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演出开始了, 乔珍珍最后是挨着乔父,在第二排的中间落座。
在她前面,正是严军长和冯师长他们这些大领导。
此次汇演,文工团的演员们使出浑身解数, 一开场先来了一首耳熟能详的红歌大合唱, 然后各类节目轮番登场, 有舞蹈、独唱、样板戏、二胡独奏、歌舞、小话剧等等。
这是乔珍珍第一次在部队看演出,本来还以为只是唱歌跳舞,没想到节目这么丰富, 看得很是起劲。
待最后一个表演结束,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此时已经将近十点了,坐在后排的战士相继离开礼堂,大家也都很有纪律性,不争不抢,队伍一点都不乱。
乔珍珍眼看还要一会才能轮到自己,她也不急, 扭头问右手边的乔父:“爹,你明天想喝什么汤?我给你做!”
今天是北方的小年,乔父是南方人,过的自然也是南方的小年。因为明天过节,乔珍珍便让乔父自己点菜。
她这一个多月来,炖汤还挺随意的,都是每天上午去服务社, 看有什么食材, 就做什么。
一些常见的,譬如排骨莲藕汤, 鲫鱼豆腐汤,牛肉汤等等,她都炖过。
有时候早上起晚了,没买到菜,就随手做个蛋花汤,甚至还用番薯糖水糊弄过。
乔父也不挑,糖水就当饮料喝了。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两顿汤,喝得整个人容光焕发,人都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前方的严军长正跟旁边几个师长讲话,听到这里,忽然回头道:“乔团长,听说冯师长上次又到你家吃了顿火锅,回来说了好几天,把我给羡慕的。”
一旁的冯师长哈哈大笑:“那天我是厚着脸皮跟去的,我爱人前两天自己在家里做,就是没那个滋味,还是得让乔团长的小千金亲自下厨,那味道才叫一个绝。”
严军长回味道:“上次那半碗羊肉汤,我可没吃痛快。”
乔珍珍眉眼弯弯:“严爷爷,你要是想吃,明天就来我家吃嘛。”
她落落大方地直接进行邀约,连日子都确定好了,显然不是什么客套话。
严军长神情一愣,忽地笑了:“那我明天有口福了。”
冯师长趁机道:“小千金,你看人太少了,不热闹,要不把我也带上吧。”
“没问题,冯伯伯记得把伯娘也给叫上,我明天给你们好好露一手!”
冯师长立马竖起大拇指,喜笑颜开道:“老乔啊,我是真羡慕你有这么个好闺女。珍珍,你初一记得来我家拜年,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严军长现在对乔珍珍是越看越满意,赶紧道:“我那也有!”
乔珍珍狡黠地眨了眨眼:“大家放心,红包我是一个都不会错过的。”
严军长等人闻言,接二连三地笑开了。
乔父无奈地点了点闺女的脑袋:“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羞,还敢要红包。”
第二天,因为客人不多,只有严军长还有冯师长两口子。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所以乔珍珍炖的是十分滋补的参芪淮山乌鸡汤。
这次,严军长总算是吃痛快了。
他的夫人前两年病逝后,他现在是独自住在家属区的最里面,平日的生活是由一个保姆在照料。
他一共有三个儿子,但人丁并不兴旺,前面两个儿子都是年纪轻轻地死在了战场上,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
小儿子严万忠后来在家里老太太的强烈要求下,从了政,婚后生下四个孩子,家里这才慢慢热闹起来。
只不过严万忠的工作单位在首都,一家人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孙子孙女中,只有长孙严锐继承了他的衣钵。军校毕业后,现如今在北部战区某海军陆战队服役。
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长孙,觉得他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跟乔珍珍正相配,便起了撮合两人的心思。
只不过奈何严锐还没有休假,只能等到过年,才能让两人顺利见一面。
*
大年初一,早上七点多,乔父带着乔珍珍去给严军长拜年。
路上还碰到了其他人,大家结伴而行,到达严军长家里时,里面正热闹着。
严军长的儿子儿媳站在门口招待客人,严万忠认得乔父,乐呵呵地互相道了声过年好。
儿媳李娟的态度却算不上热情,只是催促保姆快点倒茶过来。
乔珍珍一进门,严军长就注意到她了,把她叫了过去。
乔珍珍言笑晏晏地拜了年,严军长立马拿出早就备好的红包。
大家在沙发前落座,乔珍珍坐在乔父身边。
严军长想了想,朝另一个屋子喊了喊:“严锐,你出来一下。”
严军长的家很宽敞,外面是一个专门待客的大厅,里面还有一个小的会客厅,放了台电视机,年轻的小辈现如今都待在里面。
严锐从会客厅里出来,可能因为是海军,他的肤色较黑,不过个头很高,模样也很端正。
他身上有一种天之骄子自带的傲气,客气且礼貌地跟大家打了招呼。
严军长温声朝乔珍珍解释道:“这是我孙子,严锐。你在这里坐着也拘束,里面都是些年轻人,我让他带你进去玩吧。”
乔珍珍也不想留在这里继续闻二手烟,自是点头答应着。
严军长安排道:“严锐,你要好好招待珍珍,你昨天拿回来的那些樱桃赶紧洗干净,小姑娘都爱吃水果。”
严锐的母亲李娟听到老爷子这么说,仔细打量着对面的乔珍珍。
她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这个姑娘,觉得长相太妖气了,看着就不太安分。她找儿媳妇,最看重的还是性格,一定得是大家闺秀。
只不过老爷子满意得很,她现如今也不好多说什么。
严锐目光落在乔珍珍的脸上,他昨天一回来,爷爷就跟他提起了她。他本来很不高兴爷爷插手他的事,可等他下午在操场里亲眼看到她时,心里的那些不满便立即散去了。
不过他自诩身份,也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为了讨得女孩欢心,做出百般讨好的行为。
乔珍珍跟在严锐身后,进了小厅,里面同样摆了一套布艺沙发,只不过上面没坐几个人,所有的小孩都围在电视机前,里面在放动画片。
严锐将她带到了沙发上,很快就又出去了,过了一会,他拿了盆刚洗干净的樱桃出来。
樱桃本就是高档水果,再加上又是这么冷的天,得来很不容易。
不过在乔珍珍面前,这并不算什么稀罕物。
她空间里种着樱桃树,早就已经结果了,味道酸甜多汁,随吃随摘,新鲜得很。
她平日虽然不好拿到明面上吃,但暗地里也吃了不少。
严锐将樱桃放到了她的面前,她只意思性地吃了两个,便停手了。
严锐的弟弟妹妹本来在看电视,一回头,看到桌上有樱桃,顿时带着其他孩子一拥而上,一眨眼的工夫,一盆樱桃便见了底。
严锐皱着眉头,转头去房间里找巧克力。
等他拿着巧克力回来时,动画片已经结束,小厅里有一扇通向后院的大门,乔珍珍跟孩子们从这里偷偷溜了出去,在院子里玩雪。
她本来就是孩子王,就这么一会,便已经跟孩子们打成一片,嘻嘻哈哈地比赛起了堆雪人。
严锐从房间里出来时,看到就是这副场景。
他已是二十三的人了,自是不可能跟着下去玩雪。
他承认乔珍珍很漂亮,笑起来更是好看,但性格显然就不那么稳重了……
乔珍珍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她为了不被小孩比下去,堆雪人十分卖力,废了好半天的劲,才堆出一个丑得格外别致的雪人。
孩子们看得哈哈大笑。
乔珍珍心中冷哼,要是贺景行在,肯定会帮她堆一个最大、最威风的雪人!
第52章
九点半的时候, 乔父把乔珍珍叫了出来,向严军长告辞。
正常来说,大年初一过来拜年,一杯茶喝完就该走了。然而乔父临时被叫去凑了个牌局, 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严军长得知他们要走, 要留两人吃饭。
乔父自是婉拒了, 说是冯师长那边还没去拜年。
冯师长是乔父的顶头上司,严军长不好多留,喊孙子严锐出去送人。
乔父推说不用送, 但严锐还是将父女俩送到了院门口。
待两人走后,严锐依旧站在原地。
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姑娘走着走着,便要去踩路边尚且完好的新雪,她轻盈的影子在雪地上跳跃着,显得青春又活泼。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严锐才回了屋。
家里一直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拜年,客厅里已经支起了三张牌桌, 吵得不行。
严军长把严锐叫去灶房,问:“怎么样?爷爷没骗你吧?”
严锐:“挺好的。”
严军长挑眉:“想让你说这三个字可真不容易,既然觉得挺好,趁着休假,你得上点心,多往那边跑跑。”
严万忠和李娟忙于迎来送往,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 准备去饭厅里歇一歇, 一过来,就听到了爷孙俩的对话。
李娟跟严万忠小声嘀咕:“爹是怎么想的?真把乔卫国那个闺女当孙媳妇了?”
严万忠道:“那姑娘的条件确实不差, 你没看上?”
李娟在丈夫面前,也不瞒他,压低了声音道:“长得跟个小妖精似的,家里也一般,我不喜欢。”
严军长正巧从灶房里出来,只听到最后一句:“怎么不喜欢?”
李娟呐呐道:“我还是更偏向于找个家里有底蕴的,未来也能够帮衬到严锐。”
严军长笑而不语。
严万忠问:“乔团长是要升了吧?”
严军长道:“命令状都在我的桌上了,年后就下达。”
严万忠:“晋升为副师长?”
“副师长兼师参谋长。”严军长幽幽道,“过几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要退休了,乔团长肯定是要补上来的。”
李娟瞠目结舌。
严万忠倒是听说过一点内情:“说起来,他当年要不是因为学历低,现在高低得是个师长了。”
严军长看着儿媳,提醒着:“你别小看他,他以前确实做过我的勤务兵,但他挣的那些军功,可都是自己扎扎实实打下来的。”
李娟心虚地解释着:“我没小看他。”
严万忠帮妻子解围:“这么说来,乔团长跟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李娟又道:“可是我听说那姑娘还没工作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
严军长:“乔团长之前发了话,说闺女不急着找对象,等上了大学再说。可我一想,人家姑娘要是真去上大学了,那竞争只会更加激烈,哪还有咱们家严锐的份!”
李娟不服气:“严锐这条件也不差啊!文武兼备,外头想嫁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
“那他不是没有看上的吗?”严军长扭头朝一声不吭的严锐说道,“这姑娘抢手得很,机会稍纵即逝。”
李娟不以为意:“乔团长要是没有你提拔,哪会有今天?你到时候跟乔团长说一声不就行了,做爹的都同意了,难道做闺女的还看不上咱们家严锐?”
严军长实话实说:“那可不一定,乔团长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是如珠似宝的养着。这婚姻大事,估计还是看他闺女的意思。严锐要是讨不了人家女孩的欢心,那基本上是没戏了。”
严万忠道:“我昨儿个也听说了,那姑娘大把的人追,都在后面排队等着呢。严锐,你得争点气,不要怕丢人。”
严军长也道:“对!就是这个理,追女孩嘛,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娟:“……”
*
因为时间有点晚了,乔父先领着乔珍珍去了冯师长家,拜完年后,又顺着回来的路,拜访了其他人。
乔珍珍装了一兜的红包,最后一个地点,便是住在隔壁的李旅长了。
乔珍珍跟着乔父进去拜年,他们家来了很多亲戚,还有很多干部,现如今都在客厅里打牌。
李建英坐在沙发的最中间,看到乔珍珍进来,立马扬起了下巴,表情倨傲。
她年前就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现在家里的小辈都唯她马首是瞻,就连老是与她作对的三姐,这几日也对她诸多忍让。
那张录取通知书已经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包好,贴在沙发正对着的墙上,供所有人观看。
然而乔父没往这边来,他手里拿着茶杯,去看人打牌了。
乔珍珍虽然坐到沙发上,但年轻小辈一看到乔珍珍,都忍不住往她跟前凑。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五子棋,乔珍珍过去跟人玩了一把,李建平一个劲地在果盘里给她挑好吃的糖。
至于李旅长他们,说了一早上李建英考上大学的事,此时也乏了,一时之间,倒没人再提这事。
被捧了一上午的李建英自然不可能忍受这种冷落,她重重咳了一声,起身往对面走,然后调整着墙上的那张录取通知书:“谁呀?这么不小心,都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给碰歪了!”
乔珍珍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去。
李建平撇撇嘴:“别搭理她,又没考上师范大学,看把她给得意的!”
李建英当即尖声道:“李建平,我好歹考上了大学,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
“行了行了,大学生要注意素质,不要大吼大叫。”李建平眼看着跟乔珍珍对局的小孩快输了,压根就没打算跟她吵。
等到乔珍珍的五颗白子连成线,李建平一溜烟地就坐到了她的对面,高兴道:“该我下了!”
乔珍珍不想参与姐弟俩的斗争,于是又跟李建平下了一局。
李建英却因为李建平那一句话,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朱团长的爱人走了过来:“建英啊,你这是怎么了?考上大学还不高兴?”
李建英愤愤地指着茶几上下棋的那一群人:“他们嫉妒我考上大学,都孤立我!”
朱团长的爱人劝道:“你别生气,婶子一直希望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整天只想着玩,考不上大学,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正在下棋的乔珍珍,眉头一挑,莫名觉得这话是在说自己。
她扫了一眼朱团长的爱人,发现之前并没有见过,便没说什么,只是迅速将李建平送走。
李建平输了棋,正不高兴呢,就听到李建英在旁边幸灾乐祸。
“他们肯定考不上!”
李建平来了气:“你少瞧不起人了!现在录取通知书还在发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们都考不上大学?”
李建英得意道:“我年前就已经收到通知书了,你们现在还没拿到,就是没考上!”
姐弟俩针锋相对,已经引起了牌桌上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李建平脑子转得很快,反驳道:“你报的全是首都的大学,离得近,发得当然快了。”
李建英:“乔珍珍不是也报的首都的大学?她不是也没收到?”
李建平顿时卡了壳。
乔父听到提到自己的闺女,扭头看了过来。
乔珍珍站起身来,心平气和道:“我是在下乡期间参加的高考,录取通知书自然也是寄往知青点的。”
李建英阴阳怪气道:“你可真能找理由,是不是等到我们都开学了,你的录取通知书还在路上呢?”
李团长的爱人假惺惺道:“下乡当知青可累呢,每天下地都忙不过来,你还能考上大学?”
李建平担忧地看着乔珍珍,他以前听说过,下乡插队的日子是很苦的,压根没有时间学习。
乔珍珍道:“当然考得上,还有很多跟我一样的知识青年,虽然条件艰苦,但他们一日都没有放弃过学习。”
李建英:“你的这些空话,也就拿去骗骗小孩吧。”
李团长的爱人摇了摇头:“下乡的知青跟城里这些正经的高中生比?这想法也太天真了……”
正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了喊声。
“乔团长!乔团长在家吗?”
李旅长正坐在窗户边,他一把拉开窗,朝外喊了句:“乔团长在我家呢,有什么事你过来说。”
乔父听见小庄的声音,过去开门。
小庄一看到乔父,喜笑颜开道:“乔团长,大喜讯呀,小千金考上首都大学了!”
乔父神情错愕:“首都大学?哪里来的消息?准确吗?”
“刚刚一个冯所长打来的电话,说是小千金的录取通知书已经转寄过来了!”
屋内的众人,顿时惊了。
李旅长拿着扑克牌就过来了:“真是首都大学?没听错吧?”
小庄道:“那个冯所长确确实实说的是首都大学!话务员都问了好几遍呢!”
“我滴个乖乖,那可是首都大学呀!”李旅长惊叹了一声,朝乔团长竖起了大拇指,“乔团长,你闺女是这个!”
其他人纷纷朝乔父道贺。
李建英脸上忽青忽白,想到之前沾沾自喜的自己,宛如一个跳梁小丑。
朱团长的爱人,此时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李建平仿佛与有荣焉:“现在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人家当知青,照样也能考上最顶尖的大学!”
乔父总觉得有点不真实,他其实不太清楚闺女的学习成绩,高考完后,他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没多问。
直到七天后,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他的手上,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乔珍珍对于此事,并不意外,她当初既然敢报首都大学,肯定是有这个信心的,就是不知道贺景行考上了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录取通知书上,上面的报到时间是二月二十二号,再过一个星期,她就要去首都了。
第53章
一开年, 乔家好事连连。
先是乔珍珍考上了首都大学,再是乔父晋升副师长。
大家都说,乔家这是运气来了,让乔父给乔珍珍办个升学宴, 他们也能过来沾沾喜气。
乔父也觉得大家说得不错, 他确实是该好好办一场。
就说那李建英, 她年前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李旅长便一直说要在家里办几桌,只不过另外两个孩子迟迟没有消息, 所以拖到了现在。
拜年那天,乔父就察觉到李建英在暗中跟自家闺女较劲,他最是护短,自然不会让闺女被比下去。
他不仅要办升学宴,还得大办。
升学宴的时间就定在了正月初十,正好也是乔珍珍十八岁的农历生日。
乔父草草估算了下人数,大家过来吃酒,肯定是要拖家带口的, 如果一桌坐10人,他至少得备个十五桌。
至于场地,省城虽然有大酒楼,但距离太远,开车都要三个小时,过于折腾了。
在家里办也不方便,第一是地方小, 屋里坐不下, 不像夏天可以直接坐院子里。
第二也是考虑到部队管理严格,就算能借到空置仓库, 但后面还要借桌椅,还要麻烦后勤帮忙采购等等。
这一细想,全是麻烦事。
最后,乔父四处打听,得知周边县城有一家饭店的场地足够大,大师傅以前就是做酒席的,手艺很不错,于是场地就定在了他们那边。
至于菜单,是乔父跟乔珍珍两个人一起拟的,十个热菜,再加四个凉菜,烟酒当天早上送过去就行,剩下的事,就不用两人操心了。
乔父把场地定好后,当天就通知了大家。
李建英之前还一直催促着李旅长给她办升学宴,自从得知乔珍珍考上了首都大学后,就没再提过这茬。
她现如今已经不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了,她的三姐,初六那天上午,收到了一所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她一身气焰被浇灭,听说乔珍珍过两天要办升学宴,只跟李旅长说自己不去,便回房间了。
李旅长虽然心疼女儿,但也知道女儿争强好胜的性子,这次在乔珍珍身上栽了,也算是好事,就当是磨磨性子了。
除了李建英,朱团长的爱人也说不去。
乔珍珍年后在路上碰到过她,因为是长辈,总是要打个招呼,或是点个头。
然而朱团长的爱人看到乔珍珍,总是爱答不理的。
这下乔珍珍终于确定了,对方对她确实不怎么友好。
乔珍珍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她,便跟乔父提起这事。
谁知乔父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你以后在路上看到她,就当做没看到。”
乔珍珍一听,便知其中必有内情,追问之下,乔父才说出实情。
原来乔父当年丧偶后,部队里一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劝他再娶一个。
前几年,乔父一直没松口。
直到有一年,朱团长的爱人主动找到乔父,想把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的亲妹妹介绍给他。
当时,乔父是朱团长的下级,只能耐着性子听。
朱团长的爱人说她妹妹带着两个男孩有多么辛苦,乔父一开始并没往心里去,后面却被她的一句话给打动了。
“你成了家,就能把你闺女接来了。”
乔父当然清楚闺女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最好,但他当时的生活极不稳定,往深山里一钻,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若是托战友的家属照顾几天,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
就如朱团长爱人所言,他要是再娶一个,闺女自然而然就有人照顾,他也能放心把人接到身边来。
因为这个原因,乔父当时没有一口回绝,只说此事先不急,等他过年回去问问家里的意思。
朱团长的爱人一听,便觉得有戏,毕竟哪有做父母的,不愿意让儿子成家。
谁知等乔父过完年回来,态度突然变了,直接说以后不考虑再婚了。
朱团长的爱人不明缘由,几经打听,才知道是因为乔卫国的那个闺女,在家里闹着不肯要后娘,乔卫国便顺着女儿的心思,拒绝了此事。
这事之后,父女俩都招了朱团长爱人的恨!每次看到乔父,朱团长的爱人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乔珍珍听完这些后,倒是真从脑海深处扒拉出一些记忆。
乔父那一年回来,说起部队里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是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
原身当时只顾着吃乔父带回来的奶糖,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乔奶奶却急了,她心里清楚得很,乔卫国若是娶了新老婆,乔珍珍肯定会被带去随军,自然也不再需要她来帮忙带孩子,每个月那笔生活费肯定也没有了。
所以,等乔父一出去,乔奶奶便偷偷告诉原身,说后娘有如何狠毒,会怎么暗地里欺负她。
乔奶奶说得煞有其事,原身信以为真,在乔父面前又哭又闹,翻来覆去地说:“我不要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娘会打我,爹爹也不疼我了……”
乔父忙顺着闺女的话说:“那爹不给珍珍找后娘了。”
乔父好不容易把闺女哄好后,之后再没提过续娶的事。
想到这些,乔珍珍好奇地问乔父:“爹,这么多年了,你就真没想着再找一个?”
“找什么呀?我再没见过比你娘还好的女人……”说完,乔父神情顿了顿,“况且,你以为再找一个老婆不需要花钱?”
乔父白了闺女一眼:“我养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了,你看看别人家里,养四五个孩子,都没你花得多。”
乔珍珍想到乔父之前抽的是一毛多的烟,而朱团长抽的是三毛多的烟,这日子过得确实紧巴巴。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富二代,这习性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她仔细一想,穿越过来后,她也没做几件正经事,倒是连毁了两人的财路。
第一个便是贺景行,他现如今彻底偏离了剧情,也不知道未来的这位投资界大佬会不会就此中道而止。
另一个人就是乔父,他现在在部队里混得如鱼得水,近几年肯定不会退伍去搞什么物流公司。尽管他现在每个月的津贴也不少,但距离大富大贵注定是无缘了。
想到这里,乔珍珍神情莫名复杂。
现在富二代她是当不成了,或许可以拼一把,努力成为富一代,让乔父也来沾沾她的光……
*
初九那天下午,乔珍珍收到了一个从申海寄过来的包裹。
拆开一看,里面有一盒进口的巧克力,一件驼色的羊角扣大衣,一件高领的针织毛衣,一条黑色的长裤,还有一双漂亮的雪地靴,样式都很好看,而且还都是她的尺码。
会送她这种礼物的人,乔珍珍只能想到一个人——贺景行。
他是回申海了吗?
乔珍珍有些发怔,重新翻了遍包裹,就连巧克力的铁盒子都打开了,只生怕漏掉了什么。
好不容易,才从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一张小卡片,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
卡片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珍珍公主,生日快乐,要平安。”
没有署名,但乔珍珍认出了贺景行的字迹。
她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对粉色珍珠的耳坠,颜色非常漂亮。
她在穿越前,见识过各种贵重的珠宝。这两颗珠子虽然不是她见过最大的,但胜在形状极为精圆,通体完美无瑕,肉眼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贺景行的礼物越来越贵重了……
乔珍珍看着那张小卡片良久,算了,不管了,贺景行送她礼物是想让她开心,至于回礼,等以后再想!
乔父回来时,乔珍珍正在房间里对着镜子试戴耳环。
他从门口经过,看到桌上那一大堆东西,问:“这是谁送来的?”
乔珍珍道:“贺景行送我的生日礼物。”
乔父皱眉进了房间,粗略扫了一眼,有衣服还有鞋子,他虽然不知道价格,但看到款式,也能猜到不便宜。
乔父问:“耳坠也是他送的?怎么送这么贵的礼物?”
乔珍珍一开始也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还,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摆摆手道:“没事,等我到首都了,我也给他买。”
乔父默了默:“他给你买衣服,然后你又给他买衣服,你们两个互相买来买去的,不就没完没了吗?”
“这就叫礼尚往来。”乔珍珍拿起桌上那件羊角扣大衣,问乔父:“爹,我明天生日就穿这身吧,你觉得好不好看?”
乔父不太走心地说了声好看。
乔珍珍:“我穿上给你看看。”
乔父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闺女,正准备说些什么,无意中瞟到窗边的书桌上,玻璃下压着的一张照片,是闺女跟一个男人的合照。
他以前当然也进过乔珍珍的房间,只不过桌上总是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他从未注意过这些。
乔父被照片中闺女那甜蜜的笑容给晃得眼前一黑,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敢相信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照的?”怎么照得跟结婚照一样!
乔珍珍穿着自己的新衣服过来,凑近了看:“怎么了?这不是照得挺好的吗?虽然他的表情稍微僵了一些,但是把我拍得很好看!”
乔父见闺女神情自若,仿佛这只是一张普通的合照而已,他的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疼了。
乔父:“你觉得你跟别人这么拍照,摆这样的姿势,这合适吗?”
乔珍珍一脸无辜:“他又不是别人。”
乔父:……
第54章
因乔珍珍太过坦荡, 乔父竟无语凝噎。
他沉默了好半晌,问:“这照片是你逼人家拍的吧?”
“也不能算是逼吧……反正是我提出来的。”乔珍珍承认得倒是很痛快,还不忘振振有词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也没拒绝呀。”
乔父深吸一口气, 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主动说要跟人合照, 又挽胳膊又靠肩的, 哪个男人看了不犯迷糊?
他甚至都开始有些同情那位贺同志了,这明显是自家闺女先撩拨人家的,也亏得那人正派, 不然早就把他闺女给吃得渣都不剩了!
乔父想到那天雪夜里,男人一整晚的踌躇不决,他语重心长道:“闺女啊,咱们可不能耍人玩,人家也怪不容易的。”
乔珍珍眨了眨眼:“我没耍他呀,我跟他约好了要在首都见。”
乔父皱眉,隔着天南地北的,出门都需要有正当理由才能开介绍信。除非那位贺同志也考上首都的大学, 不然两人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乔父没将这个约定放在心上,只问:“除了这个,还说了其他的没?”
乔珍珍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天的贺景行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过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却听到了,那些深藏于心底,他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乔父最担心的是两人已经私定了终身, 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
乔珍珍见状, 故作不正经道:“爹,你是不是吃醋啊?没关系, 明天咱们也拍,等我上大学了,你要是想我,就能看照片了。”
乔父懒得搭理这个小没良心的,自顾自去灶房热汤。
而话题的另一位主人,此时正在申海火车站等待回家的火车。
站台上人头攒动,一群大汉突然挤了进来。
周围人正准备回头骂,就见这一伙人眼里都带着煞气,敢怒不敢言。
走在最中间的大汉大概三十来岁,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身上穿的是不太合身的新式西服。
他一看到站台前面挺拔如松的男子,便热情洋溢地喊道:“贺兄弟,你今天回去,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都没好好给你践行!”
贺景行回过头来,神色平静地喊了声“坤哥”,淡淡道:“家里有事。”
大汉人称坤哥,是渔村那边呼风唤雨的地头蛇,朱浩当初几经周折,就是从他这里找的去港城的门路。
贺景行从红河生产队离开后,他心知肚明,没有足够的钱,寸步难行。于是他找到坤哥,去了港城一趟,挣了一笔后,才回到申海,拜访了父亲当年的一些同僚,也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坤哥笑眯眯地凑到贺景行跟前,小声道:“贺兄弟,下次去港城发财,别忘了带上兄弟我啊!”
贺景行点了点头:“多亏坤哥给我行方便。”
坤哥瞬时笑开了:“这都好说,只要贺兄弟想走,我的船随时都恭候着。”
说话间,火车就进站了。
贺景行上了火车,坤哥还笑容满面地等在站台上。
直到火车开走,一个小弟忍不住站了出来,问:“老大,你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
“对待财神爷,当然要客气了,人家赚钱可比你有门路。”
坤哥一想起这两个月的事,还颇为热血沸腾。
这位贺兄弟看着冷静,但一挣起钱来,敢于铤而走险,舍得下本,且只做短线赚快钱。
坤哥看他在港城疯狂敛财,又是眼热又是心惊肉跳,却不敢轻易下手,只是旁观。
直到过了半个月,他终于坐不住了,拿出存款跟着这位贺兄弟一起结伙,一个月的时间,那笔存款便翻了好几番。
而贺兄弟所积累的财富,更是不知道要比他多上多少。
坤哥眼看前方势头正好,正准备四处找人筹款,贺兄弟却突然收手,要回内陆。
坤哥送了那么多人去港城,从没见过还有人想着回来的。
他现如今正意犹未尽,自是舍不得将人送回来,只可惜这位财神爷去意已决,说收手便绝不肯再碰生意,反倒逛起了女人的商场。
这么有能耐的人,坤哥不想得罪他,事情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隔天凌晨,他便按照承诺,将人送了回来。
贺兄弟在申海又待了些日子,坤哥早上听说他要走,特意开车赶来送他,他盼着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跟着他发一次财。
*
正月初十的上午,乔父没去军营,先领着乔珍珍去了饭店。
家属院距离饭店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当天中午,大家该到的都到了。
乔珍珍今早上特意打扮过,乌黑的长发扎成了双马尾麻花辫,搭配了贺景行昨天送的那一身衣服,珍珠耳坠也戴上了,淡淡的粉色衬得她的面容越发白净,显得整个人乖巧极了。
乔父昨天虽然没接乔珍珍的茬,但今天却喊来了照相馆的师傅,在饭店里架了机器,给乔珍珍拍了不少照片,还有一些合照。
她的升学宴办得很热闹,乔父一开始只备了十六桌,后面眼看人多,又临时加了两桌。
乔父在部队里待了快三十年,一直只有随礼的份,今天还是第一次收红包。
过来吃酒的人也都很高兴,毕竟一封薄礼,就能带着全家老小过来饱餐一顿。
待吃完饭后,许多年轻小辈没急着走。
乔父提前订了一个生日蛋糕,年轻人都留下来给乔珍珍过生日,还有人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大都是些小东西,譬如本子或是圆珠笔等等。
严锐今天也跟着严军长一起过来了,他送的是一条粉色的围巾。
他常看到乔珍珍戴着一条兔毛围脖,虽然看着很暖和,但毛色灰扑扑的,显得不甚干净,和她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然而乔珍珍收到他的围巾,并没有把脖子上的那条围脖换下来的意思,只是十分客气地朝他道了声谢。
严锐这段时间在爷爷的鼓动下,不是没尝试过跟乔珍珍拉近关系,却总是莫名有一种力气无处使的感觉。
吃完蛋糕准备离开前,突然便被乔珍珍给叫住了。
乔珍珍的目光落在严锐的腕表上,现在市面上的手表大都有些老气,但严锐的手表是很年轻的款式。
乔珍珍顿时来了兴趣,向他询问手表的购买方式,得知是舶来品,她肉眼可见的失望。
严锐当即表示可以托以前的同学帮忙买。
乔珍珍顿时高兴了,真心道:“那太感谢你了,这块手表我是拿来送人的,价格不成问题,贵一点也没关系,等回去了,我就把钱给你。”
因为是男表,严锐只以为乔珍珍是打算送给乔父的,所以并未多想。
等乔珍珍生日宴结束后,乔父便把今天收的随礼都给了她,让她把钱好好攒着,等到去上大学了,要花钱的地方多。
*
二月二十二号,就是乔珍珍报名的日子。
凌晨四点多,乔父便去把乔珍珍给叫起来了。
这里距离首都要开五小时的车,现在出发正好。
乔父今天没让司机送,是自己开的车。
越野车的后座十分宽敞,乔珍珍还没睡清醒,裹着毯子在后面补觉。
乔父一路没停,直奔首都,进了城,才停下来歇了会。
父女俩进了一家老字号的餐馆吃了早饭,等到到达首都大学时,已经11点了。
学校的门口人来人往的,很多学生都是独自背着行李过来报名。
乔珍珍一眼看过去,学生之间的年龄相差很大,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有三十好几,牵着两个孩子过来报名的,反倒是像乔珍珍这种十八岁的学生才是少数。
因为乔珍珍要住宿舍,所以乔父提前给她准备了不少吃的用的,后车厢都快塞满了。
乔父准备把车停到学校里,等给乔珍珍报上名了,再帮她把东西搬进宿舍。
越野车沿着门口唯一的那条大路慢慢往前开,乔珍珍打开车窗,不住在人群里张望着。
乔父问:“你找什么呢?”
乔珍珍:“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跟贺景行约好要在首都见的。”
乔父泼凉水:“但是你们又没约具体的日期,万一是明年、后年……”
乔珍珍不高兴地嘟囔道:“肯定是今天!”
车子又往前开了好一会,乔父就听到后座传来乔珍珍激动的声音。
“爹!我看到他了,他就在那呢!”
乔父车都还未停稳,乔珍珍便火急火燎地跑了下去。
乔父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现如今还是冬天,雪还未化,道路两旁的树光秃秃的。
男人穿着单薄的风衣,身姿颀长,腰背挺直,眸光寂冷,但是当看到乔珍珍时,眼底的温柔瞬时散开。
乔父是真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追来了。
第55章
首都的冬天风很大, 校门又正好处于风口,不得不在此停留的学生们,尽管裹着厚重的棉衣,还是冷得直缩脖子, 不断寻找着周围能够避风的建筑物。
车上的乔珍珍看到贺景行茕茕孤立地站在那里, 明明衣着单薄, 却好似完全不受寒风侵扰。
眼前的画面,莫名和两人分别那日重叠。
他和三个月前一样,独自立于风雪中, 然后目送她渐行渐远。
乔珍珍下了车,像一颗小炮弹,热烈地撞进男人的胸口。
她嗓音甜蜜:“我好想你……”
贺景行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戳了一下,然后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小心翼翼地拥住了令他朝思暮想的珍宝。
车上的乔父见两人在校门口搂搂抱抱,险些被气死,他一脚油门,直接把车子开到两人跟前, 高大的车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乔珍珍!你还不松手!”
这话明显是对自个闺女说的,乔父现在对贺景行的感官很复杂。
他刚刚亲眼看到闺女给人投怀送抱,这么一个大美人,没有哪个男人能招架得住,也难怪这小伙子被他闺女给迷得五迷三道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硬是追来了!
乔父一出声, 两人立马就分开了。
贺景行尚且还有些心虚, 乔珍珍却是没羞没臊地到了车窗旁,朝乔父道:“爹, 你快回去吧,不用你带我报名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闺女!”乔父看向乔珍珍身后的贺景行,“你那么多行李,人家拿的完吗?上车,我送你进去。”
“小贺,你也上来吧。”乔父虽然还是板着个脸,但语气还算缓和。
乔珍珍闻言,忙回头去拉贺景行的手,两人一起上了车后座。
乔父看不过眼,只能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车子顺利进入校园,因为现在私家车极少,所以还没有禁止汽车在校园通行的规定。
因为乔父在,乔珍珍还是有所顾忌的。
她跟贺景行打听知青们的事:“除了咱们俩,队里还有人考上大学了没?”
贺景行:“只有丁小霞和一个男知青考上了本地的大学,宋桂花去读大专了,考上中专的有六人。”
乔珍珍没想到自己的高考复习班这么有效果,毕竟在原文中,只有男女主考上了大学。
她想了想,又问:“那乔玉兰和周河呢?”
贺景行:“我来时,他们还没收到入学通知书。”
乔珍珍闻言,颇为惊诧。
填写志愿那天,周河被她激得失了理智,不自量力地填了三所首都的名校,没考上大学,还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乔玉兰竟然没考上?她上辈子不是已经参加过一次高考了吗?又提前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这还能考不上?
乔珍珍哪里知道,乔玉兰填的那三所大学,确实是按照她当时的水平。
然而考试那天,她没有坐上大队的拖拉机,是一路摔着进入了考场。
她身上又累又痛,提前背好的题目全部忘光,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一考完试,她便知道大事不妙。果不其然,直到二月中旬,她和周河都没等到录取通知书,反倒是听说了乔珍珍和贺景行都考上了首都大学的消息!
这次,不止是乔玉兰,还有周河都遭受到了剧烈的打击。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坏分子给比下去,整个人的魂都被打没了。
乔玉兰作为周河的未婚妻,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未来的C市首富就这么一蹶不振下去,便鼓动周河先回城,然后继续准备几个月后的高考。
当时,国家已经放宽了下乡知青回城的条件。
颜面尽失的周河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现在生产队的知青已经走掉了一半多,只剩下他们这些没考上的失败者。
乔玉兰和周河为了回城,大冬天的故意往水里浸,一直折腾到二月底,才终于办了病退。
两人病怏怏地回了城,一下火车,便分道扬镳。
周河没提让乔玉兰去他家的事,乔玉兰此时也只想好好大睡一场,她独自前往二叔那套位于家属大院的单位房。
然而等她到了家属大院,正好看到乔奶奶带着几个堂弟,还有小叔一家人,大包小包地往外走。
乔玉兰喊了声:“奶奶,你们这是去哪?”
乔奶奶听到动静,回头一见是她,心里恨得要死,抄起一根棍子便要来打她:“你这死丫头,好端端的,跑去害乔珍珍!现在你二叔翻脸了,房子也被单位收回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乔奶奶老当益壮,乔玉兰却还在病中,双腿没什么力气,跑都跑不动。
乔玉兰被抽了好多下,小叔他们依旧冷眼旁观,丝毫没有过来拦的意思。
小婶婶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打得好!早该这样打了!害得我们所有人都要回老家,还不知道老家的人背后怎么笑话我们呢?!”
乔玉兰痛得受不住,求饶道:“别打了,我知道哪里有、有地方住!”
乔奶奶停下动作,问:“哪里?”
乔玉兰:“我找到对象了,他家或许能凑合几天。”
因为乔玉兰这一句话,其他人又有了希望。
乔玉兰没来过周河家,但是她有周河的地址,一路问过去,在弄堂里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地方。
乔玉兰看着面前破旧的窄门,眼皮跳了跳,但事已至此,只能拍门。
恰好是周河过来开的门,他看到门外一群人,脸色难看。
乔玉兰进了屋,才知道周河他们一家人,全挤在这一个小小的单间里。
乔奶奶仗着自己是长辈,一张嘴便是要和周河的爹娘谈乔玉兰跟周河的婚事,她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要彩礼,不给钱便不走。
周河的爹娘自是拿不出钱来,他们本来还盼着儿子能找个家世好的对象,结果儿子有一天突然写信回来,说是有位女知青以死相逼,非要嫁给他。
他们一开始并不同意,后来想到好歹能省点钱,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哪里知道是这样的人家,现如今肠子都悔青了!
周河的爹娘不给钱,乔奶奶便带着一家子人都赖了下来,每天白吃白住,将周家给闹得天翻地覆,这都是后话了。
*
有贺景行在前面带路,乔珍珍的入学手续办得很快。
她和贺景行当初都报的是经济系的政治经济学,然而很不巧的是,两人被分成了两个班。
报完名,乔父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这里贺景行就不太方便过来了。虽然宿舍里面也有年轻男同志出没,但他们都是女同学的家属。
乔珍珍和乔父在一位女同志的带领下,到达了自己的宿舍302。
宿舍没多大,放了三张高低床,门口有六个壁柜,靠窗的地方是一张方桌,旁边还有几个凳子。条件算不得差,但跟家属院肯定是比不了的。
舍友没在,不过两个下铺已经被挑走了,乔珍珍选了最后一个下铺。
乔珍珍跟着乔父来回搬了三趟,才把所有的行李搬上来。
乔父已经料到宿舍里不会有炕,所以带的被褥足够厚,都是去年新做的棉被,一床用来盖,一床用来垫,夜里应该是不会太冷。
乔珍珍把自己的东西大概都归置好后,便带着乔父一起去学一食堂吃饭,贺景行也在那边。
这个年代,大学生的饮食都有国家财政补贴,每月发放饭票,按计划供应伙食,这便算得上是吃国家粮了。
除此之外,生活困难的同学还可以申请补助,这个乔珍珍在办理入学手续时,主动提出了不要。
乔父沾了女儿的光,吃了一回大学食堂,贺景行帮忙排队打的饭。
三人坐在一起,乔珍珍看到贺景行座位旁边放了个袋子,便问:“那是什么啊?”
贺景行:“热水袋。”
乔珍珍吐槽他穿得少:“我还以为你不怕冷呢?”话是这么说,乔珍珍已经计划好,等一得空,就带贺景行去买衣服。
贺景行抿唇,当着乔父的面,没有过多解释。
乔父闻言,倒是看了贺景行一眼。别看闺女没心没肺的,这小贺同志还挺靠谱。
他吃饭很快,下午便要回部队,也没让闺女送,只是让她认真学习,多吃点好的,便转身走了。
乔珍珍眼看乔父走了,这才有些迟来的舍不得。
贺景行送她回宿舍,在楼下,把热水袋递给了她:“夜里冷,你睡觉前往被子里塞两个,灌开水时要小心,不要被烫到了,塞子也记得拧好。”
嘱咐完,他反倒更不放心了,索性道:“算了,还是我给你弄吧,你晚上自己跑下来拿。”
乔珍珍这才知道自己刚刚误会了他,她双眸亮亮的:“你对我真好,对了,还要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不过你以后别再送我那么贵的东西了。”
贺景行抬眸:“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我生日那天就是穿得你送的衣服,我还拍了很多照片呢!只不过今天开学,我怕把衣服给弄脏了,所以没穿。”
乔珍珍问贺景行:“我还带了照片,你想看吗?”她昨天收拾行李,想到自己的生日贺景行不在,他或许会想看那天的照片,所以便把照片给带上了。
贺景行神情一顿,随即颔首。
“那你等我。”乔珍珍一溜烟地跑进楼里,过了五六分钟,她才兴冲冲地拿着信封下来。
乔珍珍扬起手中的信封:“那天的照片全在这里,我偷偷拿来的。”
天空突然又刮起了北风,乔珍珍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贺景行上前一步,站在了风口,然后慢慢护着她去了墙角。
乔珍珍把信封里那一叠照片拿了出来,大概二十来张,有几张还是上了色的,乔珍珍拿着照片,给贺景行分享那天发生的事情。
贺景行一张张看得极缓慢,直到他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连续三次出现在照片中。
他眸光沉沉,但什么都没说。
第56章
对此, 乔珍珍一无所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在家属区的日子有多么无聊。
临了,她来了一句:“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贺景行抬眸看她,心底的那股闷意立时散去不少。
他手指轻点面前的这张照片, 问:“你许了什么愿?”
照片上, 乔珍珍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桌上放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她正闭着眼许愿,表情认真极了。
乔珍珍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贺景行抿唇:“那你再重新许一个, ”语气微顿,“我能做到的。”
乔珍珍“唔”了一声,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有什么愿望。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天人多,乔父特意从首都给她订了个两层的大蛋糕,在场的人都分了一块。
乔珍珍:“我想要蛋糕。”
贺景行立马答应:“我去给你买。”
说话间,他已经将照片码齐,重新装回了信封里。
乔珍珍:“我跟你一起去。”
下午她没有什么事, 学校也不会有任何安排,主要还是办理新生入学的事情,明天才会正式上课。
贺景行不赞同道:“外面风大。”
“可是我想自己挑嘛~”乔珍珍仰头对上男人的眼睛,尾音里都带着小钩子。
贺景行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乔珍珍见他不说话,轻轻去拉他胳膊:“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首都,我想去外面逛一逛。”
她撒起娇来得心应手,贺景行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只道:“你回去把帽子戴上。”
乔珍珍顿时高兴了:“正好我把东西都放上去, 热水袋也给我吧。”
乔珍珍拿上东西,抬腿就往宿舍楼跑。谁知刚从贺景行身后出来, 没走几步,就猝不及防地迎面对上了呼呼的北风,身体顿时一个激灵。
贺景行跟了过来,挡在前面,皱眉劝道:“还是我去买吧,你说想要什么样式的,我去给你找。”
“那得我看了才知道。”乔珍珍问贺景行,“你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贺景行摇头:“我不冷。”
“我不信。”乔珍珍去摸他的手,然后发出“咦”的一声,男人的掌心温暖且干燥。
贺景行感受到那只柔软冰凉的小手,下意识攥了攥,随即松开。
乔珍珍并未发觉他这个小动作,只是十分真心地说道:“你要是能把你身上的热量分我一半就好了。”
*
两人从大学里出来,坐上公交车,往市中心去。
乔珍珍记得乔父订蛋糕的店铺名字,上车前还找人问了路。
到了糕点店,才知道里面主要是卖传统的中式点心,裱花蛋糕是近几年才开始做,都是需要提前订。
橱柜里有摆一些样品,形状都差不多,只是上面的裱花变着法子的复杂。
乔珍珍挑了一个最小的,拉着贺景行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公园里没几个人,很是萧条。
乔珍珍打开盒子,里面的蛋糕才巴掌大。
贺景行蹙眉道:“太小了。”
乔珍珍:“就咱们两个吃,太大的也吃不完。”说话间,她已经拿出了糕点店送的一次性叉子,将蛋糕从中间划开。
因为没有刀,蛋糕分得稀烂。但最终,乔珍珍还是捧着一半蛋糕到了贺景行跟前:“欢迎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蛋糕有些简陋地盛在了纸盖上,上面还立着一把小叉,但贺景行却是心头一暖。
他已然猜到,乔珍珍会突然提出吃蛋糕,可能是察觉出他看照片时的失落,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两人吃完蛋糕,乔珍珍带着贺景行去逛百货商场。
她带了钱出来,给贺景行和乔父分别在商场里买了件羊绒毛衣。
她朝贺景行道:“我知道你不冷,但是你穿那么少,很容易引起我的嫉妒!”
贺景行:……
两人是下午四点多回的学校,乔珍珍的舍友都已经到齐了,都是班里的同学,所以晚饭乔珍珍是跟她们一起吃的。
乔珍珍在部队里待了三个月,每天九点之前就休息了,贺景行是八点半的时候到了女生宿舍。
乔珍珍一直在窗边盯着,看到他来了,立马下楼。
两人偷偷摸摸地接头,贺景行把两个热水袋递了过来,因为是刚灌的开水,摸着还很烫手,所以热水袋外面还用毛巾包了一层。
乔珍珍怀里抱着两个热乎乎的热水袋,朝贺景行道:“我现在已经知道在哪里打开水了,以后我自己弄吧。”
这么冷的天,贺景行每天晚上跑来送热水袋也怪折腾的。
贺景行:“三月份就没这么冷了,也就这一个星期的事。”
不等乔珍珍反驳,他便催促她赶紧回去。
乔珍珍只得先上楼。
晚上,乔珍珍脚下放着一个热水袋,肚子上放了一个,一夜过去,睡得很好,但其他几个女同学一晚上被冻醒了好几次。
她们的宿舍在顶楼,冬冷夏热,还是挺受罪的。
乔珍珍早上起来,想到开学第一天,不用军训,心情颇佳。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虽然没有军训,但所有新生都要扛着农具,去操场上干一个星期的活。
操场是煤渣地,一跑起来,空中扬起的全是煤灰。学校不知从哪里拉来好几车红土,他们新生要用这些红土来垫操场。
乔珍珍简直欲哭无泪,怎么也想不到,上大学还要劳动!
经济系一共八十人,分为两个班,贺景行在一班,乔珍珍在二班。
虽然是两个班,但很多课都是一起上的,干活也是一起。
像他们这一级的学生,都是吃过苦的,学校让劳动,他们也没什么怨言。
大家的年龄差距也很大,二班最大的一个学生已经31了,大儿子都上了初中,最小的便是才满18的乔珍珍。
乔珍珍年纪最小,人又长得漂亮,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照顾。
她自昨天办入学手续开始,学校很多人就听说了经济系来了一位大美人,说是比电影明星还要漂亮,今天过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对于明里暗里的那些打量,乔珍珍早就已经习惯了,她也没什么心思搭理这些视线,所有的精力全在手里的活上。
她虽然下乡插过队,但其实压根就没干过什么农活,后来又跑去当了老师,一算日子,她都有大半年没下过地了。
*
除了二班的乔珍珍,一班也有一位女同学,长得颇有姿色。
女同学名叫蒋芳,十九岁,自上学起就是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孩,从小就被人给捧惯了。然而今天跟真正的大美女待在一起,立马衬托出她的五官寡淡。
蒋芳下意识离二班那个乔珍珍远一些,然后重新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
她是去年的应届生,父母都是干部,从小的家庭条件不错,没吃过什么苦,更没下乡当过知青。
哪里想到上大学的第一天,就要来干这种脏活累活。
只不过因为她打算竞选班干部,为了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所以并未闹事,反倒硬着头皮跟男同志一起做搬运工。
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大家看她一个弱女子,主动干这种重活,肯定会对她有诸多钦佩。其次,在搬运途中,男同志看她拎不动沙袋,少不得要怜惜她,然后对她施以援手。
这样一来,她不仅有了名声,还能正大光明地偷懒。
一开始,事情如她所料,有些男同志为了讨好她,确实给她搭了一把手。但是很快,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累得满头是汗,哪里还有余力再来帮她。
蒋芳凭借自己的力气,拎着沙袋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累得想死,只想罢工。
还有许多跟她一样的干部子弟,没有下过乡,陡然干起活来,都十分吃力。
一众男同志之中,高高瘦瘦的贺景行堪称清流,他扛着两个装满土的麻袋,身体晃都不晃一下,如履平地。
蒋芳眼看贺景行马上就要超过自己了,忙叫住了他:“同学,我实在是拎不动了,你帮我把这袋也带过去吧。”
贺景行瞅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蒋芳气得直跺脚,这人可真没绅士风度!
蒋芳又问了好几位经过的男同学,只有一个身高较矮的男同学看不过眼,折返过来给她帮忙。
好不容易把沙袋挪到地方,蒋芳见男同学长相一般,仿佛生怕被他给贴上来似的,连声谢都没说,就直接转身走了。
*
乔珍珍负责把沙袋装满,等同学们过来,就能直接拎走了。
她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旁边的水泥阶梯休息,然后脑袋放空。
因为刚刚干活,她脸上出了不少汗,围脖早就取了下来,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脸颊泛出红晕,那是一种极为生动的美丽,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魅意。
贺景行过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他眉目渐缓,莫名联想到以前在红河生产队时,小姑娘就是像现在这样,每天眼巴巴地坐在田埂上,微微仰着头,望着天空发呆,看着可怜又可爱。
一开始,小姑娘生怕他撂摊子,换着法子给言言投喂好吃的,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底线。直到第二天,他准时过来帮她干活,才会大大松一口气。
贺景行回过神来,没去打搅她发呆,捡起她扔在地上的铲子,帮她把剩下的沙袋给装满。
过来的蒋芳看到了,心里怄得要死,跟旁边的女同学说贺景行的坏话:“同班同学跟他求助,他视而不见,反倒去帮别班的人!”
她这话刚说完,班里的其他男同学争抢着要去帮乔珍珍装沙袋。
一个男同学用手肘撞了撞贺景行,感叹道:“同学,还是你有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贺景行:……
第57章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 终于惊醒了乔珍珍。
她一扭头,就见大家都在干活,不好意思再偷懒,一边戴手套, 一边往贺景行身边走。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 周围已经摆了一地的沙袋。
她朝贺景行道:“好了, 剩下的我自己来。”
贺景行见她脸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下去,便把铲子还给她:“累了就歇一会。”
乔珍珍接过铲子,点头如捣蒜。
旁边的人都在暗地里注意着乔珍珍, 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眸光一闪,十分殷勤地凑了过来:“乔同学,我来帮你干活,你去旁边休息吧。”
说话间,他直接伸手去抢乔珍珍的铲子。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挨到乔珍珍时,横空出现另一只手,牢牢钳制住他的腕骨。
眼镜男只觉手腕都要被人给捏碎了,不住喊痛:“快、快撒手!我的手好痛, 要断了!”
贺景行眸光沉沉:“手脚放干净点。”
眼镜男一抬头,就看到男人正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他心里发虚,讪讪道:“我就是看她一个弱女子要干这种辛苦活,于心不忍,所以才想帮帮她。”
乔珍珍此时已经反应过来,退后一步, 不太高兴道:“不必。”
眼镜男忙道:“乔同学, 是我冒昧了。”
乔珍珍眼看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小声朝贺景行道:“把他放了吧。”
贺景行松手前, 冷声道:“再有下次,你的手就真得断了。”
眼镜男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手印,明白对方的话是认真的,不敢再多说什么,仓皇逃跑。
眼镜男离开后,贺景行去扛沙袋,很快,其他人也都各归各位,忙自己的活了。
新生们垫了七天的操场,总算开始正式上课。
第一堂课是政治经济学史,两个班并在一个大教室上课,教授是一位快七十的老先生,姓冯。
冯教授从事了四十多年的教学工作,名气很大,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看着底下的学生,突然问了一句:“谁是贺景行?”
坐在后排的贺景行站了起来。
冯教授看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考得很好。”
经过一个星期的劳动,乔珍珍已经认识了不少班里的同学,发现有部分同学明明报的是文学系,却被调来了经济系。
私下里一对成绩,才发现大家的数学成绩都很不错,像是被特意挑过来的。
而冯教授主动问起了贺景行,还说他考得很好,想来他的数学成绩更为优异。
果不其然,等乔珍珍下课后,跑去问贺景行,才得知他高考时数学拿了满分。
接下来的一个月,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
每天早上五六点钟,77级的学生就都起来跑步了,然后紧接着便是早读,或是练习英语。
大家都很珍惜上学的机会,学习极其刻苦,图书馆永远是爆满的,直到晚上十点闭馆,同学们才不得不回宿舍休息。
相比较而言,乔珍珍可以算得上是学习最懈怠的那个人了。而贺景行,也远远称不上努力,他有自己的私事要忙。
四月,天气不冷不热,已经入春了。
吃完午饭,乔珍珍提前到达大教室,开始整理之前的笔记,有人叫她:“乔珍珍,外面有人找。”
乔珍珍奇怪地看了过去,严锐正站在教室门口等她。
他今天穿了军装,面容坚毅,一派正气。
乔珍珍起身往外走。
教室里的众人议论纷纷:“刚刚那人是谁呀?找乔珍珍做什么?”
“是不是乔珍珍的对象?”
“不知道,两人看着还挺搭的。”
贺景行听着教室里的闲言碎语,脸色愈发难看,他想到并肩离开的两人,终是忍不住离开了教室。
乔珍珍和严锐顺着学校的花坛往外走。
她问:“严同志,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严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我过来开会,顺便帮你把东西送过来。”
乔珍珍眼前一亮:“是不是买到手表了?”
严锐点头:“但是表盘跟我那块稍稍有些不同。”
乔珍珍先行拆开盒子,看了眼里面的手表。整体造型已经很接近现代的审美了,色调统一,款式简洁大方。
严锐补充道:“这是新款,是不是看着太时髦了些?”
乔珍珍爱不释手道:“没关系,我瞧着正好。”她仰头看严锐,真心实意道,“太感谢你了。”
严锐:“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
乔珍珍将盒子重新盖好,问他:“对了,我上次拿的钱够不够?”
“够了,还剩下十几块。”说话间,严锐便要掏钱。
乔珍珍忙按住他的手:“不用了,那些钱就当是你同学的辛苦费,只要你们没往里添钱就好了。”
严锐耳根发红,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女孩子压在他手臂上的力道。
乔珍珍并未发觉他的异样,只是想到来之不易的手表,提议道:“严同志,多亏你帮忙,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吧?”
严锐的声音低了下来:“我马上就要坐车回部队了。”
乔珍珍便道:“那不耽误你正事,等你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再好好请你吃一顿。”
严锐点头说好,他已经开始期待这一天了。
*
教学楼的六楼,视野非常好,常有学生过来看风景。
楼下,一对年轻男女正漫步在校园中。
这一幕,通通落在贺景行眼中。
他嘴唇抿得死紧,心中气闷不堪。
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回到教室,却又自虐般盯着楼下那两道身影不放。
他看到两人相谈甚欢,那个男人送了礼物,乔珍珍显然很高兴,甚至还主动去挽了他的胳膊。
这一切,都令他火大!而他并没有资格火大。
贺景行强行让自己收回视线,从另一个楼梯下去。
潜意识里,他不想让乔珍珍看见这样一个易妒的自己,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收拾这些情绪。
乔珍珍回到教室时,下午的第一节 课开始了,她偷偷从后门钻了进去。
她将手表放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悄咪咪往后看,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贺景行的人。
人呢?明明中午还看见他了。
乔珍珍有些意外,她平日跟贺景行虽然不在一个班,上课也不会坐在一起,但她只要一回头,就总能看见他。
这一节课,乔珍珍已经不记得自己回了多少次头,却依旧没看到贺景行回来。直到第二节 课的铃声响起,贺景行才踩着最后几秒进入教室。
乔珍珍看到他出现,稍稍放了心,认真上课。结果一下课,她一回头,贺景行又不见了。
剩下那两节课,贺景行依旧是这种情况,两人明明待在一个教室里,可一下午,乔珍珍却硬是没找到机会把手表给他。
饶是迟钝如乔珍珍,也能发觉贺景行在故意躲避她。
两人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乔珍珍意识到的瞬间,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她板着个小脸,开始收拾书包,跟着舍友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贺景行已经意识到了她的不高兴,犹豫过后,还是端着碗坐到了她旁边。
乔珍珍也不跟他说话,故意冷着他。
吃完饭后,舍友们要去图书馆学习,乔珍珍独自回宿舍。
因为乔珍珍的视而不见,贺景行很快就撑不住了。
通往宿舍的这条路没几个人,贺景行趁机追了上来:“珍珍。”
乔珍珍只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贺景行道:“我们谈一谈吧。”
乔珍珍的脾气已经上来了:“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讲话,谁也别搭理谁!”
贺景行和她解释:“我不是不理你,我的心情有点糟,怕吓到你……”
乔珍珍停下脚步,追问道:“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给我一个像样的解释!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贺景行:“……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想通了。”
乔珍珍见他表情复杂,又不正面回答,似有难言之隐。
她自行推理道:“你中午在教室的时候还好好的,出去了一趟,心情就突然不好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来了什么人?“
贺景行有种即将被戳穿的狼狈,打断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乔珍珍冥思苦想,然后眼睛一亮,笑得像个小狐狸:“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贺景行心跳骤快:“你知道?”
乔珍珍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贺景行弯下腰。
乔珍珍佯装要跟他说话,一伸手,直接去拧他的耳朵:“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躲着我了!”
秘密未泄露,贺景行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他心里五味杂陈,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任由乔珍珍拧。
乔珍珍解了气,心里这才松快了。
她看着男人冷峻的面容,然后踮起脚尖,方向一转,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贺景行错愕地注视着乔珍珍。
脸颊上传来的触感,太轻,又太软,如蜻蜓点水一般,恍惚之中,只让人误以为这只是一种错觉。
乔珍珍得意地眨了眨眼:“我都说我知道了。”
第58章
四月份, 春暖花开,夕阳也温柔极了。
贺景行听见小姑娘一字一顿道:“你喜欢我。”她双眸亮亮的,语气笃定。
贺景行的身子彻底僵住,眼底微微发红, 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乔珍珍歪头看他:“对不对?”
在小姑娘的目光下, 他简直无所遁形, 他几乎就要点头了,然而理智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克制地别过眼,并未给予任何回应。
乔珍珍见他依旧缄默不言, 失望地垂下眸子。
自己都主动亲他了,他难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嘴巴就这么硬,这都不肯说?那就永远别说了!
乔珍珍心里发了狠,转身便走。
贺景行知道她生气了,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乔珍珍的脾气说来就来,双手抵在贺景行的胸口,奋力抵抗。
贺景行把她给强行按住,叹息道:“珍珍, 有一些话我不能说,尤其是对你。你的父亲是军官,我很感谢他在得知我是“坏分子”后,并没有让你与我划清界限。但是,如果我跟你关系过于密切,不仅会牵连到你,甚至还会影响到你父亲未来的工作调度。”
“这些都是我的顾虑, 我的成分问题, 我会尽快解决。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贺景行头一次这么剖析自己, 他必须承认,当看到教室外,那个在乔珍珍的照片中出现了三次的男人时,他不可避免地着急了。
他早已明白,乔珍珍的世界太过绚丽精彩,除了他,还有很多人爱她。
然而在他最狼狈,最一无所有时,她挑中了他,甚至还主动亲了他。就算现在时机不对,他也想尽可能地表达一些。
乔珍珍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心情缓和下来。
贺景行所经历的那些事,绝不是乔珍珍能体会到的。可他的那些心理负担,乔珍珍能够理解。
自来了首都后,她一直有心挣钱,但因为乔父的缘故,莫名生出一种束手束脚之感,不敢参与投机倒把,就怕影响了乔父的工作,而贺景行的压力只会比她更大。
乔珍珍心软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反正那一天会很快到来。”
在原文中,贺家平反,就是今年年底的事。
*
因为是在学校,人来人往的,两人抱了没多久,就分开了。
乔珍珍也想解释清楚之前的误会,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盒子,假装不在意地放到贺景行手上:“你打开看看吧。”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隐隐还透着几分骄傲。
贺景行拆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显然是一款男式手表。
“这可是我托人家买的,本来都不打算送你了,因为你下午让我伤心了。”乔珍珍努着嘴,将手表从盒子里取出,随即给他戴在腕上。
贺景行:“珍珍……”
乔珍珍帮他把表带扣好,仰头看他,一双桃花眼似春天的湖水,她再次重申道:“你冤枉我了。”
她语气软软的,听得贺景行的心都要碎了,替她觉得委屈。
他嗓音艰涩:“对不起。”
乔珍珍鼓了鼓腮帮:“就一句对不起?”
贺景行急切地想补偿她:“那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
乔珍珍扬起下巴,一副暂时不与他计较的样子,小手一挥:“先欠着吧。”
贺景行抿唇,想到两人因为在食堂置气,乔珍珍吃饭时明显心不在焉。
他问:“想吃锅贴吗?”
乔珍珍晚饭确实是没吃好,一听果然来了精神。
“吃!趁着还没天黑,我们赶紧去!”
贺景行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小姑娘一点都不记仇,太过好哄。
*
吃完锅贴,天色已经全黑了,贺景行送乔珍珍回宿舍。
事情既已说开,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亲昵。
乔珍珍走在校园的小路上,看到旁边熟悉的花坛,突然问道:“你今天是不是看到我和严同志在这里说话了?”
贺景行瞅她一眼:“还看到你挽他的手了。”
乔珍珍茫然地回忆了下,才开口道:“你看错了,当时他要把剩下的钱给我,我说不要,然后互相推让了一下。”
说完,她奇怪地看着贺景行。
没想到他平日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醋劲儿还挺大。
乔珍珍好奇地问:“如果我真挽人家手了,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乔珍珍换着法问:“那我真跟那位严同志看对眼了呢?”
贺景行薄唇抿成一条线,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没有这个可能。”
乔珍珍磨他:“你就说嘛~我想知道。”
贺景行沉默半晌,终于道:“如果你不需要我了,我会离开。”
“什么!你都不争抢我吗?!”乔珍珍立马翻了脸,“你一点都不勇敢!快把手表还给我,我要送给别的男人!”
她话音未落,贺景行骤然变了脸色,伸手去捂她的嘴:“不准胡说。”
贺景行怕伤了她,不敢下力气。
乔珍珍挣扎着继续道:“我没胡说,你要是表现不好的话,我就把手表收回来,再送给……”
贺景行听不得这些,扣住了乔珍珍的后脑勺,然后猛然俯身。
小姑娘叛逆的话语戛然而止,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乔珍珍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
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手指紧紧地抓住贺景行的衣服。
贺景行的勇敢似乎全用在了这一刻,待结束后,他用一种等待审判的眼神看向乔珍珍。
小姑娘怔怔地望着他,脸色涨得通红,一双桃花眼潋滟明亮,娇艳欲滴的唇瓣还泛着水光。
然而她并没有发怒,反倒羞怯地低下头去,那一种神态,竟美得难以形容。
贺景行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紧握乔珍珍的手,哑声道:“我送你回去。”
乔珍珍抚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没吭声。
*
自那晚过后,两人的关系明朗了,却又没有特别明确。
相处模式倒是跟以前差不多,那个吻是两人秘而不宣的秘密,只是每次从那条小路经过时,气氛总是怪怪的。
贺景行说要尽快解决自己成分的事情,并不是空话。
他的行动力一向很强,为了尽快达成眼前目标,他是能够以最快速度,找到最短捷径的人。
四月中旬,他突然从经济系转去了物理系,此事由物理系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一手促成。
乔珍珍事先知道此事,物理系那位老教授的儿子,从政,是很高层的领导。
贺景行偶尔会跟她报一下进度,近两年,上面一直都有重审冤案错案的声音。
乔珍珍相信有贺景行从中周旋,贺家平反的事,说不定比上辈子还要早一些。
贺景行人虽然转去了物理系,但平日只要得空,就会来经济系旁听,饭也是在一起吃的,两人的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六月份。
星期天放假,贺景行约乔珍珍一起去国营商场,给言言和贺母买些好看的衣服寄回去。
乔珍珍自是答应下来,她眼光好,给言言挑了两条小女孩会喜欢的裙子,然后就是各种耐脏、方便干活的上衣裤子了。给贺母挑的则是一些穿着不扎眼,但质量好的衣服。
买好衣服,又去买了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
*
李建平去年没考上大学,也没去找工作,一心一意地在家中备考。
他好几个月没出门,今天是跟着几个高中同学,一起到首都来玩的。
有同学跟他打听:“李建平,你今年打算报什么志愿?”
李建平说了首都的三所学校,从本科到中专都有。
同学听后目露惊讶:“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离家里远远的吗?”
李建平脑中立马浮现起一道倩影,含含糊糊道:“我现在觉得首都挺好的。”
说话间,他惊奇地发现,脑袋里的那道倩影化作了真人,乔珍珍正从前方一个糕点铺出来。
李建平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刚准备喊她名字,一个提着许多东西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乔珍珍的身侧。
两人似是十分熟稔,靠得很近。
乔珍珍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开心,吃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点心,似是味道不错的样子,直接掰了一块,喂给了旁边的男人。
李建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乔珍珍跟贺景行本来就是往这边走,还未走近,就注意到了这道视线。
乔珍珍认出李建平,领着贺景行过来打了声招呼:“李建平?你不是在家里复习吗?今天怎么来这了?”
李建平还未彻底恢复过来,意志有些消沉:“我跟我同学出来玩一天。”
乔珍珍看他苍白的脸色:“确实是要注意劳逸结合。”
李建平还怀揣着一丝希望,指了指旁边的男人:“珍珍,他是谁啊?”
乔珍珍清了清嗓门,一本正经地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我的同学,贺景行。这是我的邻居,李建平。”
两个男人互相点了点头,乔珍珍便带着贺景行离开了,他们还得去邮局把东西给寄回去。
*
天黑后,李建平神色黯然地回了家。
他一想起自己在商场里看到的画面,心里便很不好受。
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几个叔叔伯伯,一边抽烟一边谈事情,乔珍珍的父亲乔卫国也在。
李建平坐到了乔父旁边,几番欲言又止。
乔父纳闷地看着他:“建平啊,你是有什么事?”
李建平道:“乔叔,我今天在商场里碰到珍珍了。”
乔父问:“她又去买东西了吧,你看她瘦了没?”
“跟以前差不多。”
乔父:“那我就放心了。”
李建平忍了好半晌,又道:“但我看到她旁边还跟了一个男人。”
乔父皱眉:“男人?是他们两个人单独逛商场吗?”
李建平“嗯”了一声。
乔父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打算开车去首都问问情况,一起身,问李建平:“你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姓贺?”
乔父停下脚步:“姓贺?是不是叫贺景行?长得还不错,高高瘦瘦的那个?”
李建平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字!”
“那没事了。”乔父重新坐了回来。
有位团长说道:“乔师长,你闺女长得那么漂亮,你能放心?”
“是呀,可得看好了,别被外面的混小子给骗走了。”
李旅长也道:“要我说,你家这女婿还得从咱们院里找,各家的小子都是看着长大的,也都知根知底。”
李建平深感认同。
乔父摆了摆手道:“姓贺的那个小子我认识,人很规矩的,一点事都没有。”
第59章
入夏后, 空气燥热。
乔珍珍的宿舍是在顶楼,没有风扇,也没有空调,热得像个蒸笼, 完全待不住人。
正好也快期末了, 乔珍珍便每天跟着舍友们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直到晚上10点闭馆,再筋疲力尽地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时,凉席都是烫的, 乔珍珍只能靠空间里的泉水解暑。睡前灌上一大杯,才能睡得着,第二天醒来,又是一身汗。
乔珍珍觉得上大学好苦,可条件就这样,她也只能生忍着。毕竟要说苦,其他人只比她更苦!
天气一热,中午也容易犯困。
乔珍珍没办法回宿舍午休, 只能在教室里浅浅眯上一会。
贺景行过来时,就看到乔珍珍正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她的脑袋枕在手臂上,压出了一片红痕,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教室里很安静,有人跟乔珍珍一样,忙着补觉, 也有人在学习。
乔珍珍睡得不是很安稳, 贺景行刚在她身旁坐下,她睫毛一颤, 就睁开了眼睛。
贺景行见她看到自己,下意识露出一个清浅的笑,随即眼帘慢慢垂下。
他看得心头一软,但在她再次睡过去之前,还是狠心推了推她,低声道:“珍珍,换个地方睡。”
乔珍珍还未清醒,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
贺景行凑过去,解释道:“你这样趴着难受,我给你找了个地方,可以躺一会。”
乔珍珍迟钝地眨了眨眼,坐起身来。
她一面活动发僵的脖颈,一面问道:“在哪里呀?远不远?”
大中午的,除非必要,她是真不想在外面走。天气太热了,就算在室内待着,没一会的工夫,也能热出一身汗。
贺景行:“不远,我带你过去。”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贺景行带着乔珍珍从教学楼出去后,往校园深处走。
道路两旁都栽了树木,有它们遮荫,这一路过去,倒是不怎么晒。
两人走了大概六七分钟,一个灰砖的四合院出现在乔珍珍眼前。
这里的环境十分清幽,周围全是树。
乔珍珍第一次发现学校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贺景行推开院门,简单介绍道:“这是民居,我租的是一间东厢房,房主是一位姓徐的老太太,就在正房里住着。”
乔珍珍好奇地跟着贺景行进去,里面是个一进的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来有在用心维护。
最靠外的那间东厢房,就是贺景行租的房间了。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叫乔珍珍进去。
或许是因为房子周边都是树,还在门口,就能感觉到里面是很阴凉通风的。
房间其实不是很大,进门的窗户旁,放了一套桌椅。
单人床贴着最里面的那道墙,床上不仅已经铺好了凉席,还挂着蚊帐,最令人意外的是,旁边的床头柜上,竟然有台电风扇!
“风扇!”乔珍珍惊喜地跑了过去,稍微捣鼓了下,扇叶便转动了起来。
乔珍珍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凉风。
贺景行在旁边说道:“这里距离教学楼和食堂都不远,你以后要是累了,就来这休息。”
乔珍珍扭头看贺景行,双眸极亮:“你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能在学校里找到这种地方!”
“你喜欢就好。”贺景行将钥匙塞到了乔珍珍的手上。
*
乔珍珍搬来小院一个星期,并不会在这过夜,只中午过来午休,吃完晚饭后,也会来这里写会作业,或是看看书。
她贪凉,为了通风,窗户和门基本都是不关的,只要她在,风扇就没停过,对着吹。
她跟房主徐老太太说上话后,才得知她一开始并没打算往外租房子。
要不是贺景行前后来了好几次,还送了人一台电风扇,这房子肯定是租不到的。
乔珍珍觉得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电压不稳,时不时会停一次电。有时候躺在床上午休,风扇一停,就会莫名醒来。
今天,她却睡得极好,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时,就看到贺景行正拿着蒲扇,隔着一条蚊帐,坐在床边给自己扇扇子。
她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问:“是不是又停电了?”
贺景行点头。
乔珍珍又问:“停了多久了?”
贺景行平静道:“刚停。”
乔珍珍的手从蚊帐里伸了出来,去摸电风扇,上面一丁点热乎气都没有。
“骗子。”隔着蚊帐,她睨了他一眼。
贺景行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便没说什么。
乔珍珍坐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想起了一件事,问贺景行:“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你要回去吗?”
贺景行摇了摇头:“不回。”
乔珍珍:“但是我爹肯定是要接我回去的。”
“很快就开学了。”贺景行安慰道。
乔珍珍一把掀开蚊帐,审视着他的表情,噘着嘴道:“那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贺景行抿唇。
乔珍珍睡了一个满足的午觉,心情正好,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让你说一句好听的话可真难。”话音未落,她直接往他怀里扑。
贺景行扔下扇子,将她给接住了。
乔珍珍整个人都挂在了贺景行的身上,她勾住他的脖子撒娇:“反正我会想你的。”顿了顿,佯装可怜道,“你不想我也没关系。”
贺景行心软得不像话,搂紧怀中的珍宝,眼神出奇温柔:“我会。”
*
学校放暑假,从首都到驻地,每天都有军车往返,乔珍珍给乔父拍了电报,说不用他来接,过两天自己搭车回去。
然而乔父考虑到天气太热,再加上闺女还有行李,所以在放假的第二天,还是决定亲自过来接。
他开车到首都大学时,已经快一点了,正是最热的时候。
车子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让一位女同志帮忙去302叫人,结果得知因为天气太热,整个三楼的人都出去了。
女同志知道乔珍珍,让乔父去食堂或者教学楼里找一找,要是还不在,说不定就跟同学出去玩了。
乔父无法,只得又开车去了食堂,问了好几个学生,都说没见到乔珍珍。之后又在教学楼里找了一圈,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没看到人影。
这么热的天,能跑去哪里耍?
乔父纳闷得很,决定到校门口堵人,车子开到半路,就看到对面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从车窗探出头去,问:“小贺,你看到珍珍了没?我来接她回去。”
贺景行抱着书过来打了个招呼,看了眼时间:“现在这个点,她应该还在休息。”
乔父:“我早就去宿舍问了,她们说一整个楼层都没人。”
贺景行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跟乔父解释。
第60章
乔父看他一眼:“看来你知道她在哪, 快上车,先带我过去,我明天还有工作,今天得早点把人带回去。”
贺景行上了车, 给他指路。
车子重新调了头, 不往校外开, 反倒越开越往里。
乔父还奇怪着呢,一脚油门的事,就到地方了。
车子停在院门外, 贺景行下去拍门。
因为乔珍珍不喜欢关房间门窗的缘故,所以贺景行叮嘱她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把院门给锁上。
院子里面很安静,贺景行拍了好一会,才响起一道迷迷糊糊的女声:“谁呀?”
“你爹。”乔父自是听出了闺女的声音。
很快,里面就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乔珍珍打开院门,看到乔父,惊喜道:“爹, 你咋来了?”
“接你回去,要不是碰到小贺,今天怕是还找不到你。”乔父看着闺女乱翘的头发,又打量了一下乔珍珍身后的院子。
乔珍珍懊恼道:“你咋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东西还没收呢。”
“你现在收就是了,车里有地方给你放。”乔父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睡?”
乔珍珍扁着嘴, 给他发牢骚:“宿舍里热死了, 压根没法待!”
乔父安慰道:“在外面上学肯定是要受些苦的,爹一听说你放假, 就赶紧过来接你。咱们那边没这里热,你快收拾一下要带回去的东西。”
乔珍珍点头:“行李还都在宿舍里呢,我先去屋里拿书包。”
乔父跟着乔珍珍进去,将那间东厢房收入眼底,里面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连风扇都有了,这显然不是学校的待遇。
乔珍珍把房间门锁好,钥匙直接给了贺景行。
她知道他最近在忙物理竞赛的事:“你宿舍离教室太远了,又闹哄哄的,平常要是累了,就到这边休息。”
贺景行点头,将钥匙收好。
一旁的乔父审视着两人的表情。
乔珍珍把院门掩上,三人便上了车。
乔父送乔珍珍回去拿行李,贺景行知道父女俩有话要说,十分识趣地在路口就下了车。
乔珍珍扒在车窗上,依依不舍地看着贺景行:“你记得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乔父对上次两人分开时的场景记忆尤深,没好气地打断道:“开学就能见了,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乔珍珍酝酿的情绪戛然而止。
贺景行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朝乔珍珍道:“对,很快就能见了。”
*
待车子重新启动后,乔父问乔珍珍:“刚刚那个小房间是怎么回事?”
乔珍珍也不隐瞒:“那是贺景行租的。”
“专门给你午休用?”乔父问。
乔珍珍点头:“我宿舍太热了嘛!”
乔父不禁咋舌,闺女怕热,小贺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比他这个做爹的还要娇惯!这要是还不成,以后哪个男人能招架得住乔珍珍?
乔父从后视镜里观察着闺女的脸色,状似无意地试探:“小贺怎么对你这么好?”
乔珍珍眼珠子转了转,含糊其辞道:“就是同学之间的关心而已。”
“同学?”乔父冷哼一声,“人家对你这么好,给你跑上跑下的,你还跟人是同学?你这也太不负责了,这不是故意吊着人家嘛!”
乔珍珍噘嘴:“谁吊着他了?!”
乔父:“那你要么拒绝,要么就大大方方地跟人谈,你这不清不楚的,算什么事?”
乔珍珍:“他成分不好,怕影响我,说是等家里平反了再说。”
乔父闻言,沉默了好几秒,给她透口风:“重审错案冤案已经是必然之势,领导们已经就此问题,开了大大小小的会,就看什么时候命令下达。”
*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乔珍珍的宿舍。
乔珍珍跑上去快速收拾了几件衣服,便跑了下来。就这一会的工夫,她头上便出了不少汗。
乔父知道楼上会热,但没想到会这么热,也幸亏小贺同志人细心,不然闺女真要遭大罪了。
乔父将乔珍珍接上后,又转头去接李旅长家的四女儿李建英。
她也考上了一所首都的大学,只不过名声没有乔珍珍的学校响当当。
李建英事先并不知道今天会是乔叔过来接她,看到车后座的乔珍珍,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后,还是上来了。
乔父又去另一所学校接了一个小姑娘,这才开始回驻地。
乔珍珍再次回到家属区,趁着假期,重新捡起了炖汤的工作,继续给乔父调理身体。
因为天气热,食物不禁放,所以中午不炖汤,只晚上炖一小锅。
乔父今年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格外得好,事事也都顺心。
去军区开会时,碰到以前的战友,都说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乔珍珍这次回来,特意找小庄打听了下,当初那个腿部被炸伤的年轻小兵,说是腿伤早就已经养好了,不仅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还因祸得福,调到了小车班。
乔珍珍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八月中旬,乔父收到命令,带着手底下的兵进山区拉练,这一去,没有个把星期不会回来。
乔父走后,乔珍珍决定提前返校,给贺景行一个惊喜,顺便陪他过生日。
她在家里给乔父留了张纸条,便坐上物资车前往首都了。
为了躲避中午的太阳,乔珍珍四点多就出发了,然后连坐五小时的卡车。
到达首都时,正好是十点。
她一下车,整个人都不好了,猛灌了一大口泉水,状态这才恢复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没回学校,而是转头去了糕点店,找师傅买了个还没来得及裱花的蛋糕胚。
她打算等回学校后,亲自动手,用空间里的水果装饰一下,做个美味的水果蛋糕,给贺景行庆祝他的二十岁生日。
他出门在外,家人都不在身边,又没有什么朋友,生日肯定就随随便便糊弄过去了。
乔珍珍提前数着日子,就算昨日乔父没进山,她今天也是要回首都一趟的。
乔珍珍到学校时,正好是饭点,因为要给贺景行惊喜,她故意避开其他人,先去了贺景行租的那个小院。
她将蛋糕背在身后,偷偷往院子里瞧了瞧,见东厢房是上了锁的,这才放心进去。
徐老太太在家,正躺在正房的躺椅上,优哉游哉地吹着风扇。
乔珍珍已经跟她很熟了,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徐奶奶。”
徐老太太见是她,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回家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乔珍珍解释:“我来给贺景行过生日。”
大中午的,她在外面走了一圈,脸都是火辣辣的,放下手上的东西,先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脸。
冷水浇在脸上,整个人才算是活过来了。
乔珍珍问徐老太太:“对了,他这段时间过来吗?”
徐老太太:“每天中午会过来,大概待一个小时,看会书就走了。”
乔珍珍一看手上的表:“那他应该很快就要到了,我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乔珍珍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上锁的东厢房时,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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