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姜总下颌角的创口贴太引人注目, 罪魁祸首究竟是哪位的讨论在公司八卦群中持续了数日，一直到《Super idol》拍摄前夕才消止。
真人秀采取封闭式录制的方式，地点选在滨海的别墅度假区, 导师的行程比较自由，只需在正式录制时到场即可。
《Super idol》的导师团一经公布, 热度居高不下, 尤其是退圈多年的褚冉重新公开亮相, 一批娱乐记者蹲守在度假村门外，意图拍摄第一手资料来引爆话题热度。
公司派车送她们一行人抵达度假村, 车厢中针落可闻, 全因坐在前排的姜别, 大BOSS亲临现场，工作人员战战兢兢。
褚冉无视掉紧绷的氛围，拿出化妆品补妆。
她正纠结选哪个颜色的口红, 毕竟是隐退幕后的首次亮相，必须保证形象完美。
“这个。”旁边的男人抬手，虚虚指了下最右侧那支，褚冉眉头皱了下，不假思索道：“会不会太红了？”
说难听点，她现在不是艺人，不靠脸吃饭，妆容太艳丽容易被记者说是故意抢风头。
姜别淡声回应：“不会。”
姜别的审美一直在线, 褚冉不再犹豫, 专心致志涂口红。
倒是坐在副驾驶的韩泽，没忍住替这对隐婚却又明目张胆的小夫妻捏了把汗。
车里都是人精, 特别是徐程程，姜别再怎么看重褚冉工作室, 也没那闲情逸致给女人挑口红吧。
她多心留意了眼，发现两人全程没多余的交流，好像当真是姜总心情不错，才举手之劳帮了她一下。
抵达度假村，大部队分成两拨，褚冉跟着姜别去办公室，还有一些临时的文件要签署。
节目组的高层早早候在门前，姜别一露面，那群人热情迎上来寒暄。
姜别眉目疏冷，仅是颔首回应。
“姜总，这边是专程为您准备的休息室。”
推门而入，办公室明净敞亮，窗边的绿植郁郁葱葱。
虽然节目组也专门准备了导师休息室，但比不得这边宽敞舒适，褚冉走进去悠悠然转了圈，决定把这间办公室征用了。
韩泽在门前虚虚拦住那群人，“麻烦将褚经理需要签署的文件送过来。”
高层立刻派人去拿。
工作人员的手脚快，文件被放置在办公桌上，姜别坐在会客区的沙发，双腿优雅交叠，慢条斯理摆弄着窗台那盆仙人球。
看着很像高中时被她浇死的那盆。
褚冉努努嘴巴，低下头翻弄文件，她的长发披在肩后，有几缕调皮的发丝总会掉下来干扰视线。
褚冉耐心规整了两次，第三次就耐性尽失，力道有些重地别到耳后。
姜别坐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看到这一幕弯了弯唇角。
他猜，那一刻褚冉很想剃光头。
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姜别停在椅子后面，细细簌簌的轻响唤回褚冉的思绪，她掀了掀眼帘，看到姜别在一言不发扯领带。
蓝白色条纹的布料被他攥在手里，手背上的青筋浮现。
屋里的遮光帘效果不错，经过窗纱过滤的阳光朦朦映衬在他的手指骨节处，随着他扯动领带、扬起下巴的举动，光线蜿蜒至突显的喉结和修长的脖颈线条上。
性张力十足。
褚冉呼吸都乱了一拍，“姜别，你干嘛？”
脑海中浮现出八卦群中的那些污言秽语。
难不成，姜别打算在这里……办公室的玻璃墙外人来人往，是不是有人好奇探头望进来。
褚冉的神经蓦地螺旋状扭曲了，她不敢相信姜少爷敢玩那么刺激的。
姜别俯下身，身上沉冽的木质香侵袭而来，褚冉紧抓住手中的笔，喉咙干涩，这一刻什么话也讲不出口。
等他的手落在她的发顶处，褚冉头皮发麻，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姜别，这里是办公室！”
身后的男人泰然自若，手指顺着她的发顶下移。
“我知道。”他的指尖纠缠着褚冉的发丝，动作轻柔无比。
褚冉脊背僵直，战略性撤退，身子倾向一侧，仰头瞪他：“你知道还……”
姜别捏着那条质地柔软的领带，眉梢挑起，看着她局促不安的小样子，一切了然于胸，包括她想歪的小心思。
“过来。”他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帮你绑头发。”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是一段冗长的寂静。
褚冉嘴唇紧抿，一言不发靠过去，试图用沉默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顺了顺耳畔的碎发，小声道谢：“谢谢。”
姜别没有立刻离开，手撑在靠背处，弯腰到她耳边，“褚冉。”
刚松懈几秒的神经瞬间紧绷。
那股木质香侵入鼻腔，缓慢占据她的感官世界，褚冉岿然不动地签下名字，而后问：“怎么了？”
姜别垂眸，审视着她佯装镇定的模样，缓声笑了笑：“你想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褚冉险些把笔杆掰断。
“……”
签字的过程抓心挠肝，好不容易写完所有的文件，褚冉放下笔就起身想跑，为了维持体面，脊背挺得格外直，走到门前，还不忘跟屋里的人告别：“我去录制了。”
姜别膝盖上摊开一本杂志，姿态散漫，他不急于去现场，低低“嗯”了声。
没再提半小时前的糗事，褚冉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在门外等，见她出来，“褚经理，我带您去现场。”
练习生们已经准备就位，只等导师团登场亮相。
褚冉最后一个到，舞蹈导师是前两年女团出道的主舞担当，rap导师之前和褚冉合作过，是圈内的老人，还有一位制作人代表，是上一季《Super idol》成团的队长。
除了RAP导师，就属褚冉的资历最深。
大家纷纷起身相迎，褚冉打过招呼，一旁的工作人员过来对台本。
熟悉了节目程序，褚冉安静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墙上的大屏幕，练习生的一举一动都被收录其中。
苏若走到哪都是焦点，身边围着许多新结识的小姐妹，反观程清清，独自坐在角落，无人问津，连镜头都很少扫过去，单独的个人镜头更是少之又少。
娱乐圈的生存法则本就如此残酷，优胜劣汰，怪不得别人。
褚冉淡淡收回目光。
导师团入席，褚冉登台，大屏幕开始播放她曾经的演唱会片段，一曲《生而》斩获新曲奖，爆红速度惹人眼红，单是“沈瑜接班人”这一名号就值得令人艳羡，更别提诸如“新生代华语小天后”之类的Tag，哪怕退圈数年，褚冉的名声依旧响亮。
练习生的坐席爆发出一阵惊叹。
“我的天，我第一次见褚冉本人，神仙颜值。”
“单看照片我还觉得林余薇整得很像了，但神韵仿不出来，真的好漂亮。”
主持人将麦递给褚冉，“这位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了，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季的音乐导师——褚冉！”
重新站上阔别已久的舞台，说不紧张是假的，褚冉接过麦，目光环视台下，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频闪灯刺得视野朦朦亮，看不清观众的脸庞，却能感受到她们的热情。
“好久不见，我是褚冉。”她如话家常的开场白令在场的粉丝歌迷泪眼婆娑。
观众几乎有大半专程为她而来。
褚冉看到她熟悉的紫色应援光点亮了全场。
眼眶瞬间发涩。即便她离开许久，仍旧有人在原地等待她。
舞台的光效逐渐暗下，她的视线定格在第一排坐席，那是节目组为各大经纪公司高层安排的VIP位置。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正微微仰起头，安静注视着她。
一如当年在湖色礼，他们之间相隔咫尺的距离，好像伸出手就能碰触到彼此。
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四目相对，褚冉被姜别沉黑的眸子攥住了视线，他歪了下头，指了指她的头发。
褚冉一愣，恍然想起她忘记摘下绑头发的领带了！
场内的掌声经久不息，无人注意到褚冉渐渐泛红的脸颊，以及他们之间隐秘的对视。
初舞台正式开始录制，练习生按照抽签顺序上台表演，苏若抽到十三号，程清清则在五十多号。
这一季的练习生能力参差不齐，苏若出场前，仅有三位能够完整完成舞台，其余的要么因为心理因素紧张发抖，要么直接忘记舞蹈动作。
导师团保持和蔼的微笑，褚冉实在受不了，摘下收音设备，转头对上Rap导师的眼睛，两人无奈一笑。
轮到苏若上台，被折磨许久的耳朵受到灵魂的洗涤，终于活了过来。
苏若的嗓音自带故事感，非常适合叙事抒情类的歌曲。
女孩一袭白裙，恬然站在舞台中央，微微垂着头，每一个音节拿捏稳准，几位导师交换了眼神，在打分表上填出本场的最高分。
褚冉安静听着耳麦中的歌声，眉心微微皱起。
为什么，她在这首歌中听不出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敬慕之情。
苏若表演结束，主持人适当引导：“每一位导师手中都有‘最佳学员’的名额，可以随时进行选择哦。”
苏若归属声乐组，大家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褚冉。
观众席屏息凝神，本场的第一位“最佳学员”将会获得赞助商的代言资格。
不仅如此，“最佳学员”的名号也意味着节目录制中的高流量和高曝光。
一旦褚冉选择了苏若，大家就会默认为苏若是褚冉的“亲传弟子”。
网上的争议便不攻自破，那些对苏若的非议，也会因为褚冉本人的认可而终止。
褚冉抿唇，抬眸看向台上的女孩。
苏若不避不让迎上她的视线，她自信极了，对本场的表演也满意至极。
诚然，与前面那些练习生相比，苏若的表现堪称完美。
但——
“我想暂且保留最佳学员的名额。”
月夜（1）
032.
褚冉的选择掀起现场的一片哗然, 苏若唇畔的弧度僵了秒，镜头捕捉到她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观众席炸开了锅，大家纷纷低声讨论, 在他们的认知里，苏若的表现近乎完美, 根本挑不出错来。
“天呐褚冉好严格, 我觉得苏若唱得很好啊, 我都要哭了。”
“难道是因为网上那些舆论，褚冉怕苏若锋芒太盛超过她？”
“我女神才不会那么小心眼, 别恶意揣测好吗？”
……
观众席离导师团所在的位置很近, 他们的讨论声一字不落传入褚冉耳中, 她置若未闻，不想改变做好的决定。
主持人连忙打圆场，“褚老师考虑周全, 我们是应该看完所有选手的表演再做决定。”
苏若最后的评级为A级，没拿到最佳学员的称号，她下台时面无表情，新结识的小姐妹凑过来安慰：“别灰心啦，你表现得很完美，到最后导师肯定会把名额留给你。”
苏若兴致缺缺，她身上有股天生的傲气，想得到的东西在最想要的时候没能拿到手, 那她就不要了。
中场休息, 紧绷了三个小时的神经终于能松懈一小会。
褚冉小幅度活动着肩膀，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纸条。
褚冉眉梢扬起, 低声问：“谁给的？”
工作人员指了指VIP坐席，姜别解开西装外套的一粒扣, 颈间没有领带，衣襟松松散着，少了几分上位者的严肃和威严感。
优越的面容引得无数小姑娘爱慕端详。
褚冉拆开纸条，姜别的字体比上学时凌厉了许多，他写：【今天奶奶生日，结束后一起回老宅？】
最近太忙，连奶奶的生日都忘记了，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写好回复递给工作人员。
想起什么，她把领带接下来，一并交给工作人员。
希望某些人能懂她的意思，在公共场合守好男德。
衬衫领口开那么大，是想锁住谁的眼睛。
工作人员把两样东西交到姜别手中，褚冉用余光默默注视，他拿到领带没有立刻系上，手指轻攥着那截柔软的布料，指腹摩挲着，很像在把玩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
褚冉莫名有种，他的手指此刻流连在她的脖颈敏感的皮肤上，焦灼又难耐。
姜别侧目，远远睇过来一道轻淡的目光，唇角的弧度似有若无。
他侧了侧身子，有意朝她这偏过来。
在褚冉的角度能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手指穿梭在衣领和领带间，隔着老远，褚冉甚至能越过喧嚣的人群，听到细细簌簌的摩擦声。
就像每个清晨，他比她早醒，睁开眼便是男人站在镜前系领带的身影。
手指捏住那个解扣，微扬起头，骤一收紧。
很像每一场情.事到最后的那一下释放。
褚冉控制不住脑内联想浮现的画面，一股隐秘的小火苗从尾椎骨往上烧，耳廓都染上绯红，她眼眶发烫，感觉多看一眼都是罪恶，没忍住慢慢弓起脊背，埋头趴在了桌上。
姜别弯唇，喉咙间闷出低低碎碎的笑声。
韩泽提醒道：“老板，你们这么光明正大，是打算公开婚讯吗？”
姜别仍旧注视褚冉，她缩成一团，像只鸵鸟把脸埋进沙子里。
“顺其自然。”姜别不强迫她。
韩泽实话实说：“我觉得有必要让公关部准备危机公关，您和太太……最近的感情升温太快，怕是瞒不了太久。”
姜别莞尔：“那就提早准备。”
韩助理兴冲冲地邀功：“老板，婚宴我申请坐主桌。”
姜别转头，眉梢挑起，要笑不笑盯着他。
韩泽的气势立刻跌到低谷，默默低下头通知公关部：“我什么也没说。”-
下半场录制开始，舞台上笑料百出，走搞笑路线的小女生把几位导师逗得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其他几位导师手中的“最佳学员”名额陆续定下，到最后只剩褚冉的声乐组。
休息区，苏若环胸坐在椅子上，对耳畔的吹捧声置若未闻。
“若若，你就看这剩下的哪个能超过你。”她们错将苏若的冷脸当成紧张，“别担心啦，声乐组的最佳学员肯定是你的。”
“若若，那个程清清跟你是一个公司的吗？存在感好稀薄哦。”
正巧轮到程清清上台，众人的目光随之移动，程清清长相清纯可爱，却不惊艳，中等身高，在一群身材吸睛的女孩中更显资质平庸。
构不成威胁的存在，大家也就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
程清清紧握着麦克风，上台后拘谨地鞠躬，“大家好，我是五十三号练习生程清清，来自星途娱乐。”
在场的导师团以及各公司高层对圈内的隐秘秘而不宣，程清清是魏经理的人，靠裙带关系进入真人秀，多少要卖个面子，但也不能太明显，其他导师交换了个眼神，不等程清清表演，就默契地在心中打好分数。
褚冉垂着头，翻看其他练习生的简历。
直到悲哀的调子流淌在演播厅，女孩沙哑的声线唤回她游离的思绪。
“那一句我爱你/永远像少了勇气/别人都说/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没有人相信只有关心。”
她的歌声有种令人心脏钝疼的魔力。
不似苏若更多的将重心偏向技巧，程清清只是借这首歌在诉说一个故事。
她瘦弱的身影被追光灯笼罩，在偌大的舞台上显得尤为渺小。
她安静低着头，声线干净、纯粹，没有经过系统的声乐训练，有些转音很稚嫩却无伤大雅。
褚冉不自觉坐直身，手扶住耳麦，仔细聆听她的每一句歌词。
悲伤的，哀痛的，所有的欲言又止都藏在这首歌中。
褚冉在她的歌声中，听出了几分熟悉感。
但她讲不清楚，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最后的音符休止，场内久久沉静。
程清清紧张抱着麦克风，再次鞠躬，被主持人请到舞台中央。
“导师们觉得程清清的表现如何？”
RAP导师为几分钟前的轻蔑道歉：“很震撼，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饱含情感的歌声了。”
他将麦递给褚冉，“褚老师认为呢？”
褚冉沉声道：“你的歌声让我有潸然泪下的冲动。”
能通过歌曲让听众共情，是歌手需要修炼的最高境界。
话音落下，程清清低垂的眼睛闪烁了下，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主持人：“褚老师给出的评价很高啊——”
摄像师的镜头瞬间锁定在休息区的苏若，一个众星捧月，一个无人问津。
主持人很会制造话题热度，“声乐组的最佳学员候选人，似乎又多了一位呀。”
“怎么办，我更喜欢程清清，刚才我真的要哭了。”
“该死，我想起我前夫哥了呜呜。”
“苏若明显更会唱歌啊，那个转音和高音太震撼了。”
……
观众席的讨论经久不息，褚冉为了公平起见，请工作人员将苏若的那部分重新播放一遍。
“你会选谁？”褚冉转身，询问身后的徐程程。
徐程程面露难色，魏经理可没说过他的小情人还有隐藏技能啊。
她抿唇，实言道：“我更倾向于苏若，她技巧更娴熟，而且在网络上有很高的人气，公司将票压在她身上，我们……”
褚冉打断她，不带丝毫犹豫地说：“但我要选程清清。”
她知道这么做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困扰。
徐程程下意识阻拦：“姜总那边——”
褚冉看向vip坐席，视线不偏不倚撞入男人深邃的眼瞳中，他好似料到了她心中所想，冷然的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纵容。
褚冉的心跳突然陷入一个剧烈的波动频率，她想起之前在会议上姜别对她的维护。
“褚经理的音乐情怀无人能及。”
他希望她永远是纯粹的热爱音乐，不掺杂任何因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高中时，那种随心所欲，拥有靠山的感觉又出现了。
褚冉拿起麦，声线平静：“我选择程清清作为声乐组的最佳学员。”
话音落下，观众席陷入激烈的讨论，那些为苏若而来的粉丝愤愤不平，希望节目组给出合理的解释。
韩泽尽职尽责，“姜总，网上的舆论可能对太太不利，公关部那边拟好了方案。”
姜别捏了捏发胀的眉心，随手指向方案二：“紧要关头，弃车保帅。”
“苏若……”韩泽欲言又止。
“她无法和褚冉相提并论。”
姜别沉声，起身离席，颀长的背影笼在朦朦光晕中，透出杀伐决断的漠然与无情。
如韩泽所料，褚冉选择程清清作为最佳学员，苏若的粉丝聚众在官博评论区讨伐，#褚冉苛责新人#的词条莫名其妙窜上了热搜。
节目录制结束，有关褚冉的词条霸占了热搜榜前三名。
退圈后的首次亮相就引爆了话题热度，苛责头顶“小褚冉”名号的苏若，那些记者好似被人买通，对褚冉进行口诛笔伐。
好在褚冉的粉丝粘性高，不需雇佣水军，自发在评论区与黑□□attle。
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入车厢，褚冉闭着眼，“终于录完了，好累。”
“我忘记给奶奶准备礼物了。”她休息了半分钟，侧过身揪了下姜别的衣袖，“有什么建议吗？”
姜别掀了掀眼皮，从置物架上拿过一方精致的木匣。
褚冉眼睛一亮，打开看，是姜奶奶会喜欢的簪花，老人家一向爱好传统工艺。
礼物备好，褚冉安心地开始补眠。
耳畔，男人轻笑一声，“小没良心。”
褚冉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放在膝盖上的手慢吞吞移过去，缠住他的小手指晃了晃。
“姜少爷，你最好了。”
月夜（2）
033.
黑色宾利穿梭在满城的灯火璀璨中, 窗外的光影迤逦而过，映在眼底仿若斑斓多彩的雾。
拥堵的车流缓慢疏通，褚冉睡了会, 睁开眼看见对向驶来的车。
车窗半落，中年男人的侧脸剪影朦胧模糊, 她仔细辨别了眼, 倏然坐直身子。
姜别感受到她的手指一瞬间绷紧, “怎么了？”
褚冉嘴唇翕动，声音微小：“我好像看到我爸了。”
姜别缄默片刻, 轻轻揉动她的手指, 力道轻柔地安抚道：“兴许是看错了。”
这边通行的车辆大多是来看演出的观众, 路况交通提前告知广大市民会遭遇堵车高峰，褚常青出门必做规划，绝不会在堵车这种没营养又消磨耐心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也许吧。”褚冉自我劝服了。
姜奶奶往年的寿宴办得隆重, 自打鬼门关走了一趟后，就愈发深居简出了。
今天到场的除了家中几个小辈，就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褚冉下车，挽着姜别的臂弯走进正厅，桌前已然宾客满座，长孙姗姗来迟，姜父嘴上责怪一句：“知道是奶奶生日还来这么晚。”
“路上堵车，耽搁了。”姜别时间观念极强, 很少会在重大场合迟到, 他这样讲，必定是不可控因素导致。
姜父没再追究, “快坐吧。”
褚冉走到姜奶奶身边，递上备好的礼物, 老太太打开瞧了眼，一直夸她有心了。
“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褚冉关切问询，手被老太太牵住。
姜老太太一向满意她这个孙媳，笑容缀满眼角深浅的纹路，“都好，一切都好。”
长辈们欢聚的宴席，自然逃不开一些老套的话题。
譬如——
“小稚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吧？姜别你这做哥哥的也要抓点紧，都说好事成双嘛。”
从小到大，姜别永远是被夸赞的对象，好不容易被长辈炮火攻击，姜稚月才不做好心的妹妹，拉着贺随在一旁偷偷笑，看他如何应对。
虽然她们的攻击对象是姜别，但生孩子哪是一个人的事情，褚冉做不到无动于衷，正想帮忙说话，姜别在桌下牵住她的手，示意一切交给他。
源源不断的暖意自他的掌心袭来。
褚冉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笑容也真心了许多。
“我和冉冉刚结婚不久，这事不急。”姜别轻言淡语，没多解释，全然是想多享受二人世界的甜蜜。
这一刻他的声线是沉稳踏实的，令在座的长辈信服，又让褚冉不自觉沉沦其中。
就好像，他们两个真的是互相爱慕而结婚的一对平常夫妻。
晚宴持续两个小时，满桌的菜品琳琅满目，褚冉吃饭慢，不等动筷，面前爱吃的菜品就被转走了。
她腮帮微鼓，将就地夹了块糖醋小排，低头缓慢咀嚼。
姜别唤来家里的阿姨，拿了个新的瓷盘。
褚冉没注意，直到他将瓷盘放到她面前，精心布好的菜品色香味俱全。
她歪头，看着姜别慢条斯理剥虾。
褚冉很爱吃虾，但剥虾总会把手指弄得黏糊糊，所以懒得剥，索性就不吃了。
姜别一直知道她的小毛病，从高中开始就知道，原来过去七年他仍旧记得。
褚冉心头暖流涌动，伸出手指把餐盘拉到面前，翘着唇角卖乖道：“知我者，唯姜别一人尔。”
䧇璍
刚认识那会儿，姜别也不知道褚冉不爱剥虾，她在宋家装得乖巧伶俐，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所有的忌口都不讲，小姨做什么菜她就吃什么。
后面渐渐熟络起来，褚冉不再隐藏娇气包的真面目。
中午一起吃饭，姜别看女孩轻车熟路将盒饭中的绿叶菜挑出来扔掉，偏偏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不爱吃这些。”
姜别皱眉，“胡萝卜也不爱吃？”
“是的。”她点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格外响亮，“你爱吃吗？我可以用这些换你一只虾，很划算的。”
姜别：“你别太离谱”
嘴上这么说，却控制不住把虾夹到她碗中的动作。
褚冉没料到他会妥协，怔愣住，连忙解释：“姜少爷，我其实只是在开玩笑。”
姜别眼帘低垂，吃饭的动作斯文又美观。
“我这是永诀后患。”他咽下嘴巴里的米饭，眼神不是刻意为之的温情，却纵容至极，“免得有些人又低血糖，还要我再跑一趟商店。”
褚冉福至心灵，翘起的唇角透露出小得意-
吃饱喝足，褚冉陪同姜别向在座的长辈们敬酒，绕着席位走了一圈后，姜奶奶允准他们这些小辈先离席。
昨晚没睡好，来到楼上的房间，褚冉打着呵欠走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准备睡觉。
姜别还没回屋，被姜父扣在书房聊公务。
褚冉鲜少来老宅，每次过来都是吃完饭便回了，第一次在这间屋子住下，她不免好奇，感觉每一个物品摆件都值得端详许久。
它们承载着姜别童年时的回忆。
红木书柜上的书陈年老旧，大多是姜别小时候看的书籍，最右侧有本牛皮封面的收藏本，看着像是相册，褚冉踮起脚把它拿下来。
相册的封皮简约轻奢，家里的阿姨经常擦拭，表面没有灰尘。
褚冉盘腿坐在床上，兴致冲冲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不是小男孩光屁股的照片，却也足够令她诧异许久。
那是一张飞往京州的机票，过去七年，时光摩搓回忆泛起枯黄的色泽，但这张登机牌被他完好地保存在相册中、细心收藏。
褚冉翻动页脚的手不由得顿在那。
走廊中响起规律的脚步声，起居室的正门被不轻不重推开。
褚冉回神，连忙把相册放回原位。
仿佛只是不经意窥探到桃花源中的秘密。
姜别在席上帮褚冉挡了不少酒，呼吸声不似以往那般轻，他扯开领带，用余光轻轻睨着她，女人抱着枕头，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回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是困了，怎么不睡？”姜别一沾酒精就脸红，微醺的状态连眼角都泛起淡淡的绯红。
桃花眼的眼尾下垂，配上这抹艳艳的红，眨眼间尽是勾人的欲色。
褚冉舔了舔唇瓣，实话实说：“看到了些东西。”
姜别反应平平：“是什么？”
“……那本相册。”褚冉指了指书架，低头承认错误，“没忍住好奇，就拿下来看了。”
她有种窥探到别人隐私的罪恶感。
姜别换衣服的动作顿了秒。
气氛隐隐有下沉的趋势，褚冉呼吸都收紧了。
她连忙说：“只看了第一页，发现不是相册，我就放回去了。”
姜别微微弓着脊背，落地灯从斜后方渲染着他颀长的背影，房间很静，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走着秒。
顷刻沉默，他问：“眼熟吗？”
他指那张登机牌——褚冉怎么会忘记，他们在京州的那两天，早已成为她鱼惊鸟散的青春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夜深人静，酒精软化了强装镇静的神经。
一些清醒时不能宣之于口的话语，轻易溜到嘴边。
姜别回眸，昏黄的光线将他的目光渲染得悠长又沉静，好似一眼就透过千百个错过的日日夜夜，把褚冉牢牢钉回那段记忆中。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了。”
褚冉喉咙涩然，倔强地别过脸，“我也以为会忘记。”
眼前升起一团雾气，窗外那轮弦月在视野中逐渐朦胧。
耳畔响起轻微响动，床榻的另一侧塌陷，姜别单膝撑在床上，朝她俯身过来。
褚冉当然知道，从她义无反顾决定出道那天起，她就一直在亏欠他。
放到古代，她可不就是撩拨小姑娘动心，然后为了功名利禄赴京赶考，最后抛弃小姑娘的负心汉么。
“看样子，是后悔看到了。”
发顶响起一声轻笑，姜别的话语中含着轻淡的嘲意，“好不容易忘记了，怪我，又让我们褚小姐想起那段伤心事了。”
褚冉只觉心脏最柔软的那一隅被他故意戳动。
还是拿针尖戳的，细密的痛感磨人极了。
顽劣的情绪让她退缩、逃避，根本没有勇气承认。
“没有好不容易，出国之后认识了新的朋友，很快就记不得了。”
褚冉尽力维持声线平稳，“所以，你也不用自责。”
姜别：“……”
他久久缄默。
窗外的夜色随着这段寂静坠入无垠的寒意中，月光亦是冰冷的皎色。
“也是。”姜别淡淡地笑了声。
褚冉的心一点点坠下去，犹如月亮跌进寒潭，寒气四伏。
身后的男人起身，塌陷的床榻恢复平整，萦绕在周身的那股木质香顷刻消散。
脚步声重又响起。
他大概是去洗澡了，褚冉深吸口气，难以平复心绪，想悄悄看他一眼。
不曾想刚抬眼，来不及掩藏眸底朦朦的泪光，就和姜别直直撞了面。
对视在昏暗的灯光中急速升温。
褚冉眨了眨眼，看着他由远及近。
姜别停在她面前，俯身而来，柔软的唇贴上她的唇瓣。
褚冉声息一哽，呼吸慌得明显。
“嘴巴明明是软的。”姜别退开半寸，鼻尖轻蹭着她的鼻梁骨，笑声轻哑，嗓音跟着沉下来。
“不亲一下，还真以为是铁石心肠。”
月夜（3）
034.
姜别在老宅明显收敛很多, 若是在滨江华府，褚冉觉得此刻她早已被剥皮拆骨，成为某个男人深夜的美餐了。
身边的男人喝过酒, 入睡格外快，他的呼吸声很轻, 缱绻在耳畔, 均匀、沉缓。
手臂习惯性拥住她的腰, 前几次醉酒，褚冉依稀记得他会轻轻拍动她的脊背, 哄她入睡。
这样温情的夜晚, 她却失眠了。
睁眼是空荡荡的天花板, 褚冉多希望脑袋中纷杂的思绪能像天花板一样空白。
明天还要录节目，她揉了揉眼眶，好担心黑眼圈严重到无法遮住。
不自觉翻了个身, 将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随即，她灵敏的耳朵捕捉到姜别的呼吸声有一瞬的停止，而后温醇的嗓音响起：“睡不着？”
褚冉回头，对上他静如深潭的眼眸，声音低下去，“我吵醒你了？”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力道，褚冉被他拉回怀里。
姜别闭着眼，半梦半醒的模样, 他低低“嗯”了声, 倒是没藏着掖着，坦诚无比地说：“你一直乱动。”
褚冉怀疑这人是故意让她有愧疚感的！
“那你松开我。”她瘪瘪嘴巴, 有点小孩子脾气，“我去床边边上睡。”
这么大的一张床, 还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么。
姜别没松手，抱着她在那笑。
他一直在笑，褚冉气急，“你再笑就去睡客房！”
姜别担心她急躁更睡不好，敛起唇角的弧度，轻握住她的手背，“要我哄你睡？”
他的语调和声线都有些微妙，沉落的尾音带着温柔的力道，将她推入软绵绵的云朵中。
褚冉莫名安稳下来，鼓了下腮帮，“你还会哄人睡觉啊。”
姜别敛着浓睫，“嗯”声：“熟能生巧。”
褚冉想笑，“那你试试。”
姜别控住她的腰，把人转了个身，褚冉陷入他怀里，仰起头，半昏半沉的黑夜中依稀可见男人深刻的下颌线条，他喉结滚动一下，掀起被子把她裹住，“闭上眼睛，想点开心的事情。”
褚冉：“没有开心的事情怎么办？”
“……”沉吟，叹气，无奈笑开。
“那就想想我。”姜别弯唇，“我记得有人说，看见我这张脸就犯困。”
褚冉闷声不说话了，高中时逃避做题的话也被他记着，某些人的记忆力不要太好。
“姜别，你给我唱首歌吧。”褚冉突然来了兴致，眼睛亮亮盯着他看。
姜别掀起眼帘来，眼神讳莫如深。
“这一刻，我多希望褚冉不是褚冉。”
“你把我绕晕了。”褚冉懵懵的，却恍然明白了，她促狭一笑：“姜少爷，你是担心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姜别把乱动的小脑袋按回怀里。
“我用非专业的耳朵来听你唱歌。”褚冉软磨硬泡，主动抱住他，“姜总，来一首呗？”
褚冉的半个身子贴过来，她身上的睡裙面料薄，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能清晰感知到女人的身材曲线。
姜别闭了闭眼，忽然发觉是他主动被褚冉拉下水的。
本来属于她一个人的失眠夜，这下两个人闹腾，更睡不着了。
姜别眉眼耷垂，不得已答应，“你先把腿收回去。”
褚冉笑眯眯的，料定他在老宅不会做什么，故意用脚尖蹭他小腿，“那你是愿意了？”
姜别颔首，叹息中是明显的无奈和纵容。
褚冉安稳下来，静静放柔呼吸，心中忍不住期待，她还是第一次听姜别唱歌呢。
男人的手掌缓慢拍动她的背，沉静了半刻，男人清醇的声音伴着沉静的夜色奏响。
他在唱程清清的初舞台歌曲。
“你是窗外另一片风景/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关系/你的呼吸藏在我的爱情里/何时能诚实面对自己。”
姜别的声线沙哑，在她耳畔低低诉说着。
褚冉知道这是歌词，却忍不住将它当成姜别的心里话，他好像在控诉什么，用沉缓隐忍的歌声引她心潮澎湃。
他在等她的回答。
迈出这一步很艰难，褚冉在原地踟蹰、徘徊，她从不相信有了裂缝的感情能恢复如初。
不限于爱情，还有亲情。她孤绝地将自己封锁在密不透风的壳子里。
就算重新开始，姜别心中的芥蒂就能消失吗。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用心的一段感情，都被她决然放弃了。
褚冉无法原谅自己。更担心重蹈覆辙，到头来不过绮丽的美梦一场。
姜别唱完，没有立刻开口，轻拍她后背的动作间断、缓慢，他知道得不到答案的。
于是缓声叹了口气，声音贴近她的耳朵，喉间是还未平息的气息，“睡吧。”-
翌日，褚冉的手机被明薇的短信疯狂攻击。
明VV：【论人气还得是我们褚经理啊，都过去十二个小时了，热度还在飙升。】
明VV；【我在看正片，我感觉苏若唱得不差呀，你为什么不选她？】
明VV：【好吧，我理解你为什么选程清清了。】
褚冉翻了个身，没想到身边的人还在，她恍恍惚惚“唔”了声，转头看到姜别精致立体的五官在眼前放大。
他睡在靠窗的那侧，晨间的微光越过薄纱，跳跃在他浓长的睫毛上。
褚冉想起昨晚的温情，没忍住笑了笑。
感觉他俩也不算塑料夫妻情了。
明薇的消息还在继续轰炸，褚冉慢吞吞回复：【起初我一度以为是我的问题，我真的怀疑自己了。】
褚冉感受不到父爱，不能感同身受，她错以为是自己无法共情，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苏若。
而程清清唱歌时，在场绝大多数观众都泪眼婆娑，哪怕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女孩，也会被她的歌声打动。
褚冉这才做了决定。
明VV：【平心而论，我听苏若那首歌确实感受到了她技巧的纯熟，但没想到我家老头。】
褚冉追问：【程清清那首《是非题》呢？】
明VV：【这首歌适合你跟姜总。】
明薇促狭道：【你头上那根发带，是姜总的领带吧？】
褚冉：【……能看出来？】
明薇：【不瞎不傻，一眼识破：）】
好在镜头不曾对准VIP席位，否则那群网友早就炸开锅了。
网上的舆论倾巢袭来，星途公关部加班加点，熬了一个通宵和黑粉硬碰硬，奈何网络喷子的输出能力太强，有些路人狠狠共情了苏若，替她在《Super idol》的官博评论区鸣不平。
明薇截图给她，还有网友说褚冉作为一个前辈，不该那么小心眼，暗嘲她格局太小。
褚冉眉眼淡然，并不把评论放心上。
没注意到姜别醒了，他拿过她的手机扔在床头，“没必要看。”
褚冉解释：“我又没生气。”
姜别闭着眼醒神，她缄默半刻，戳了下男人硬邦邦的手臂，“姜别，你觉不觉得苏若的粉丝太疯狂了。”
疯狂程度不亚于伪装成脑残粉的水军。
姜别睁开眼，眸光深沉。
褚冉纠结道：“她背后真的没有公司团队运营吗？”
姜别薄唇动了动，“没有。”
“好奇怪。”褚冉想不通，索性就不费脑细胞思索了。
天降紫微星也好，哪家的大小姐体验娱乐圈副本也罢，和她都没太大关系。
在老宅用完早餐，姜别需要回公司处理事物，派司机送她去度假村。
初舞台过后，百位练习生分别选择了适合自己的组别，程清清作为声乐组的最佳学员，今天的任务便是带领其他成员练习主题曲舞台的曲目。
褚冉到场时，练习生们零散坐在训练室。
“抱歉，你能再讲一遍吗？”靠近苏若的女生举手发问，娇软的语气听不出苛责感，“是我太笨了。”
程清清眨眼，忍不住提醒：“……已经是第五遍了。”
女生尾音波折地“啊”了声，无辜抱怨：“难道只有我不懂吗？”
其他女生交换了眼神，立刻附和道：“我也一知半解啦。”
她们的举动无疑是质疑程清清的能力，认为她担当不了声乐组的最佳学员。
数道目光由四面八方聚集在程清清身上，台上的女孩慢慢垂下头，不停鞠躬道歉：“抱歉，我再想个容易理解的讲法。”
女生话锋一转：“若若，不如你给我们讲讲？”
苏若：“这不太好。”
她锋芒尽敛，一改往日被簇拥的姿态，安静坐在角落里。
在程清清被责难时，保持谦虚和低姿态是最容易吸粉的方式。
不得不说，苏若确实适合娱乐圈，她有足够的心机和城府来应对各种变幻莫测的事端。
苏若讲完，大家的关注点又重新回到程清清身上，她陷入两难的境地，答应的话就是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不答应又无法合理说服她们。
小姑娘怯懦地咬着嘴唇，细声慢语地说：“苏若，你来讲吧，我不太适合……”
程清清主动请求，苏若就能名正言顺取而代之。
那边，苏若眉眼间的狡黠转瞬即逝，正要起身，练习室的门被推开。
褚冉和跟拍摄像师出现在门外，女人一袭米色长裙，及腰的长发微卷，清淡的妆容衬得眉眼柔和，颇有种仙气飘飘的韵味。
“大家哪里有问题？我可以随时解答。”
月夜（4）
035.
苏若的计划被打断, 她重新坐回去，面色沉冷，碍于摄像机在拍, 不得已转变神情，笑意吟吟跟着大家说：“那就麻烦褚老师了。”
程清清作势要下台, 给褚冉让出讲台的位置。
褚冉走到她身边, 轻按住女孩的肩膀, 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而后并肩坐下。
这下, 大小王的角色已然分明。
褚冉的举动无疑是在告知所有人：程清清是我认定的最佳学员, 无人能更改这一决定。
程清清掩饰不住眼底的感激。
褚冉拿走她手中的曲谱, 上面认真标画着需要注意的细节，小姑娘的笔迹娟秀，字如其人, 但歌声又隐含怆痛，这股强烈的反差感令褚冉对程清清刮目相看。
“你标记的很清楚，按照曲谱讲就可以了。”
褚冉手肘抵住桌面，虚虚撑着下颌，看似懒散的姿态，脊背却挺直，抬眸望向其他练习生，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多掩藏。
最先苛责程清清的女生不敢抬头, 生怕得罪了导师。
褚冉唇畔的笑意清浅, 目光悠然滑过在场的众人，细细品味各色各样的神态。
还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脸上藏不住事，稍微被警告一下, 就露了怯。
“大家同在声乐组，理应互相帮助、互相指教，如果有人想要补充，可以在程清清讲完后，主动上台来。”
褚冉屈指，轻轻叩动着桌面，这是姜别在谈判桌上惯用的姿态，如今被她学了八成像，足够震慑住这群小姑娘了。
偌大的练习室针落可闻，无人敢作声。
褚冉看向不远处的苏若，“苏若的唱功很棒，大家有时间可以向她取取经。”
被点到名，苏若仰头看向讲台，她需要微微仰视才能对上褚冉的眼睛，这种感觉很难接受。
苏若默不作声攥紧手指，嘴角的弧度有些僵，“我会尽最大可能帮助大家。”
褚冉得到满意的答复，“那你们继续，程清清标注的曲谱很详细，建议传阅学习。”
“——明白。”女孩们齐声回应。
褚冉起身，将讲台完全留给程清清。
女孩眼底闪过一丝无措，褚冉公私分明，完全认可她在音乐上的才华，自然不会因为私生活对她有所偏见。
“我相信你。”褚冉笑了下，“加油。”
这句话她压着音量，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
程清清心底慢慢积聚起充足的底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格外有灵气，“我会努力的！”-
下午四点，天边夕阳余晖渐收。
姜别刚开完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回到办公室还没多久，韩泽敲门而入，神色郑重道：“姜总，褚先生过来了。”
闻言，姜别眉心微蹙，“请他进来。”
韩泽立刻去请，几秒钟。
笃笃笃——
敲门声。
“进来。”
姜别坐直身，抬头看向来人。
褚常青单独前来，身后没有随行的助理，穿着也相当休闲，再配上他温和的笑容，俨然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
姜别客气起身，该做的礼节到位，脸上的神情却称不上热络，一贯的冷然与疏淡。
“褚先生。”他的称呼更是疏远。
褚常青半开玩笑地纠正：“好像从未听姜总喊过一声岳父。”
姜别也笑，笑意不达眼底，仔细看还掺杂着几分嘲讽，他在商场上早已练就了一副虚情假意的伪装，但对待眼前的男人，姜别能想到的只有褚冉的委屈和失落，他也懒得逢场作戏了。
姜别眸色平静，往后靠着椅背，“褚先生并不缺我这一个女婿，不是吗？”
褚常青：“看来姜总都知晓了，我今天确是为了苏若的事情而来。”
姜别淡笑着，“我更喜欢您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
经过24小时黄金公关时间，网上的舆论几乎被平息，褚常青的私人团队更擅长处理艺术圈的纠纷，堪堪撑了一天便败下阵来。
褚常青不清楚姜别手中还有什么底牌，为了苏若，他主动登门。
作为一个父亲，心中的天平倾向哪个女儿，不需多言。
姜别更不知如何告知褚冉这件事情，褚常青就是她心底难以愈合的疮疤，他不能想象，如果知道父亲的所作所为，褚冉该有多难过。
“苏若签在星途娱乐，未来的发展和公司息息相关，我可以让团队收手，等苏若成功出道，我们可以实现双赢。”
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点过于密集。
姜别缄默片刻，唇角翘起，恍然明白了褚常青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也没有多爱这个小女儿，能用“双赢”来定义女儿出道的结果，他大概将苏若视为一个成功父亲的标签。
姜别不再多言，冷声道：“苏若是星途的艺人，自然有她未来发展的规划，您可以放心。”
打了半个小时的太极，褚常青没能在姜别口中得到准确的答复，心急地亮出底牌：“苏若是我的女儿，这件事褚冉知晓吗？”
姜别倏然笑了，他逆着光线，侧脸线条被勾勒得格外锋利，黑眸深沉，像是一汪寒潭，深邃而摄人。
“您大可一试。”
不等褚常青开口，姜别拨通内线，“韩助理，送客。”
褚常青儒雅的脸上浮现出郁色。
韩泽站在门前，“褚先生，我送您离开。”
褚常青深深看了眼姜别，“不必劳烦。”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恢复寂静。
姜别神情毫无波澜，侧目看着落地窗外的钢铁森林，脑内思绪很乱，他缓慢捋清后，抬声道：“褚经理那边，你多留心看着。”
言下之意，不准褚常青有接近褚冉的机会。
韩泽：“收到。”-
导师的工作量不重，训练室挨个转了一圈后，褚冉回到办公室躺尸，手上还有几个艺人约曲的邀请，她简单遴选，在最后的邮件中看到了“林余薇”的名字。
褚冉登时被气笑了，原本就是照着她的样貌整容出来的复刻版，不好好演戏，还想影视歌多栖？
褚冉不多犹豫，直接回绝了。
司机来到楼下，褚冉收拾东西离开，下楼的途中经过吸烟室，昏昧的走廊尽头一道纤细的身影隐约浮现。
褚冉驻足半秒，遥遥与她对上视线。
苏若纤白的指尖夹着烟，烟雾迷蒙了面容，这股颓败的气息与她纯净的脸格格不入。
“能聊聊吗？”苏若启唇，四下无人之际，她甚至省去了应有的称呼，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知该如何称呼褚冉。
是前辈，是老师，还是——姐姐？
褚冉莞尔，是该聊一聊，“好啊。”
苏若的问题在褚冉的意料之中，她想知道初舞台时，为什么会输给程清清。
她质疑褚冉的选择带有私人恩怨。
“她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唱歌。”听苏若的口吻，大概率知道程清清与魏经理的隐秘关系，眼底藏不住厌恶，因为她深知程清清也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褚冉坦然道：“我没有选择你，是因为听不出你那首歌所包含的情感。”
苏若眼神闪烁了下。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湖色礼。”褚冉靠着墙，仔细回忆着，“那天你唱了《生而》，故事感强，技巧娴熟，足够让人过耳不忘。”
女人轻柔的话语流淌在静谧的走廊，闭上眼，如白云出岫勾绕着耳膜，褚冉的声线治愈轻磁，不刻意压低音量，总是温柔动人的。
她笑了笑，低声说：“我的问题会有些冒昧。”
苏若：“你说。”
“你爱自己的父亲吗？”褚冉平静凝视着她，抿抿嘴唇，补充一句，“又或者，你感受得到他的爱吗？”
爱是双向的，缺了任何一方都构不成这种永恒连结的情感。
这句话显然触及了苏若的逆鳞。
她骤然抬高音量，“——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在小时候，父母争吵，褚冉一直是维护褚常青的，企恶裙八八三〇妻柒勿三溜更新本文但时间过去太久，她不太记得激起这种下意识维护的冲动心理。
“这样啊。”褚冉点点头，实言道，“但在那首歌中，我没有感受到。”
苏若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着，“褚经理，你有没有想过，是你不能感同身受？”
她话中带刺，细密的针尖故意戳向褚冉的软肋。
“换句话说，您感受过父爱吗？”
在国外的这些年，褚冉想尽办法平复内心的沉疴，她以为自己忘记了、释怀了，以为焕然新生了。
但回到国内，回到熟悉的城市，见到阔别许久的故人，那些被强制遗忘的记忆就像埋在春泥中的种子，不多时就钻出土壤，重新在她的脑海中扎根疯长。
姜别是这样，褚常青亦是如此。
她永远记得高三那年远赴京州，怀揣着一腔爱意，想给父亲一个生日惊喜，最后却看到和睦的一家三口站在画廊门前的画面。
仅是回忆，当时刺痛眼眶的感觉就顷刻袭来。
褚冉不否认，仰头闭上眼睛，声音悠远，“也许吧。”
这个回答让苏若怔了秒。
她以为褚冉会失去分寸，她甚至脑补出神色淡然的女人暴躁狰狞的面孔。
“不要抽太多烟，对嗓子不好。”褚冉离开前，留下关切的一句。
苏若目送女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收回目光，拿出口袋中闪着红光的录音笔，关掉、扔进垃圾筒。
一无所获。
回到练习室，小姐妹们凑过来，闻到清晰的烟味，“若若，你心情不好吗？”
苏若唇角紧绷，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没事，在走廊遇到褚老师了。”
面面相觑之中，有些话语不需言明。
“她为难你了？”心急的女生管不住嘴巴，气氛立刻变了味道。
苏若摇摇头，“没有啊，只是聊了两句。”
暧昧不清的回复坐实了她们的猜想。
“果然不能太扎眼，我来之前还以为她会很喜欢你呢。”
“拜托，谁愿意接受自己被替代的事实呀，哪怕她是褚冉。”
大家一言一语，褚冉的形象被蒙上一层尘埃，变得灰蒙蒙的，像一尊即将坍塌的神像。
这时，一道细微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我觉得……褚经理不是这样的人。”
月夜（5）
036.
喧哗的练习室一瞬沉寂, 程清清资质平庸，却被褚冉选中成为最佳学员，享有高热的话题度以及旁人所不能及的镜头量, 早就引来无数的非议与嫉妒。
“你是褚冉的死忠粉咯，肯定替她讲话。”
“死忠粉？我看是狗腿子吧——”
现下是休息时间, 没有镜头跟随, 大家的言语放肆许多。
“我如果是你, 就找个角落偷乐去了。”
“就是就是，在我们这找什么存在感。”
程清清被七嘴八舌怼了一通, 手指攥紧衣摆, 忍不住解释道：“我没有想炫耀什么, 只是……褚经理毕竟是我们的前辈。”
苏若冷眼看她们争辩，置身事外的模样透露出不屑一顾的傲气。
哪怕这次争吵是因她而起。
程清清下意识看过来，对上苏若冷然的眸, 气场对撞，两秒便败下阵来。
其他人结伴去餐厅吃饭，练习室渐渐空荡下来，苏若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略微等待，程清清做事一向慢，符合她温吞的性格。
程清清走出房门，看见倚靠在墙上的女生, 眼帘低垂下去。
苏若点燃一支烟, 夹在指尖，烟雾缭绕, 这种烟对于不抽烟的人来说，气味有些呛鼻。
程清清艰难忍住喉咙间的异样。
“录节目之前, 沈阙主动加我好友。”苏若随口提及，好似朋友间正常的交谈，“他请求我好好照顾你。”
程清清眼底骤然波澜四起，她猛然抬起头，“你跟他讲了？”
“讲什么？”苏若仰头，深深吸了口烟，唇瓣微张，浓稠的烟雾弥散开来，模糊的面容中那双清亮的黑眸摄人心魄，“跟他讲，你的女朋友能参加节目，是因为爬上了魏经理的床？”
程清清肩膀瑟缩起。
苏若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他心目中清纯到接吻都会害羞的女孩，背地里不是勾引男人的婊子，还是介入旁人家庭的第三者。”
低怯的呜咽声回荡在空寂的走廊。
“我求你，不要告诉他……”程清清哽咽着，姿态卑微地躬起身子，“我不是故意抢走最佳学员的名额，我只是——”
苏若漠然截住她的话语：“你想赌一把，赌赢了你会获得褚冉的青睐，可以不再受制于魏经理。”
被戳中心思，程清清的哭声戛然止住。
“然后和沈阙好好在一起。”苏若笑她天真，“程清清，做人不能太贪心。”
笑意融进女孩清澈的眼底，“后面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了吧？”
程清清嘴唇翕动，缓慢地点了点头-
节目录制完已经是晚上六点钟，褚冉来到地下车库，司机恭谨站在车边等待。
褚冉走近，司机拉开车门。
车库的光线昏暗，褚冉远远地没能看清车厢中的情形，直到躬身上车那秒，看到车厢中的男人，她微怔：“你怎么过来了？”
姜别膝盖上放着平板，长指滑动屏幕，闻言掀起眼帘，漫不经心看她一眼，“一起吃饭。”
星途总部到度假村车程接近半个小时，再加上晚高峰的车况，姜别至少在路上花费了快一个小时。
就为了和她一起吃饭？
褚冉带着点质疑，“哦”了一声后，拿出手机扒开日历，很平常的日子，也不是重要的纪念日。
所以，姜别的哪根神经错乱了？
姜别看着她飞速变换的小表情，轻笑了声：“想问什么就问。”
褚冉的脑海中过滤着结婚后两人的正常夫妻生活，共同用餐的次数屈指可数，很多时候是他应酬，她或是被明薇喊出去探店，或者潦草凑合一顿。
褚冉斟酌了半晌，最后直白问道：“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姜别透过镜片淡然凝视她，防蓝光的镜片，不带度数，没有造成任何眼睛的变形，反而令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更显深邃。
金丝边框折射着金属色的冷光。
他的眼神却称得上温情脉脉，“姜太太，夫妻共进晚餐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吗？”
“如果是正常夫妻……”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褚冉后知后觉，好像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一段“不正常”的婚姻，哪怕两人心知肚明。
姜别似笑非笑，聪明如他，怎会不知褚冉心中所想。
“那我们以后，可以正常些。”他眼帘缓缓抬起来，望向她。
褚冉眸光不由自主落在男人微扬的唇角上，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不用多加思考，姜别更没有故意隐藏他的想法。
两个人都有意弥合曾经的感情裂缝。
褚冉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车内的照明灯光昏暗微弱，交织着窗外的灯火阑珊，淡淡的光线晕染在他的眸底。
褚冉在他长久地注视中，越陷越深。
静一小会，姜别温醇的声音再响起，“可以吗？”
在这一秒，褚冉心中所存的顾虑和担忧，好似被他轻柔的目光骤然拦截住，足以毁灭城池的洪水偃旗息鼓，春日阳光普照，化作涓涓细流，流淌在心坎，融掉经年积久的冰雪。
褚冉脸颊有些烫，受不住他这样温情的凝视，仓促地别开眼，伸手捂住姜别的脸，把他往远处一推。
姜别哑然失笑。
这辈子敢嫌弃他的，也就褚冉一人了-
在八百关吃完饭，司机送他们回滨江华府，冰冷空荡的房子因两人时常入住，稍微添上了丝人情味。
茶几的桌上还有褚冉吃剩了的半个沙糖桔。
姜别不爱陌生人打扫房间，经常是老宅的阿姨前来清扫，昨日宿在老宅，阿姨也就没有上门了。
前两日醉酒，褚冉被姜别抱进屋里，玄关处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刺得她眼睛作痛。
她埋怨了一句，不曾想今天进门，炽白的光线变成柔暖的昏黄色，照亮入室的一隅，颇具温馨的气息。
褚冉低头换鞋，刚直起身，腰被人揽住。
脱掉高跟鞋，褚冉才直观地感受到来自姜别的身高压迫，她仰着头接吻，没一会儿脖颈就开始酸涩。
姜别适时松开她，不发一言抱起她往浴室走。
为什么之前会觉得夫妻关系不正常呢，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姜别才像个正常的男人，痴馋妻子身体的丈夫。
尝过一次甜头后，褚冉也痴迷他的身体。
夫妻情分不怎么样，但性生活格外和谐。
褚冉埋头在姜别怀里，闷出几声笑来。
一切水到渠成，褚冉被剥光，剩下一件内衣挂在腿弯，她小腿轻勾住男人的腰，开口时声线有点哑，带着勾人的情欲，“姜别，这种时候你怎么不问我‘可以吗’？”
浴缸中的水流声淅沥。
姜别单手撑在她身侧，轻轻一笑，但最后刻意停顿住。
眼神格外耐人寻味。
他指腹摩挲着褚冉的唇瓣，指尖向下，停在晨间残存露水的山谷，雨水朦朦。
“这个问题，我觉得不需要询问。”
褚冉耐不住他这般举动，唇畔溢出嘤嗔。
“……但我觉得，你讲那句话很性感。”
手指陷入山谷松软的泥土中，渗入进去的雨水被尽数挤压出来。
姜别坏心地咬住她的唇，封住那些细碎动人的声音。
意乱情迷中，褚冉听到他在耳边问：“可以吗，冉冉？”
褚冉被他弄得眼角红红，头发蓬松散乱，微濛的双眼求饶般看着他，控制不住地想喊他的名字，“姜别。”
男人磁沉的声线低“嗯”一声，抱住她的力道更重，给予足够的安全感。
“我在。”
有些话只能在醉后和动情时宣之于口。
褚冉仰头，视野中是随波浪浮沉被切割细碎的灯光，她用力回抱住身前的人，将数年缱绻在午夜梦回之际的话语低低诉说。
“我好想你。”
有很多次，她常常坐在学校附近的广场上发呆，那是一座废弃的音乐台，鲜少再有乐团来表演，只有栖息多年不舍离去的白鸽光顾。
大三那年的冬天，她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姜别。
那个站在她十七岁记忆深处的少年，远远望着她，几只羸弱的鸽子翩跹在他们的对望中。
褚冉以为是梦一场，就那么定定看着他。
直到那人转身离去，一眨眼的功夫，他驻足过的地方换成一位白人，她就知道，又是长久思念幻化的影像。
那个时候，姜别早已毕业，他该出现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被人簇拥、仰望。
而非伦敦无人问津的黄昏巷落。
更不该出现在她的梦里。
这份思念之情有些重。
褚冉结束后趴在床上休息，肚子有点饿，本来想忍忍，结果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叫嚣，咕噜咕噜的轻响在寂静的空间回荡。
姜别靠在床头看文件，分心看她一眼，也许是灯光柔和，衬得他眉眼缀满笑意。
“饿了？”
褚冉脸皮薄，嘴硬道：“明明是你的肚子在叫。”
姜别放下文件，翻了个身，好整以暇地捏了捏她的嘴巴，“浑身上下就嘴是硬的。”
褚冉放软声调：“……那你饿不饿？”
姜别掀被下床，问她想吃什么。
过了二十五岁就要注意身材了，不然屁股会变大，腰也会变粗，褚冉思量了好久，勉强地回答：“煮一碗荞麦面吧。”
姜别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慢条斯理系上家居服的纽扣，“看着你吃饭本来就没食欲，还不让我弄点容易下咽的事物来吃？”
褚冉拎起枕头扔过去，“你什么意思？”
姜别稳稳接住枕头，放回床上，顺便安抚了下奓毛的女人，“夸你秀色可餐。”
月夜（6）
037.
只有上完床被满足后的姜别嘴巴会是甜的。
褚冉深知他这副嘴脸多么虚假, 也就没将这句违心的夸赞听进心里，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姜别说看她吃饭影响食欲了。
褚冉吃饭很重视规矩，从小被褚母培养的名媛做派是束缚她的无形枷锁。
不能在桌上表现出对哪道菜的喜爱, 更不能表露出厌恶，所以一贯面无表情对待每一道菜品, 这就导致即使喜欢吃, 也只能吃很少几口。
姜别第一次发现褚冉有这种病症, 是李勋的生日宴上。
李勋朋友多，没在餐厅举办派对, 索性去露营, 大家一起弄露天烤肉。
篝火燃亮, 三五好友围坐两侧。
秋日凉风习习，褚冉裹紧身上的卫衣外套，身边的女生她不熟悉, 便一直沉默不语。
男生结伴在烤肉架旁忙碌，李勋的大嗓门相隔数米清晰撞进耳中。
“李勋好搞笑，他耳朵上挂着什么呀？那是鸡翅吗哈哈哈哈。”
“小洁你快看，你男神除了跳舞的时候像个人，其他时候小丑本丑了。”
室友徐洁暗恋李勋，在女生群体中不是秘密，虽然关系尚浅，但她们的夜聊从不刻意避开褚冉。
隐约知道一些内情, 褚冉也弯了弯唇角。
徐洁面红耳赤, “什么啊，你们快闭嘴啦, 褚冉你怎么也跟着她们闹我！”
褚冉不讲话，依旧是大家眼中的焦点。女孩身姿瘦弱, 被一件宽松的卫衣外套包裹，在那个年龄，大多数女生都不爱这么极简的穿搭。
褚冉却保持自己的风格，看着很性冷淡，符合她厌男的人设。
篝火旁的笑闹声传到男生耳中，李勋扬声喊了句：“你们在笑什么？”
“李勋，小洁说你——”
徐洁红着脸捂住好友的嘴巴，眼神闪烁地望过去，“没什么，你快忙吧。”
李勋摸不清头脑，弯腰去拿盘子，将烤好的食物装进去，“别哥，你去休息会吧，我和随哥弄。”
贺随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斜斜撑着身子，大半天过去，几乎是姜别烤熟一串，他就随手拿过来吃一串。
眼见烤架上的鸡翅熟了，他伸手去拿，却被姜别拍开爪子。
“拿去给褚冉。”姜别淡声交代。
李勋收到指令，促狭地瞄了眼贺随，“哎哟，有些人的正宫地位不保了呢。”
贺随：“滚。”
李勋扭着妖娆的步伐，手里端着食盘走到篝火旁，女生们分发了饮料，闻到孜然和辣椒混杂的香气，饿了一下午的胃开始叫嚣。
“我的天，你们好棒啊。”
得到夸赞，李勋谦虚一笑：“低调，快分着吃，还想吃什么大胆跟哥讲。”
徐洁被好友推了下，“李勋，小洁说想吃鸡翅！”
李勋拍了拍胸膛，“没问题，马上去给烤。”
盘子上的烤串种类繁多，摆在最上面的鸡翅格外显眼，大家只顾着起哄，“这不是有一串嘛。”
她们就想着让李勋亲手递给徐洁。
原来朋友们聚在一起玩闹，心中会有莫名的充盈感，哪怕她游离在人群的边缘，也能被欢腾的气氛感染到。
褚冉安静坐在一旁，看着她们闹腾，嘴角弯起的弧度清浅。
耳畔是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不曾想，李勋突然正色：“那不行，这鸡翅是专门给女神的。”
话音落下，起哄声骤然停息，一截木柴被烧灼，刺眼的火苗升腾而起。
褚冉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盘桓在她的发顶。
李勋神经粗大，根本没发觉异样，拿着鸡翅走到褚冉面前，“给。”
褚冉：“……”
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褚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徐洁定定追寻着李勋的一举一动，对上视线的那秒，她咬着嘴唇低下头。
“不用了，我不爱吃。”
褚冉说完，萦绕在周围的氛围更诡异了。
秋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摩挲着耳膜，大脑神经也跟着嗡鸣。
李勋“哦”了一声，听起来有些低落，他垂着眼，叹了口气。
徐洁牵起唇角，主动缓和气氛：“褚冉你就拿着吧。”
褚冉很少有这种进退为难的局促感。
李勋：“不用勉强。”
“……”
褚冉道歉的话刚绕到嘴边，李勋转过身，沉了沉肩膀，大声喊：“别哥，女神不想吃你烤的东西，你好失败哦——”
回音久久回荡，撞击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紧绷的氛围骤然被打破，徐洁暗淡的眼眸也一瞬间亮起。
少年人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前一秒鸦雀无声，下一秒齐声起哄：“别哥，你好失败啊！”
哪怕平日里惧怕着姜别的女生，此刻也笑意盈盈加入其中。
褚冉眉心跳了下，迟疑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隔着升腾的火光，视野被熏烤地模糊朦胧，唯有他的眼睛清亮，仰头对视的那一眼，姜别歪了下头，薄唇微勾，好似在询问她：褚冉，这又是闹哪一出，嗯？
褚冉看到他唇畔一拂而过的笑意，低头，弯腰，双手摊开，把脸埋进去。
李勋计谋得逞，“女神，你要别哥亲自来吗？”
女生们立刻爆发出一阵“Yoooo~”的惊呼。
褚冉空出一只手，拿过那串鸡翅，但起哄声不降反升，熟悉的薄荷味钻进她的指缝，存在感极强地侵袭入她的感官。
稍稍偏过脑袋，褚冉用余光看见身旁的人影。
座位有些低，太委屈姜别这双长腿了，无处安放，于是骄矜地屈起。
“你怎么过来了？”她问。
姜别侧头，言简意赅：“休息。”
褚冉：“哦。”
“顺便来问问，”他刻意停顿一秒，俯下身，侧颜恰到好处地陷入阴影中，声线压得低沉，“褚冉，我哪儿招你了？”
该来的总会来，姜大会长光风霁月，肯定不曾被人聚众嘲笑过。
“你这句话听起来好委屈。”褚冉没忍住弯弯嘴角。
回应她的是少年的哼笑。
言下之意：我不该委屈吗？
好心帮你烤了喜欢吃的，还不领情，姜别单手启开罐装可乐，分明的手指骨节凸显，他慢条斯理喝着，余光掠过眼帘低垂的女孩。
褚冉坐直身，小口开始吃鸡翅。
才吃了两口，停住了动作。
姜别问：“不想吃了？”
“不是，我吃东西很慢。”褚冉语调不自觉变得软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所以我很早就想问了。”姜别撑住下颌，一副无奈的模样。
褚冉抿唇，犹豫了几分钟，慢慢讲着从小接受的礼仪训练。
姜别眉心皱起，磁沉的嗓音诱人深思：“对食物不能表现出喜爱，也不能厌恶，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
“大概是我妈妈的处事方式在餐桌礼仪上的体现。”
褚冉只能这样解释。
姜别面容淡然，黑眸凝视着她，“对喜欢的人，也是如此？”
他隐约是在试探。
褚冉拿不定主意，眸光与他相融，“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姜别仰头喝了口可乐，易拉罐空了，他精准扔进不远处的垃圾筒。
褚冉刚松一口气，又听他说：“我猜到答案了。”
姜别起身，打算去烤架帮忙，走出一步，袖口被抓住，他低头，两根白嫩的手指揪住他的袖口。
褚冉清秀的眉眼含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不会的。”
她收紧手指，清澈的眼眸泛起波澜，她担心他会误解，即便不清楚此刻慌乱中饱含的情愫是喜欢，她不想姜别误会。
“对喜欢的人，不会。”
姜别垂眸，他以为小姑娘要把自己困在壳里，连手指都不愿意伸出来呢。
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想想办法，怎么把她的保护壳撬开。
少年眼底浮现温情，喉结滚动了下，“看来我猜错了。”
褚冉卡在嗓子眼里的呼吸终于顺畅。
徐洁和一群女孩吵闹追逐着，喧闹的背景音效唤回两人的思绪。
褚冉连忙收回手，正想让他去帮忙，身后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扑到，好在姜别距离不远，手臂拦住她前倾的身子。
褚冉的鼻尖磕在他坚硬的肩膀上。
徐洁喝了半瓶啤酒，第一次喝酒，沾酒就醉，耍起酒疯来，也看不清被推倒的人是谁。
“我好晕啊，天旋地转的。”徐洁被人扶起来，指着姜别，懵懵地说，“糟了，我撞破姜会长偷偷谈恋爱了！”
姜别：“……”
徐洁恐慌地抱住好友，“完了，我会被灭口吧！！！”
“看他的眼神，你活不过今日。”好友拍了拍她的背，“多保重。”
褚冉捂住鼻子，仰头瞄了眼姜别，还是一贯冷然的神情，她胆子大，当着众人的面伸出手指，掐了掐姜别的脸蛋。
是软的，“别那么严肃。”
徐洁勉强分辨出被姜别抱住的是褚冉，念在室友情分上，她求救：“女神，快帮我求情，我不想死啊。”
姜别偏头，躲开女孩作怪的手指。
他面无表情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褚冉瘪瘪嘴，拍掉裤子上的泥土，“我求情好像没用。”
姜别轻启唇，尾音轻飘飘的，“怎么没用？”
少年温醇的嗓音与微风共鸣，“褚冉，我为你破的例，还不够少么？”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褚冉的一句，顶其他人的百句。
李勋磨破嘴皮子都求不来的事情，她随口一说，姜别就答应。
这样的偏心和例外，褚冉哪会不知。
她翘起嘴角，柔柔地笑道：“姜少爷，我知道你最好了。”
那时的心知肚明和欲言又止，辗转经年，最后尽数成为异国他乡不舍得醒来的美梦。
褚冉在床上等了半个小时，穿好衣服下床。
打开卧室门，饭菜香气扑鼻，半开放式的餐厅中，男人的身影隐约在雾气中浮现。
褚冉靠着中岛台，忽然觉得，生活变得不再枯燥。
姜别听到声响，回眸望过来，“在看什么？”
褚冉抱着玻璃杯，悠悠然拖着音调，恭维的话说出来掺杂着蜜糖的甜腻，“好不公平啊。”
姜别挑眉，等她的后话。
褚冉走到他身边，背靠着琉璃台，笑弯眼睛补充：“怎么有人一直那么帅。”
“沾满烟火气也帅。”女人纤长的指尖暧昧地勾起围裙的边沿，“如果能裸.身穿这个，会更好看。”
月夜（7）
038.
男人不穿内衬, 直接穿围裙的刺激程度不亚于女人的情.趣内衣。
姜别单是在脑袋里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一股寒意由脊梁骨攀升，他眉心跳了下, 不动声色避开褚冉的手指，摆明态度：“你不如杀了我。”
褚冉就爱看他吃瘪的模样, 撑着下巴端详了片刻, 情话自然而然地溜到嘴边。
“姜别, 我现在好开心。”
至少，这段婚姻不是绝对的虚情假意。
褚冉根本想不到, 如果错过了姜别, 她如今会成为谁的妻子。放眼申城圈的年轻一代, 单论忠诚和品性，又有哪个比得上姜别。
年轻有为，洁身自好, 给妻子足够的安全感。
姜别在专心致志准备夜宵的途中，薄唇含笑，提醒道：“你可以用一个吻来表达你的开心程度。”
褚冉当真有种，他们两个正处在新婚甜蜜期的错觉。
在她迟疑的目光中，姜别微微倾身，将左边的脸颊凑过来，“姜太太，口说无凭。”
要来点实际的奖励, 姜总的时间动辄以七位数计价, 现下用来做宵夜，实在可惜了。
褚冉攀上他的手臂, 踮起脚用力亲了下，嘴唇与皮肤相触发出“啵”的一声响, 足够响亮了。
褚冉故意用不耐烦来掩饰自己的害羞：“行了吧？”
男人眼底流露出愉悦，笑得悠闲缓慢，哪里看得出谈判桌上杀伐果决的影子。
褚冉想把姜别这副模样拍下来，做成海报张贴在星途总部，让所有人都看看老板是多么的……道貌岸然？
好像不太对，她抬眼，视线游离在男人微勾的唇瓣上，情绪得到满足，欲.望得到纾解，浑身散发出气质都温和缱绻了。
秀色可餐。
突然舍不得给别人看了。
“右手边的酱油瓶，递给我。”
稀松平常的话语透露出的温情，足以驱散满室的冰冷。
褚冉盯着那一排的瓶瓶罐罐，全是盛满不透明液体的白色玻璃罐，她底气不足，拿起最右边的递给他。
“这是醋。”
褚冉悻悻摸了摸鼻尖，正准备拿右侧第二瓶，男人的手臂从背后揽过来，细腰盈盈一握。
下一秒整个人半腾空，姜别无情地把她丢出了厨房。
褚冉：“……”
过分，竟然嫌弃她碍手碍脚了！-
女生们的直觉敏锐，大家一致觉得褚老师谈恋爱了，每天来录制节目，身边萦绕着粉红色泡泡，显然是被爱情的甜蜜滋润的小女人。
明薇来探班，在办公桌前转来转去。
褚冉被她晃的眼晕，“想问什么？”
“你跟姜总是重归于好了？”明薇眯眼，笑吟吟戳了下好友的脸蛋，“你最近的笑容太甜啦。”
褚冉打心底认为，有过裂缝的感情不可能修复如初，她执拗地将自己封锁在安全的壳子里，担心最后的失望会击垮她，所以从不奢求任何亲密关系的建立。
但，她想和姜别试一试。
“你是来探班还是来八卦的？”褚冉拍开她的手指，处理好手头的工作，转眼就到了第一期舞台的录制时间。
这次的舞台搭建在户外，类似一个小型的音乐会现场，站在落地窗旁，隐约可见海边忙碌的工作人员。
晚上六点半，滨海的天幕呈现幽深的克莱茵蓝。
舞台两侧的频闪灯开始调试，柱状的光线交叠，观众入场，欢腾的气氛绵延至此。
“我们过去吧。”
路上，明薇翻阅练习生的资料，“声乐组就没有其他黑马选手吗？”
褚冉坦然道：“程清清就是我的意外之喜了。”
明薇拿出两人的资料，对比之下，她倍感稀奇：“这两个小姑娘的家庭情况也差不多，父亲一栏都空着。”
褚冉倒是没注意这些，因为她的家庭不美满，所以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练习生们在后台紧张准备，声乐组的成员大多是个人献唱，登台顺序依旧是抽签决定。
“程清清抽到了一号，苏若在十号。”
资讯第一时间发送至褚冉的手机。
程清清备选的歌曲一共三首，其中只有一首英文歌能够迅速热场，其余两曲抒情歌不太适合开场演唱。
工作人员递来最新消息：“程清清选了《慢星辰》。”
褚冉诧异，不太理解程清清的做法。
后台的气氛紧绷，程清清攥紧手指，坐在角落中，时不时看向不远处的化妆台。
每当苏若演出前，都习惯在镜前久坐，眼神好似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在苏若的角度，恰好能在镜中，看到程清清恍惚不安的身影。
“程清清竟然选了《慢星辰》，太催眠了吧。”
“她脑袋坏掉了，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节目单在LED屏幕上循环播放，程清清的开场曲至关重要，她这么做无异于亲手砸掉“最佳学员”的招牌。
“投票数据不理想的话，褚冉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吧。”
“你看，苏若要唱《生而》哎，好他妈刺激。”
节目单同时在舞台现场的屏幕上滚动播放，大家的关注点瞬间集中在苏若身上。
微博的话题度飙升——
【妹妹好勇啊，这是在向褚冉抗议吗？】
【苏若不服气了哈哈哈哈，坐等褚冉打脸。】
【这是什么爽文剧情啊！！！】
褚冉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滚动的弹幕，她面色淡然，司空见惯的模样。
倒是程清清，距离舞台开场只剩十分钟，她还没有想通吗？
褚冉蹙眉，招来工作人员，“你再去问一声，就说是我的建议。”
“好的，您稍等。”
程清清紧张搓动手腕，上面残存的红痕显露出来，化妆师经过，小心翼翼询问：“需要我再帮你遮一下吗？”
程清清垂眸，摇头说：“遮不住的。”
这些天，不训练的晚上，魏经理总会喊她出去，星空TV的刘总很喜欢她，弱小的女性容易激起男性的摧毁欲。
她明明只差一点，就能逃跑了。
女孩紧绷的肩线松懈，一股无力感袭来，令她难以招架。
面前掩下一片身影，陌生的工作人员笑吟吟传达褚冉的话语，“褚经理说，机遇并不会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
“褚经理她……”
很失望吧。
程清清难掩心中的愧疚，长睫颤动，险些落下泪来。
工作人员轻声道：“褚经理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
她递过来一张纸条，程清清怔愣了秒，伸手接过。
上面是女人娟秀的字体，和褚冉清冷淡然的气质不同，笔锋尽显温柔，是她刻意为之。
【总会有人将你从尘埃中淘洗出来，
然后告诉你，
你不是一颗砂石土粒，而是一颗货真价实的星星。】-
晚上六点三十分，舞台灯光骤然暗下，盘绕在观众席两侧的霓虹闪烁，腾空而起的焰火点亮漆黑的夜空，欢呼声乍响。
“欢迎大家来到《Super idol》第三季的舞台现场，我是主持人阿彬。”
镜头扫过导师团席位，主持人依次介绍。
褚冉莞尔打过招呼，立刻掀起场内又一波热潮。
演出正式开始，主持人拿到临时更换的台本，“下面有请我们声乐组的最佳学员、本季度的黑马选手程清清，为我们带来开场曲。”
众人屏息凝神。
其他练习生在候场室百无聊赖，仿佛早已知晓乏味的结果，提不起多大的兴致。
主持人刻意停顿秒，拔高音量：“——《TO BE THE ONE》！”
这首英文歌的高音节部分，哪怕是技巧老练的歌手也难能驾驭。
但作为开场曲，哪怕发挥不够完美，点燃现场的气氛，也能获得不错的结果。
升降台缓慢上升，褚冉那颗高悬的心渐渐落定。
她攥紧的手指松开，唇角弯了弯，安心靠着椅背，静等舞台开场。
临时更换曲目，来不及安排伴舞，女孩形单影只站在追光灯中，瘦削的脊背在伴奏响起的那秒挺直。
镜头对准程清清那双剔透清亮的眼眸，好似涤荡了尘世所有的污秽，像一汪清泉，那样澄澈耀眼。
开场即是难以驾驭的高声部，女孩稳准的声调在偌大的场内响起。
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滨海之湾，席卷着波涛潮汐，重重砸在每一位观众的心坎。
很难想象，这样瘦弱的身躯中蕴含着如此磅礴的力量。
褚冉定定看着台上的女孩，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程清清沙哑着嗓音向大家鞠躬，“我会努力走到顶峰去，谢谢大家的喜欢！”
简单的一句话，令在场的粉丝潸然泪下。
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以至于接下来的表演，大家都觉得黯然失色。
候场室，围在苏若身边的女生们不知如何开口，程清清的这首歌比初舞台还要出人预料。
现场的点赞量高居首位，断崖式的热度无人能突破。
候场室的门被人悄然推开，程清清一出现，那些在两个阵营中摇摆不定的人立刻围拥过去，“清清，你好棒啊。”
“你的高音真的太稳了，有时间能教教我吗？”
程清清弯出个真心的笑容，点头答应：“可以的。”
恰时，工作人员打开门，“苏若，去候场吧。”
“知道了。”
苏若起身，迎着各色的打量，漫不经心走到程清清身边。
浅棕色的眸子映衬着顶灯，深潭一般不见底，“你做得很好。”
其他人只当她是夸赞，程清清却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心跳骤然加速。
月夜（8）
039.
《Super idol》第三季的第一次公演舞台, 不仅程清清临时更换曲目，原定演出《生而》的苏若，也在上场前三分钟换成其他备选歌曲。
苏若的决定非常明智, 在程清清热度高涨的情况下，选择硬碰硬难免两败俱伤。
谁也不能保证, 接下来的三次舞台, 程清清都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状态来博得观众的眼球。
最后的投票结果出炉, 程清清位居声乐组首位，在百位练习生中, 热度总排名第三位。
晚上十点钟的庆功宴, 节目组安排了海边的露天烤肉。
席间有各种游戏, 导师团不能缺席，不过导演尽量将话题度往艺人身上引，保证只在公共镜头里看到褚冉。
程清清鼓起勇气, 端着酒杯来给褚冉敬酒，“褚经理，谢谢你。”
褚冉单手撑着下巴，针织衫宽松的衣袖耷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她皮肤莹润，在暗淡的夜色中仍旧耀眼。
“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来敬酒？”褚冉好笑地调侃一句。
褚冉的五官没有太浓烈的攻击性，但配合周身清冷的气质，往往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
程清清脸一红, 低头小声说：“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过来的。”
褚冉抿了口酒, 下巴点了点旁边的空位，“我正巧有话问你。”
程清清咬了下嘴唇, 大概猜到了，主动坦白：“我唱歌没什么技巧, 担心高音会出问题，所以才选了舒适区的慢歌。”
褚冉意味深长凝视她，片刻问道：“没有其他原因？”
程清清：“……嗯。”
褚冉笑着说了句“知道了”，又被rap导师拉走探讨他的新曲，希望褚冉能给他一些建设性意见。
聊到兴头上，姜别发来短信，说他已经到了度假村北门，他今晚恰好有应酬，能顺路接她一起回家。
天边繁星稀疏，褚冉抿唇偷偷笑。
【马上过去。】
“褚冉，你这么快就走啊？后面这段你还没跟我说哪里不好呢。”
褚冉收拾好东西，“有空详谈，我现在要回家了。”
她唇畔挂着明显的笑意，一刻也无法等待，坐实了节目组中疯传的绯闻。
度假村的北门人迹罕至，穿行过葱郁的椰林，男人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等很久了吗？”
褚冉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仰头看无垠的海平面，浪潮温柔席卷，波涛阵阵，惬意又舒适的夜晚。
姜别摇头，眼底融笑：“十分钟，不久。”
褚冉觉得他的笑容过于意味深长了，不设防想起她丢下新婚老公出国半年的事情……自觉良心有愧。
她皱皱鼻尖，瑟缩了下肩膀，“外面好冷，快回家吧。”
宾利飞驰在幽静的环海公路上，街边霓虹闪烁，褚冉落下窗户，咸湿的海风轻拂而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绷了整日的神经松懈下来。
一道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褚冉眉心一跳，屏幕显示导演的来电。
一般节目录制结束后，导演很少主动联系她。
姜别淡睨过来，“不接吗？”
褚冉的思绪被唤回，接通后，陈导的话语中掩饰不住焦急：“褚经理，苏若和程清清出事了，我暂时赶不回去，你看能不能先去医院替我稳一下，我马上过去！”
按理说，练习生出问题理应是节目组全权负责。
褚冉只是声乐组的导师，说好听点是“老师”，说难听点就是同事关系。
没必要大半夜赶去医院。
但出事的偏偏是苏若和程清清。
褚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沉声道：“我马上过去。”
“送我去趟市立医院。”
挂断收线，褚冉面色怔忪，姜别在旁边依稀听了大概，“这种事还需要劳烦你？”
褚冉自动将他这句话翻译成：不仅劳烦你，还要浪费我的休息时间。
褚冉心底虚空，愈发感到对不起他，声音越来越轻：“她俩也是你的艺人啊。”
姜别散漫偏过头来，“褚冉，我该不该说你笨？”
褚冉被问懵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男人唇畔笑意清浅，轻薄的光晕点染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这个角度望过去，褚冉被他的一个眼神霎时拉回到高中的每节数学课上。
她睡得懵懵醒，脑袋迟钝，穿校服衬衫的少年用笔敲她的发顶。
姜别说：“你可以说，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褚冉不是笨蛋，脑子甚至可以称得上灵活。
所以瞬间秒懂了他的意思——作为姜太太，你有权让我陪你做任何事。
心跳渐渐失去原有的频率，她声调掺杂着愉悦：“那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姜别抬眼凝了她会，唇角勾出一道坏心的弧度来，“她们两个是星途的艺人，我去看看，也说得过去。”
褚冉：“……”
还是睚眦必报的姜少爷无疑了-
市立医院，临至凌晨，住院部和门诊楼的灯光全熄，只有急诊区亮着刺眼的提示灯。
褚冉赶到时，程清清正坐在处理室的病床上，白皙的胳膊用纱布包裹着，血迹隐隐渗透。
工作人员言简意赅交代了事情经过，程清清的父亲生前欠下大笔高利贷，无力偿还跳楼自杀，债主在网上看到程清清参加综艺的视频，一路追债而来。
“那苏若是怎么回事？”
“苏若不放心程清清一个人外出，也跟上去了。”
那群债主手里有管制刀具，两个小姑娘想跑，被摁在地上，本来只想给程清清一点教训，没想到苏若突然撞上来，刀尖直直陷进了她的小腹。
褚冉呼吸滞住，“情况很严重吗？”
话音刚落，急救室的门打开，苏若被推出来，麻醉效果未消，床上的女孩面色惨白。
医生摘下口罩，“万幸没有伤及内脏，刀口也不深，后续好好休养。”
大家高悬的一口气松下来。
苏若被推入病房看护，褚冉在门外站了片刻，转身往处理室走。
病床上，程清清垂着头，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木偶，听到脚步声，眼皮动了动。
褚冉没有急于开口，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呼吸声微弱，室内针落可闻。
程清清余光映入女人纤细的身影，低声道：“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你父亲欠了多少钱？”褚冉开门见山地询问。
程清清神情挣扎了秒，声音细若蚊蚋：“二百万。”
褚冉挑眉，“这二百万，魏经理难道拿不出？”
程清清仿佛被戳到最隐秘的痛点，嘴巴张了张，却没有颜面将这份隐秘说明白。
褚冉读懂了她的这段沉默，“这些钱，我可以借给你。”
闻言，程清清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倏然流露出震惊。
“人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这场意外，倒是让褚冉明白了程清清的苦楚。
魏经理那个人，一贯嘴上花言巧语，褚冉不掩藏对他的厌恶，扯动嘴角笑了声，“只怪我们姜总识人不清。”
话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戛然止住。
程清清眼睛噙满泪水，颤着睫毛望向门口。
女孩嘴巴哆嗦了下，“……姜总。”
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后背上，褚冉脊背下意识挺直，她皱着眉头，慢动作地转过身，视线相撞的那秒，姜别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他薄唇轻启：“褚经理，我来得不巧。”
每次姜别一字一顿唤她“褚经理”的时候，褚冉就有种脑袋被摁在断头台上赴死的悲壮感。
褚冉尴尬地咳了声，“你怎么过来了？”
韩泽出现在姜别身后，“褚经理，警方那边需要程小姐配合做笔录。”
程清清连忙道：“我这就去。”
韩泽带着程清清离开，处理室再度安静下来。
姜别抬步，不紧不慢走到病床边，他这人龟毛极了，一向不爱沾染公共物品，于是弯下腰，单手撑住褚冉倚靠的椅背。
清冽的木质香袭来，褚冉抬头，两人距离近，她的嘴唇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褚冉盯着他，目光游离在姜别眼睑下的那颗小痣上。
“我说的是实话。”她抿唇，低低控诉道，“诱骗了小女孩，还不兑现承诺，这是人品问题。”
说到底，褚冉还是见识了太少的社会丑恶。
哪怕她一腔孤勇闯出褚母编织的金丝笼，围绕在她身边的也都是些品性善良之人。
姜别愿意继续守护她心底的这方净土。
“所以就控诉到我头上了？”他眯眼，咬字清晰地重复一遍，“怪我识人不清。”
和他的脸近近挨着，这种氛围和距离下，不说点情话好像太没有情调了。
姜别的嗓音沉缓、饱含情愫，每一个字眼撞击在耳膜上，都带起低低缓缓的共鸣。
褚冉攀上男人的颈，仰头亲了下他的眼睛。
“选下属的眼光不好，但选妻子的眼光不错。”
她自夸道，嘴角没忍住弯起。
回应她的是姜别低低沉沉的笑声，他确实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
褚冉脸颊微热，抬高下巴质问：“你笑是什么意思？”
“何止不错。”姜别捏了捏她鼓起的软腮，眸蕴深情，语气中的纵容几乎要溢出来，“是荣幸之至。”
月夜（9）
040.
苏若在手术结束的半小时后醒来, 麻醉的效果消失，她疼得厉害，医生开了剂止痛针。
褚冉看着护士帮她注射, 药效缓慢，苏若眉头发紧, 惨白的小脸满是冷汗。
苏若给人的感觉就是疏远冷傲, 说难听点是明哲保身, 懒得招惹麻烦。
她愿意奋不顾身去救程清清，太出乎褚冉的意料了。
“褚经理。”褚冉安静站在一边, 时间久了, 她不讲话, 苏若蠕动嘴唇叫她，“这件事没通知我家里人吧？”
褚冉：“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
“那就好。”苏若阖上眼帘, 轻声道，“我怕他们担心。”
节目组尊重练习生本人的意愿，而且这种事传到网上容易引起风波，苏若愿意息事宁人，陈导松了一口气-
回到滨江华府已是凌晨时分，褚冉去主卧洗漱，姜别便自动去了客卧的浴室，折腾一整晚, 两人都有些疲乏。
褚冉洗完澡, 贴着面膜走出房间。
姜别换上米白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仰头休憩, 眉眼间藏着丝丝缕缕的倦意。
褚冉回到卧室，又抽出来一贴面膜, 轻手轻脚来到沙发旁，正准备张开面膜给他贴上，闭眼休息的男人倏然睁开眼，黑眸凝视着她，“做什么？”
褚冉还担心会弄醒他呢，这下可以不那么拘谨了。
她索性跪在沙发上，探出一根手指，重新把他的脑袋摁回沙发上。
“今晚的报酬。”
姜别眉心陷落，稍显抗拒，他皮肤状态极佳，哪怕熬了大夜，脸上也不见丝毫的毛孔，更别提黑眼圈了。
这可能是姜少爷二十多年的岁月中，第一次接触女性护肤品。
他觉得太娇气，又有点娘，“不用了。”
褚冉据理力争，“很舒服的，你就试一试！”
拗不过她，姜别无奈叹气，仰头任她摆布。男人的下颌线凌厉，喉结凸显，面膜纸上的水珠恰好蹭着喉结滴落，潋滟一道靡靡水渍。
褚冉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腿上，将面膜纸贴好，语气中掺杂着小得意：“我贴面膜的技术特别好，一点褶皱都没有。”
沁凉的触感席卷了脸部肌肤，隔着薄薄的面膜纸，他还能感受到女人柔软的指腹在脸颊上揉捏。
褚冉帮他做了个全面的脸部Spa，十五分钟后，揭掉面膜，她凑近瞅瞅，食指不满地戳动他的脸：“姜别，你不做个女生可惜了。”
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洗完澡，褚冉又不爱穿内衣，柔软的曲线就在他胸膛上蹭着。
姜别本想今晚放过她，莫名又被勾起火来，他环住褚冉的腰，把人放倒在沙发上。
视野骤然倒转，褚冉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腿也不自觉环住他的腰。
澄澈的眼睛眨了眨，她望着姜别清隽的脸，“你还想要其他报酬？”
“可以吗？”
睡裙的衣领大，肩带滑落到小臂，褚冉的胸前流露出大片春光，她无暇顾及，思索着能给姜别什么其他的报酬。
褚冉皮肤白，洗完澡或是贴完面膜，肌肤白皙中轻染透亮的粉，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姜别忍不住低头吻她，两个人皮肤上残留的面膜液接触，黏黏糊糊的触感令人心思痒痒。
“等等——”褚冉只让他亲了半分钟，“给我点时间，我还没想好报酬。”
姜别莞尔，好整以暇地留给她时间思索。
来电铃声暂且打破旖旎的氛围。
姜别翻身坐直，接通电话，大概是国外子公司的问题。
褚冉没留心听，飘忽的视线在他身上移动。
忽而，一个惊异的想法窜上心头。
褚冉舔了舔嘴唇，其实在情事上面，哪怕做过许多次，一直是姜别主动，她半推半就回应着。
褚常青给她造成的创伤令她下意识逃避情爱，但对方是姜别，她没那么抵触，好像也能偶尔主动一次。
比如现在，他在打电话。
褚冉在脑内幻想了一下，强烈的刺激席卷而来。
姜别专心回应那端的问题，没注意身边蠢蠢欲动的女人。
直到褚冉重新跨坐在他身上，挽住他的颈，柔软的嘴唇凑过来，避开嘴唇，落在她所知晓的敏感部位。
丝丝缕缕的气息萦绕在耳畔。
姜别神经都绷紧了，他略微警告地捏了下褚冉的腰，无声道：“别闹。”
褚冉藏着坏心，眉目狡黠地弯唇笑着。
姜别拿她没办法，又重新去听电话。
褚冉的手指顺着男人的胸膛向下，一路蜿蜒至腰际，拨开层层包裹，探进去。
姜别的脊背僵直了。
他闭了闭眼，对子公司的主管说：“我们明日详谈。”
褚冉一听，所有动作尽数停下，美目嗔怒：“不准，继续谈。”
主管听到女人的声音，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敢挂断，讷讷等待老板的吩咐。
姜别垂眸，声线沙哑又隐忍，“你这是闹哪出？”
褚冉浅浅一笑，凑到他耳边，“姜总，不刺激吗？”
刺激，可太刺激了。
姜别眉心跳着，自控力渐渐丧失，他听到主管战战兢兢地问：“姜总，我还需要继续讲吗？”
没人知晓光风霁月的姜总在经受怎样的煎熬。
罪魁祸首喜滋滋地挑了下眉，作怪的小手更加肆意，耳畔是姜别强装镇定的声音，他一本正经回应着主管，除她之外，谁也看不到姜别此刻隐忍的神情。
姜别的声音愈发低沉，褚冉埋首在他的肩窝，低头悄悄地看手中的东西。
目光触及，飞快移开。
红霞在耳尖蔓延。
彼时，姜别挂断电话，紧绷的呼吸声松懈，变得悠然自得。
被猎物戏弄的猎手终于有反击的机会。
姜别饶有兴致望着她，动了动腰，把她往上提了提，“喜欢这个姿势？”
褚冉感觉到危险临近，喉咙发涩，“……你不是要报酬么。”
姜别低低笑了声，用嘴封住她的唇瓣，这次的吻惩罚意味十足，到最后褚冉气息不足，想要逃开，但被摁住后脑勺，这男人非要将她的气息剥夺殆尽。
褚冉拖长尾音“嗯”了声，带着点埋怨咬了下他的舌头。
姜别终于舍得松开她，鼻尖蹭着她挺直的鼻梁骨，漆黑的眼瞳并不清明，连声音都因情欲浓重而变得含糊。
“陪你试试？”他意有所指，明明是疑问句，手上却已然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褚冉被他抱住纤腰提起来一点，又落下，强烈的刺激让她大脑发懵。
客厅华贵的顶灯在视野中碎成一片片的星星。
褚冉如何求饶，姜别都置若未闻，好似要把刚才的忍耐成倍地返还给她。
夜很漫长，窗外的月亮羞赧地埋进云层中。
褚冉累极，沉沉睡去后，梦境却不放过她。
她梦到高一，还未转学至申城，京州连绵的雨季令人心情不畅。
每月一次的家长分享会，班主任诚邀褚常青出席，她联系不到本人，拜托褚冉回家转告。
但父亲已经很久不回家了，褚冉只好打车去画廊。
极简装修的画廊门前，褚常青的车停在车道旁，褚冉不作他想，上前拉开车门，夕阳斜斜照入昏暗的车厢。
后座上交叠的两人，动作戛然止住，女人惊恐叫出声。
褚冉看到父亲裸露的身体，那个年纪，哪会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淫靡的气息扑面而来，褚冉怔愣在原地。
褚常青大喝她“关门”，语气中的怒气撞碎了褚冉的懵然。
思绪被骤然拉回，第一反应是恶心，她扶着树干呕，视野内出现男士手工皮鞋，抬头，记忆中文质彬彬的父亲又回来了。
他当成无事发生的模样，温和地递给她一瓶水。
褚冉红着眼眶说：“恶心。”
从那之后，她总会控制不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男人，她讨厌男人的接触以及目光，哪怕视线停止在她身上一秒，那种恶心感便会袭来。
心目中崇敬的父亲形象崩塌，母亲的管束和苛责，多重因素导致失望性情感隔离。
心理医生对她百般疏导，却毫无用处。
李医生说，除非在坍塌的神坛上再度立起一座神像，完全承载你的寄托，以此来消解情感创伤。
褚冉摇头，说不会有的。
那时她语气笃定，那时她还没有遇到姜别。
悄然醒来，遮光窗帘阻挡住晨间的熹光，早上七点半，早已过了姜别的生物钟，他陪她赖床，感知到她的手臂露在外面，习惯性拉起被子再度将她裹住。
褚冉安心窝在他的怀里。
抬起头，手指轻碰了碰他的鼻梁，“姜别，大学追你的女生多不多？”
半梦半醒，姜别听到她的问题，唇畔溢出磁沉的笑声，“不多。”
“骗子。”褚冉放轻音量，“我其实看过一张合照，应该是你念大三的圣诞节。”
姜别皱了皱眉，想不起来了。
“李勋去找你玩，当时还有一个长相文雅的女孩。”
姜别有些印象，听她记得那么清楚，终于舍得睁开眼，似笑非笑地“嗯”了声，“是有这么一回事。”
褚冉心思郁沉，装作不经意地追问一句：“她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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