肉的刹那, 林小小的嘴张成了三角形。
好烫、好烫……
她说她自己的鼻子!
她下意识蹭了蹭鼻尖,看了眼周雨寒。
周雨寒眨了眨睫毛, 表情纯善无辜像个大金毛,似乎在问她手感怎么样。
“你正常点……”这么弄下去,她眼珠子都不知道该落哪了。
腹肌很棒,胸肌贼大, 手臂和肩膀也是精品, 关键这男人皮肤还好,白的白,粉的粉, 所以青筋和骨节格外明显,整个人像是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每个地方都值得仔细品鉴。
周雨寒的眼神淡了淡,小心翼翼地问:“不喜欢吗?”
果然不够。
金虎说的对,做男人,不能太矜持。
他抿了抿唇,握着她的手移向腹肌。
那些形状突出的肌肉一块块蹭过林小小的指尖,滚烫、灼烧,难以想象,人类这样单薄脆弱的皮肤下,竟然可以蕴含如此恐怖的力量。
她的手指停在了他的松紧带上,林小小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脑子比眼睛更快地幻想出那种画面。
歪的,矿泉水……
啪嗒,啪嗒。
有什么划过她的嘴唇。
周雨寒猛地顿住,低下头,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飞快伸手,接住从林小小鼻子里滴出的红色液体。
林小小眼神呆滞,一副被刺激过度的样子,忽然嘿嘿笑了:“我流鼻血了。”
“还笑。”傻不傻,周雨寒很无奈,拉着她去了卫生间,用清水冲净她的鼻子后,揪下一小团纸,塞了进去。
林小小晕晕乎乎看着他,不过几秒钟,那团纸不堪重负,掉了下来,更多更多的鼻血涌出,周雨寒深吸一口气,穿好了上衣。
行了,这下不流了。
他很挫败,搞不懂哪里出了错,明明全是按金虎传授的经验来的,怎么会以这么……这么滑稽的方式收场?
关上水龙头,周雨寒顺手收拾了台面。
林小小趴在床上,双脚晃荡,满脑子都是周雨寒的身材,太乱了,她索性给陈茜打了个电话。
陈茜的夏天很忙,比赛不断,但经历过一次长久的分别后,两个小姑娘之间关系更紧密了,虽然总见不到面,但电话每周都会打一次。
陈茜接得快,一开口就是炫耀自己这次的比赛如何,有没有信心拿奖,林小小当然是吹彩虹屁啦,为好朋友开心。
话题逐渐偏移到林小小的感情生活上,林小小羞涩地说:“他最近好奇怪,先是在迎新晚会上唱情歌,抛戒指给我,每天喊我媳妇,今天又给我摸腹肌……以前看都不给看,可小气了。”
陈茜沉默了。
语气严肃地问:“是不是还说,‘女人,满意你看到的吗’?”
林小小愣住:“你咋知道?”
陈茜那边响起了一道脆亮的拍脑门声:“天啊,快让你家周雨寒离金虎远点吧!”
听完陈茜长达十分钟的吐槽,林小小才明白周雨寒为什么这么反常。
原来那些土得掉渣的手段,是金虎教的。
金虎认为自己就是这么追到的陈茜,殊不知陈茜当时快笑死了,被他的幽默打动,同意了他的告白。
这不闹出误会了吗。
周雨寒身边没什么朋友,只有金虎谈过一次短暂的恋爱,天真相信了虎式恋爱宝典,却不知道,金虎眼里精心设计的耍酷,在陈茜那里,全是逗她发笑的段子。
林小小挂掉电话,跳下床,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周雨寒,好让周雨寒别学了,越学越歪!
“周雨寒!”
她喊他的名字,同时推开门。
白得刺眼的一片撞入她眼帘,周雨寒面对她站着,浑身上下,一块布料没有,淋浴间的门大敞,很明显,周雨寒刚刚准备洗澡。
林小小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人也僵硬了,眼神却忍不住飘向那个最神秘的地方。
其实也不神秘,因为周雨寒没有多余的毛发,一旦失去裤子,那根本不该出现在人身上的东西,就像在热情地招呼大家:“快来看啊。”
林小小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歪的,很乖地向下垂落着。
第二反应:哪里像矿泉水了?
严重被低估。
她深鞠一躬:“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靠着门大口呼吸。
纸团子又掉了。
林小小的心脏狂乱,她搓搓脸,说不清为了什么,她再次推开那扇门。
这次她更震惊了。
卫生间里的周雨寒已经穿戴整齐了。
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尖叫:“你穿衣服怎么这么快的?!”
这才三秒钟啊!
周雨寒凝眉,拉她到洗手台,为她清理鼻血,塞入新的纸团。
重新坐在床上,林小小还眼巴巴地盯着他呢,他耳尖微红,声音极低。
“丑。”
林小小困惑地向下瞧。
他抬起她的下巴:“别看。我那里,丑。”
丑吗?
白白嫩嫩,干净清新,看上去香香的,一点也不丑。
林小小怀疑他的审美。
周雨寒撇开脸。从小到大,有人喜欢他精致的长相,有人厌恶他异于常人的面孔,但没有例外,只要他出去洗澡,浴池里的人看到他那里时,眼神都是古怪的。
小时候不懂为什么,长大后明白了一些,那可能是嫉妒,然而童年时期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潜意识中了,他一直觉得,那是丑陋不堪的,不可以给别人看。
呜,狗狗耷拉耳朵了,林小小心疼死了,抱住了他,温声安慰:“不丑的、不丑的,特别威武壮硕,和你一样漂亮。”
周雨寒垂眸,小声问:“真的?”
“嗯!”林小小用力点头,“像我爸种的大白萝卜,水亮亮、白嫩嫩!”
这个比喻可能不太形象,不过以林小小贫瘠的文学储备也只能想到这个。
周雨寒抽出自己的手,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苦涩:“算了,你不要哄我了,你根本不喜欢。”
“谁说的!”林小小举手发誓,口不择言:“我超爱!”
“真的?”
“真的!”
周雨寒翘起唇角,凑到她耳边,看着晶莹白皙的耳廓,轻轻碰上,低声道:“那你亲亲我。”
太烫了,他的气息,经由她的耳道,传到心底,她本能地颤了颤,更抱紧了他,在他颈间落下一吻,蜻蜓点水。
周雨寒低沉的笑声一阵阵爬入她的脑髓,激起无数颤抖与悸动,她不知道自己的脸热到了什么程度,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很红。
周雨寒的双臂终于抬起,穿过她的腋下,圈住了她的背部。
“亲也亲了,是不是该给我个名分了?”
林小小不说话,却点头。
“那你以后有了困难,一定要和我分享,不能总是一个人扛。”林小小很明白自己的心,她喜欢周雨寒,和对哥哥朦胧感激的好感不一样,她对周雨寒,像朋友,也像战友,她愿意与他并肩,一起走向更广阔的世界,“还有,不要为了我,牺牲你自己的前途,周雨寒,我想看你发光,想看你的名字被全球球迷铭记。”
“可是我很霸道,占有欲也强。”周雨寒垂下眼,第一次提及这些,“我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可以吗?”
他忐忑地等待着。
林小小挣扎出来,怀里瞬间空落出一块,他目光一暗,想说,那算了,只要你心里有我的地方就可以了。
但他的话没能出口。
因为林小小说:“周雨寒,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种事情还需要讲礼貌吗?”
他怔了怔,平稳的心跳突然张开,像要胀裂般,重重地撞了他一下。
他愣愣地看着林小小。
还是那张不谙世事的笑脸,永远能爆发出巨大生命力的娇小身体,甚至连眼神也未曾变过,仍如初见时一样闪闪发亮,穿着普通的红色运动服,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林小小摸摸他的额头,有些心疼他的瞻前顾后,他明明天资出众,聪慧成熟,明明拥有肆意的资本,却因为童年的经历变得不敢接近美好的事物,总是用一双冷漠的眼睛伪装自己对友情和爱情的向往。
林小小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点,但因为疼惜,还是流露出了丝丝心酸:“周雨寒,你也有任性的资格,最起码在我这里,不需要你卑微讨,想做什么,就喊上我,我们一起。”
她扣住周雨寒的手,坚定地攥紧。
周雨寒久久没能回神,他像只沙漠中的骆驼,温顺地垂着头,反刍着那一句——周雨寒,你也有任性的资格。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
母亲精神失常,邻居们同情他,经常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应该坚强,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不能像别的小孩那么不听话,不能做错事,要好好照顾妈妈,这样才算一个好儿子。
同龄人看不起他,讽刺他没有爸爸,是个野种,连被骂了也不敢还嘴。
只有林小小对他说,周雨寒,你有资格任性。
她还要和他一起。
周雨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开始委屈了,为自己这忍辱负重的前十八年。
他反手包裹住林小小的小手,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林小小笑了笑,抓住他的金毛狂揉不止。
肩膀一沉,她微愣,随后放弃抵抗,顺着他下压的身体,倒在了床上。
看着他肌肉膨胀的手臂,她呼吸紧凑。
要试用脉动了吗?
不知道。
她紧张地闭上眼。
你受不了
周雨寒是冷白皮, 身上肌肤无一处不白皙,血管也是发青的紫色,加上少言寡语, 看上去总是冷漠孤傲的。
但他的唇片和手掌却拥有可以令人灵魂震颤的滚烫, 即便他压下来的,只是再轻柔细腻不过的一个吻。
他抽丝剥茧,从舌根亲到齿冠,隐秘地探索着她口腔里的一切。
林小小攥住他粗壮的指节, 在这个漫长的吻中寻找换气的时机, 周雨寒看出来了, 体贴地放过了她的唇心, 转而去亲她的发际线。
就在林小小以为他要进一步的时候, 周雨寒翻身躺下了。
急促的呼吸难以掩盖他嗓音里的低哑,他搂过林小小:“睡吧。”
……结束了?林小小愕然, 这人怎么这么能忍?
显得她很馋。
周雨寒拨了拨她鼻子里的纸团:“你受不了。”
好吧, 他帅他有理。
林小小背对了他,默默抠手指, 周雨寒的双臂自她身后圈过来,气息总体平稳,他好像在玩她的头发,她不开心地拍开他, 引得周雨寒一阵低笑。
“你笑什么?”林小小闷闷。
笑她眼大肚子小, 明明看下腹肌就会流鼻血,却还贪婪地想要更多,周雨寒捏着她软乎的小手, 很幸福地闭上了眼。
他不回答,林小小对此很不满意, 扭头瞪着他,本想挑点事折腾折腾他,可看着这样一张完美的俊脸,真的,林小小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来。
她干脆蹭到他怀里,仰头盯着他微颤的睫毛发呆。
周雨寒看似睡着了,唇线却向上弯着,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浅浅的满足,林小小忍不住亲了他一口,周雨寒没睁眼,但低下了头,那意思很明显,再亲亲他。
林小小晃晃脑袋,学着他说:“你受不了。”
她意有所指,戳了戳他的1L脉动。
周雨寒闷哼一声,猛地掀开了眼帘:“不许乱碰。”
她一手握住一半。
周雨寒的目光陡然变得幽深,俯首压来,又给了她一个长得要命的吻。
这次,他不温柔了。
巨大的体型差意味着力量的绝对悬殊,周雨寒只需要施展微不足道的一点,就能将她的所有缝隙填满。
林小小只觉得脑仁都要被他吸走了。
然而周雨寒总能停在她想象不到的节点上,他再一次抽身而退的时候,林小小头晕目眩,却还记得腹诽:她的男朋友怎么回事?
他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作为一个十八岁的男人、一个血气方刚的体育生,喜欢的女生抱着他,他居然坐怀不乱?
林小小羞愤得像是被原封退货的安小鸟,瞅了瞅自己略显贫薄的胸前,深深怀疑自己。
越看越是这么回事。
她失落了:“周雨寒,我是不是没有魅力呀?”
周雨寒摸了摸她的头:“不许乱想。”
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有些飘渺。
“我不想在婚前……我妈就是未婚生了我。”
她忘了这个了!林小小哑然,转身心疼地抱紧他:“……对不起。”
周雨寒微微摇头。
“没关系,那我们早点结婚!等你22岁了,欢迎加入企,鹅八八伞令七弃呜伞流正理本文我们第一时间去民政局!”
时间太晚了,林小小打开心结,很快入睡。
周雨寒盯着她看了一会,起身下床,洗了个冷水澡。他不是柳下惠,他只是,善于把自己憋出内伤。
第二天,两个人手牵手进入校园,林小小有点不好意思,无奈周雨寒不肯松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公开情侣身份,清晨和煦的风环绕,树叶清新的香气拂过鼻尖,一个是颜值超高的新生校草,一个是一爬动天下的壮士,学生们确认了眼神,是酸腐的爱情袭击了他们。
他送她到楼下,各自回宿舍换训练服,林小小下来时,周雨寒已经在等她了,他换了清爽的球服,身姿挺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林小小眼睛一亮:“你怎么还在?”
周雨寒向她伸出手,看着她把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微微勾起唇角:“以后送你。”
林小小想了想,那些人似乎从没在她这讨到过好处,更像是单方面挨打,不过,能被周雨寒这样明目张胆地偏爱,她很高兴。
到了武术训练馆,林小小挥别了周雨寒,进入队伍中。
她一一确认谁没有在场,但武术系的人今天居然全到了,特别是系里唯有的五个女生,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坦然自若的,并没有谁目光闪躲。
林小小困惑不解,训练中频频走神,被教练拎出去单独练了。
教练姓王,是个五十多岁的严肃男人,没有林森教练那么不正经,能和弟子们打成一片,林小小还是怕他的。
王教练双眼紧盯着林小小,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啪的一声合上本子,冷然道:“好了,不用打了!”
林小小停下,茫然地看着教练。
她一套拳都没打完呢。
王教练点了点其他几组,让林小小仔细看,林小小站在他身边,不安到了极点。
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大家练的不是一样的套路吗?
王教练垂眸,两条深刻的法令纹不怒自威,压着嗓子问:“林小小,看清楚了吗?你和大家的区别?”
林小小摇头。
王教练瞪大了眼:“看不出来?!”
她立马点头。
“那你看出来什么了?”
林小小无言以对。她真的什么也没发现。
“你是怎么考上来的!”王教练重重坐下,满目不悦,“实话告诉你,林小小,咱们系里所有学生都拿过奖牌,只有你!只有你两手空空!”
王教练并没有控制音量,同学们纷纷侧目,偷偷瞄向林小小,林小小手足无措,难堪地低下了头。
“教练,对不起……”她只能这么回应。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王教练指指自己的眼睛,“野心!你的眼中没有野心!”
能考上体大的,都是体育各项的顶尖选手,人人都是带着庞大的胜负欲进入的这个赛道,试问一个运动员没有想要获胜的决心,那他怎么赢?
“你看看他们,即使一个晨练,也会拿出百分之分的实力,把每一次训练都当成比赛去看待、去拼命!你呢?走神、划水,你还算个运动员吗?!你自己考虑吧,没想清楚之前,就在这儿站着,想清楚为止!”王教练移开目光,“如果你不觉得夺冠是你的目标,那我劝你不如趁早退学回家,不要在学校里浪费时间!”
王教练说不让她练,就真的不让她练。
林小小干站一早晨,大家结束了,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金虎和小子连忙围住她,左青龙右白虎,夹着懵懂的她离开。
金虎给她顺毛:“没事没事昂,王教练是负责长拳的,对咱们要求比较高,昨天不还把小子骂哭了吗?”
小子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一个玩刀的,他非要我长拳也拿高分,这不难为人吗?”
林小小更难过了:“可我就是练拳的啊……”
金虎哽住:“不,你忘了,林教练对你的定位是全能。什么叫全能?不需要某项突出,总分高就行了。”
眼看着哄不好了,金虎赶紧把孩子交给家长,拍了拍周雨寒的肩膀。
周雨寒揽过林小小:“老师,我们家子涵怎么没参加早练?”
金虎憋笑,这都啥破梗:“子涵爸爸,子涵只顾着想你那些闹事的粉丝了,不小心开了小差,被教练训了。”
周雨寒好像真的代入老父亲的身份了,抱婴儿似的捞起林小小,亲了亲她的额头:“不伤心了,爸爸疼你。”
林小小瘪嘴,趴在他的肩头上,郁郁寡欢。
“咿——”金虎直皱眉,“这可算是有媳妇了,酸死了。我金虎没惹你们任何人,小子,走了!咱们不跟秀恩爱的狗一起玩!”
走远了,小子迟钝地想到:“是不是就我一个人没谈过恋爱了?你们该不会在孤立我吧?”
金虎呵呵一笑:“叫我一声爸爸,爸爸就教你,附耳过来——”
林小小顿觉不妙,捂住了周雨寒的耳朵:“别听他的!一派胡言!”
微风鼓动,掀起周雨寒的发丝,他淡蓝入水的眸子凝视着她,林小小脸一热,放下了手。
该死,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每次碰上都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惊为天人。
第一节大课是马思,几个班拼在一起上,周雨寒和林小小坐一排,林小小撑着下巴听讲,周雨寒却罕见地不专注,一直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林小小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她始终在想,那个群主到底是谁。
既然武术系的人都在,那警察叔叔说的“她的同学”又在哪?
中午周雨寒接了林小小去食堂吃饭,饭后,周雨寒给她买了瓶水,一口一口喂她喝。
林小小看着他,偶尔会想起曾经也是这么无微不至的林月明。
温柔、包容、可靠的林月明。
哥哥的脸和眼前的周雨寒无限重叠,她揉了揉眼,面前就只剩下周雨寒了。
周雨寒牵着她的手,步入林荫大道,他没有说要让她回宿舍午休,林小小便默认他们要去小花园约会。
周雨寒会吻她吗?会像其他情侣一样,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把她亲得喘不过气吗?
她有些雀跃。
她喜欢周雨寒的吻,喜欢他将舌头哺入的强势,喜欢他那时发出的低低的、哑哑的喘。
路越走越宽,显然不是冲着小花园去的。
林小小迷茫了,当她看到篮球馆的大logo时。
“你要在这跟我约会吗?”这是他的新play吗?
不合适吧?
多摸摸脸
“哟, 寒哥中午不是有事吗!”
篮球班的同学见周雨寒来了,将篮球扔向这边,准头似乎不够, 可能也是故意的, 居然直奔林小小面门。
周雨寒伸手接住,把球抛了回去,声线平淡:“没有下次。”
同学悻悻,他们只是开个玩笑, 谁让周雨寒刚军训完就谈了恋爱, 嫉妒死他们了, 再说了, 爬墙壮士名动天下, 知道她是武术生,那球肯定砸不到她。
周雨寒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好多人啊……”她小小声。
在篮球馆约会, 真的没问题吗?
周雨寒牵林小小去了馆内的器械区, 这里倒是没什么学生,他脱掉外套, 搭在龙门架上,露出里面的白色训练背心。
他太高了,一般买不到合适的尺寸,所以遇到一件合身的, 就会一直穿下去, 可还是紧,胸背上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和昨天没穿时的状态相比, 仅仅是多了一层单薄布料。
林小小情不自禁捂住鼻子。
周雨寒坐在哑铃凳上,双腿自然打开, 疑惑地看着她:“有味道?”
器械区较为封闭,有时的确会有汗臭。
林小小慢吞吞挪向他,盯着他修长有力的大腿,犹豫要不要坐上去。
但器械区没有门,随时会有人进来,她担心被人看到。
“这样是不是不好啊……”她一脸纠结,既馋周雨寒身子,又怕影响周雨寒在网上的风评。
一张捕风捉影的牵手照都能让那群小粉丝疯魔,如果是接吻的相片——
天下大乱的程度。
“有什么不好?”周雨寒的表情十分坦然,“坐下,乖。”
“那好吧。”林小小咧开嘴,呲牙笑了。
她把腿一叉,准备坐到周雨寒怀里去。
周雨寒脸色瞬间变了,警惕地瞅了一眼入口的方向,提溜着林小小起来。
林小小看着自己悬空的双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无辜地看着周雨寒。
不是要亲亲吗?
虽然她站着和周雨寒坐着差不多高,但站着亲嘴多累,她想被他搂着亲。
周雨寒额头青筋暴起,红着脸拿起一个哑铃,塞进她手里,然后眼睛一闭,很痛苦的样子,说:“练。”
林小小:草。
失算了。
周雨寒根本不是带她来约会的,是按着她训练的。
此后一月,周雨寒和林小小成为了学校的模范情侣,任谁看了都称一句般配。
早晨五点,鸡还没醒,林小小先醒,被周雨寒背到操场上跑圈。
中午一点,看门大爷也得午睡,林小小不睡,被周雨寒锁在器械区里练力量。
晚上九点,猫都出去搞对象了,林小小没得搞,在篮球馆和周雨寒一起加训,他练球,她练基本功。
很好,别人家的情侣热恋,是看电影吃饭开酒店,是早安午安晚安。
林小小是早练午练晚练。
这一个月,林小小体力严重透支,形如游魂,丧的一批,看谁都是“:)你们好啊”的表情,满脸的生无可恋。
若说之前她还算个色女,每天想和周雨寒贴贴,那么现在,她只想问问周雨寒——
你这么上进,谈个鬼的恋爱!?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
王教练看她这么努力,再没训斥过她,反而会私下指点她一二,林小小功力大涨,隐隐有了冠军苗子的轮廓。
此外,即便那个微信群主被判定为与粉丝硫酸伤人事件无关,警方不能公开那人的身份,但他们确实没再闹过事,可能是被周雨寒“秀恩爱”的操作整不会了。
哥哥都高调示爱了,粉丝还能咋的?
尊重、祝福、脱粉。
谁留下谁大傻子。
追星,图的就是个高兴,是灭对家广场的战斗气氛,可不是为了每天看哥哥和别人亲亲爱爱的。
炎热的夏季转眼到了尾巴,秋天的第一片叶子随着国庆长假的来临而落下,金虎小子要留在京城打工,林小小则开开心心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周雨寒回老家了。
高铁站出口,林大勇看着瘦了几圈的女儿差点认不出来,哭得老泪纵横:“闺女啊,体大的食堂不是不错吗?怎么、怎么干巴成这样了?”
老人家觉得还是胖滚滚的林小小比较可爱。
才一个月不见,林大勇的鬓边竟然添了几缕白发,林小小瞧着心疼,从背包里掏出各种京城特产,稻香村的糕点和果子,以及一只真空装大烤鸭。
“爸爸,这是周雨寒买的,”提到周雨寒的名字,她脸一下子红了,“我们在一起了。”
林大勇不意外,那小子想拱他家白菜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早有预备。
于是林小小到家时,拿到了来自林大勇赞助的两盒套套。
林小小尴尬到不行:“爸,没到那一步……”
“爸懂,爸明白,爸不管你们,”林大勇摸摸她的脑袋瓜,笑得很慈爱,“爸也是那时候过来的,但你还小,不能有崽。”
林大勇盛情难却,林小小勉为其难收下了。
用是不可能用的,毕竟周雨寒的精力全放在练她上了,上次亲亲还是上次,何况摸摸揉揉。
吃饱喝足,林小小借口上厕所,鬼鬼祟祟爬到了一棵树上,抱着睡觉。
不开玩笑,她怀疑周雨寒假期也不会放过她,拎她去广场耍拳。
她对周雨寒早没了当初的色胆,是能躲就躲,哪怕对视一眼,她都下意识腿软。
周雨寒找不到林小小也不着急,他有的是办法治她。
他揪起衣摆,脱下了半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这时的弟子们都在午休,广场空无一人,唯独他,赤着上身,肌肉精壮,皮肤白到反光,炸起的血管盘踞在他手臂与腰腹之上,如同行走的荷尔蒙,展示着自己的身材。
林小小咬住袖子,抑制住想要冲出口的尖叫,忍得非常辛苦。
她告诉自己不要看,然而眼睛不听脑子的,直勾勾盯着周雨寒鼓囊囊的大胸肌,以及上面嫩粉色的两点,好家伙,这下脑子也蒙了,通过相同的颜色自动联想起他那里,林小小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手脚脚竟然不听使唤了,蹭的一声,跳下了树。
周雨寒都不需要说话的,转身往广场走,林小小一边欲哭无泪,一边跟在他后面迈小碎步。
“你腿长,慢点走呀。”
周雨寒穿上衣服,言简意赅:“练。”
大概觉得国庆还要林小小训练有点不人道,他补充:“练完了给你摸腹肌。”
他要说这个,那林小小可不困了,生龙活虎地打完十套拳,便眼巴巴盯着周雨寒看。
周雨寒抿唇,握住林小小的手,向卧室走去。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了,从小到大,走过多少遍了,如今被周雨寒牵着手,她居然觉得漫长,紧张,期待。
门静静关上,她自觉去洗手间擦拭汗水,然后刷牙,刷完又对着掌心哈了口气。
没问题,香喷喷,小样,这还拿不下他?
等周雨寒被她勾得上头的时候,她再提出晚上休息,他肯定会答应的。
很遗憾,计划大失败。
被亲到找不着北的人,是她。
她只记得周雨寒覆在她身上,五指深深插在她的发间,明明是很轻柔的吻,却几乎掠夺了她的全部空气,她的侧脸无力陷入他臂弯间,她甚至可以听到自他鼓起的血管中流过的声音,一下一下,和他吸吻时的节奏如出一辙。
一个吻的尾声很长很长,他还轻轻啄着她的嘴角,哑着嗓子问:“晚上还想不想亲?”
林小小神智不清地点头。
他说:“那晚上练完后?”
呵,周雨寒也没能得逞。
因为秦鹤雪得知周雨寒回京了,打电话叫他和林小小出去吃饭。
周雨寒难能可贵,好好收拾了自己一番,刮完胡子,林小小趴在他肩膀上,意外发现,周雨寒竟长了几颗大痘痘。
“你怎么会长这个?”林小小讶异,周雨寒皮肤超好的,她从没见他脸上有过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还不明显,今天怎么突然变大了?
周雨寒僵了一瞬,耳尖迅速窜红,有些不自然地说:“不清楚。”
到达饭店包厢,秦鹤雪还是老样子,一身黑,表情臭臭的,林小小被周雨寒搂着,但仍旧局促,恭敬鞠躬。
“秦老师好。”
“林同学好。”秦鹤雪注意到周雨寒脸上几颗红红肿肿的痘痘,意味深长瞟了林小小一眼,“雨寒,好久不见,怎么长痘痘了?”
这其实不难理解,十八岁的体育生正处于体力的巅峰时刻,身强力壮,火力十足,雄性激素分泌旺盛,有点痘痘不奇怪,金虎和小子就长了不少。
怪的是秦鹤雪和周雨寒的反应。
周雨寒没说话,秦鹤雪更好奇了,倾身过去,挑眉一笑:“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这里还有她的事儿?林小小竖起耳朵。
秦鹤雪拍拍周雨寒绷起的肩,好笑地说:“别憋坏了,会留疤的。”
他指指自己几个不显眼的痘坑:“看看,憋三十年的后果。”
他们好像在加密通话,林小小听不懂,忍不住插话:“那怎么办?”
周雨寒长得这么好看,不能留疤,她会可惜。
秦鹤雪的视线在两个小辈之间绕了几圈,双手抱胸,微笑道:“你多摸摸他的脸就好了。”
生瓜蛋子
摸脸能治痘?
女孩子的手有这么神奇吗?
林大勇会中医, 林小小耳濡目染,也学了点皮毛,虽然从没听过类似的说法, 但搞不准是哪里的偏方。
她抬起手就要去碰周雨寒的痘痘。
周雨寒战术性喝水, 避开了她。
人类的手上全是细菌,摸了只会更严重。
秦鹤雪哪里是要她摸脸,是让她摸别的。
这种胡话,也就林小小会信。
“教练, 您别逗她了, 她不懂。”周雨寒无奈, 桌上摆了一瓶茅台, 他起身打开, 给秦鹤雪倒酒,“有什么好事吗?”
秦鹤雪很少饮酒, 在周雨寒的印象中, 一次也没有。
秦鹤雪微微颔首:“你师娘被调到京城了,我也跟着去。”
“高中?”秦鹤雪三十岁衣锦还乡, 不少顶级大学要聘请他,包括清大和体大,秦鹤雪却全绝了,据不可靠消息称, 是为了留在这里追当年正上大学的师娘。
秦鹤雪盯着周雨寒, 一字一句,十分缓慢地说:“不是高中,是清大。”
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周雨寒抬眸,似是不敢相信般重复:“……清大?”
他没记错的话, 楚粤就在清大。
“对。所以我当初才极力劝你去清大,可惜你,不听话。”
话题聊到这,林小小总算有了一点参与感,然而,这种参与感不如不要。
周雨寒可是为了她考的体大,不惜违抗教练的命令。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默默垂下头。
周雨寒深吸一口气,倒满这杯酒,无声坐下。
气氛陡转直下,秦鹤雪锐利如鹰的双眼始终紧锁着周雨寒,周雨寒蹙着好看的眉头,抿唇不语。
秦鹤雪对他恩重如山,可如果秦教练真的去了清大任教,那么,他们师徒二人将毫无疑问,站到彼此的对立面。
未来的大运会、高校联赛、乃至于全运会、奥运会,秦鹤雪都会帮助楚粤,和他同台竞技。
这是周雨寒不愿看见的。
他不想秦鹤雪坐在楚粤那边的教练席上,因为,那代表了秦鹤雪的立场——秦鹤雪会希望楚粤击败他。
他注定和楚粤斗个你死我活。
楚粤对林小小做过的恶无可原谅,楚粤也不会放过他,他一定会在篮球这条路上、把楚粤彻底清除。
心难以自控地下坠,周雨寒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他习惯用这种冷漠掩饰他的不安,他知道秦教练既然决定好了,就不可能为他做出让步。
可是——
秦鹤雪的能力有多强,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一旦楚粤拥有了秦鹤雪的助力,那他呢?
教练为什么会选择楚粤?放弃他?
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他心乱如麻。
林小小在桌下偷偷攥住他的手,察觉到他在颤抖,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怕了?”秦鹤雪抬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指指杯子,示意周雨寒续上。
周雨寒愣愣的,双手仍在发颤。
“老师,我来!”林小小赶忙站起,抱起酒瓶。
“周雨寒,这是我对你莽撞做事的惩罚。”秦鹤雪挡住杯口,冷冷地看着林小小:“如果你回精英复读,这一年,我会帮你夯实基础,明年你考上清大,我也会随你过去,哪怕你要去美国发展,我也会拖家带口跟随你,直到把你捧上那个所有华人都不敢想象的位置。”
林小小一阵脸烫,简直无地自容。
她突然听懂了,这番话,秦鹤雪是对她讲的。
秦老师是在告诉她,周雨寒究竟为她放弃了什么。
一条平坦璀璨的巨星之路。
现在这条路毁在了她的手里,她难堪又愧疚。
她咬唇:“秦老师,都是我不好……您别这样对他……”
周雨寒不容易,他过得一直很苦很苦,秦老师这么做,无异于往他心里戳刀子。
周雨寒拉了拉林小小,声音干哑:“小小,坐下,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站起来,勉强稳住情绪,拿过林小小手中的酒瓶,给秦鹤雪斟满一杯:“教练,我接受您的惩罚,但小小没有做错过什么,她为了逼我复读,一度要跟我分手,是我自己坚持要去体大的,她发现时,我已经完成入学手续了。”
都这时候了,周雨寒竟不为自己辩解,反而只一味维护林小小。
秦鹤雪淡淡撇开视线:“不劝我去体大?”
周雨寒低垂着眼,摇头。
从一开始的不能接受,到这短暂沉默的几分钟,他已经想明白了,秦教练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您做事必然有您的道理。”
秦鹤雪面容微缓:“算你有良心。”
若是周雨寒想不通,当场跟他翻脸,或者敢开口让他去体大,那他接下来的话,也不用说了。
“国内篮球专业,你们体大第一,师资力量强大,你不用担心你在那里的发展。不过——”
话锋一转,秦鹤雪再次看向林小小。
他的压迫感太强,让林小小头皮抽紧,她不懂这里还有她什么事。
“我和清大签的是短期合同,为时一年,一年之后,我就是自由身,我可以去体大任职,但我要看你的表现。”
林小小怀疑秦老师的眼神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看着她说这句话。
她躲到了周雨寒身后。
然而秦鹤雪也歪了歪脖子,直直盯着她。
“跟你说话呢,林同学。”秦鹤雪挑起眉稍:“想让我去体大吗?给个话。”
林小小还能咋的?
当然是拼命点头了。
“哦?那用比武冠军交换?”
麻了,林小小人麻了。
让她当冠军,不如让她从五楼跳下去。
至少跳五楼她不会死。
秦鹤雪沉下脸,他本就长得匪气,这么一搞,更凶神恶煞了:“不愿意?人家周雨寒为你放弃那么多,你连个冠军都拿不回来?”
林小小欲哭无泪:“老师,冠军不是我想拿就能拿的……”
她抓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老师,我实在不是那块料,不如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在秦鹤雪和周雨寒瞪大的眼睛里,咕咚咚灌了下去,“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
秦鹤雪的额角抽了抽,妈的,这孩子,咋跟她爹一样虎:“不行,你一天当不成冠军,我就不去体大!”
林小小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随后扑通一声,向地倒去。
周雨寒眼疾手快,捞住了她。
把她扶回椅子上,他回头看着秦鹤雪,一脸懵逼:“教练,您今天到底为什么来的?”
糟糕,被看穿了,秦鹤雪摸了摸下巴:“受她爹所托,给孩子打打气,她们王教练打电话到山上了,说她有潜力,但不够努力。”
“她每天都在加练。”
“努力努力白努力。”秦鹤雪根本不客气,勤奋的运动员他见多了,可如果没有夺冠的决心,再勤奋也是白搭。
目标很重要。
如果一个孩子给自己的预期是拿第十名,那他大概率只能达到十名以下、接近十名的名次。
但如果一个孩子给自己的目标是第一名,那他即便不是第一,也能挤进前十名。
他今晚绕这么一大圈,不是想责备周雨寒什么,而是为了向周雨寒施压,以免在轻松的新生训练中失去对比,顺便给林小小一个动力。
只是没想到,林小小这么油盐不进,虎了吧唧,一口把自己给闷倒了。
秦鹤雪扶额:“你也坐下,我有事和你聊。你很久没回老家了,可能不清楚,楚家现在遭遇了史无前例的资金危机,自从林家老大告赢了楚家后,楚家的贷款断了,所有楼盘处于停摆状态,吃了不少官司。”
提到楚家,周雨寒的心还是会密密麻麻的痛。
尽管母亲的死和楚家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们都羞辱过她。
秦鹤雪斟了一杯,推到周雨寒面前。
周雨寒疑问地看着秦鹤雪。
秦教练对运动员的要求向来严格,严禁烟酒,怎么今天?
“喝一点吧,后面发生的事,更开心。”秦鹤雪笑笑,“今早上头揪出了一只大老虎,带出了楚家。楚家那位大概得知了消息,提前跑出国了,三个管理企业的儿子都被抓走了,没有一个月出不来。”
事实上,他们很难再出来了。
上面没有铁证,轻易不会有大动作。
他们只剩下两个选择:交代完坐牢,或者守口如瓶,天台见。
周雨寒无言,却端起酒杯,在秦鹤雪的那杯上碰了碰,仰头饮尽。
酸辣的液体穿过喉与胃,他皱了脸,不知为何,并不感到畅快。
拉楚家下马的人,是林月明。
不是他。
秦鹤雪看出他的失落,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当时就告诉过你,不用管他们,只顾好你自己的前程就行。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有这样的下场,是老天爷在清算他们。”
“楚粤因为从未接触过企业事务,侥幸脱身。楚家十分精明,给每个孩子都配置了不少保险资产,但楚粤也只剩下这些保险金可以领了。”每每想到楚粤,秦鹤雪还是遗憾,多好的天赋,被楚家养歪了。
这也是秦鹤雪为什么愿意再给楚粤一个机会的原因,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他想看看,楚粤能不能回归正轨,专心打球。
周雨寒又喝了一杯,倒上第三杯,他迟疑地问:“那……罗伯特呢?”
秦鹤雪的表情微妙了。
“嗯……”要说这罗伯特,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跟了一个背景强大的女人,据说,感情非常甜蜜。”
碍于周雨寒还是个生瓜蛋子小处男,秦鹤雪讲得比较委婉。
原话是,罗伯特器大活好更持久,一整一晚上,和他睡过的女人没有一个不为他疯狂的,掐了一顿,最后现在这个胜出了,金屋藏娇了。
也不清楚周雨寒遗传到了罗伯特的优点没。
有点担忧啊,他这小师侄禁的禁不起周雨寒。
不要吵架
和刚进门时不同, 此刻的周雨寒显得十分漠然,仿佛楚家如今树倒猴狲散的下场与他无关,但秦鹤雪懂他, 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对没有亲手复仇这件事耿耿于怀。
年轻人总会在细枝末节上钻牛角尖, 不肯放过自己,其实过十年再回望,会发现这没什么不好,都不用脏自己的手。
谁敢说运气不算实力的一种呢。
秦鹤雪敲敲桌面, 将沉重的话题轻轻揭过:“还有一件事, 我要提前告诉你……林大勇上个月犯了脑梗。”
上个月?
那不就是开学后?
周雨寒一愣, 下意识看了醉倒的林小小一眼。
今天林大勇表现得非常正常, 有说有笑, 还能爬山,并没什么患过脑梗的迹象。
“山上有精通针灸的师兄, 治好了。”秦鹤雪叹了口气, 举起酒杯,一次性喝完, 眼角添了一丝惆怅,脑梗随时有复发的可能性,且根本无法干预,“老大不告而别, 后来联系到了, 说再也不回来了,一时气病了……我劝你早做打算。”
“我?”周雨寒茫然,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先通知林小小, 他做什么打算?
“林小小毕业后一定会回到山上,继承她爸的事业。但你的未来在美国。”说不定都不用等到毕业。
如果林大勇真的有了什么万一, 林小小的学也不必上了,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财产和心血,远比一个文凭重要。
身为林家的儿女,她肩负的是林家武学的传承。
她和周雨寒,合适,也不合适。
秦鹤雪言尽于此。
“好了,难得破戒,陪我多喝几杯。”
周雨寒怔怔点头,再看林小小时,眼中多了几分复杂。
秦鹤雪是真没想到,周雨寒竟然这么能喝,这小子平时不是滴酒不沾的吗?!
他已经成了软脚虾,周雨寒还能左一个右一个,目光清明地送他回家。
师娘不在家,秦鹤雪有意留两个孩子住下,周雨寒抿抿唇,摇头拒绝。
“我想带小小回家看看。”他三个月没回家了,有些思念妈妈。
特别是在教练提到了楚家的前提下,他有许多话想和妈妈说。
打车回了村子,周雨寒背林小小进了屋,让她在院子中的躺椅上睡会,自己则去卧室打扫卫生。
把灰尘掸去,将被子拍打松软,他铺好床,摆好枕头,又回到院子抱林小小。
躺椅摇摇晃晃,林小小缩成小小的一团,半抬着眼帘,眼神懵懂而澄澈,清风拂过她的身体,发丝柔顺地贴在她的颊边,和他比起来,她是那么的娇小,以至于周雨寒每次看到她,都会产生一种心软怜爱的情绪。
可分明不是这样的。
林小小不是要依附谁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她是山林间自由生长的小树,由爱灌养,沐浴着阳光,没有阴霾,也没有阴郁的过往,随时随地,大大方方展示着她的快乐与自信。
他蹲下,笑着捏捏她的脸蛋:“醒了?要不要喝水?”
林小小仔仔细细盯着他,表情不甚明朗,似乎在辨认他是谁,当她摸到他的那一头金发时,眼底闪过一抹遗憾,闷闷道:“不喝了。”
周雨寒知道她在透过他想谁,他也必须承认,他刻意模仿过林月明。他就是这么卑劣。
他笑意滞了下,但很快恢复寻常,伸手捞起她。
“周雨寒,你说,想当冠军是什么感觉呀?”
周雨寒难以形容。
对他而言,大概是九十九分的热爱,和一分被逼到死角、没有退路的决绝。
“我们不一样。”他是没得选。
然而林小小可以不当冠军,林家就是她回头的底气。
周雨寒抱她到炕上,准备松手,林小小却死死箍着他,两具身体贴得极近,周雨寒难免会有反应,他很尴尬,但不知为何,压着她的那双手,圈得更紧了。
到底是喝高了,她脑袋昏沉,含糊地说了句:“周雨寒,为了你,我会努力拿金牌的。”
周雨寒掰开她的手:“不用,我想要的自己会争取,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察觉到自己在离开火热的怀抱,林小小不禁张开双臂,更用力地拥抱他,摇着脑袋,表情有些痛苦:“不行、不行,我不能一直索取,不回报你们,不然、不然……”
她想起那个人。
想起那个陪她长大、总是温柔笑着的人,想起他离开前冷漠残忍的眼神,呼吸不由得短促。
是不是她太自私了,让哥哥感到厌烦了,才那么狠心离开的?
义务,什么叫义务?什么叫义务结束?
林月明就是梗在她心间的一根刺,时时刻刻,隐隐作痛。
她想了很久很久,今天借着酒劲,一口气想明白了。
不情不愿的叫义务。
心甘情愿、彼此交换的,才是爱。
她可能从未真正爱过林月明。
所以,她一定要给周雨寒很多很多的爱,让周雨寒知道他被爱着,周雨寒才不会舍得离开她。
“你们?”周雨寒轻轻咬出这两个字,面色如常,“……还有谁?”
林小小一僵,瞬间醒酒了。
她和周雨寒在一起的节点太微妙,恰好是林月明离开的那段时间,周雨寒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介意。
她自知说错了话,头上开始冒冷汗。
她想蒙混过关,可对上周雨寒略带寒霜的双眼,她心脏蓦地缩紧,手忙脚乱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我不是他。”周雨寒打断她,扣着她的后脑,让她看清楚,“我说过,我霸道,占友玉强,更自私自利,我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那天答应我了。”
既然已经答应他了,那又为什么在他抱着她的时候,脑子还想着另一个?
周雨寒居高临下的审视,让林小小更加愧疚,但是——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她分得清!
或许最开始的动机不够单纯,不完全是因为喜欢,有部分怜悯同情的因素,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她扪心自问,对林月明,她做不出来。
她从不会幻想和林月明有更亲密的行为,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横在她和林月明之间,让她迈不出那一步。
曾经她以为那是爸爸的失望,后面才明白,是她自己不想,不想就是不想,没有借口。
正如她那天同意周雨寒亲吻她,是因为想,一样没有借口。
她头皮发麻,害怕周雨寒生气:“我们不要吵架……”
周雨寒坐下,扯掉上衣:“好。”
胸前剧烈起伏着,周雨寒扭头看向她,目光深不见底:“我们不吵架,我们睡觉。”
林小小并没有好受些,他那脸色,根本不是不想吵架的样子。
她有时真恨周雨寒的情绪稳定,稳定过了头,她总是看不透他要做什么。
周雨寒抬腿上炕,把她抱到怀里,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直叫林小小浑身汗毛倒立。
这样的姿势很诡异,他坐着,她跪着,尽管她在上,但她没有一点上位者的优越感,反而觉得,周雨寒有些危险。
周雨寒压着她的腰,向他贴近。
她立刻察觉到他身体上的变化。
错愕地抬起头,她一头问号:“你生气的时候还能想着这个?”
周雨寒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然呢。
她真看不出来他这几颗火痘是怎么一天天变大的吗?
和他那里一样。
他有证据,他量过。
自从开学后,他尺寸见涨,更恐怖了,更不像人的东西了,别问,问就是憋的。
他抬手关灯,让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吻了下去。
不用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也无需交代些什么,全当惩罚她。
既是惩戒,那深一些狠一些也无妨。
这笨蛋不会知道,为了不吓到她,他每次刻意收敛气息、控制深度,伪装出温柔的样子,有多辛苦。
他的体型大于她数倍,各器官也是,舌头一经煨入,便是全部布满,不留一丝缝隙。
林小小终于知道怕了,她有种错觉,周雨寒好像想用舌头卷死她。
她快窒息了,无意识抓紧了他的头发。
周雨寒却似乎被刺激到了,攥在她腰上的双手更加凶狠,林小小的挣扎无用,只会给他更多愉悦,尤其是当她蹭到某一块的时候,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重新按回去,不允许她再逃开。
强壮的身体隐秘动着,在她口中放肆掠夺,就这么隔着衣服,安静、压抑、漫长,黑暗和酒精,最大程度地放长了他们对时间的概念。
林小小颤抖了几次,他没管,直到自己也仰起头,喉结上下翻滚,吐出一声沙哑的闷哼,他才重新俯下头颅,脆弱,也满足地抱紧她。
再打开灯,林小小满脸的汗水,发丝贴着她的颊边,软软一滩,趴在他的怀里。
“睡着了?”他摸摸她的头发,拿她没办法。
说实话,他也差点晕过去。
家里没有浴室,他只能暂时放下林小小,去厨房烧热水,把两个人的衣服全换了一套,他认真地清理完林小小,看着还精神抖擞的自己,去院子里冲了遍冷水。
很明显,他应该遗传到了罗伯特的能耐。
打好水洗完脸,他照了照镜子。
痘痘貌似瘪了一些。
立竿见影的。
周雨寒一身神清气爽,躺在昏睡的林小小身边,把双手枕在脑下,他想了想今天秦鹤雪说过的话。
他大体上明白了秦鹤雪的弦外之音。
林大勇的脑梗起于林月明,但很可能不止如此,否则秦鹤雪不会那么严肃,让他早做打算。
他确实听说过林家的一些事。
据说林家的前几任家主,都没能活过五十岁。
而林大勇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
他本以为是之前战火纷飞和闹饥荒的缘故,家主要养活一山头的人,心力憔悴、加上习武的旧伤,所以寿命比较短。
现在看来,秦鹤雪应该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妙的信号。
教练不仅仅是在告诉他,林大勇的健康情况,也可能是在提醒他——
林小小未来也会面临一样的问题。
他的小小,活不长。
父爱如山
*
清醒过来的林小小极度崩溃。
她和周雨寒昨天都干了点什么啊, 裤子都没脱……
她宁愿真的做了什么,也不希望是昨晚那样,太羞耻了, 她想起来就尴尬。
再看看身上松松垮垮、大到可以直接当裙子穿的半袖, 林小小只觉得风由四面八方来,她心比屁股蛋子凉。
周雨寒居然还给她换了衣服。
门似乎被打开了,随后是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林小小急忙钻回被窝里, 紧闭双眼, 假装睡着。
包子的香味由远及近, 林小小馋得要命, 却不敢睁眼。
热腾腾的蒸汽在她鼻前晃了晃, 周雨寒轻笑一声,把包子怼进她的嘴里:“别装了, 快点起床, 去跟我扫墓。”
林小小愣了下,时间走得真的很快, 不知不觉间,周妈妈竟已离开了一年多。
她麻利起床,低垂着眼,乖乖把包子吃了。
周雨寒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看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 看她小口吞咽时鼓起的脸颊肉,小姑娘的每一处好像都长到了他的审美上,可爱死了。
擦了擦手, 林小小抠着手指问:“我衣服呢……”
周雨寒掀开被子:“早晾干了,穿吧。”
林小小抱起衣服, 然后扭过头,周雨寒仍旧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要避嫌的意思。
“你出去嘛……”她背过身,一件件检查。
果然,她的运动背心和苦茶子也在里面。
她两眼一黑,脸又开始烫了。
尽管后面晕了过去,她还是记得,昨天的裤裤是湿透的。
周雨寒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魔鬼,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把小衣服交给她。
周雨寒出去了,她慢吞吞换好,有些不自然地挪到他面前,挠了挠头,低声道:“出发?”
周雪莲的墓地在林家山上,和众多林家先辈葬在一起。
她以为周雨寒会对周雪莲说点什么,但周雨寒全程没有讲一个字,只是眷恋地看着周雪莲的遗照,眼神柔软。
他平静得不像是在扫墓。他总是这样,不懂得将情绪发泄,把所有沉重的过往都埋在心底,独自承受。
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呀。
林小小忍不住酸涩,在他起身后,抱了抱他。
“周雨寒,你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话你。”
周雨寒摸了摸她的耳垂,姿态亲呢,眼角带笑,肩膀高高耸起,又落下,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牵她离开。
走得远了,她回首望去,周雪莲的墓碑已经看不到了,山上雾气多,仿如仙境,她想,这里山清水秀,风水上佳,周妈妈一定能睡得很香。
回到武馆,照例一日三练,林大勇心疼老闺女,特意让厨娘做了几道硬菜。
“乖宝,多吃点,这小脸瘦得哟!”林大勇的表情,就好像看到快出笼的老母猪突然瘦了一百斤那么痛苦。
林小小却一本正经地拒绝了:“不行,饮食要干净,身体才能强壮,我要拿冠军!”
林大勇啪一声放下筷子:“强壮什么!什么强壮!你一个小丫头练那么大块肌肉,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周雨寒:……
当我不存在是吧。
真是老岳丈看女婿,越看越像傻蛋。
“你平时在学校就是这么对我家乖宝的?”林大勇一个眼刀刮过来。
周雨寒瞬间坐直了,没办法,岳父天生克女婿,他不怕也得怕:“是教练要求的。”
林大勇凶狠的神情僵住,嘴硬道:“那也不能把她饿成这样!”
不过,到了晚上,林小小还是溜进了后厨。
林大勇早等着了,揭开锅盖,露出香喷喷的大肘子和小龙虾,招小猪似的,让她过来:“噜噜噜,快吃快吃,别让那小子发现了。”
什么叫父爱如山?
就是女儿在厨房里大口偷吃时,老父亲负责站在门外放风。
每天闻着林小小带回来的一身菜香的周雨寒表示:你们俩就演吧,继续演,看她回校上称时怎么办。
国庆七天转眼过去,林大勇亲自送他们到了高铁站,又哭了一脸鼻涕,抱着林小小不愿撒手,活像生离死别。
“乖宝!乖宝!没有你爹可怎么活啊——”
林小小被林大勇的情绪感染了,也掉了几滴小猫尿:“爸爸,你好好的,吃好喝好,我寒假就回来了!”
“叔叔,保重身体。”周雨寒抿唇,想逗老丈人开心一下,“您不是想抱孙子吗?等小小长大了,我送你一个玩玩。”
林大勇张大嘴,指着周雨寒,你你你了半天,最后脱下老布鞋,追着周雨寒跑了好几圈。
闸口打开,周雨寒牵着林小小冲入检票口,十米外是喊着“臭小子我打不死你”的林大勇,人群表情各异,看向他们,年轻的男孩女孩在前面,逐渐衰老的男人在后面,他跑到检票口,缓缓放下鞋子,静静目送他们远去。
周雨寒难得笑得这么开朗,林小小有些怔愣,后知后觉也跟着笑开。
真好啊。
如果回学校的第一件事不是上称的话。
王教练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八斤???你居然胖了八斤???林小小!我有没有说你肌肉量不够,让你干净饮食!!!你给我出去,跑圈去!”
林小小抖了抖,迎着金虎戏谑的目光,去了操场。
“下一个,金虎!”王教练气得不轻,扯开polo衫的扣子,翻开金虎那页,“站上去!”
金虎信心满满站到了体重秤上。
数字出来的那一刻,王教练猛掐了下自己的人中。
谁来告诉他,这都不是真的?!
金虎怎么也胖了六斤?!
“出去!!!二十圈!!”王教练怒吼!
这帮小崽子们到底有没有事业心!
金虎恍恍惚惚到了操场,正巧碰上一圈归来的林小小。
林小小扬起灿烂的笑脸:“呀,这不是我的亲亲师兄吗?”
金虎迈开脚步,和她并肩,还是懵逼:“怎么会胖呢……我吃得很干净啊……”
她小手一伸,从他衣兜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的熏猪肉,不多不少,刚好六斤:“嘿嘿,我爸让我带给你的。”
金虎的表情都快碎了,也掏了个东西出来。
林小小一看,撒丫子跑了。
——双节棍,从小子那顺来的。
打人可疼了。
另一边的篮球场,周雨寒在和队友们“复建”,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女生,尖叫声与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她们进不去,但这不妨碍她们来看帅哥打球。
一回合结束,周雨寒披上毛巾,仰头喝热水。
一个女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水,目光若有似无瞟过周雨寒,却将水递给了周雨寒身边的李思林。
周雨寒蹙眉,把毛巾往下扯了扯,盖住自己的半张脸。
女生走了,羞答答的,李思林还在看着女生的背影。
侧腰被戳了一下,周雨寒偏头,对上李思林调笑的脸。
“我女朋友来给我送水了,你对象呢?怎么一次没来过?”
林小小的确一次没来过。
周雨寒擦着头发,不以为意:“她忙。”
惜字如金。
“再忙也得来陪陪你啊,你瞅瞅门口那帮子,都是来看你的,她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不怕你被人拐跑了?”
周雨寒拧上杯盖,抬起手,把线条小狗的杯子在李思林眼前晃了晃。
“这个,我女朋友送的。”
说完又伸出脚,把自己限量款的球鞋亮出来。
“这个,也是我女朋友送的。”
李思林:草。
怎么国庆回来,沉默寡言的周雨寒变凡尔赛了?
那能一样吗?
“你不懂。”周雨寒骄傲地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高深莫测,“我是见过女方家长的男人了,和你这种还在小打小闹恋爱的人,不一样。”
更何况,他和林小小四舍五入等于发生过关系了。
岂是李思林这种生瓜蛋子能比?
真男人,从不自降身价。
他周雨寒,从此站起来了!
家庭地位杠杠的!
不知是不是人越长大,日子便过得越快,曾经坐在书桌前天天盼望早点下课的林小小,如今居然开始恐惧春夏秋冬的轮转。
主要是恐惧期末考试。
她这半年把精力都放在训练上,文化课那是一点跟不上,笨蛋的脑袋总是不够灵光,被周雨寒拎去图书馆紧急复习了一周,也不过勉强比及格线高一些而已。
反观周雨寒,真的很烦,全学部第一。
这还是在学部之间分数各自计算的前提下,否则周雨寒一定会拿个年级第一回来。
一学期结束,大家都有收获。
周雨寒成功跻身校篮球首发阵容,仍旧是大前锋,准备在夏天代表学校出征,参加高校篮球联赛,如果能夺取第一,那他将有望被选进青年奥运会的华国阵容中。
武术学院这边,除了今年的大运会,教练还为大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武术正式被纳入青年奥运会的正式项目之一了!
这可是青年奥运会!
奥运会的不少小将都是由此绽放出光彩,被国家队看中,从而得到参与奥运会的名额!
要知道,在此之前,武术比赛少之又少,能在国际舞台上亮相的机会更是珍贵异常,这是绝佳的宣扬华国传统武术的机遇!
武术沉寂了太久,落寞了太久,连武打片也已进入落幕时代,现在有可能重振旗鼓,热爱武术的人怎能不激动?
这一消息振奋了全球武术人,王教练摩拳擦掌,计划大干一场。
“金虎,虽然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金虎扶额:得,又来了,先抑后扬。
“……但你只要肯努力,在今年四月的全国锦标冠军赛中拿到一块金牌,教练我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把你给送到青奥会去!”
为啥非得是金虎呢?
是学长学姐们不够厉害吗?
不。
是因为只有金虎在四月还符合参赛年龄。
林小小则因为三月是十九岁的生日,完美错过了青奥会。
好倒霉的小孩哟。
默默无闻
大家好像都在变得很厉害、很忙, 林小小由衷为他们开心。
可与之相对的,是她的默默无闻。
回到宿舍,她呆呆坐了一会。
这半年, 同学们或多或少在一些比赛中露了面, 只有她和小子没有。
他俩唯一能参加的比赛,是四月的全国锦标冠军赛,顺利的话可以继续报名全国大运会,然而也仅限于此了。世界大运会由体育局挑人, 她不太可能入选。
何况压根没有武术项目的奥运会。
每次大家出去比赛, 或者捧着奖杯奖牌回来, 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怀疑自己的能力, 她能感受到,那种努力在大家身后奔跑、却总是追不上他们步伐的无力。
舍友们回来了, 林小小整理好心情, 准备收拾行李回老家。
田薇薇笑眯眯跑过来,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小小, 先别着急离校,咱们和我男友宿舍的人今天晚上聚一聚,大家都去,你可不能像之前一样不合群哦。”
林小小知道田薇薇有男友, 但不清楚是谁, 她只见过田薇薇跟男友晚上打视频,听说也是学校里的。
“不能太晚,”林小小想了想, 说:“我男朋友会不高兴。”
田薇薇捂嘴笑了:“不会,他也去。”
林小小满脑袋问号。
周雨寒参加聚会?
不可能吧, 他很讨厌和不熟的人玩的。
确切的说,是不熟的人讨厌和他玩。
周贵人貌美,但实在脸臭,他如果去了聚会,不管是饭局还是k歌,气氛一定会降到冰点。
田薇薇凑近她,附耳低语:“我男朋友呀……和周雨寒一个宿舍!”
这真的很炸裂。
她的舍友和周雨寒的舍友谈了这么久恋爱,她居然一点没发觉!
“你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是谁啊?”男生宿舍比女生宿舍条件好一点,是六人间,她把周雨寒的舍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发现谁和田薇薇走得近。
“你去了就知道。”
体育生不像文化生,上完公共课和专业课就没有事了,他们需要参加大量的训练,时间被占得很满,每天筋疲力尽,完全没有心思组局玩乐,林小小还是第一次出去聚会。
舍友们都在打扮,林小小也想捯饬一下,但一打开衣柜,她沉默了。
清一色的红色运动服,外加学院统一发放的练功服和羽绒服两身,她忽然想到了灵姐,那个以前嚣张跋扈、现在经常做慈善的女明星,难怪那时候人家说她土呢,瞅瞅舍友们花里胡哨的小裙子和光腿神器,再看看她自己……
算了,不看也罢。土狗本狗。
她洗了个头,就当打扮过了。
饭店定在学校三公里外,这里打车不方便,大家决定骑共享单车,田薇薇说男女分开出发,但到了楼下,周雨寒竟然已经等着了。
京城的冬季冰冷、干燥,而周雨寒格外畏惧严寒,他穿了学校分发的黑色羽绒服,下面是一条白色运动裤,即便夜幕已然降下,灯光昏暗,他的金发仍旧闪耀,侧颜立体精致,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清澈至极,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林小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校服,瞬间不自卑了。
要不说他俩是天生一对呢,这下是两只小土狗啦!
小土狗扑到大土狗怀里,周雨寒弯唇笑开,抱着她转了一圈。
田薇薇:……被他们装到了。
田薇薇上前,牵强笑了笑:“走吧,小小,不是说好了咱们宿舍一起去吗。”
林小小有点舍不得周雨寒。
她有阵子没见过他了,他最近为三月的高校联赛的预选做准备,在学校的综合基地封闭训练了将近两个月,只在考试时回来了几次,考完立马归队,今天才刚被放出来。
可想起田薇薇经常说自己不够合群,她依依不舍地攥了攥周雨寒的手,打算跟舍友同行。
周雨寒微愣,在林小小要松开他的刹那,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有事要和她说,你们先去,李思林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俩马上就到。”他这才看了一眼田薇薇。
有点面熟,但不多。
田薇薇欲言又止,埋冤地看着林小小,到底是被其他几个拉走了。
不开玩笑,也就田薇薇不怕周雨寒,那两米的大高个往前一站,肌肉强壮、面色冷峻,压迫感极强,符合一切篮球生的刻板印象,给人一种随时会暴怒的感觉,傻子才会触他的霉头。
等人走远了,周雨寒弯身,看着林小小勉强算是神采奕奕的表情,拧起了眉:“你怎么回事?干嘛在意她们怎么想?”
“啊?”林小小茫然,“她们是我的舍友,每天住在一起,当然要处好关系了……”
封闭式训练不能出门,也不能使用手机,周雨寒不清楚林小小发生了什么,但他敢肯定,放在从前,林小小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不一块走而已,又不是吵架翻脸,他们两个月没见,想独处一会,很难理解?
周雨寒明显脸色不好,林小小窝窝囊囊地垂下脑袋,小声道:“我想搞好人缘,这样别人就不会说我们……”
“什么?”周雨寒俯身贴近,她音量太轻了,他听不清,“说我们什么?”
“没什么。”林小小闭上了嘴。
周雨寒深邃的双眼紧随着她闪烁的目光而动,半晌,他直起身,把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中,半拉半拽,带她去了学校的小花园。
这里被称为情侣胜地,平均每十步一对野鸳鸯,林小小有些紧张,到了门口,倔驴似的不肯走了。
“我不去!”他怎么这么不害臊!一见面就要亲亲,一亲亲就要摸摸!一摸摸就要换裤子!他们等下还要去聚会呢!
周雨寒的脸因为用力而显得扭曲:“你难道要我在这里亲你!”
可林小小就是不愿意。
两人开启了顶级拉扯。
忽然,花园中传出幽幽的一声:“兄弟,要不你俩去开个房吧,吵得我快萎了……求求惹。”
寒哥是个要面子的人,他深吸一口气,放弃了。
孩子不听话,晚上用大棍子打一顿就好了。
林小小却摸着下巴,发出灵魂拷问:“周雨寒,你腿受伤了吗?为什么走路怪怪的。”
周雨寒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要生气,现在气死了,法医会看到他一柱擎天的尸体。
他原地站了一会,默背马克思主义。
三分钟后,他迈开大长腿:“好了。”
林小小到了饭店包厢才知道,田薇薇的对象居然是李思林。
她对李思林印象深刻,因为李思林是周雨寒的第三替补,也是大前锋,不过私交甚少。
她用眼神询问周雨寒:你知道他俩的事吗?
周雨寒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从不关注这些,一个篮球,一个林小小,就很够他忙活了。
但这么一看,他便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田薇薇了,田薇薇给李思林送过几次水。
这顿饭主要是由外向的田薇薇组起来的,除了始终不开口的周雨寒有些格格不入外,气氛相当热络。
林小小喝了几口酒,终于露出了笑脸,别人问什么就说什么,傻兮兮的,周雨寒无声叹息,他家这小姑娘啊……祖传的老实人。
没听出来人家没安好心吗?
“小小,咱们宿舍就你没拿过奖牌了,四月的锦标赛有把握吗?”
林小小用力点头:“有!”
噗嗤——
李思林后仰,拍着大腿狂笑:“就你?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进过前三吗?知道领奖台长什么样吗?”
李思林的突然发难让大家陷入了尴尬之中。
“哎?李思林,你怎么说话呢!”田薇薇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给李思林递水,“你喝多了!快跟小小道歉!”
李思林推开田薇薇,田薇薇顺势摔倒,桌子椅子被带翻一片,狼藉满地,林小小慌乱站起,下意识要去扶田薇薇。
田薇薇的手心被扎破了,她是练标枪的,手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但李思林,竟然敢伤她的手!
她不敢相信地瞪着李思林,却不为自己讲一个字,坚持替林小小讨公道:“李思林,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小小!你给我道歉,否则分手!”
李思林没有理会田薇薇,直直盯着林小小:“我说错了吗?要不然你把奖牌拿出来给我看看?”
林小小懵了一会,很快垂下眼,默默扶起田薇薇。
李思林嗤道:“你扪心自问,寒哥现在节节高升,马上要代表学校参加联赛了,你配得上周雨——”
一道冷笑突兀出现,打断了李思林的话。
配不上?
笑死。
这是他周雨寒不择手段、死皮赖脸追来的老婆!
周雨寒双手抱胸,冰冷的目光一一阅遍每个人的脸,看到了不同程度的心虚和讥讽。
怪不得自己两个月没盯着林小小,林小小就不爱笑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没必要待下去了。
原本也是李思林说林小小会在,他才来的,他就多余在这里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和林小小亲个够不香吗?
“我们走。”周雨寒忍下怒气,拉起林小小。
李思林却堵住门口,他确实喝了不少,身形不稳,执着地看向周雨寒,声嘶力竭,似有满腔不忿。
“寒哥,我是为你好,为你不平!你看上她什么?图她土图她矮,图她资质平庸?你将来是要代表国家出战的球员,有这么个女朋友,你怕别人嘲笑你吗?!”
林小小愕然地抬起头:“我怎么矮了!我今年长了两公分呢!我一米七了!”
“体育竞技,菜即是原罪!”
“李思林,你说够了吗?”周雨寒声音冷然,看了看林小小,满目心疼,这小崽子,只敢反驳身高的事,对其他的全部忽略,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种话,怕不是习惯了,“说够了的话,让开,别逼我动手!”
“你敢吗?”李思林昂起下巴,“来,对着这儿打,最好被记处分,让教练取消你的联赛名额!”
让子弹飞
砰!
房门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惊愕看向周雨寒。
周雨寒真的动手了!
他果断掐住李思林的脖子,单手将一米九五的李思林举至半空中!
男生这边反应快一些,立即开口制止:“周雨寒, 你疯了?!你马上要参加大赛了, 不能闹事!快点放开他!”
另外两名男生上前去拉周雨寒的手臂,试图分开两人。
“雨寒,算了,思林喝多了, 你和他计较什么?”
田薇薇又惊又怕, 刺耳尖叫:“林小小, 你管管他啊!要出人命了!”
——林小小无动于衷。
她不在意别人讲她什么, 只要他们不闹到周雨寒面前去, 她什么都可以承受。
她难过,可她不觉得这些语言能能真实中伤她。
但是。
李思林敢这样对着周雨寒侮辱她, 无异于打周雨寒的脸!
如果周雨寒今天不收拾一下他们, 以后还怎么在篮球队立足?
让子弹再飞一会。
等周雨寒真的出手时,女侠自会加以阻拦。
林小小跟掉线了一样站在那里, 几个男生却拉不动周雨寒分毫!
周雨寒能打败所有学长,挤进校队的首发中,靠的正是精湛的球技和强壮如山的身躯,若是他们能动的了周雨寒, 周雨寒几个字就可以倒过来写了。
眼看李思林的脸越憋越红, 随时会断气的模样,田薇薇简直要疯,拼命给几个女生使眼色, 希望她们能说几句话帮帮忙。
然而几个女生齐齐退后了几步,看也不看一眼。
如果是其他学院的体育生, 她们尚且能管一管。
然而这是篮球学院的篮球生,人均一米八七以上,打起来没有理智可言,她们过去,只有被掀飞的份儿。
四月不仅有篮球和武术比赛,更是田径的天下,不容许她们受伤。
她们得多有无私,才会在这时候站出来替田薇薇出头。
田薇薇呼吸一滞:“你们就这么看着……吗……”
“薇薇,你也不能怪我们……”林小小的下铺女生眼神闪躲,“教练天天耳提面命,让我们不要惹事生非,我们的职业寿命太短了……错过今年,再等一年……”
可明年她们就不是十九岁了,不是体力和脑力均处于巅峰时段的十九岁了。
“再说了……你自己不是也不敢上去吗……”
田薇薇被戳破,脸色有一瞬的尴尬。
下一秒,竟也藏到了人群之后。
周围的纷纷扰扰,完全影响不到周雨寒,他仍旧死死扼制着李思林,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
䧇璍
思。
周雨寒眉眼冷淡,面无表情,仿佛正在观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比赛。
“我不敢?”唇偏轻启,似有讥讽,却更冰冷了几分,周雨寒凑近李思林扭曲的大脸,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你……不敢……”
周雨寒的脸李思林逐渐看不清了,却嘴角扬起,给了周雨寒一个狰狞又恶劣的笑容,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动手啊……弄死我……给你的女朋友报仇……”
说完,他癫狂大笑。
然后被记处分、被剥夺比赛资格、留下永久的污点,即便日后站到了巨星的高度,这件事也会被翻出来,且得到的荣誉越耀眼,人品上的瑕疵就越明显。
他笃定周雨寒不敢!
男生们纷纷露出无语的神色。
这都火烧屁股了,李思林是瞎了吗,还敢挑衅周雨寒?
看不见周雨寒要杀人了?!
“算了,寒哥,让他跟嫂子道个歉吧,闹大了对谁都不——”
男生的话没能讲完,嘴巴停留在“不”的口型上,彻底失去了表情。
周雨寒在长达一分钟的对峙之后、在李思林要嗝屁之前,长臂一甩,把李思林扔到了地上。
如果他只做了这些,那男生们会去扶起李思林。
但周雨寒紧接着伸出手,动作快到没人能看清,他们只听到了李思林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啊!啊!啊!草!周雨寒,我他妈杀了你!痛痛痛!!!”
李思林蜷缩在地上,用胳膊护住自己的头。
他甚至分不清周雨寒打了他哪里。
他刚捂住上一个地方,下一个地方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他只能躲,可周雨寒按着他,他躲不了!
完全躲不了!
该死的周雨寒!
平时球队也有人对周雨寒出言不逊,周雨寒从来不理会,怎么今天???
李思林怀疑自己快被打死了,浑身上下,像被大卡车碾过,疼到他要升天,他恨恨剜了面色古怪的林小小一眼刀,终于求饶。
“雨寒!寒哥!我错了!我道歉!你放了我吧!”
周雨寒眸色一凛,戳完最后一下,重新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提起。
“知道错了?”
虽然依旧没有表情,但周雨寒眼底的冰冷与狠戾,让李思林无意识抖了抖。
“知道错了……”李思林狼狈地捂住自己。
周雨寒五指张开,李思林失去牵引,像个破布娃娃,直接倒在了地上。
落水狗似的爬到了女生那边。
一个男生趁机从背后抱住周雨寒,另外几个则一窝蜂冲向女生,想要搀起李思林。
可李思林一直喊疼,聒噪的烂泥一般,扶都扶不起。
每当男生想拽他起来,他就啪唧,掉下去一次。
于是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复读机。
啪唧。
啪唧。
啪唧。
“好了,别动他了!”田薇薇推开男生们,抱着李思林的脖子,说哭就哭,哭得响亮:“林小小,你怎么可以真的让周雨寒动手!!!他还要比赛啊!!!”
林小小歪了歪头。
嗯??
“田薇薇,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问题?”
她难道不应该说,怎么可以真的让周雨寒动手,把她的男朋友打成这样,她男朋友还要比赛??
为什么不关心自己的男朋友,反而因为周雨寒指责她林小小?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显然也被田薇薇的迷惑发言创到了。
没了猪队友的帮倒忙,李思林终于缓过来了,他倒在田薇薇怀里,虽然人躺着,但喊出了两米五的气势。
“周雨寒,你完了!你打了我,我要报警!我要验伤!!”
“不行——”
“不行——”
周雨寒和林小小看了彼此一眼。
确认对方都没张嘴。
说不行的,居然是控制周雨寒的男生,和田薇薇?
那个男同学会说不行,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是宿舍唯一一个被选入大赛第二梯队的球员,也就是说,他是有名有姓的板凳球员。
若是周雨寒被逮了,绝对会影响他的比赛,他不同意报警,情有可原。
可田薇薇是个什么情况?
李思林先绷不住了:“田薇薇,我他妈的才是你男朋友!!”
田薇薇面色讪讪,强行挽尊:“大家都是朋友……局是我组的……我……”
“你可闭嘴吧!”说话间,李思林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
同时,他骂骂咧咧掀起衣摆:“周雨寒,你给我等着,等公安验完伤,我非让你坐——”
一个牢字,被他瞪大的眼睛给吞了回去。
“草!!”
李思林怒吼一声,不敢相信地脱掉上衣。
女生们嫌弃地撇开了视线。
男生们则瞠目结舌,哎呦喂,听他刚刚鬼哭狼嚎的,还以为被周雨寒打成啥样了呢。
这皮肤嫩的,光滑细腻,连个拳头印都没留下一个。
李思林愣了几秒,这几秒,大概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刻吧。
他想起被打时看到的太姥慈祥的脸,看到太爷爷提着小时候最爱给他捕的大黑鱼,眼神逐渐呆滞。
怎么会没有伤呢?
怎么会呢?
他太爷太姥都来带他走了。
他是运动员,一般伤痛,他不会叫的。
他非常肯定,周雨寒是下了死手的。
……怎么会没有伤痕呢?
他撩起裤腿,没有,看看自己的双臂,还是没有。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身后的男生无声放开了周雨寒。
虽然在场的人全部目击了周雨寒的施暴行为,但……
的的确确没有证据。就算警方来了,恐怕也会认定他们在报假警。
现场唯一懂行的林小小,高深莫测地摸了摸鼻子。
嗯,看来周雨寒没少跟她老爹学东西,林家那些伤人、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点穴大法,周雨寒继承得很不错。
也正是因为她看清了周雨寒的动作,才没有制止他。
“你肾好像不大行,趁早就医吧。”林小小幽幽补了一刀。
她观察过了,周雨寒在攻击李思林下盘时,李思林叫得最惨,而腿部两侧,恰好连接着肾经。
真诚永远是人类的必杀技,李思林登时脸红脖子粗,你你你了个半天,最后闭上了嘴巴。
随后是田薇薇堪称神来之笔的一声叹息。
李思林扭头暴吼:“你叹什么气?!!我很行,特别行!”
林小小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再添一把火:“我爸说了,人越缺什么就越爱炫耀什么呢。”
手被攥紧,她移开目光,看到了周雨寒明显不悦的脸,他牵着林小小,一言不发地离开这里。
晚风徐徐,温柔静谧,她见周雨寒不开心了,不断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一路走回学校,到了宿舍楼下,始终黑着脸的周雨寒总算说话了。
“上去,把所有东西都拿上,今晚跟我住酒店。”
林小小瞬间幻痛。
每个曾被周雨寒捏疼、撞疼过的地方。
爱情保安
林小小后退一步, 捂住自己的胸口,弱弱摇头。
“我知道你很想,但你先别想。”
说完, 她一扭头溜了。
武术生想跑没人能留, 周雨寒也不例外。
他于夜色中仰头,看到从窗户中冒出脑袋、正对他挥手的林小小,只恨现在是冬天。
这要是夏天,他高低把上衣脱了, 让她自己乖乖下来。
两人对望了一会, 林小小笑得越甜美, 周雨寒的脸便越黑。
他猜不透林小小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出去住。
认识有两年, 在一起也七个月了, 他想做点什么,很正常吧?
然而林小小却对那件事表现出离奇的抗拒。
周雨寒不高兴, 可他不慌。
爱情保安虎哥为您保驾护航。
他掏出手机, 把前因后果打了码和金虎讲了一遍,金虎那边“正在输入中”了好久, 最后发来一句——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不一定是真的……」
周雨寒:「求大师指点。」
金虎:「那我直说了啊。」
金虎:「……你活不好。」
短短的四个字,竟然让学霸周雨寒有点看不明白。
他眉头轻拧:「什么意思?」
他过得不好?也没有吧, 体育生减免学杂费, 他手里的存款足以维持四年体面的大学生活,加上各种奖金,他甚至能把林小小养得白白胖胖。
金虎:「???」
金虎:「周雨寒, 你在跟我装逼?刺激我?」
不,周雨寒是真不懂。
等金虎费力吧啦解释清楚了, 周雨寒也沉默了。
轰隆。
大冬天的,居然开始打雷了。
身后一位同学路过,抖音外放,里面播出女人不屑一顾的声音:“为啥不跟他睡觉?有他那样的吗?那事只顾他自己,从来不管我的感受!”
周雨寒表情逐渐呆滞,握着在他大手对比下犹如儿童玩具的手机,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人类所有技能都是通过学习得来的。
小时候背九九乘法表和拼音,长大了打篮球,防守、进攻,哪怕最简单的罚篮,也要经过大量的练习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成绩不好他可以通宵背书,球打得不行他可以加训。
但谁来告诉他,这事他一个人怎么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黄牛不能在水泥路上犁地,他周雨寒,没有老婆暖被窝。
什么叫心寒。
整整的心寒,不是大哭大闹,不是大喊大叫,而是他邦邦硬,他老婆不管。
好在金虎发来了一套学习资料,周雨寒抬眼,林小小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抿抿唇,势要在这个寒假练出个名堂来。
当然,这套资料是不可能在宿舍打开的,寒哥要脸。
他计算着时间,在回宿舍半小时前,给林小小打了个电话。
冬天天冷,林小小一般只在晚上训练结束后洗个澡,最近考试周,没有训练,她懒得去公共浴池,在宿舍的水房随便擦擦身体。
她端着水盆、拎着水壶回来,正好看到了周雨寒的来电,她趴在窗户边看了看,不见周雨寒的身影,这才按下了接通键。她比较害怕周雨寒说什么出去跟他住的话。
“怎么啦?”她语调轻快,仿佛刚才饭店发生的一切不存在。
“他们平时是不是经常针对你?说你没有名次,配不上我?”
周雨寒嗓音低沉得不像话,在这空荡的宿舍中显得有些失真,林小小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
周雨寒那边传来一道明显的呼吸声:“别听他们的,你只是没有比赛可以打。”
“嗯……”林小小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她盯着怀里的小玩偶,听着周雨寒的声音,就好像他躺在她旁边,正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担忧望着她,她心里一阵熨贴,彻底释怀了,“之前是有点介意,不过以后不会了。”
周雨寒已经用行动告诉她了,他不在乎她是不是有奖牌,也间接向她证明了,如果她再缄默下去,他会不顾一切为她出头,他情愿不比赛,也不要她受辱。
李思林今天的话其实并没有多么难听,更讽刺的她也听到过,然而就是这么一点浮于表面的嘲笑,周雨寒就要发疯打人,她不可能让他失去宝贵的参赛资格。
那是体育生的命。
周雨寒视她重于他的命,那她还有什么道理自卑?
“以后他们要是再敢嘴我,我就骂回去!”林小小抱紧小玩偶,贴着玩偶的脑袋蹭了蹭。
“这才乖。”周雨寒顿了下,声音小了许多,“没吃饱吧?要不要出来,我带你吃点东西?”
林小小瞬间拉响了警报:“不去。”
“小龙虾,烧烤,大盘鸡,你都不想吃吗?”
想吃。
但她不吃。
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她真出去了,晚上就别想回来了,周雨寒肯定会把她吃干抹净。
是真的吃,用嘴吃!吃得她浑身好痛好痛!
周雨寒又沉默了。
“可是,”他继续找理由,“我今天不想住宿舍,我不想看见李思林,可能还会打起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林小小想了想:“那你自己出去住吧,我明天早晨找你。”
别看林小小平常傻兮兮的,有些事情上却格外机警,一整个油盐不进,死不上当。
寒哥憋屈,但寒哥不说。
电话突然中断,林小小茫然地看了看手机,意识到周雨寒可能生气了,她赶紧发微信过去。
林小小:「酒店贵呢,明天就回家了,忍一忍。」
周雨寒打打删删:「给亲吗?」
他心眼子怎么全长讨亲亲上了,林小小啧了一声,这恋爱脑,僵尸来了都嫌弃。
不过,和周雨寒谈恋爱这件事本身就挺神奇的。
像老头子穿棉裤尿尿,又骚又烫。
林小小把手机压在枕头底下,悄悄睡了。
舍友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清楚,虽然她们偶尔看不起她,但总体上过得去,不至于故意吵她休息。
真正叫醒她的,是田薇薇的电话。
林小小迷迷瞪瞪睁开眼,凌晨半点,田薇薇这时候打给她干嘛?
她犹豫了下,想起社会上那么多女孩子半夜遇害的新闻,考虑到万一,还是接起来了。
“小小……”田薇薇声音哽咽,即便看不到她的脸,林小小也能脑补出她梨花带雨的样子,“你可不可以……出来陪陪我……”
“啊?”林小小懵住,不是她不愿意,“宿舍已经关门了呀!”
“你不是能爬墙吗?”田薇薇似乎咬住了什么,哭声含糊了一些,“求求你,我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
田薇薇忽然失声痛哭:“李思林他不是人!他被周雨寒打了,不服气,又不敢找周雨寒麻烦,就对着我下手!”
林小小轻手轻脚下了床,快速换好衣服:“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田薇薇给她发了一个定位,看样子是那家饭店附近。
林小小开窗,跳下了楼,回头望着敞开的窗户,她对舍友们默念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这么冷的天,要让你们几个脑壳受凉了。
她扫了辆单车,一路骑过去,到达田薇薇发的定位后,她环视了一圈,心里微沉。
她裹紧围巾,走入饭店后的小巷。
田薇薇蹲在巷子中,这里没有灯光,并且左右各有一家三楼小楼,遮挡住大半月色,林小小勉强辨认出她的身形,小声喊:“田薇薇?”
田薇薇转过头,眼眶一红,站了起来:“小小……”
林小小在巷子里被人暗算过,那次是真正的生死较量,她有阴影,在巷口停下,不再前进。
“你出来吧,我带你回学校。”林小小背光而立,脸上的表情非常模糊。
田薇薇一瘸一拐,扶着墙,看起来很艰难,走了几步后,不动了,虚弱地喘着气:“小小,我腿疼,走不了了,你帮帮我……”
林小小没有听她的话,反而淡淡地问:“不要报警吗?四月的预赛,你这样还能比吗?”
田薇薇是练跳高的,靠腿吃饭,如今被打成这样,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报警吧?
田薇薇苦涩摇头:“他是我男朋友,就算报了警,警方也会说我们是感情争执,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这是现实,很残忍的现实,仿佛这世界不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就无法运转下去。
林小小垂下眼,不言不语。
田薇薇则弯下了腰,发出痛苦的低吟。
大概久久不见林小小有反应,田薇薇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哑声喊:“小小,你来扶我一下,好不好?”
这巷子太黑了,连林小小这种夜视能力极佳的练家子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到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
林小小的失望被黑暗笼罩,她真的没想到,田薇薇叫她出来,就是为了害她。
她有观察过,这附近没有一个摄像头,也是难为他们了,在全国治安最好的京城里,能找到一个完全没有监控的地方。
她承认她长得像包子,但这不代表她好欺负。
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板了!
“小小?”田薇薇的语气有些急躁。
林小小双手插兜,漠声道:“出来吧。”
田薇薇一僵:“我走不了。”
“没说你。”林小小站直,目光落在巷中的一堵墙后,那里藏着一个人,正凌乱地吐着气,她眯起眼,“李思林,你一个一米九五的男人,只敢偷袭?”
林小小扯了扯嘴角,这鳖孙,硬是给她逗笑了:“打不过周雨寒,还打不过我吗?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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