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见陶知意还是一副戒备心十足的模样, 令玄歪了下头,道:“不信?那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巷口,走的决绝, 身形很快被高墙遮掩。
陶知意在原地待了片刻,询问系统:【刚才那是谁的人?】
【系统:不确定,但从剧情来看, 应该是樊小天那边的。】
【没了樊高格, 他就是个废人, 竟然还有人愿意追随他?】
【系统:他手里有不少樊高格留下的药物,应该有许多被控制的修士。】
【啧, 真可怜。】
樊小天作为后期恶心人的反派,倒是在伏萤和东霏回虹族的路上闹出许多风波来, 但现在东霖没死, 伏萤去了妖界,和东霏一起回虹族的人换成了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变故发生。
【系统:樊小天现在还面临着各宗门的共同追捕, 应该不敢太张扬,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小心令玄……】
虽然系统能猜出来他是为什么而来的,但万一他被陶知意和东霏订亲的事情刺激到,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那剧情可就乱了套了。
陶知意这次想起自己还没有询问令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便快步走了出去, 想看看能不能追上他,步子还没跑开, 就见令玄在墙后倚着。
陶知意紧急刹车,停到他面前, 令玄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来,身体一颤,露出尴尬的表情。
令玄:“你……”
陶知意:“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只是见今晚月色不错,没别的意思。”令玄移开目光,后背离开墙根,做出要走的姿势,“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等等。”陶知意拦住他。
令玄轻勾唇角,笑意转瞬即逝,侧目看向她,问:“何事?”
“我是想问,你怎么会出现这个城镇,你在跟踪我吗?”
令玄脸上一黑,语气不屑,“我都说了,是我先到的,我倒想问问,是不是你在跟踪我!”
“这是去北境的必经之路。”陶知意盯着他的脸,从他的神色判断他应该没有说谎,“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要和东霏一起去北境。”
令玄冷哼一声,侧过脸,“知道。”
“所以,你也要去北境吗?”
“只是恰好要去见一个朋友。”令玄说。
陶知意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应该不是为了我来的吧?”
“当然不是,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陶知意哦了一声,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辜负东霏她已经觉得很抱歉了,如果令玄也来这么一遭,那她真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从前她夸下海口要和全天下的美男谈恋爱,但是真沾惹上桃花债,陶知意才发现她就是怂蛋一个。
和美男谈恋爱的代价太高,陶知意和东霏的婚讯一出,她收到了不少其他宗门女修的信件,里面一边哭诉自己对东霏的爱慕,一边威胁陶知意要好好对东霏,不然她们就组团杀上玄天宗。
看得陶知意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东霏在外面还有这么强大的粉丝团。
而令玄背后,可是整个魔界,她就更招惹不起了。
陶知意真心地祝愿:“祝你和你朋友玩得开心。”
令玄噔她一眼,转身就走了,这次是真的离开,走路都带着风,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陶知意视线中。
陶知意站在原地,眼前的街道空旷无人,秋夜寂寥,一如她的内心。
她忍不住想要叹气,头一次感到了迷茫。
【你说,和令玄拉开距离是正确的吧?】
【系统:剧情之外,无法分析。】
【你别在这种时候装什么人工智能了。我就是觉得有点……】
舍不得。
师妹的身份是假的,但他们之间经历过的事情是真的,令玄的性格也和做她师妹时一般无二,常常令陶知意感到恍惚。
如果两人是正常的途径相识,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系统:有点什么?】
【没什么。】
陶知意摇摇头,踏入月色中,带着一身寒意回了客栈。
东霖还在熟睡,并未被她吵醒,陶知意关紧了窗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睁眼闭眼,都是令玄离开时看她的那一眼。
失落、委屈、不甘,还有愤怒……陶知意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眼神。
明明是他叫她不要自作多情的,她这样不是正合他的意?
那为什么还要难过?
陶知意双手合十,对系统祈祷:【万能的系统啊,千万别让令玄喜欢我。】
【系统:……滚。】
原定他们一早便启程,陶知意一夜没怎么睡,起来收拾好了行李,却被东霏告知他们要在这里再留一晚。
东霏:“长老说,这里是北境附近最繁华的地带了,要在这里购买好物资再回去。”
陶知意:“北境物资很匮乏吗?”
东霏:“我没有印象了,但是北境常年大雪,那里生活的部落要经常根据气候变化进行迁徙,去寻找水源和阳光充足的地方,想来条件会比中原艰难些。”
陶知意点点头,“那就留下吧,正巧昨天路过了几家面馆,想去尝尝。”
“要我陪你吗?”东霏说完,又像是说错了话般低下头,解释道,“我不去也可以的,让东霖陪着你。”
陶知意笑笑,“叫上她一起去吧,既然要骗过你们族人,自然也得做做样子。”
“好。”东霖抿唇一笑,“我去收拾一下。”
三人带着一个虹族的青年一同出门,找了家面类最丰盛的面馆,这里几乎涵盖了所有陶知意见过没见过的北方面类,陶知意对着小二报出来的菜名愣了半天,点了个龙须面。
面馆的人也不少,看打扮大都是从外地来的,有中原来的商贩,北境出来采买的外族人,也有游历的修士。
陶知意一行人都没带佩剑,怕他们的修士身份引起注意,而虹族多年来一直隐姓埋名,也不敢暴露半点自己的身份信息。
和他们一同出来的青年余航,将他的一头浅灰色长发藏在帽中,盘在脑后,看上去像个西域商人。
陶知意托着脸,打量着余航和东霏兄妹,好奇地问:“你们族人发色都偏浅,为何你们兄妹头发乌黑?”
东霖道:“母亲是胡人,我和哥哥随了母亲的发色。而且我们小时候也在中原待过一段时间,或许是受气候影响?”
其实二人对于小时候的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了,不然也不会在他们的杀父仇人手下当了这么多年的乖徒弟,数年来任劳任怨。
现在他们说的都是长老告诉他们的,他们回虹族,也是想找到更多和父母有关的记忆。
陶知意点点头,笑道:“你们的母亲肯定也很美。”
两兄妹腼腆地笑了一下,唇角弧度如出一辙。
东霖道:“听说曾经我们父母留下过一家四口的画像,只是不知道在逃亡途中丢到哪里去了,长老让我们回去找一找。”
陶知意心中微动,她倒是知道那画像在哪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二人。
只能以后找机会再暗示了。
“既是珍贵之物,你们父母肯定会妥善放置,一定能找到的。”她道。
三人聊天的功夫,余航已经吃完了一碗面,他又要了一碗,呼噜呼噜地喝着,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让陶知意想起了狂朝,继而又想起了师兄。
他们走的时候,送行的人中没有师兄的身影,陶知意还觉得有些遗憾。
想到金赤,就不可避免地想找他说过的话:“祝师妹和真心所爱之人,相伴到老。”
从前陶知意哪想过结婚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她也心知肚明和东霏不过是为了拿到晴雪珠,但师兄这句话总萦绕在她脑子里,让陶知意感到莫名的难过。
婚姻是要和所爱之人相伴一生的仪式。
她不爱东霏,所以这场虚假的婚姻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拿到晴雪珠后她和东霏就会一拍两散,而东霏大度体贴,也绝对不会纠缠她,可她依然觉得悲伤。
她好奇怪。
陶知意揉揉眼,放下筷子,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东霏见状也停了下来,问道:“怎么,饱了?”
陶知意还剩小半碗的面,她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我饱了,想在附近逛逛,你们先吃,我待会来找你们。”
东霏:“我陪你吧。”
东霖囫囵地喝着碗里的汤:“我也去我也去!”
余航一把按住她的胳膊,“不,你还想再吃一碗。”
他明目张胆地给东霖使眼色,“你哥你和嫂子约会,你凑什么热闹?”
东霖啪地坐下了,“没错,我还没饱,小二,再给我来一碗!”
东霏无奈地看着二人,对陶知意道:“那咱们走吧。”
“好。”陶知意露出浅笑。
这里的集市和中原没什么区别,只是首饰布料的花样没有皇城那么丰富,但多了许多北境民族的她特产。
陶知意看中了一件雪白的毛绒帽子,摊主热情地介绍:“这是雪兔族特有的兔毛帽,保暖得很,戴在头上像是顶了个小火炉,就算外面雪再大,保证姑娘的小脑袋冻不到一点!”
帽子摸起来柔软丝滑,摊主说话也有趣,陶知意笑道那我要了,正要掏钱袋,东霏已经把银子递了过去。
陶知意捏着钱袋,小声道:“……你破费了。”
“无事,能给陶姑娘花钱,是我的荣幸。”
他把那顶帽子戴在陶知意头上,帽檐太大,遮住了陶知意的眼睛,她眼前一黑,把帽子拨上去,发现东霏笑意盈盈地盯着她。
陶知意移开眼,道:“其实我也有钱,现在先欠着,等结束了一起还你。”
“嘘。陶姑娘,这里鱼龙混杂,可能会遇到长老的熟人,姑娘可得注意些。你现在可还是我的未婚妻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摊主惊喜地大喊:“原来二位还是未婚夫妻呢,难怪看起来如此般配!这位公子出手阔绰,这顶黑色的帽子就送你了,这可是黑兔族特有的兔毛帽,戴在头上像顶了个小火炉……”
陶知意打断他:“北境可没什么黑兔族吧?”
摊主嘿嘿一笑,“总之它很保暖就是了。”
东霏将帽子接过来戴上,笑道:“是很暖和,多谢。”
二人从摊位离开,陶知意摸着头上的帽子,有些怀疑地说:“这根本不是兔子毛吧?”
“是兔毛没错,但是不是雪兔就不知道了,毕竟雪兔族罕见。就当是买个开心了。”
“不过你到底给了他多少钱,他竟然又送了你一顶?”
“也没多少,只是没让他找零。”
“啧,我之前就想说了,你们兄妹是真有钱啊,上次给我师兄的酬金有整整一袋。”
“……跟着樊高格做事,虽然辛苦,报酬倒还是挺丰富的。”
陶知意低骂一声,“那我们掌门当真是抠门得很,给的都是些五花八门的法宝和符咒,我都用不到,像是从库房里清理出来的垃圾,直接给钱多爽快。”
东霏爽朗一笑,“姑娘若是愿意,我的钱都是你的。”
“……那还是算了。”
“陶姑娘,你好像又想跟我说对不起。”
“没有……”
两人渐渐走远,买帽子的摊主将东霏给的银子从铜板盒里拿出来,喜笑颜开地塞进兜里,眼前却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摊主抬头,被眼前男人森寒的表情吓得一抖,又很敬业的露出笑容,“公子,想要些什么?”
“你摊上的东西,我全要了。”
“……啊?”
令玄扔下一个黑色钱袋,摊主犹豫地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袋金子。
他顿时两眼放光,“好好好,全都给您包起来。”
“不必了。”令玄一挥手,所有的东西便凭空消失。
摊主被惊得目瞪口呆,抱紧怀里的钱袋子:“我、我的摊子您也要啊,那些木头架子不值钱的。”
令玄看他一眼,目光阴冷,吓得摊主动也不敢动,缩着脖子道:“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他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目送令玄离开,见他走了和那对未婚夫妻相同的方向,摊主赶紧收摊,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
收了东霏的东西,陶知意就给东霖买了些珠花,东霖本来看上了她哥的帽子,但是瞧着好像和陶知意是一对,便没敢开口要,兴高采烈地收了珠花,挽着陶知意的胳膊叫嫂嫂。
“将来你和我哥成亲了,我一定会帮你们带孩子的。”
东霏训道:“你也年纪不小了,如果有喜欢的男子……”
“我才看不上寻常男子!我要找,就要找天底下最帅气俊美强大的男人!”东霖立下豪言,但又话锋一转,道,“可是世间俊美男子太少了,我哥这样的居然就算上乘,我这目标有点困难。”
陶知意道:“想找比你哥还好看的倒是难,不如你把几个条件中和一下,只要足够强大,外貌也可以适当下调,或者干脆找个漂亮小白脸,让人有保护欲的那种。”
“陶姑娘!你、你怎么也听她的胡话?”东霏摇摇头,冲东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不要在陶姑娘面前胡言乱语。”
东霖亲昵地贴着陶知意的肩膀,“好好好,我知道,你怕陶姑娘见到更好看更强的男人就不要你了,我以后不在陶姑娘面前说。”
“我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你……”
东霏一激动就结巴,所以在和妹妹吵架的时候从没赢过,如今当着陶知意的面就更加说不出来了,涨红了脸,觉得丢人,便转身跑了。
东霖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抬头问陶知意:“陶姑娘,我哥虽然有结巴的毛病,但我没有,所以这玩意儿是不会遗传的。”
陶知意淡淡地笑了下,道:“这算不上毛病,你也别在你哥哥面前刺激他,你哥哥脸皮薄,你这样他会害羞。”
“啊,你俩还没成亲呢,陶姑娘就开始护着哥哥了。嫂嫂,你很喜欢我哥哥吧?”
“……”
陶知意摸了下她脑袋上的珠花,道:“你喜欢这珠花吗?”
“喜欢!”
“我瞧着那摊位上不少新样式的珠花,晚上我们去多买些,如果回去遇到幼时玩伴,你可
銥誮
以送给他们。”
“好呀,咱们现在就去吧,我早就想去逛逛了。”
*
城中某古董铺。
看着库房里突然多出一堆破烂架子和破烂帽子,夏朗终于忍不住闯进令玄的房间大骂。
他和令玄相识于偶然,当年他在外游历,听说魔界出了个天赋异禀的魔尊,能在顷刻间将一个有着五千年修为的大妖吸成废人。
夏朗走南闯北,什么奇人异事没见过,还是头一次听说令玄这种体质,便带着自己特制的法宝去了魔界,死皮赖脸待了三个月,终于见了令玄一面。
他提出只要让他见识一下令玄的实力,以后他们清歇处的情报和他的藏品他随意取用,软破硬泡下,令玄答应了——然后他存了一千年的妖气瓶就被吸了个精干。
这是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搜寻的几百个不同的妖族的一缕妖气,因为气息浑浊繁杂,容易相冲,并不能助人修炼,但是极具收藏价值。
但是居然就这样被令玄全吸收了!
夏朗泪洒当场,抱着妖气瓶从魔界哭到北境,令玄亲自送他,顺便搜刮走他许多藏品。
他一时兴起去看热闹,召回来一个甩也甩不走的祖宗,令玄不常找他,但一找他肯定会让他损失一大笔钱。
相隔数十年,这个祖宗又找上门来了,夏朗后悔自己没早点跟着清歇处搬去北境,被令玄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你到底还要在我这里待多久?!天天霸占我的房间不说,害我只能住在店里,你带来的那两个小孩还经常偷我店里的古董出去玩,送回来的时候都刷的干干净净,一点古董样都没有,现在又带回来一堆破烂,你是想让我的店倒闭吗?!”
令玄:“那算什么古董,本来就是你故意做旧充当古董骗人的。”
夏朗气得从头红到脖子根,“你管他是不是真的呢,客人喜欢,我也赚了钱,皆大欢喜!”
“你手里有清歇处,还在意这点小钱?”
“小钱也是钱啊!你住在这儿的钱我还没收呢!”
“小气。”令玄呸了一声,便转过头去,身体藏在黄昏的光影下。
夏朗没看见他的表情,但感觉他肯定在嘲笑自己,便冲过去推开了窗户,点了蜡烛往令玄脸上照,“你说说你,我当时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赖上我了,你……妈呀,你哭了?”
“没有。”
“那你眼睛怎么是红的?”
“蜡烛照的。”令玄冷着脸,不由分说地吹灭了他手里的蜡烛。
屋里又陷入了昏暗,夏朗觉得自己喉咙里好像哽着一团棉花,仔细回味着令玄刚才的表情,想要探索求知的欲.望达到顶峰。
靠,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能让令玄红了眼睛。
咋,青春期啊?
“你是不是……”
“不是。”
“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呢,突然来这里找我,这两日又天天出去,你……有心上人了?”
“……没有。”
“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你要是刚派人跟踪我,我见一个杀一个。”
“啧,还是这么凶恶。”夏朗摸着下巴,笑道,“既然是为情所困,那要不要试试我这里的情蛊?用过的都说好。”
令玄停顿片刻,道:“我不用那些东西。”
“你果然是有心上人了。我这情蛊和普通的情蛊可不一样,寻常的情蛊能让中蛊之人无可救药的爱上自己,但我这蛊……会让施术者无可救药地爱上中蛊之人。”
令玄白他一眼:“有病。”
夏朗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啊。这个蛊它其实就是在施术者身上下chun药,在中蛊者身上下解药,发作时施术者会□□焚身,痛不欲生,只有和中蛊者嗯嗯才能解开。”
“……为什么要有这种折磨自己的蛊?”
“为了试探啊。其实这药不会伤人性命,如果中蛊者不愿意帮施术者,后者也就自己烧一个晚上,蛊虫就能被烧死了,这蛊自然也解了。”
“但是万一对方愿意帮你呢,是不是就说明她心里有你?哎,这就叫水到渠成,我这蛊少说卖出去五百份了,助力三百多人成功和自己所爱之人牵手,至于那一百多个倒霉蛋……我又假装有解药,狠狠赚了一笔!其实他们不知道,蛊毒早就解了!这就叫头脑!”
“看你和我是熟人,三百两黄金买给你,要不然你再让我试试你吸收魔气的能力也行,免费送你。”
“有病。”
令玄说完,一掌把他拍飞出去。
第五十二章
两日后, 陶知意一行人进入到了北境,几乎是在踏入这片土地的刹那,陶知意的视线便被飞扬的白雪完全遮挡。
她回过头, 不敢相信一山之隔的地方还是晴天,这里已经是一片白茫茫了,温度也是骤降, 索性马车内依旧温暖。
陶知意打开车窗, 一阵寒风带着雪花飘进来, 吹得她直打哆嗦。
“北境这么冷的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可以的。”东霏被这熟悉的景色唤醒了部分幼时的记忆, 他道,“我们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没有这么大的雪, 还可以看见太阳,作物也可以正常生长……”
“是雪地绿洲!”东霖道,“北境多雪山, 有些山体特殊, 就会形成天然的屏障,施法布上一层结界,就可以作为居住地。”
陶知意:“倒是在书上看到过。不过北境气候变化大,经常会有雪地绿洲被掩埋, 所以北境民族要经常搬迁。你们小时候也经常搬家吗?”
东霖和东霏对视一眼, 同步摇头:“不记得了。”
“回去之后或许就能想起来了。”
陶知意说着, 将车窗打开一条小缝,外面一片雪白, 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随风飞舞的雪花。
陶知意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 没看到令玄的身影,她松了口气。
“陶姑娘。”
东霏叫了她一声,陶知意把窗户关上,转头看着他。
“怎么?”
东霏看了东霖,见她正探出脑袋去和马夫聊天,便小声道:“自从我们出发起,你便心事重重的,到了津城之后更是,总是到处张望,似乎找什么东西。”
“是有旁人跟来了吗?”
陶知意沉默一瞬,并不想瞒他,“是我一个朋友。”
东霏:“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和我们一去同乘马车,外面风雪大,他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他不是一个人。”陶知意停顿片刻,思索道,“他不是特地来找我的,我们只是在津城偶遇,有些诧异。”
陶知意眉心微折,又重复一遍,“他应该不会跟过来的。”
东霏露出担忧的神色,“ 北境地势复杂,暴雪下难以辨路,想要去特定的地方,得有马车才行,你那位朋友……”
“没事。”陶知意摇摇头,又扒开窗户看了一眼,很快合上,“他不会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东霏轻轻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转瞬即逝。
车外暴风雪愈来愈猛,寒风卷着雪花,在空旷的大地上肆意狂舞,夏朗架着他的宝贝马车,载着令玄,在雪地中疾驰。
夏朗的脸本来就长,现在拉得比马脸还长,马车上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响,里面景和幽的笑声咯咯咯,混着呼啸的风,刺进夏朗的耳朵。
他实在烦的紧,转头探进车厢:“再笑我就把你们都扔出去!”
两团黑影瞬间挤成一团,躲在令玄身后,令玄合着双眸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见他如此惬意,夏朗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都答应把马车借你了,你自己找个车夫不行吗?非得让我来?”
令玄闭着眼,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省钱。”
夏朗怒不可遏:“你现在知道省钱了!你害我赔了那么多钱呢!你知道关店一天要损失多少钱吗?加上车马费人工费……”
令玄抬起眼皮,伸出手,递来一个钱袋子。
夏朗顿时换上笑脸,“还得是魔尊大人,出手阔绰。”
他将袋子接过来,里面只有一锭金子。
“怎么只有一锭?!你的钱呢?!”夏朗翻来覆去地看钱袋子,试图找出里面藏着的金子银子。
令玄指着他头上的帽子,景和幽头上也各自戴着一顶:“买这个了。”
“你、你说什么?!就这几顶破帽子,你把那一袋金元宝全花出去了?!”
夏朗的声音冲破马车,惊得外面的白马都停顿了一下。
令玄重新闭上眼睛:“我看你戴的也很开心。”
“那我以为是不花钱的!”夏朗揪着头顶的黑色兔毛帽,愤愤扔到令玄腿上,“你要是想买帽子,找我多好!买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哎呦,你到底是年轻,不知道钱有多重要!”
令玄皱了下眉,似乎是嫌他烦了,歪头面向另一侧。
夏朗恨不能冲进去骂他,阴阳怪气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让你倾家荡产也要追到这里来。”
等他见到了那个姑娘,一定得把他搜集的所有令玄黑料全部告诉她!
*
陶知意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了,车厢内只剩下东霖守着她。
见她醒来,东霖满脸的兴奋,“嫂嫂,到虹族的地方了!”
陶知意打了个哈欠,“你哥呢?”
“随长老去见叔叔了。”
陶知意一听,立马精神起来,“我睡了很久吗?耽误你去见亲人了,咱们快走吧。”
“不急,他们刚走,我哥不让我吵醒你。”东霖拉着她的手腕,刚才还满脸的兴奋,现在却多了几分羞怯,“其实我不太敢去见叔叔。”
他二人的叔叔是虹族的族长,和他们父亲是亲兄弟。
两人虽不是双生兄弟,但是模样也很像,东霖路上还提到过,见到叔叔,就能想象出父亲的模样。
东霖:“我怕我见了叔叔,却想不起父亲的样子,这样以后提到父亲,我只能想起叔叔的脸。”
她语气有些落寞,陶知意在她肩上拍了一下,道:“有画像啊。”
“只要找到了你父亲年轻时的画像,你就能知道他的样子了,还有你母亲的容貌。”
东霖垂眸:“可是画像找不到了。”
“……能找到的。”陶知意笃定地说。
一旦她和东霏要成亲的消息放出去,书里那个喜欢爱财如命的夏朗就会带着他的婚庆用品马不停蹄地赶来,到时候自然也能把画像拿回来。
东霖虽然知道陶知意是在安慰自己,但听她语气这么肯定,东霖也感觉多了几分信心,抓着陶知意的手,借力站起来,二人一起下了马车。
虹族在这片绿洲中已经居住了近三十年,他们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叫彩红乡。
陶知意看书时觉得这名字有点童话色彩,和她想象中白雪皑皑的北境不太符合,下车一看,确实是地如其名。
常年生活在雪乡,入眼只有白色,使得北境的民族对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有着近乎偏执的向往,所以彩红乡里也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绿植,各种五彩斑斓的花草几乎长在每条石子路上,家家户户的门前,屋顶上,也点缀着小小的花朵。
确实和童话乡一样。
都怨那些来玄天宗的虹族人太死板,搞得陶知意以为虹族人都和他们一样严肃,没想到这里的人还挺热情的,她和东霖一下车便被围了起来,又把两个花环戴在二人头上。
“你是东霖吧?欢迎回来!”
为首的女子一头浅黄色头发,颜色淡的几乎看不清,陶知意一度以为她是白发。
她正眯着眼睛盯着人家的头发瞧,那人又亲切地来拉她的手,笑道:“你就是东霏哥哥要娶的姑娘吧?”
“嗯……嗯?”
陶知意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嗯完觉得不对劲,东霏还有个妹妹?
系统紧急补充剧情:【班柠,东霏幼时玩伴,两人小时候玩家家酒扮过夫妻。】
性别正确,人设正确,称呼正确。
陶知意微微一笑:“你好。”
完蛋,是情敌剧情。
班柠长得乖巧可爱,巴掌大的脸,眼睛又大又圆,耳朵尖尖的,看起来和童话里的精灵一样——但她比陶知意高一个头。
陶知意仰头看着她,笑容僵硬:【书里也妹说班柠这么高啊,她岂不是能直接踹飞我?】
【系统:宿主,你多虑了,她是普通人,打不过你的。】
【那我还能跟她动手不成?】
陶知意骂了一句,抬头看到班柠正对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她也跟着微笑,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笑,笑得陶知意脸都要僵了。
“姑娘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班柠的笑容幅度终于小了些,垂眸沉思道,“我以为东霏哥哥会找个绝世美人来的,当然,姑娘温婉可人,相貌也是中上。”
来了,外貌攻击!
上就上吧,还非得搞个中上!
幸好陶知意以欣赏美人为趣,而且没有相貌焦虑,不然她可能就破防了。
她礼貌地回赞她,“姑娘倒是容貌清丽,让人看了便喜欢。”
班柠捂着嘴,轻笑道,“是吗?东霏哥哥小时候也很喜欢说,还说要和我成亲。”
又来,青梅竹马的回忆——
陶知意:“是吗?可惜他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等我见到他帮你问问。”
陶知意并没收到伤害被反手向对方扔了一个失忆攻击。
闻言,班柠露出悲伤的神色,霎时红了眼眶:“他真的忘了?”
“嗯,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陶知意说完,拉起一旁的东霖,道:“我们还急着去拜见族长,就不和姑娘多说了,我们下次再见。”
说罢,在一堆人的注视中,陶知意拉着她快步离开。
东霖看着她,露出崇拜的表情,“嫂嫂,你刚才是在吃醋吗?好帅哦。”
“啊?我没有。”
就是这种剧情她太熟悉了,相似的套路她看过八百十本文。
东霖嘿嘿一笑,“如果哥哥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
真是时刻想着助攻的好妹妹,东霏有你是他的福气。
两人一路来到族长的住所,族长的房子和其他的房屋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体积更大,门口悬挂着他们民族特有的图腾装饰,一个灿烂热烈的太阳。
门口的护卫核实两人身份,便将他们带了进去,穿过一个窄院游廊,来到他们会客的厅堂,掀开门帘,里面满满一屋子的人。
“这位就是新娘子啊!”
一个陌生但欢乐的声音响起,陶知意循声望去,骤然瞪大了眼睛。
夏朗正在思索给二人推荐一个华丽且费钱的婚礼,忽然看到陶知意死死瞪着他,惊得他断了思绪。
但他一回神,陶知意又神色如常,转头看向了别处,刚才的目光好像是他的错觉。
夏朗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侧身去问身边包裹严实只漏了一双眼睛的令玄:
“她刚才是不是看我了?”
“没有。”令玄说。
“她明明看我了。”
“没有。”
“那她是在看你?你们认识吗?”
令玄眨了下眼睛,看着不远处与东霏并肩站在虹族族长面前的陶知意,摇摇头:“不认识。”
第五十三章
“你叫陶知意?”
沧桑而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 陶知意回过神来,发现东霏的叔叔,虹族组长怀硕正注视着她。
“正是在下, 见过族长。”
陶知意谦逊地低下头。
怀硕嗯了一声,他的眼神算不上和善,相比于面对东霏东霖两兄妹时的慈爱, 他对陶知意更多的是警惕。
虹族向来排外, 身怀秘宝, 他们遭遇过太多的背叛,怀疑外人已经成了本能。
本来单凭和东霏的婚约, 陶知意是不太可能进来的,但她是第一个揭露樊高格罪行的人, 立下大工, 虹族人对她有几分感激,才破格同意将她带进来。
怀硕久久地凝视着她,那张和东霏有三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一族之长的威严。
厅堂内的氛围有些凝滞, 东霏见状主动牵起陶知意的手, 道:
“叔叔,这是我喜欢的姑娘,我的未婚妻,我要相伴一生的人。”
“嗯。”怀硕拖着长音, 或许是看在东霏的面子上, 他僵硬的神情有所缓和, 对着陶知意道,“我们虹族向来不欢迎外人。”
陶知意的心提到嗓子眼, 东霏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些。
“但我们欢迎你。”怀硕对陶知意露出一个浅笑,将宽厚温热的掌心搭在二人相握的手上。
“虹族人的婚姻一生只一次, 你二人要一心一意。”
“虹族人容不得背叛,你若是背叛,我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同样的,如果东霏背叛了你,我们也会为你主持公道。”
陶知意挤出一个微笑,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东霏手上用力地攥紧。
“我知道了。我会对陶知意一心一意,永远只爱她一人。”
“……我也是。”
怀硕眼中的冰雪彻底消融,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慈祥地看着二人,眼眶微微红了。
“我上次见你,你只有三岁,还在你父亲的肩膀上玩骑马游戏……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叔叔……”
叔侄三人相对含泪,陶知意不想打扰这个温情时刻,将手收回来,退回到人群中。
她再次看向夏朗的方向,虽然刚刚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但她非常确定那人就是令玄。
然而那里此时只站着夏朗一人,正微笑地见证亲人相逢的动人时刻,察觉到陶知意的视线,他抬眸,冲陶知意笑了一下。
“……”
夏朗是北境有名的流动商贩,知晓每一个雪地绿洲的位置,并能捏准哪个地方住着哪个民族的人,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过去,推销自己的商品。
他手里有六界最大的情报机构清歇处,算是书里的百晓生,但是比起搞情报,他更喜欢利用自己的情报来赚钱,是个爱财如命的商人。
他出现在这里陶知意并不意外,作为唯一一个能自由出入虹族的外族人,夏朗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让虹族相信自己,后续一直在为虹族提供物资,婚庆用品也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
但陶知意没想到,令玄和他会认识,这里书里并没有提到过的内容。
所以令玄说要找的朋友就是他吗?
陶知意左右张望,没能找到那个裹着白袍的身影,便收回了视线。
怀硕在族长住处附近给东霏和东霖安置了一个新的宅院,其中一间是陶知意和东霏的婚房,但在二人正式成亲之前,陶知意会暂住在城主府中。
她隔壁便住着夏朗,陶知意前脚刚到自己的房间,夏朗后脚就跟了上来。
“姑娘,第一次到虹族吧?我看着你像是中原人,想必对虹族这里的用品都不喜欢,我有中原带来的金丝软枕和软被,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便宜卖给你。”
“谢谢,我不需要。”
陶知意看了他一眼,想问问关于令玄的事情,但夏朗心思敏捷,一旦提起,两人的前尘往事都能被他扒的连底裤都不剩。
陶知意抿了下唇,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夏朗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道:“姑娘,你是修仙之人吧?”
陶知意:“?”
夏朗:“虽然你没带佩剑,但总是下意识地去摸腰间,想必是个剑修。我就说陶知意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玄天宗那位为民除害的英雄,梨花寨的樊高格便是栽在了你的手里。”
“不敢当。”陶知意不想多聊,借口道,“一路舟车劳顿,我想休息,先生若是无事,改日再聊吧。”
“等一下!”夏朗伸出手阻止她关门,露出一个谄笑,“其实我来找姑娘是有正事的,关于大婚当日的喜服,姑娘是想要现成的还是绣娘手工缝制的?”
“有什么区别吗?”
“现成的是从前别人订了但没要的,我瞧着和姑娘身量差不多,稍微改改就能穿,胜在便宜。手工缝制需要些时间,不过我们和蛛族蚕族都有合作,最多半个月也就能完成了。”
“现成的吧。”
夏朗微愕,道:“你不和新郎官商量一下?这钱是族长来出的,不用姑娘操心。”
“没事,改一改就好。”
陶知意说完,关上了门,留下一脸惊讶的夏朗。
他摸着下巴想了一路,回去见到令玄便道:“真是奇了怪了,这新娘子居然肯穿别人不要的婚服。”
令玄睨他一眼,问:“什么意思?”
“我刚才去问她是要旁人退单的婚服改一改,还是要新的,她居然肯要旧的!”
令玄眉心微蹙:“旧的是旁人穿过的吗?”
“不是,那新娘子没到成婚便和新郎退婚了,说是新郎和她姨家的妹妹好上了,付了钱,衣服没要,我便一直收着了。”
令玄轻笑一下,“那不正好?”
“什么?”夏朗一脸的迷茫,“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那姑娘是谁,是虹族的吧?所以特地要我过来?不然是雪兔族的,看你买了这么多他们的帽子?”
令玄沉默地转过身,收拾床上的一堆杂物。
他是以夏朗助手的身份过来的,那群人并不信任他,愿意放他进来也是看在夏朗的面子上,他只要出去,就会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怀疑的好奇的警惕的……
令玄将一堆衣裳叠好又展开,然后又叠好,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夏朗看着他的动作,惊得合不上嘴巴,“你、你是不是真的受什么刺激了?”
令玄将叠好的衣服放到床边,抬头问他:“人界的婚礼都像虹族那样复杂吗,还要许那种永远一心一意的誓言?”
夏朗一顿,旋即露出八卦的奸笑:“你怎么对这种事情好奇了?真发/春了?”
“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其实呢,虹族的婚礼不算是最复杂的,中原的婚礼才是复杂,各种繁文缛节,又是三书六礼三媒六聘的,许多流程上还有各种需要注意的细节……”
令玄听的认真,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夏朗脑子里闪出一个坏主意,唇角一勾,正色道:“但他们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
“绝对绝对不能和魔族成婚,不然是对列祖列宗的不孝。”
“……”
令玄顿时面如死灰,眼底渗出一丝怒意来。
“什么破规矩!”他一拳将摆好的衣服打乱,愤愤拍桌,“这是你自己定的吧!”
夏朗摸着下巴,笑容玩味:“看来真是个人类。”
“……少来打探我的事情。”
“我上次说的问心蛊,你还有兴趣吗?我这里可是随时都能提供的哦。”
“没兴趣。”
令玄再一次拒绝了他。
陶知意跟着东霏见了几乎整个虹族的人,直到第二日下午才抽出时间来去探查令玄的事情。
自从昨日见过夏朗之后,他便在虹族内部奔波,卖他的各种新奇玩意儿,他带来的那个助手就跟在他身侧,身上罩着白袍。
趁着夏朗在给一群姑娘推销香料,陶知意混进人群中,轻轻扯了下令玄的衣袍,没扯下来。
被惊动的人转过脑袋来,潭水般清澈深邃的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何事?”他的声音被罩袍阻隔,听起来有些陌生沉闷。
陶知意一时间不确定这是不是令玄了,她顿了顿,道:“我也想看看香料。”
“您请。”令玄侧身让开,让陶知意挤到前面。
“呀,是东霏家的。”
“陶姑娘下午好。”
“怎么没和东霏一起?”
面对她们热情地问候,陶知意轻轻一笑:“他被族长叫走了。”
“族长当真是看中这个侄子。”
“当年族长之位本该是东霏父亲的,这么多年族长一直未曾娶妻,也没有孩子,看样子是想培养东霏做继承人。”
“这样的话,陶姑娘可就是族长夫人了。”
几人向陶知意投来善意的调笑目光,陶知意跟着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她将来肯定是要回玄天宗的,东霏似乎也没有长久立在这里的打算,怀硕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几人又闲扯几句,夏朗也加入其中,在陶知意的有意引导下,她们终于将话题集中在令玄身上。
“话说,这位小哥怎么一直挡着脸?难道是奇丑无比吗?”
“瞧他眼睛这么漂亮,应该是奇帅无比吧?”
“说来我们彩红乡许久没有外人了,这次一来就来了两个人,真是稀奇。”
“陶姑娘是东霏的未婚妻,不算外人,倒是这位小哥……总是遮着脸,到让人好奇。”
她们嘴上说着很好奇,眼神中却满是警惕意味。
夏朗道:“我这小兄弟比较羞涩,他其实模样长得不错,几位若是好奇,让他摘下来给各位瞧瞧便是。”
说完,他戳了戳令玄的胳膊。
令玄抬头,对上陶知意紧张又期待的神色,缓缓拉下了帽帘。
“哇——”
“啧……”
短暂两声之后,一群人两眼放光,越开夏朗的香料摊,将令玄团团围住。
“小哥你好,我叫昭芬,十七岁,未婚。”
“小哥多大了?可曾婚配?我家里还有个女儿……”
“小哥怎么一直板着脸,也不笑笑,笑起来多好看。”
令玄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陶知意不可置信的脸上,轻轻勾了下唇角。
师姐。
他用口型道。
陶知意瞳孔骤缩,瞬间落荒而逃。
傍晚,夏朗和令玄回到族长府宅,夏朗不负前几日那般热切,面色沉重地关上门,倚在门框上。
他注视着令玄的背影,轻声问:“你喜欢的女子,不会是东霏的妻子吧?”
“他们还没有成亲。”
这话相当于默认,夏朗顿时急了眼。
“不行啊,你喜欢谁不行,非要喜欢一个虹族人的未婚妻?!你跟我来其实是为了搞砸婚礼的吧?!你这样耽误我赚钱你知道吗?”
“你赚不赚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其中之一!”夏朗在门框上狠狠砸了一下,“虹族人重诺,尤其这种婚姻大事,你要是敢把新娘子绑走,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他们了!”
令玄轻嗤一声,“我会怕他们?!”
夏朗气得狂抓头发,“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你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把他们整个族都给灭了吧?”
令玄低下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和带来的后果,而后很郑重地摇摇头:“不会。”
“她会生气。”
“……”夏朗从门上滑下去,悲催地看着他,“祖宗啊,这生意我不做了,咱们现在就走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我是有原则的。你要是把这桩婚事毁了,我以后都别想和虹族做生意了。”
“……晚了。”令玄说完,转头看向窗户。
原本关闭的窗户出现了一条小缝,紧接着被从外面打开,陶知意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都在呢。”她问候一声,纵身翻了进来。
夏朗直接瘫倒在地,“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陶知意指了下令玄,笑道:“找他说点事,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夏朗欲哭无泪:“我能去哪儿啊我?”
“那你在这儿待着也行。”陶知意说着,边打量屋内的布置,边走向令玄。
同是客人,夏朗的厢房要比她大上一倍不止,两张床,两张衣柜,还有一张美轮美奂的彩绣凤凰屏风。
“啧,这老头怎么还搞区别对待。”陶知意嘟囔一句,站在令玄面前。
“师姐怎么随便闯进别人房间?”
令玄抱着胳膊站在屏风前,背对着光照,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果然是你。”陶知意冲他一笑,抬起手。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令玄的脸上,准确的来说,是小泉的脸上。
夏朗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饶是八卦如他,也惶恐地转过头去,趴在了门上。
令玄被打得歪头,脸上多了道红印,他唇角的弧度仍然未减,笑吟吟地注视着陶知意。
“师姐在生我的气?”
“何止,想直接杀了你。”陶知意深吸一口气,脸上没了笑容,“你到底骗了我多少次?!”
令玄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笑道:“师姐手疼吗?我的脸好疼。”
他把陶知意的手贴在刚才打出的红印上,“师姐不是很喜欢这张脸吗?怎么舍得打下来?”
“……”
陶知意连做几个深呼吸,依然抑制不住怒意,她手上微微用力,食指和拇指捏住了令玄的脸。
“回答我,你到底骗了我多少次!”
“小泉是我,那个船夫也是我。”
“还有吗?!”陶知意厉声质问。
令玄疼得呲了下牙,道:“第一次和师姐接吻的也是我。那天师姐主动吻我,紧紧地抱着我,我没办法挣脱。”
“闭嘴……”陶知意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她撒开手,追问道,“你在魔界说红真的男宠都被蔺瑶要走了,也是为了骗我?”
“那是实话。而且我也不想让你见到这张脸。”
“那现在怎么又敢用这张脸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想让师姐来找我,像现在这样。”令玄看着陶知意背在身后的双手,眼中的笑意一点点落下去,“师姐,别和东霏成亲。假的也不行。”
他其实都知道,知道陶知意不喜欢东霏,知道他二人的订婚是假的,是陶知意为了自己的计划利用了东霏那个可怜的男人。
可当他看见东霏和陶知意并肩在街上,一起挑选东西,陶知意拿着帽子给他比量,脸上带着笑,像真正的夫妻一样。
令玄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克制,才没有直接杀死东霏。
如果他死了,陶知意的计划也就完不成了。
陶知意会生气,会怨他,会不理他,所以他忍住了。
忍住了动作,却忍不住去回想,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幕,想象着站在陶知意身边的人是自己,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再一看到回忆中东霏的脸,令玄眼中便杀意弥漫。
辛苦的忍耐在看到二人手牵手许下诺言之时彻底成为徒劳,陶知意的“我也是”在他耳中反复无数遍,险些激的他失控。
那一瞬间,他想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
但他又忍住了。
他以前从不这样的,从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一件事情上多次退让,是头一遭。
那些积攒的阴暗心思被压在内心深海中,暗潮汹涌,每日每刻都在刺激他的神经。
令玄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崩溃的边缘了。
是陶知意把他变成这样的,所以陶知意得对他负责。
“师姐。”令玄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抱住她,“我这几天都忍得很好,你是不是要夸夸我?”
陶知意:“……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陶知意肩膀上又被咬了一口,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疼痛。
她是来对质的,不是来喂狗的!
陶知意伸手,揪住了令玄的耳朵:“你真是找死——”
第五十四章
令玄的耳朵被陶知意揪得发红, 仍不肯松开陶知意,环在腰间的手几乎快把她勒到窒息。
陶知意忍无可忍,张嘴在令玄侧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
令玄吃痛, 终于撒开了她,陶知意保持着揪他耳朵的动作,令玄歪头, 低着脑袋和她对视, 一手捂着伤口, 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你想干什么?!”陶知意又问一遍,手上加重了力度。
令玄被她扯得使劲往下抵着脑袋, 口中发出低吟:“疼,师姐, 轻点……”
“……”陶知意松开手, 看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令玄顾左右而言他, 问:“我刚才说的, 师姐考虑的怎么样?解除和东霏的婚约,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
“理由呢?”陶知意问。
她静静地注视着令玄,似乎在等待一个已经确定的答案。
令玄移开目光, 轻声道:“我不喜欢他, 不想你和他成亲。”
“……就因为这个?”
“嗯。”
陶知意眼底一片黯然, 反复确认,“你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
“没有。”令玄抬眸看了她一眼, 又很快垂下眼眸,“师姐, 你又不喜欢他,你之前说过,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
陶知意轻笑一下,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转身与令玄拉开距离,向门口走去,夏朗壁虎似的扒着门框走开,给她让出路来。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会。”
陶知意说完,打开门离开,她反手关上房门,连背影都没留给令玄。
屋内一片死寂,夏朗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细细品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陶知意走时那一句像是平地惊雷,震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背后的呼吸声沉重又愤怒,带着冗长的吐息,夏朗盯着墙壁,不敢回头。
他摸着墙壁横行,想借机溜走,然而还没等他摸到门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细剑从身后飞来,深深地插入门缝中,剑刃闪着银光,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说……”
夏朗转过身,令玄还在原地站着,他侧着身,夏朗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周围冰冷压抑的氛围,和他身上压迫感十足的低气压。
“咳咳。”夏朗在掌心捏好了逃命的法宝,劝慰道,“尊贵的魔尊大人,嘴硬的人是得不到爱情的。”
令玄微微转身,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阴沉近墨,耳边的细剑动了动,夏朗心里一慌,赶紧向侧边撤了半步。
令玄抬手,细剑回到他手中,扭曲变化,化成一支银钗,被他插.入发间。
“这是……魔剑?”
夏朗目瞪口呆,他好奇了许久的魔剑,没想到一直近在眼前。
可他没机会询问了,令玄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弥漫着急于发泄的愤怒信息,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继续开导他,或者直接跑。
不管哪条都很容易被揍。
夏朗停顿片刻,选择了前者,想他三寸不烂之舌,连最排斥外族的虹族都能打动,更不要说一个年纪尚浅的魔族。
“其实……”
“东西在哪儿?”
两人同时开口,夏朗一时没听清,歪头问道,“什么东西?”
“你的蛊虫。”令玄神色冰冷阴鸷,眸中暗藏着怒火,“给我。”
夏朗:“……”
他情愿被令玄揍一顿。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不能对虹族的人下手,尤其……”
如果纵容他在神圣的婚礼面前对新娘子做出那种事情的话,夏朗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了。
令玄根本不在意他口中的声誉名利,只重复道:“东西给我。”
“你三思啊,我看你俩之间似乎还有误会,要不你先跟她表白试试?”
刚才陶知意一再地试探,夏朗都听出来了,他也不明白令玄明明喜欢她,为什么不肯承认。
夏朗:“你难道有什么苦衷吗?因为你们的魔骨?”
令玄:“……因为她喜欢我。”
但又不完全喜欢他。
陶知意喜欢那个会跟在她身后乖乖叫师姐的师妹,喜欢在她面前闹脾气的师妹,喜欢他假扮的师妹,却不喜欢他。
他想连陶知意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对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复杂情绪。
如果让陶知意做出选择,她可能会想要他变成女人,变回她师妹。
且不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退一万步讲,他真的能变成女人,他也不可能甘心只做陶知意的师妹。
他对陶知意的心思是别样的,是肮脏的,他希望陶知意也和他一样。
夏朗听得迷糊,问:“什么叫她喜欢你啊?你俩互相喜欢,她为什么要和东霏订亲?”
这其中居然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直忙着开拓北境市场,都忘了关注中原发生的事情了。
夏朗急于求解,令玄却并不打算告诉他,只是重复一遍:“东西给我,价钱随你开。”
“这我真不能给你。”
“魔界库房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拿。”
“……”夏朗露出心动的表情,犹豫再三,道,“那咱们可说好,试一次,如果她真的对你没有别的心思,你立马离开虹族。”
令玄没有说话,紧紧地抿起唇。
*
陶知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气得直接将门踢开,见房间里的东西也个个都不顺眼,想全部都砸烂。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没有旁人的房间里,陶知意坐在桌前,右手狠狠拍着桌子。
【……也说不定。】
系统目睹了全程,有那么几个瞬间,它都做好陶知意会和令玄在一起的准备了,但没想到令玄死鸭子嘴硬,居然没有承认自己喜欢陶知意。
为什么?
人类的感情如此复杂,系统搜寻出许多相似的场面,但是仍然无法理解。
陶知意也无法理解,“他说句实话能死吗?从魔界跟到这里来,又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怎么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呢?”
【宿主,你想听到怎么样的实话?】
“我……”
陶知意忽然顿住,这突如其来的烦躁让她忘了自己本身是去问罪的,却因为令玄的话燃起了莫名其妙的怒火。
她抓着头发,嘟囔道;“就是,承认他……喜欢我啊。”
【承认了,然后呢,宿主,你喜欢他吗?】
陶知意:“……”
如果问她喜不喜欢师妹,陶知意的答案是肯定的,可要是问她喜不喜欢魔尊令玄,陶知意也拿捏不准。
她心里很清楚令玄现在的身份,从“伏萤”变成魔尊,褪去了女主的光环,成了书里神秘感十足的配角。
但陶知意知道他的过往,不仅是书里对他的描写,她亲眼见过令玄在回忆里痛苦挣扎的模样,幻境中误杀同族的崩溃,换到令玄身上,是书里一笔带过的悲惨过往,确实令玄一生无法忘怀的噩梦。
每每想起,陶知意都会觉得心疼。
无关他的身份,就只是心疼令玄这个人。
所以面对着他,总狠不下心来。
心疼男人是女人的大忌。陶知意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愈发纠结。
陶知意揉着脸,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崩溃道:“他是不是有病啊?非要跟过来,老老实实地当他的魔尊不好吗?”
偏要在她身边打转,搞得人困惑又为难。
【宿主,根据你现在的情况可以分析得出,你对他心动了。】
“屁。我只是喜欢这张脸而已。”陶知意矢口否认,说完又开始烦躁地揪着头发,“老是来坏我的事,打又不打过,骂又骂不走……他肯定是有病。”
【……你们都病得不轻。】
陶知意正无语地发牢骚,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陶姑娘,你晚上有安排吗?”
陶知意捋了捋头发,打开门,东霏一身白衣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叔父说族中花匠培育出一株彩色昙花,今夜恰是昙花开放的日子,你可要与我同去?”
陶知意抬头看了眼墨黑的天空,道:“应该很多人吧,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东霏笑容僵了一下,体贴地说,“族中确有许多人都去了花匠家中,你若想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一脸的失落,却强撑着扬起唇角,陶知意无奈又内疚,在他要转身时叫住他。
“算了,我也没见过彩色昙花,你等我换身衣裳,和你一起。”
“好。”
东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冲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陶知意匆匆换了身衣裳,便随着东霏一起赶往花匠的家。
在这寸土难求的北境,花匠有着自己的一片花田,面积几乎快赶上族长府邸,花田中站满了人,提着灯笼观赏夜中花境。
东霏也提了盏小灯笼,柔和的昏黄灯光照亮两人面前的小路,东霏扶着她的胳膊,缓缓走在田埂上。
“其实夜间赏花也别有一番风味,听叔父说,彩昙开花的时候会发出光亮……”
“嗯”
陶知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人群,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心底某个地方被触动,从前的回忆袭来,陶知意忍不住叹了一声。
“陶姑娘。”
胳膊被人捏了一下,陶知意转头,对上东霏的双眼。
他眼里映着远处的烛火,亮晶晶的,很是漂亮,陶知意一个恍惚,蓦地想起令玄看自己的眼神。
草——
她真是疯了。
陶知意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又像是做错了事般心虚地垂下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东霏将她带到了花田的最边缘处,这里只有些刚冒出来的幼苗,周围也没什么人。
“今天下午听班柠说,夏朗身边那位助手长得俊美非常,许多人争抢着去看他。”
陶知意额角跳了跳,“然后呢?”
“东霖也去见了,她说虽然看的不真切,但是觉得那人很眼熟,像是咱们在魔界见过的人,红真的男宠。陶姑娘见到他了吧?”
“……嗯,是他。”
“那……”东霏微微停顿,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今天傍晚我去找夏朗,看见姑娘从他房中出来。”
陶知意心底一惊,顿时有种出轨被发现的负罪感。
她道:“我只是去确认些事情。”
“嗯,我信你。”
东霏的目光越过陶知意的肩膀,落到不远处的人群,那边偶尔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有一道炽热又愤怒,他早早便注意到了。
“其实姑娘做什么都无所谓,毕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东霏低头,俯身向陶知意靠近了些。
陶知意:“话不能这么说,装样子也得装的像些,毕竟这里都是你的族人。”
东霏伸手,指腹落在陶知意唇边,从她脸颊上取下一片草叶,“起风了。”
他突然靠近,陶知意愣了一瞬,低头看到那片草叶,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我脸上一直有这个东西吗?”
“不是,刚沾上的,现在没有了。”东霏拍拍她的肩膀,扫落两片花叶。
他抬头,再看向远处,目光中多了几分挑衅。
虽然他和陶知意是合作的关系,但他想赌一下,赌他们能不能日久生情。
东霏隐约猜到了令玄的身份,心中的胜负心更强——如果陶知意要喜欢一个魔族,倒不如喜欢他。
至少他和陶知意同是人族,有着相似的寿命。
和魔族的人在一起,只能在对方漫长的生命中留下蜻蜓点水般微不可言的痕迹,死后也无法阻止对方另觅新欢。
“头上还有。”东霏说着,捻去陶知意发间的一片花瓣。
对面的目光似乎更加锋利了些,花田间狂风乍起,风沙铺卷,吹得人睁不开眼。
“呸——怎么这么大的风啊,嘴里全是沙子。”
陶知意抬手挡住眼睛,东霏微微揽住她的肩膀。
“风变大了,咱们先回去吧。”
“不看昙花了吗?”
“不看了,明日再来。”
“呸呸呸,我好像吃到花瓣了,怎么会突然起风?对了,你们这彩红乡会下雨吗?绿洲外面有结界的吧,如果想下雨,是不是把结界开个口子,让雪落进来?”
陶知意问题古怪,似乎又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东霏的手虚搭在她肩膀上,狂风将陶知意的一缕头发缠上他的指尖。
“或许吧,我还没有见过下雨。”他低头,对陶知意露出笑容,“你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或许能看到。”
两人快步离开了花田,远离人群,风也跟着小下来。
微风拂面,吹得人脸上痒痒的,陶知意摸了把头发,摸到了草叶沙土。
得,又得洗头了。
她边把草叶摘下来,边问东霏,“对了,你去找夏朗做什么?”
“听说他在北境待了许久,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我父母的相关消息。”
“但你可真是找对人了,你去问问吧,说不定会有惊喜。你们的画像找到了吗?”
“没有。”
“那就一并问问,他可能知道。”
东霏语气迟疑:“这种私人的东西,他也有吗?”
“只要你有钱,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你摘下来。”
东霏莞尔:“陶姑娘倒是很了解他。”
“他来找过我,问我是要手工缝制的婚服,还是用别人退掉的改一改。”
陶知意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没注意到身边之人变了脸色。
“你怎么说?”
“改一改呗,咱俩还不一定能走到拜堂那一步,不花那冤枉钱了。”
“……陶姑娘,你这话也太狠心了些。”
陶知意呆住,看到对方受伤的表情,顿时有些无措:“额,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也知道……”
“我知道。”东霏合眸,再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只是晴雪珠也没那么容易拿到,叔父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我这么信任你。”
陶知意微愕,轻声道:“那就慢慢来嘛。”
“如果最后还是要走向拜堂那步呢?”
“那就……回头再说。”
“陶姑娘,你就不能说些好话,骗骗我也好。”
“我不骗人的,本来这事就是你吃亏些,我要是再骗你感情,让你显得更深,显得我多像个人渣。”
东霏心情低落,却被陶知意这幅自嘲的模样逗笑,“你怎么能算是人渣,你是为了拯救苍生。”
“打住!可别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可担不起拯救苍生的重任,我就想做个咸鱼。”
“咸鱼是什么意思?”
“这个说来话长……”
彩红乡一夜无星无月,天黑如墨,令玄在房中干坐一整晚,面前摆着两个巴掌大小的精致玉盒。
“青色的盒子是蛊母,白色的盒子是蛊虫,你先让她把蛊虫吃了,自己吃蛊母。第一次发作是在三天后,此后每月发作一次,持续一年……虽说这东西不会危害性命,但若她真的不肯帮你,自己想要熬过去也是很困难的,有些蛊母特别顽强,你可能要烧个三四次才能彻底杀死它,而它为了自救,可能会让药效更加强烈。”
“你要三思而后行。”
夏朗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令玄置若罔闻,打开了白盒。
一个小指盖大小的白色虫子静静趴在盒底,几乎和玉盒的颜色融为一体。
令玄将虫子捏起来,放在掌心,心底还在犹豫。
要是陶知意不肯救他怎么办?
若她厌弃这种卑劣的手段,救了他之后弃之如敝履……
那他就让陶知意知道得罪一个卑劣小人的下场。
陶知意与东霏在花田的种种亲密举动在他眼前重现,令玄将蛊虫放回盒子里,目光愈发坚定。
反正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
到达彩红乡的第三日,怀硕和众位虹族长老一起商定了东霏和陶知意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七,北境风雪停止的那天。
离婚期还有二十日,这也就意味着陶知意还得在这里再待二十日。
彩红乡有小城镇那么大,里面风景是不错,但是可以玩乐的东西却不多,东霏忙着整理他父母留下的遗物,陶知意和东霖两天就逛完了,之后便是待在房间里发呆。
班柠等人经常叫她去参加她们姑娘家的聚会,但陶知意面对班柠时总觉得有些尴尬,便一直找借口推托。
在房里躺了半日,陶知意实在无聊了,正巧东霖又要去和几人聚会,她便一同跟着去了。
宴会的地点就在他们前几日赏花的花田,那晚陶知意提前离开,没能见到彩色昙花,却不想这玩意儿只开了一晚就谢了,下次再开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花田倒是有许多其他的花,一垄一垄的,什么颜色都有,她们坐在小山丘的石亭上往下望,就像是一片彩虹。
“你瞧,我就说这里很好看吧。”班柠坐在陶知意身边,给她倒上花茶,“之前请你,你总不来。”
陶知意浅笑,“我怕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有你才更有趣。我听东霖说了,是你把他们从梨花寨的人手里救出来的,你也是修仙的?为何不见你的佩剑?”
自从知道她是修士后,班柠对她的态度改变许多,看她的眼神两眼放光,满是崇拜。
“我收起来了。”陶知意拍了拍腰间储物袋,“不过如果你们想看,可以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她将邀月抽了出来,摆在桌上,与东霖的弯刀一起。
一群人围着二人的武器感叹,在一声声赞美声中,陶知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她的邀月就是修真界最好看的剑。
陶知意端起茶杯,青玉茶盏盛着浅黄的茶水,陶知意打眼一扫,杯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她以为是花瓣,便没多想,一口饮尽。
班柠小心翼翼地指着她的剑,问:“你会御剑飞行吗?听说修士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东霖说她的弯刀不适合御,总不肯给我们展示。”
东霖道:“其实是我学艺不精,唯独御剑飞行这一课,怎么也学不会。嫂嫂,你给她们看看吧。”
一群人眼里冒着期待的光,陶知意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过年被亲戚推上去表演节目的,无奈地笑了一下,拿起邀月。
“好,我就试一次。不过我不太清楚你们的结界具体在哪儿,万一撞到就不好了。”
“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带我一起。”东霖向她伸出手。
陶知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剑变大,刚踏上去,邀月便唰的冲上了天,身后的声音骤然增大,又随着距离变远而减小。
东霖抱着陶知意的腰,头发被风吹得四散,她喊道:“嫂嫂,慢一点也可以的!”
“……”
“嫂嫂?”
她歪头去看陶知意,却见她正捂着自己的喉咙,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
“东霖,我觉得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御一下,我——”
话音未落,陶知意两眼一闭,倒在了东霖怀中,而失去控制的邀月也开始摇摇晃晃,东霖拼尽全力用灵力操控,却不如人意,只能勉强降低速度。
随着一声尖叫,二人坠落在花田中。
第五十五章
【宿主……你中……蛊了……】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 带着杂乱的电流声,陶知意的意识时而清醒,依稀能看到识海中系统闪烁的红点, 偶尔会被重影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陶知意终于进入到了识海深处,眼前的系统也变得清晰起来。
“什么蛊?”她问。
系统嘀嘀响了两声, 有些无奈地说:【你自己问去吧。】
【我尝试进行了清除, 但这东西对身体无害, 杀毒系统识别失败,宿主你自求多福吧。】
“?你这杀毒系统和你一样废物。”
陶知意眼前白光一闪, 刺激得她闭上眼睛,再一睁眼, 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还是她在虹族的住处, 一抬头就能看到缀着细纱的帷幔,陶知意眨眨眼,听到耳边有人再说话。
“你不是说对中蛊者没有影响吗?她为什么会昏倒?”
是令玄的声音, 焦急而愤怒, 似乎在质问。
“这我哪里知道,这蛊虫少说卖出去几百份,真的从没对中蛊者产生过什么影响……”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对我有所隐瞒?”
“你这就有点冤枉人了, 我虽然偶尔会夸大效果, 但从来不会拿客人的性命开玩笑。”
“她若有事, 我不会放过你。”
“……如果真的出事,我倾家荡产也会救她的。这可关系到我的声誉。”
夏朗的声音卑微又无奈, 陶知意静静听着,已经知道是谁给她下的蛊了。
她抬手将帷幔拉开一条缝, 令玄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立即凑了过来,扣住她的五指。
“陶知意,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知意侧目看向一旁露出心虚笑容的夏朗,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晕倒了,我来看看你。”令玄目光中带着担忧,“你放心,没有别人知道。东霖对外宣称你是灵力不支累晕的。”
陶知意:“……”
好好好,现在那些人眼里她成废柴了。
令玄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陶知意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坐起身来与他对视,“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语气平静,脸色冰冷,令玄在她的注视下垂下头,陷入沉默,五指紧攥成拳。
“夏朗!”陶知意喊了一声,声色凌厉。
夏朗尬笑一声,慢慢朝后退去,道:“我就是个卖货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就将此事禀报给怀硕族长,让他来做判决。”
夏朗一惊,“别!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怎么还牵扯到别人身上!”
陶知意剜他一眼:“东西是你给的。”
夏朗摇头:“不是我!”
“我听到了。”
“这……其实这就是……”
夏朗看了令玄一眼,想要和盘托出,令玄打断他:“行了,你出去吧,我来说。”
夏朗像是得了特赦,长舒一口气,一眨眼便跑了出去,还贴心地给两人关上门。
令玄低着头,手掌放在床上,伸出食指去够陶知意的衣袖,轻声道:“师姐……”
“我错了。”他缠住陶知意的袖口,语气似有些哽咽,“我是、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对你下蛊。”
“什么蛊?”
“问心蛊。”
“……”
令玄说完的瞬间,系统已经将问心蛊的一大段介绍自动播放,听着这充满黄色意味的说明,陶知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杀的,她要弄死夏朗那个傻缺,居然给令玄推销这种东西!
令玄抬眸打量着她的神色,满眼的懊恼,“师姐放心,这东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至于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我会查清楚。”
“不用查了,我没事。”陶知意语气里有深深地无奈。
她晕倒和这东西没啥关系,主要是系统查杀病毒的力度太大,她身体没能承受住刺激。
陶知意抬手,没抬起来,一低头发现令玄正勾着她衣角,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怯怯地看着她。
“师姐……”
“你别叫了。”陶知意本来就烦,被他这么一叫,心里更烦了,“现在知道错了,给我下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这样不对?”
“我……”
令玄想说他是被东霏刺激到了,那家伙明明知道他在附近,却故意跟陶知意做出种种亲密举动。
而陶知意却也不躲,他是真的担心,两人会日久生情。
想解释的话在嘴边转了几遭,终是没有说出口,令玄抿唇,道:
“是我的错,师姐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
“我不想你和东霏成亲。”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师姐。”
令玄闭上眼睛,终于把话说出了口,他不敢看陶知意的神色,只是将头低着,全身都在颤抖。
陶知意:“我……”
令玄将眼睛闭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听不到陶知意的话。
然而那些他不想听到的语句还是刺进了他耳朵里。
“我不喜欢你。从前对你好,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伏萤,如果因此让你混淆了,我很抱歉。”
“别说了。”令玄合眸,声音轻颤。
陶知意没理会他,有些事情总得说明白才行。
“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事情要做,对你,对伏萤好也是事出有因,将来我是要离开这里的,和你们有关的一切,我会断的干干净净,所以,还请你……”
“别说了!”令玄猛地起身,帷幔随着他的动作被拉扯,缓缓落下,挡住了陶知意的视线。
她听到对方带着愠怒的声音。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以为自己是谁?!天下女子多了去了,我又不是非你不可!你——”
令玄一哽,话还没有说完,便愤然离开。
陶知意捂住脸,长叹一口气,骂道:“把你的破歌关了!”
这么严肃的氛围,系统在陶知意脑子里立体循环播放倍速版“分手快乐,祝你快乐”,如果不是她没办法触碰到系统,陶知意真想把它从脑子里摘出去。
【系统:宿主,我就说过他喜欢你!】
系统得意洋洋的,一副“你看我早就知道”的样子。
陶知意揉揉眼,无奈道:“所以你早该阻止他啊,你看现在发展成这样!”
【系统:你以为我没阻止吗?跟你说了多少次和他保持距离保持距离,你把我说话当放屁啊!】
陶知意:“我那时候哪知道他是个男的!你不是系统吗,不是无所不能吗?你就不能修改他的记忆?”
【系统:我要是有那么大本事,我还找你当宿主?!】
【系统:但我可以尝试一下修改你的记忆。】
“什么叫尝试修改?”
陶知意有些心动,既然不能改变令玄的心意,那就修改她的,免得影响她心情。
【系统:就是这项技术还不完善,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失败的话,可能会变傻子。】
“拉倒吧你!你个废物系统!”
陶知意和它对骂半天,烦躁地瘫在床上,拉上被子蒙住了脸。
“总之都怪你没用!连个蛊虫都杀不了!”
【又不是什么要命的蛊毒,这东西对你没有影响!令玄是魔族,他估计自己就能把蛊虫烧死,顶多受几次情.欲之苦而已。】
“你说的倒轻巧。”想到那东西的功效,陶知意刚平息的怨气重新冒了出来,“不行,我得去找夏朗算账!他怎么能把这种东西给令玄!好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东西了,怎么能去诓骗一个孩子?!”
【宿主……你真的不喜欢他吗?明明之前还说魔尊是老东西。】
“不喜欢!”陶知意回答地斩钉截铁,翻身下床,“我现在对令玄,只有残留的对师妹的疼爱。”
【……】
疼爱也有爱。
人类的嘴真硬,情感真是复杂。
令玄风风火火地回了房间,一回来就让夏朗滚出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窝到床上。
夏朗不敢上前询问,马不停蹄地滚了,一出来又见陶知意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手里提着剑。
“他在屋里呢,姑娘别冲动……”夏朗刚说完,陶知意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夏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知意:“宰了你这个奸商,为民除害。”
夏朗举起右手,“我对天发誓,我做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
“魔族多少岁成年?”
“三百岁。”
“令玄现在多大?”
“一百……多?”
陶知意把剑贴近,冰凉的剑刃刺激着夏朗的皮肤,他闭上眼,向后仰头:“姑、姑娘,有话好好说!”
“你怎么能给他这种东西?你不是童叟无欺吗?!”
夏朗苦着脸,“冤枉啊!魔族三百岁视为成年,是因为魔骨生长缓慢,三百岁才长成,但他现在已经长成了啊,而且是他、他问我要的!”
“你不说,他能知道有这种东西?”陶知意皱着眉,也懒得和他掰扯,“解药呢?”
“……没有解药。”
“你再说一遍?!”
陶知意骤然拔高了音调,夏朗感受到杀气,偷摸取出了逃跑的符咒。
“真的没有解药,这个东西从一开始做出来,就没有解药……造这个蛊的人早死了。”
“没有售后保障就敢拿来卖,还说你不是奸商!”
夏朗:“那我在卖之前都会陈明利害,买不买是他们自己决定的!你与其在这里威胁我,倒不如去骂令玄!”
“……”
陶知意收了剑,心中五味杂陈。
她小声念叨:“源头在你。”
夏朗心道你俩可真是不讲理,面上挂上笑意:“其实这个东西也没有那么痛苦,人嘛,都会有欲望,就自己解决也不是什么问题。”
“问心蛊会被这种欲望放大千百倍,你自己能承受得住吗?”
夏朗顿了一下,摇头:“追人的方法多种多样,我才不会用这种蠢办法。”
见陶知意眼神一凛,他又道:“但是话又说回来,蠢办法有时候反而是最见效的……不过陶姑娘,你在这里和我说了这么久,你要是真担心他,你帮帮他不就行了?”
“我才不担心他。”陶知意白他一眼,道,“我现在是有婚约的人,你说这种话,也不怕族长把你赶出去。”
“……陶姑娘,您可得帮我保密。”
陶知意轻叹一声,“算了,既然是他自己选的,就让他自己熬过去吧。”
“对对对,就该这样,这叫自讨苦吃!”
“我也不会在族长面前说什么,但东霏父母放在你那儿的画像,你得还给他们。”
“……”
夏朗神色一僵,方才还谄媚的眼神立马变得深沉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画像存放在他这里的事情,只有他和东霏父母知道,连怀硕都不知道他和东霏父母认识,而看陶知意的年岁,应该也不会见过他二人。
这样隐秘的情报,连清歇处都未必能查出来,陶知意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语出惊人。
见他一副好奇又警惕的神色,陶知意勾起唇角。
为难一个无所不知的人,就是说出他自以为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让他自己抓心挠肺。
“夏阁主手里有清歇处,想查我的事情不是简单?我不仅知道画像在你手里,我还知道那画像被你藏在随身的木匣中,时时带着。那里面还有你旧情人的发簪。”
“……”
夏朗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又寸寸碎裂开来,“你怎么知道!”
“你猜。夏阁主知道旁人那么多私房秘事,至于你的那些风流往事,啧。”
陶知意神秘一笑,在他逐渐崩溃的神情中转身,扬长而去。
“你怎么知道的?!”夏朗在她身后大喊,声音颤抖到破音。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灵魂受到巨大的冲击,直到陶知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还在喃喃自语。
“她怎么知道的?怎么会这样……”
他念叨了一日,隔日将木匣交给东霏时,见陶知意在侧,夏朗抬头紧紧盯着她,眼底一片乌青。
陶知意故作关心:“夏先生昨晚没有休息好?”
“没有。”夏朗咬牙切齿,“只是想起一些前尘往事,无法入眠。”
“听闻夏先生走南闯北,想必也留下过许多惊奇的故事。”
夏朗咬着牙,顾忌着东霏和东霖在场,只是默默地瞪了她一眼,挤出笑容:“倒也没有多么惊奇。”
“哦,想来是缠绵悱恻~”
“……”
趁着叔侄三人对着画像追思之时,夏朗将陶知意拉到一侧。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陶知意一脸无辜,“倒是夏先生,我们这样单独聊天合适吗?”
夏朗:“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画像在我手中?”
“猜出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随身带的木匣里面有什么?”
“也是猜出来的。”陶知意笑弯了眉眼,“七鹅群依五而尔七五贰八一看最新完结肉文清水文像夏先生这种到处游历的人,随身带着点东西不是正常,更别说旧情人的东西……”
“停!你别说了!”夏朗压着声音,愤愤道,“我真的没有解药!但我会想别的办法,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我可没让你做什么,我说了,是他自己选的,这苦就该他自己受着。”
“那你想怎么样!”
“他现在如何了?”
“在床上躺着,不吃不喝也不动。”
“因为蛊毒?”
“不是,最快也要明晚发作。”
夏朗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失恋了。”
“……”陶知意撇嘴,做出一副和我无关的神情,“人是你带进来的,你也要把他安全带出去。”
夏朗:“是是是。”
夏朗:“遇到你俩算我倒霉。”
入夜,陶知意被邀请去了东霏家的家宴,宴席上只有怀硕和东霏东霖两兄妹。
外面说怀硕未曾娶妻生子是真的,哥嫂死后他继任族长,便是孤家寡人一个,也难怪初见时他看起来如此阴沉。
和兄妹二人相认后,怀硕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连带着看陶知意的眼神也变得慈祥了许多。
陶知意坐在东霏身侧,怀硕时不时打量着二人,眼中满是欣慰。
“我听东霏说了,你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是经历过颇多,陶姑娘有勇有谋,难怪他会钟情于你。”
东霏侧目看了她一眼,陶知意轻轻一笑,避开他的视线。
“族长谬赞了,我只不过是宗中一个小小修士。”
怀硕:“虹族多年没有出过修士了,一方面我族避世多年,另一方面也确实没人有那个天赋,只能简单地学习一些养生之法,延长寿命,玄天宗盛名在外,你能拜入玄天宗,已是不同凡响……成婚之后,你还要回玄天宗吗?”
陶知意与东霏对视一眼:“大概是要回去的。”
怀硕饮了杯酒,语气怅惘,“我继任族长多年,其实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虹族历代族长都是至少是金丹修士,族长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族人……可我资质平平,不如兄长那般勇猛。”
东霖:“叔叔,您这是什么话?这些年来您将虹族管理的很好。”
怀硕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那是族中的法宝足够强大,能够隐藏彩红乡的位置,以免招来外族。可我终究还是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找到你们。”
一个长辈说出这样自轻的话,几人心底都不好受。
东霏夺下他的酒杯,道:“叔叔,我在想,或许我可以留下。”
“哥哥!”东霖语气惊讶。
东霖又看了陶知意一眼,眼神中包含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几日在族里待着,越发觉得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您也知道,梨花寨已经没了,虽然我们可以再加入其他宗门,但怎么也洗不掉效忠过贼人的阴影……我想留下。”
他与东霖对视,东霖低下头,小声道:“其实我也想留下来。”
好不容易才找到家,她想留在家里。
怀硕眼眶微红,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做决定,总要顾忌你未来妻子的想法。陶姑娘莫怪,无论你们做出什么决定,虹族总会有一处你们的住所。”
“……”陶知意笑了下,道,“东霏决定就好。”
从宴席上离开,东霖与侍卫一同送怀硕回去,东霏陪着陶知意慢慢走在路上,天上没有月亮,却有亮光,让她能看清东霏脸上的表情。
他在怀硕面前说了想留下来,但面对陶知意,他还是纠结的。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请求,因为他心知留不住陶知意,说再多也是枉然。
“陶姑娘……”
“别说了,我都懂。”
陶知意:“你留下来是个正确的决定,虹族需要你们兄妹。”
东霏目光下移,“你知道我还有别的意思,知意……”
“咱俩的婚约是假的。如果情况有变,我会多留一段时间,以后有机会也会来看望你们,但我做不到一直留在这里。”
“这是说我们没可能了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东霏,如果你有需要,尽可以来找我,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是强求不了的,我没办法逼着自己去喜欢你。对不起。”
“没事。”
意料之中的结果,东霏轻笑一下,已经释然。
“决定留下来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心里想着要是你愿意陪我就好了。但我发现我的想法很自私,我为什么要你为了我留下?就算你喜欢我,也不能限制你的自由。”
“幸好你不喜欢我。”他语气轻松,耸耸肩,“姑娘放心,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
“作为交换,也请姑娘以后协助我保护虹族。”
“一定!”
和东霏说开之后,陶知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东霏看重族人远超于她,这让陶知意少了几分愧疚。
她带着愉悦的心情回了房间,到了门口却发现门敞开着。
系统响起警报:【坏了,不会是令玄要埋伏你吧!宿主危险,别进去!】
陶知意心中也赞同它说的,但是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房里没人,一片昏暗,陶知意向前走了两步,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哼唧。
她点上蜡烛,烛光照亮房间,照出床上一个凸起的人影。
“……出去。”
陶知意上前,令玄正紧紧抱着她的被子,面上一片绯红,衣衫蹭得有些散乱,双眼迷.离地看过来。
“师姐……”
他声音又低又哑,像只小虫子在陶知意心尖爬过。
“出去。”陶知意又重复一遍,“你说过你能自己解决。”
令玄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蛊虫发作得突然,他连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都不记得,但是能听出陶知意冰冷的语气,他眼神清明了一瞬,从床上起身。
“我现在就走。”他扶着床框,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陶知意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和他拉开距离,就这么冷漠地看着。
床铺被他弄得乱七八糟,陶知意扫了一眼,也觉得心里烦躁,忍不住想骂人。
夏朗不是说会处理好的吗?怎么没看住人?
眼看令玄已经走到门口,艰难地摸索着门框,陶知意心底的烦燥更甚,动身过去帮他。
“你怎么这么笨啊——”
陶知意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被那惊人的热度激得弹开。
这都能烧开水了吧?!
“谢谢师姐。”令玄脸上已经红得不成样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陶知意注意到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意识到他在忍耐,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你们魔族体质倒是真好。”她语气酸酸的,上下打量着令玄,道,“你能不能闭下眼睛?”
“……我?”令玄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不是你。算了,闭上吧,明天之前别打开,别看也别听。你管我要做什么,管好你自己。”
说着,陶知意抓着令玄的手腕,带着他往回走。
“我先说好,我不喜欢你,我这叫……见义勇为,我也不会对你负责的。”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大火炉已经压了下来,嘴唇从她脸侧一路亲到下巴。
陶知意挡住嘴,道:“这里不行。相互喜欢的人才能接吻。”
令玄委屈地哼了一声,转而咬上她的肩膀:“师姐,师姐你摸摸我……”
“我不要。”陶知意躺下,令玄的心跳声太大,扑通扑通地在她耳边作响,陶知意几乎要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许是受了令玄的影响,她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陶知意摆烂地闭上眼:“你自己来。”
“师姐……”
蛊虫的作用下,他已经无法思考,只是本能地在陶知意身上找寻能够缓解燥热的方法,揉面似乎把陶知意翻过来调过去,到处留下牙印。
然而陶知意等了许久,除了亲和蹭,就没下文了。
她抬头,令玄委屈的泪珠砸下来:“师姐,我不会……”
“……”
天杀的,她一定要弄死夏朗!
“算了,你躺好。”
位置逆转,陶知意尽情地欣赏着令玄此时迷乱的神色,抬起他的下巴。
“再说一遍,我可不会对你负责。”
第五十六章
陶知意对这种事情空有理论知识, 做起来也生涩。
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令玄眼巴巴地盯着她,气势上总是不能输的。
陶知意沉默片刻, 伸出手,指腹划过白得像嫩豆腐似的皮肤,点上樱红, 引起剧烈地战栗。
“跟着我学。”
陶知意说完, 令玄顿了顿, 动作迟缓地把手贴在自己心口:“这样吗?”
“……对我做。”
令玄有样学样,滚烫的手掌激的陶知意浑身颤了一下, 见他低头要亲下来,陶知意再次挡住嘴。
“说了不许亲, 这是底线。”
令玄撇嘴, 哀求道:“师姐,那你亲我。”
“不亲。”陶知意冷酷无情。
令玄试了两下,只能亲到陶知意的手背, 急得在她手背上轻咬了一下, 转而寻找其他的地方下手。
陶知意闷哼一声,抓住他身后散落的长发,咬牙道:“你学的倒是很快。”
令玄抬眸,眼底浸染情.欲, 轻扬出笑意, 竟然有几分天真的可爱。
美色误人, 美色误人。
陶知意默念两遍,心道, 她只是在进行一场单纯的生理健康知识教育,这是令玄成长路上的必需课程。
没别的意思。
陶知意继续冷漠无情, 却听见令玄喃喃道:“师姐,你的脸好红。”
“别胡说,我这是热的。”
“是吗?我以为师姐和我一样,很开心。”
令玄不满地加重了嘴上的力道,利齿细细磨过,陶知意脑中一瞬空白,轻声叫了出来。
令玄似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力道,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渐渐超出陶知意掌控,她有些慌了神,撑着胳膊想要起身,然而令玄已经阻拦了她的退路。
“师姐,你还没有教完。”滚烫的脸颊贴着陶知意,嘶哑的声音中满是求知的欲望,亦像是恶魔的低语。
最关键的知识还没有有教出去,哪有现在就跑的道理?
陶知意把心一横,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气势,“你看好了!你——”
“哈啊——”
变故来得太突然,两个人都懵了。
令玄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陶知意,本就羞红的脸上多出几分恼意。
陶知意看着他眼底氤氲起水雾,干笑一声,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原来你们魔族也枣泄啊。”
“……”
很显然这话没能起到缓解尴尬的效果,她在令玄脸上看到了无地自容和想要掩盖一切的悲愤。
怕他杀人灭口,陶知意赶紧又道:“没事的,第一次这样是正常的,以后会好的,好不了的话……可以治。”
令玄咬着牙,羞愤难当,陶知意默默起身,还没站稳,便觉得眼前天翻地覆,再睁眼又是帷幔,脸上散着令玄的头发,和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陶知意觉得这堂课上得有些失败,不过也算是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下次再好好教你吧。”
陶知意说着,推推他的肩膀,没推动。
“我现在就要学。”令玄俯身,吻在她手背上。
“你现在……”陶知意欲言又止,不是很忍心打击他。
然而目光下移,刚蔫下去的小树苗又开始茁壮生长,斗志昂扬。
是真成年了。
看到这完全和女性不一样的身体,陶知意终于有了令玄完全是个男人的实感,亲手触摸之后,有些残存的执念就碎得彻底。
陶知意心想着,细密的亲吻落下来,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强迫她专注在令玄的身上。
令玄身体力行,向陶知意证明:他很好,他不需要治!
这个夜比她被罚面壁思过时还有漫长,体力不支睡过去时,陶知意依稀看见了第二天的太阳,透过窗子洒进来。
陶知意疲惫不堪,直到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意识。
【你醒了?】
系统的声音冰冷愤怒,像是在控诉。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别听别看吗?”
【宿主……现在已经下午了。】
“这么晚了!我得起来!”
陶知意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又瘫倒下去。
【宿主,你真是……我都不想说你。】
“累。”陶知意翻了个身,身上的衣裳换了一件,床上也很干净,除了腰酸,没有别的不适。
陶知意莫名有些欣慰,令玄还真是无师自通,开始时慌乱地连地方都找不到,到后来自己掌握主动权,现在连事后处理都做得很好。
看她心情这么愉悦,系统更觉得憋屈:【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情我愿的事情,而且我说了不会负责的。”
【……你不会真以为事后能摆脱令玄吧?】
“这有什么难的,等任务完成了,你帮我找个假身份,躲得远远的。”
【说的倒是轻巧,从前都没发现宿主你是这么开放的人。】
“要就事论事嘛,睡了个大美男,我也不亏。”
【你们还真是般配。】
一样的死鸭子嘴硬。
陶知意没理会它,懒懒地躺在床上,心想她在这里睡了一整天都没人发现,想来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干脆一觉睡到明天。
陶知意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不觉得饿!
虽然她早先就辟谷了,但是通常在灵力或者体力消耗后还是会觉得饥饿劳累,但现在除了腰酸,其他地方都是灵力充裕,静下心来感受,甚至能发现体内一股陌生的真气在游走,正逐渐地被她吸收。
陶知意坐起身,手一挥,邀月便被她招来,陶知意食指中指并拢,抚过剑身,竟然隐隐感觉到了剑灵存在的迹象。
剑灵的出现,除了佩剑本身材质的珍贵和一点运气外,还和剑主的力量有很大关系。
她好像变强了,修为直接窜上了一个档次!
“我怎么回事儿?!”
【你终于发现了。】
【宿主,恭喜你,你现在的修为,已经远在轩辕善之上,再修炼几次,单挑莫玄清也是绰绰有余。】
【宿主,你这也是因祸得福了。】
“噫,哪来的祸?”
【行。双喜临门。】
【令玄的体质特殊,他可以通过吸收“气”来提升修为,魔气真气妖气,只要是能吸收,就能为他所用。你和他灵修的时候,似乎共享了这一体质,但你没有察觉,也不会控制,昨夜彩红乡附近的灵气已经被你吸干了。】
“啊?”陶知意看着自己的双手,问,“那我不会误伤了什么生灵吧?”
【不会,活物要接触才行。】
【既然提起令玄的体质,宿主,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你还记得他曾经在万剑窟吸收过邪气吗?】
陶知意思索片刻,点头,又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既然能吸收气,那为何那股邪气不能为他所用,反而给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个猜测。】
陶知意眸光一沉:“那是天幕里逃出来的?”
【没错。按照书里的时间线,天幕在今年年末的时候裂缝越来越大,逐渐有镇压的邪物凶兽逃窜,但这是女主发现他们的时刻,如果他们早就已经逃出,一直藏身在人界呢?】
“……那么按照现在剧情乱糟糟的样子,它们会提前出现也说不定。”
系统的声音沉稳而庄重:【宿主,要抓紧时间了。】
陶知意呆坐在床上,目光定定地落在被子上绣的团花花心,神色严肃。
令玄进来时便看到她这副模样,原本雀跃的神色立即落了下来,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
越是靠近,心里的不安便越强烈。
陶知意后悔帮他了?还是嫌他做的不好?
如果陶知意再打他一巴掌,说再也不见他,他该怎么办?
“师姐。”令玄站在床侧,声线微微有些颤抖。
陶知意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着他,目光自上而下,落在他领口,本来淡淡的表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脸颊顿时羞红。
“你就这样出去的?!”
令玄一抖,迷茫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无辜道:“是啊,不好看吗?”
“你——”陶知意招招手,在令玄低头之后把他拉过来,死死地拽着他的衣领,“你顶着这些牙印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做了什
弋㦊
么吗?!”
令玄的神色由迷茫转为喜悦,轻笑道:“师姐放心,我没出去过。”
他敞开领口,露出陶知意的杰作,语气中尽是满足:“只有师姐能看到。”
“……”
那些斑驳交叠的牙印让陶知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个流氓的事实,她移开眼,将令玄的衣裳整理好。
“在印子消下去之间,穿领口高的衣裳吧,免得被人说闲话。”
令玄眼底露出些许抗拒,他就是想让别人看到,最好是传到东霏耳中,让他自己主动退了婚约才好。
“好。我明天换件别的。”令玄拉住她整理衣裳的手,眼神中带着期许,“师姐,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
陶知意露出为难的神色,令玄的手慢慢握紧,笑容也变得有些生冷。
“师姐?”
“是救助者和被救助者的关系。”
陶知意说完,令玄猛地松开她的手:“你什么意思?”
“昨晚可能你意识模糊,记不清我说的话了,我说了,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令玄的眼神支离破碎,眼眶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失望。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睡觉?因为喜欢我的脸吗?”
陶知意露出顿悟的神色:“没错,就是因为这样!”
喜不喜欢令玄她不知道,但喜欢他的脸是真的。
陶知意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感激,她纠结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脸。”
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以至于陶知意一被他的眼神盯着,就会一再降低底线。
她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令玄被她气笑了,俯下身,骤然贴近陶知意的脸,“你的意思是说,就算不是我,是另外一个模样比我俊美的男人,你也会这样救他,不管他的身份地位性格?”
“……”
陶知意凝起眉,似是在认真思考。
令玄不愿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算是想象也不行,便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打断她的思绪。
“罢了,喜欢我的脸也好,喜欢我的身体也好,你能喜欢我就好。”
“反正师姐身边那么多的玩物,也不缺我这一个。”
“只要师姐愿意陪着我,我怎样都好。”
令玄语气苦涩,主动示弱,对着陶知意露出了自己的底线,像是野兽对猎人露出侧颈。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你从前的男人我也不会追究,以后……以后只要别舞到我眼前来,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他会把他们统统杀了。
“……啊?”
陶知意对上令玄那怨夫般隐忍落寞的神色,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酸疼。
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背上了渣女的锅?
什么从前的男人,以后的男人,令玄在说什么?
“我以前——”
令玄的手贴上来,盖住他的嘴唇,低头吻在自己手背上,眼角垂下一滴泪。
“我不想听。”
他不想知道是谁教会陶知意这些的,让她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引导他,轻易就能让他陷入意乱情迷之中。
光是想象那个模糊的身形,他已经嫉妒到想要杀人。
如果从陶知意口中说出来,他怕是会直接崩溃,做出让陶知意厌恶的事情来。
所以他会偷偷地查,然后让那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令玄吻完她,又换上了笑容,刚才那滴泪仿佛是陶知意的错觉,落在被子里,不留一点痕迹。
“师姐,你和东霏退婚吧。”
不是商议,是很认真地陈述语气。
令玄:“若是让虹族人知道你和我这样,他们会处置了咱们。”
“别说的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
“难道不是吗?”令玄扬起唇角,“师姐昨夜才参加了他们家的家宴,晚上就和我睡在一起,你们人界不都称之为偷/情吗?”
“你不许用这个词!”
这个词用这种无辜天真的表情说出来,陶知意气得想砍点东西。
“那师姐和他退婚吧,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情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再说一下试试呢?”
她师妹,她单纯的师妹,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陶知意顾不上腰疼,起身抓着令玄的胳膊,一路将他拽了出去。
“我不会退婚的,你也别再妄图我对你负责,我不喜欢你!”
陶知意关上门,屏蔽了令玄故作可怜的眼神。
她站在门口,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便猜到他还在那里站着。
爱站不站。
陶知意翻了个白眼,轻声翻窗出了房门。
一路飞檐走壁,陶知意避开人群,来到了东霏的房前,她做了个深呼吸,敲开了房门。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结界外的太阳已经隐没在云层中,东霏从屋里走出来,神色疲倦,见到陶知意,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你怎么了?”陶知意问。
东霏:“没事,帮着叔父处理了一整日的琐事,有些累。陶姑娘,你有事吗?”
陶知意又做了个深呼吸,眼神中满是歉意,语气却是坚定的:“东霏,我们退婚吧。”
东霏微愕:“婚约本来就是假的,我也不会用它来牵制你。等你拿到了东西,直接走便是。”
“我是说现在。”陶知意低着头,犹豫许久,抬头与他对视,“是我对不起你,晴雪珠的事情我找别的办法,我们的婚约解除吧,就现在。”
“……为何?我从来不觉得委屈,你也不必对我愧疚,毕竟这件事关系苍生,相比之下我的感情微不足道。”
“不是因为你。”话说出口,陶知意一脸的懊恼,语气有些崩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我只是觉得,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很难受。”
“他?”东霏顿了顿,脸上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了然和落寞,“也对,你从前对他就是不同的。”
“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伏萤,现在他……”
东霏不清楚令玄的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陶知意对他还是不同的。
那种不同是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偏爱,“伏萤”也是满心满眼都是陶知意,当时他觉得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奇怪,现在令玄恢复男身,这份感情就更加明目张胆了。
东霏叹了一声:“行。我明日去向叔父禀报,不过这事儿暂时不能声张,我会找个合理的借口让叔父信服。”
“谢谢你。”陶知意捂住脸,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还有,对不起。”
“无事,我说过,这是为了拯救苍生。”
东霏抬手,想拍一拍她的肩膀,又缩了回去。
“我已经答应退婚了,你怎么还是这幅闷闷不乐的表情?”
“我……”
陶知意满心的想法急于宣泄,但系统只会对她阴阳怪气,东霏这么一问,陶知意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我觉得我有点不是人。”
东霏:“?你是妖精变的?”
“不是!”陶知意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好像真的太肤浅了,看人只看脸,可以为了好看的皮囊一再降低底线,玩弄别人的真心,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轻浮的人!”
东霏神色古怪:“你……陶姑娘,我不好看吗?”
“你好看啊。”
“那我和你那个师妹比起来,谁更好看。”
“都好看……你们是不同类型的好看。”
“那你怎么不来玩弄我的感情?”
“这、这、这……”
东霏笑了笑,心里有几分苦涩,更多的是无奈:“陶姑娘,你连骗骗我都不肯,你怎么会是玩弄别人真心的人?你只是喜欢他而已。”
“可我现在喜欢他的脸,万一将来遇到比他更好看的来勾引我,我变心了怎么办?”
“那要不我现在试着勾引一下你?看你会不会变心。”
“那还是算了。”
东霏:“陶姑娘,你这么样可太让我受伤了。”
“我没别的意思,也没说你不好,只是你俩……”很显然不是一个段位的。
东霏脸皮薄,光是她和令玄那些对话就够他结结巴巴三天不敢跟她说话了。
陶知意不忍心再毁坏一个纯洁健康的心灵。
虽然两人没能探讨出个所以然来,但陶知意也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刚才东霏问她,他和令玄谁更好看,陶知意嘴上说着都好,其实心里已经毫不犹豫地选了令玄。
就像当时她见到伏萤化名的元露,虽然明确知道她和师妹是不同样的美,但陶知意就觉得她师妹天下第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赋高的人会被天赋更高的人碾压,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但她喜欢谁,谁就是她心里最好的。
从东霏房间出去,陶知意脚步轻快,系统在她脑子里放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又把陶知意的心绪给打乱了。
【你就不能放点正常的音乐?】
【系统:贴合人物心情。】
【心情都被你打乱了。】
【系统: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我都说了这么多次,你都不听啊!为什么你信东霏不信我,难道因为我是机器他是人吗?你这是歧视啊!】
【你的情绪感知系统已经很健全了。】
陶知意心情好,难得夸它一句:【不过我还是不能跟令玄坦白。】
【系统:嗯。数据分析后,我也不建议你跟他坦白。】
【系统: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先让你们都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说完,它停顿许久,又响起一声:【嘀——警报——】
【有未知能量活跃的气息——警报——】
“什么东西?”陶知意警惕心大起,她匆匆赶来,连剑都没有带。
系统像出故障似的嘀嘀响了几声,又回复正常:【不清楚,或许是出故障了。】
【不过你刚才和东霏说话的时候,外面确实有人在偷听。】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
【我以为是令玄……】
陶知意加快脚步返回,却发现令玄还在门口蹲着,可怜兮兮地靠在门上,小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红。
“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去哪儿了?”
见她回来,令玄起身,还没站稳,便被陶知意拉进了屋里。
关上门,陶知意在屋外布上一层结界,质问道:“你刚刚在哪儿?”
“我一直在这儿。”他说着,在陶知意身上嗅到一股花香,皱起眉,“你去找东霏了?”
“怎么,和我睡完就得去找他解释,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你要是敢喜欢他,他就完蛋了。”
陶知意还在想那个偷听的人是谁,被他这么一威胁,反问道:“你不说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你还真打算那么做?” 令玄捂住酸胀的心口,道,“行,我可以不管其他人,但东霏不行,你不能和他成亲。”
“为什么?”
“总之你不能成亲,你要是想成亲,可以找我。”
陶知意:“然后我就可以在外面养男人了?”
“……”令玄咬咬牙,“别被我发现就好。”
“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我会杀了他。”
“啧,你想当正室,也得有容人的雅量啊。”
“什么正室妾室!少把你们人界那一套带到我身上!”
“可红真也有很多男宠啊。”
“男宠只是男宠!”
“那你想当我男宠吗?”
“……陶知意!”
见他抓狂,陶知意露出笑容,果然她还是喜欢在这张脸上看到嗔怪的表情,可爱极了。
令玄被她笑得更加委屈:“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敢让我给你当男宠?”
“魔尊不愿意?”
“不愿意。”
陶知意惋惜地摇头:“那真是可惜。”
“你要是找别人,我连你一起……我就杀了他,然后把你关起来。”
“哟,听的人怪害怕的。”
“陶知意!别跟我嬉皮笑脸。”
陶知意笑得开怀,坐到凳子上,抬手招呼他坐下。
“咱们先不说这个,说点正事。你和夏朗这次来,还有谁?”
“还有景和幽,他二人天生魔气弱,又修炼化影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任何地方。”
“还有吗?”
“没有。”
与此同时,系统:【不是他们。他们靠近令玄的时候我可以检测到,是目前还没有遇到过的气息,只要正面见一次,我就能找到数据库中的匹配方式。】
【外面偷听的是个陌生人吗?】
【不是,偷听的人和那股陌生气息是两回事,那是股很强大的气息,不是寻常人类。】
这就有点奇怪了。
彩红乡说大也不大,一个早上就能逛完,而且这里的族人排外,若有人真想要隐藏,又能藏到哪里去?
“景和幽平时都待在哪里?”
“看心情,他们喜欢趴在屋顶上晒太阳。”
“你能找到他们吗,我想见见他们。”
陶知意回来时便神色紧张,现在又提出这种要求,令玄忍不住担心,想开口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又觉得陶知意不会告诉他。
他招招手,一道无声的传音出去,只是刹那的功夫,便有两团黑影出现在陶知意房中。
“陶姑娘!”
二人探出脑袋来,扎着同样的发髻,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陶知意和他们打过招呼,便切入正题:“你们刚才在哪儿?见过什么人。”
“在屋顶上看太阳。”
“陶姑娘,我们看到你去了东霏家里!”
令玄冷哼一声,瞥她一眼。
陶知意:“……不重要的细节可以省略,除了我,东霏家附近还有过别人吗?”
“来过许多人,也走了许多人。”
“不过姑娘走之前,那个叫班柠的女人出去了,真奇怪,我都没看到她什么时候进去的。”
“你看到了吗?”
“我也没有。”
通过两人的话,陶知意锁定了偷听的人,在意料之外,但也让她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班柠知道后,顶多会把二人退婚的事情告诉怀硕,或是她的其他姐妹,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是陶知意丢点人,受点白眼。
一想到自己是为了谁扰乱的计划,陶知意瞪了令玄一眼。
令玄还在气她一把他赶出去就去找东霏,突然被瞪一眼,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陶知意:“你什么意思?”
令玄:“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连师姐都不喊了。”
“喊什么师姐,你不是不想当我师姐吗?不是想让我当你男宠吗?吃干抹净了在这里翻脸不认人!”
“你——”陶知意看了景和幽,“当着孩子的面你乱说什么?”
令玄:“难道不是吗?不是你把我领到床上的吗?我的腰带不是你解的吗?”
“蛊虫是你自己下的,也是你自己跑到我房间来的!”
“我都说了我可以走,是你把我留下来的。”
“行行行,你下次发作你自己解决,我再管你我是狗。”
“你——”
第五十七章
得知班柠可能听到了她和东霏讨论假订亲又要退婚之事, 陶知意已经做好了此事会传遍虹族,而她也会被当成骗子指点的准备。
但是等了一日,族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说要去找怀硕坦白退婚的东霏也迟迟不归,直到入夜,他才来找到陶知意, 满面愁容。
“班柠受伤昏迷了。”
他说完, 陶知意惊起,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昨日夜里,班柠一夜未归, 今早她家人出来寻找,在族长府邸外的后墙发现了她。”
后墙离他们的住处不过几十米, 陶知意看着东霏拧紧的双眉, 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很严重吗?”
“找了巫医查看,她身上并无外伤,像是被妖术吸了精气, 导致昏迷, 目前还尚未寻到医治的法子。”
这描述有些耳熟,陶知意想到令玄,道:“我去瞧瞧。”
“先别去!”东霏拦住他,“此事叔父不许对外声张, 怕引起慌乱。而且族内安稳多年, 骤然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肯定会先将外族人作为怀疑的对象。”
陶知意沉默片刻,问:“是在怀疑我吗?”
东霏神色为难:“我没有这个意思, 若说近日才来彩红乡的人,我和妹妹也算是。我怕叔父向你发难, 便没有提起解除婚约之事,待此事查清楚了再说。”
他打量着陶知意的神情,问:“昨夜夏朗与我叔父属下共饮至深夜,后来也直接宿在他们家中……他在哪儿?”
陶知意知道他问的是令玄,犹豫片刻,道:“前半夜同我在一起。”
东霏抿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那后半夜呢?”
“回他自己房间了。”陶知意说完,见东霏露出怀疑的神色,忍不住帮令玄辩解,“这事不可能是他干的,他和班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虽然不知他二人有什么恩怨,但是目前来看,他的确是最可疑的人。”
陶知意蓦地握紧拳,目光中露出要护着令玄到底的怒意。
东霏忙道:“当然,我知道他是为你而来的,但是叔父不知道,族内其他人也不知道,叔父已经打算将他带去审问。”
“既然你信任他,那我也愿意信他。”东霏垂眸,“但审问是免不了的,你若真为他好,切莫在叔父面前提起你们相识之事,有夏朗在,叔父也不会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陶知意知道以他们这些凡人的能力是伤不到令玄的,但是一想到他无端受这种猜忌,心底还是不爽。
“你们虹族审问时,应该不会刑讯逼供吧?”
“不会!姑娘放心。”
“那我先去瞧瞧他,让他别在外人面前动怒。”
“陶姑娘!”
陶知意正要出去,东霏又一次拦住她,“你不能去,记住我刚才说的,从现在开始,你和他不认识,也千万别跟他讲话。”
“出了这种事情,叔父一定会派人盯着你们,若是发现你二人的关系,你们怕是都难洗清嫌疑了。”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陶知意脸上掩饰不住的烦躁,“好歹让我去见见班柠吧,论医术,修真界有名的医修都在素心谷,虽然我医术不如他们精湛,但耳濡目染,总归是要比你们族里的巫医要强些,而且这也不是普通病症,或许我能找出来她的病因。”
“总之你给我找点事情做吧!”
“……”
东霏见过陶知意许多不同的样子,与他们调笑时的意气活泼,让他供出樊高格时的运筹帷幄,知道他心意时的愧疚和不安……
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陶知意如此急切又不耐烦的模样,连掩饰自己的负面情绪都做不到,和从前的陶知意相去甚远,但却更加真实和生动。
就这么担心他吗?
明明昨夜还在自嘲是个肤浅的人,现在却因为他急成这样。
东霏胸腔中充盈着羡慕的情绪,他露出浅笑:“陶姑娘别急,我今晚和叔父商议,明早带你和东霖去瞧瞧她。”
“那就麻烦你了。”
陶知意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想对着空气来上一拳。
等东霏走后,陶知意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不知转了多少圈,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他们早该提防的人——樊小天!
之前他们在津城歇脚时,她就遇到过樊小天派来的人,不过她当时觉得樊小天应该还在布局,没到下手的时候,便没有放在心上。
但如果虹族内部没有贼人,她和令玄也没有做这种事情,那么眼下最可疑的人,就是樊小天。
可是彩红乡隐秘,若没有指引,很容易在北境大雪中迷失方向,他如果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这么多人,怎么会发现不了?
书里他是等着东霏离开虹族出了北境才对他下手,但现在诸多变数,东霖没死,来的人从伏萤变成了陶知意,如果樊小天真的潜入了虹族,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系统,你帮我查查,书里樊小天都和那些人接触过。”
【羲和山和梨花寨许多被药物控制,和对樊家愚忠的人都掌握在他手上,少说有二十人。樊高格用谋财害命得来的钱财在轩辕皇城的郊外建了一处庄园做金库,养了一批死士,不过在书中没有出场过。】
【还有,书里他穷途末路时,用邪术吸取身边侍卫的修为,实力暴涨,但是后遭反噬,在和东霏对战时爆体而亡。】
“等等,他是哪里学来的邪术?”
【他爹传下来的,他们就好研究这种歪门邪道。】
“既然他爹知道,那他爹为什么不用?樊小天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胆小且修为低,就算是穷途末路,他也应该想方设法地逃走,而不是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去和东霏血拼,说到底他一开始想杀东霏也只是因为他觉得东霏背叛了他们。”
“樊小天那个怂蛋,逃命的时候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爹被抓,自己逃走,会为了杀一个人赌上身家性命?”
【宿主,你在怀疑什么?】
“他会不会和天幕里面逃出来的东西勾结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书里樊小天刚死没多久,凶兽时武就开始冒头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樊小天就是个小炮灰而已,解决他的剧情只用了一章。】
“就因为是炮灰,才会更容易让人忽略。师兄为了宗门做了那么多事,在书里却连个名字都没有。”
陶知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即便要去提醒东霏,可是刚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一堆人围住了夏朗的房间。
夏朗站在人群外围,正满脸焦急地说些什么,令玄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胆大妄为的人类,眸底藏着戾气。
陶知意脚步微顿,想起东霏的叮嘱,随即从他们面前经过,连头都没抬一下。
令玄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眼中蒙上一层落寞的阴影。
“别说了,我跟你们走。”
令玄向前走几步,身侧二人立马便要来压住他的双肩,令玄一个眼神扫过去,两人神色一怔,收起手,只是紧贴着令玄,不让他自由移动。
夏朗不顾旁人的阻拦,冲上前来:“你待会儿见了族长,千万要注意言行举止,千万别动怒,千万要礼貌,千万……”
他倒是不担心令玄会怎么样,担心的是令玄一时不爽,直接把整个虹族给团灭了,那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令玄冷漠地打断他:“我知道,不用你说。”
夏朗又压着声音,道:“事情不是你做的吧?你放心,只要你是无辜的,我绝不会让他们冤枉了你。”
不是。令玄心道。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垂眸跟着虹族的人走了。
夏朗怎么想的他才不在乎,他只是不喜欢刚才陶知意对他的无视。
陶知意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故意不理睬,是也在怀疑他吗?
令玄咬住嘴唇,平白生出几分委屈。
*
“不是说怕引起恐慌不许外传吗?怎么抓个人还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陶知意气势汹汹地推开东霏的房门,发现东霖也在,她神情微僵,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气,挤出一个笑容来。
“东霖也在呢。”
东霖站起身,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畏意:“嫂——陶姑娘。”
“我跟她说过了,咱们的事情。”
东霏说着,走过来关上门,让陶知意在凳子上坐下。
“你这么激动,难道他们抓人时动粗了?”
“这倒没有,就是去了很多人,万一吓着——”
陶知意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神色也变得有几分古怪。
她在想什么呢,令玄怎么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她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算了算了。”陶知意摇摇头,迎上兄妹二人的视线,“我来找你们,是有要事相商。”
东霏:“怎么?”
“我怀疑是樊小天的人做的。”
“谁?”
“樊小天?!”
兄妹二人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从前的种种回忆袭来,恨意和惧意交织,他二人都僵在了原地。
陶知意:“其实在津城我就遇到过樊小天的人。”
“什么时候,他们可有对你下手?”
“放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夜间在客栈听到过窗外响动,外出查看时见了可疑人。”
东霏:“陶姑娘怎么不告诉我?”
“我并不能确定是樊小天的人,而且那人没留下痕迹,也没有对我们做些什么,无凭无据,连我都以为是一场梦,若是告诉你们,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现在姑娘能确定他是樊小天的人了?”
“还是不能。”陶知意说得理直气壮,“但除了他,还有谁和你们结怨?”
东霖心虚地低下头:“其实也不少,毕竟我们当时是樊高格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许多人视我们为眼中钉。”
“……你俩能成为得力干将,全靠忠心和热血。”
陶知意阴阳了一句,见兄妹二人双双露出愧疚难过的神色,陶知意心里也有一瞬内疚。
她赶忙补救:“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当时你们也是受了他的蛊惑,你们也是受害者。”
“我懂,陶姑娘不必再说了。”东霏拍了下东霖的肩膀安慰她,“陶姑娘,我知道你担心那个人,但现在这种情况,再把樊小天扯进来,场面只会更加槽糕。”
“我才没担心他,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是樊小天来了也伤不到他。”
东霏:“……”
他现在不是很想做情感导师。
陶知意做了两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正色道:“我是说真的,樊小天的嫌疑非常大。”
“可他修为不高,如果真的潜进来,我们三个人不至于发现不了。”
“若他有帮手呢?”陶知意看了东霖一眼,她脸色煞白,捂着心口,像病中西施般我见犹怜,“你还记得我说过天幕的事情吧,你当时还问我们是不是有预知的本领。”
“那我现在告诉我,我和伏萤都曾经看到过未来。东霖死在樊高格和樊小天手中,你为了复仇,和他同归于尽。”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她,陶知意摆正坐姿,继续说:“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回去找伏萤求证,如果是我为了救人信口胡编的,我也没机会立即跟她通气。算了,回去也不保险,你们现在就给她传音吧。”
“……”
“……”
东霏脸上浮现淡淡的怒意:“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结束了。”陶知意说,“你妹妹躲过了死亡的结局,不过樊小天应该还没死心,毕竟在他眼里,是你们背叛了梨花寨,那厮心眼太小,会找你们复仇也说不定。”
“哥哥……”
东霖的声音很低,许是陶知意说得太让人心惊,她语气又轻,听起来有那么几分不真切。
“没事,我在呢!”东霏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转头向陶知意投去请求的目光,“陶姑娘,我们该怎么做?”
陶知意摇摇头:“先什么都别做,至少表面上要装的平静,我们现在要查清楚他的目的。”
东霖:“不是为了杀我们吗?”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他要只是为了杀你们,路上有许多次机会,不必冒险跟到北境……先静观其变。”
*
令玄被带到怀硕面前亲自审问,怀硕神色庄重威严,见他表情淡漠,便又多了几分不悦。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听说了。”
“昨晚你在哪儿?”
“在我房间。”令玄看他一眼,找了个地方坐下,“你应该知道,毕竟你第一日还派人时时盯着我。”
“那是因为当时并不信任你。虹族虽然不喜外人,但对于客人,我们向来礼数周到。”
怀硕看着他,冷哼一声,“但是见你现在这幅模样,我开始怀疑你有没有资格做我们的客人了。”
“不是我干的。”令玄直接否认,“当然,我现在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昨夜夏朗也不在。”
怀硕被他语气中的气定神闲给镇住了,他本就怀疑令玄的身份,夏朗出入北境几十年,从来没有过什么助手。
而且他作为夏朗的手下,却丝毫不尊敬夏朗这个老板,底下的探子来报,说夏朗晚上回去晚了都不敢敲门,宁愿在外面蹲一晚上,都不敢去打扰他。
两人的关系,令玄更像是被尊敬的那一方。
但作为商人,夏朗确实为北境许多民族都提供过帮助,也会在他们寻找新绿洲时积极提供线索,因此北境的人都很信任他。
另一方面,他在令玄身上也感受不到威胁,从前那些觊觎晴雪珠的人,总是热情主动想要和他们搞好关系,但令玄整日待在房间,或是随着夏朗出去站桩,就像是纯粹来游玩的。
正因如此,他才选择了相信令玄,没有过多的防备他。
“你和夏朗是什么关系?”
“他想在我这里买东西,偶然结下的缘分。”
“什么东西?”
“这就是私事了。”
令玄:“虽然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你们也没办法证明我有罪吧?你们虹族也不能滥杀无辜,你打算怎么办?”
“……”
令玄被关了起来,说是关押,其实是禁足,怀硕在族长府给他找了间新房间,派了一批人在门口看守,不许他出去,也不许旁人来探望。
夏朗急得来了许多次,都被看守找借口给挡了回去,他想给令玄传音,令玄也不理睬。
夏朗的脑子都快急炸了:令玄不会真的伤人了吧?
听说他的能力偶尔也会有失控的时候,莫不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伤了人?
夏朗转去找怀硕求情,怀硕却只是阴沉着脸告诉他不会伤害令玄,也不许他再提此事,只等婚礼之后便会放他们离开。
夏朗敏锐地感觉二人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以令玄的实力,这么点人根本困不住他。
他放弃了管此事,转头又被盛怒的陶知意找上来。
“你居然真的就这么任由他被关起来了?他不是你带进来的人吗!”
夏朗这次学乖了,在陶知意拔剑之前,先一步捏了个金钟罩的结界把自己保护起来。
“这次真不是我不想管,我好话都说尽了,但是实在没办法证明他是清白的。”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上半夜他和我在一起,后半夜景和幽都在……”
“但这话又不能告诉族长,你可是要和东霏成亲的人。”
“……”陶知意收了剑,瘫坐在桌前,“令玄怎么说?”
夏朗:“他什么也没说,在那里关了两日,我都没能见上一面,传音也不回,景和幽也没了踪影。”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陶知意:“你和他联系过了吗?”
“……没有。”
陶知意只顾着心急,倒忘了还有传音这回事儿。
夏朗啧了一声,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喃喃道:“难怪他不理人呢,你在这里干着急,他又不知道。”
“昨日我去看了班柠一眼,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不过她手臂上许多黑线,确像是被妖魔精怪袭击了,再不就是修炼过邪术的修士。”
“这里除了你们,还能有什么修士?”
“所以这事儿才蹊跷。”陶知意叹了一声,“算了,让他在那里待着吧,万一再有事发生,也能洗清他的嫌疑。”
“不是,怎么就算了?你真不和他联系一下?”
若陶知意这么不管不问,以令玄那个性子,将来出来了只怕是更生气。
“不去。”陶知意回答地坚定,“有什么可看的,他又不会有事。”
话虽这么说,陶知意当晚还是悄悄潜了进去,为了不引起怀疑,她还特地用幻术做了个分/身放在自己房间里睡觉。
外面值守的都是人类,陶知意一个隐匿符便混进去了,进门后她没急着解开,细细打量着屋内的布局。
虽然房间大小比他和夏朗那件小,但是布置得却更为精致华丽,不仅床铺桌椅一应俱全,还多了个书桌和书架。
陶知意来时,令玄正在看书,桌上点着灯,他披着件黑色大衣,跃动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光影,温柔安静,美得像一幅画。
陶知意站在他面前看了半天,故意在烛火前晃悠,走路时带起的风引得烛火不停晃动,令玄修长的手指放在书页翻动,完全没被他影响。
这隐匿符肯定是瞒不过令玄的,他这样肯定是故意不理睬自己。
陶知意绕到他身后,俯下身来,贴着令玄的耳朵,正要吹起,却突然看到了令玄手里的书本。
他看得认真,神色又严肃,陶知意还以为是什么经典书籍,却不想里面只有画没有字,张扬露骨,许多豪放的姿势连陶知意都没看到过。
“你在看什么!”陶知意脸上滚烫,又气又恼,现身将他手里的书抢过来,“谁给你的这种东西 !”
令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反应不大,静默转身,淡淡地看了陶知意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
问题听起来他似乎很意外,但是语气平静,甚至有几分不悦在里面。
陶知意收了书,在封面看到那三个大字,绝望地闭上眼:“天杀的,我真的要弄死夏朗。”
令玄伸手把书夺回来,“要是没事,不要打扰我。”
“你怎么看这种东西?”
“学习。”
“这有什么可学的?!”
令玄睨她一眼,“怎么,只允许师姐游刃有余,我就不能精进自己了?”
“看这种东西算什么精进!而且……咳,这里面的姿势都太刁钻了,你要是想学,回头我给你拿几本正常点的。”
“……”
令玄攥紧书本,平静的面具彻底粉碎,两只眼睛仿佛冒着火。
“你看起来很懂啊。”话下的责怪和不满呼之欲出。
“也没有,只是从前宗门内流传,作为一心向道的名门修士,我们自然不能放任它们传播,所以就没收了。”
令玄:“看来师姐在没收后仔细研读过了。”
“我可没有,这些东西又没什么好看的。”
“是啊,哪有亲身实践掌握得快。”
令玄轻声嘲讽,语气中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想到那晚种种,陶知意脸上一红,“你别说,你学的倒是挺快。”
“是师姐教得好。”令玄说完,眼底划过一丝落寞,转身将书放到桌上,肩膀也低了下去,“师姐从前……也这样教过别人吗?”
“那当然没有。”
虽然修仙界多得是让人瞠目结舌的风流韵事,但是别人做和你跟别人说那是两回事儿,若是真把性.教育挂在嘴上,陶知意怕是真要以女流氓之名闻名了。
“真的?”
“真的,你是第一个。”
“……”
令玄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平复内心汹涌的情绪,心头一片滚烫。
感官的作用被放大,陶知意身上的种种都变得更加清晰,她的呼吸,她的香气,甚至她就站在那里这个事实,都在抓挠着他的心。
食髓知味是真的,从前只是亲到她碰到她就觉得满足,现在却想要更多。
“陶知意……”
令玄叫她,在心底思量,他若是现在装蛊虫发作,有多大可能能骗到陶知意。
就算骗不到也无所谓,反正陶知意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体。
然而回头对上陶知意清澈含笑的眼眸,那些谎话都被扼杀在喉间。
他不能这样。
一味地用手段勾引,虽然能得到身体上的满足,但是得不到陶知意的心。
那日他被蛊虫控制,满脑子都是欲望,却也记得陶知意不许他亲她。
现在是清醒的,若又被陶知意那样说,他只怕会崩溃。
接吻是相互喜欢的人才能做的。
他不光要得到陶知意的人,连她的心也要一并得到,给的太轻易,反而不会被她珍惜。
陶知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有话要说?”
“嗯。”他长出一口气,压下蠢蠢欲动的欲望,“我见过班柠了。”
“你什么时候见的她?”
“这不重要。我查看了她的情况,她确实不是被凡物所伤。”
陶知意:“是和你一样的方法吗?”
“很像,但不是。”令玄道,“那东西似乎并没打算杀她,只是让她昏过去了,而且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怎么说?”
“如果单纯是为了吸收精气,就班柠现在的伤势,那东西吸走的精气塞牙缝都不够,说明他并不是为了杀人,他很有分寸,这种程度刚好能保住班柠的性命,不至于闹得太大,也不会让她轻易醒来,做出什么他不想班柠做的事情。”
令玄抬头,观察着陶知意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所以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第五十八章
不该知道的事情……?
陶知意想到自己和东霏商议退婚, 心底大概有了猜测。
令玄注意着她的神色,也轻轻点头:“看来你知道了。”
陶知意等着他追问,但令玄却没了下文, 将手里的被攥得皱巴巴的书整理好,放回到书架上。
“你不问我是什么事情?”
“你若不想告诉我,我问了也没用。”令玄起身来到床前, 侧目看了她一眼, “你要是没别的事情, 就该走了,我要歇下了。”
“……”
陶知意没动作, 令玄也像是当她不存在,解了外衣搭在架上, 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里衣, 裹着精瘦腰身,陶知意一顿,将目光移开。
“还不走?”
令玄背对着她, 陶知意却觉得他后面长了眼睛, 能看穿她此时的全部心绪。
“我还有事要说。”陶知意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令玄已经转身面对着她,敞开的领口下是深深浅浅的红痕。
陶知意蓦地瞪大眼睛, “这怎么还没好?你们愈合不是很快吗?”
令玄瞥她一眼, 岔开话题:“你要说什么?”
陶知意没被他带跑偏, 追问道:“你是不是用有了什么法子,不让它好?”
“……”
令玄脸上闪过小心思被拆穿的羞恼, 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你别管我。快说,什么事情?”
陶知意“哦”了一声, 在他坐过的书桌旁坐下,“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你故意让怀硕把你关在这里,又不联系夏朗,是不是就想让我来看看你?”
“没有,少在那里……”令玄下意识地否认,然而见到陶知意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你那日见我被他们围堵,为何不理睬?”
“你是不是也怀疑过,是我干的?”
“没有。”陶知意回答地干脆利落,“我为什么要怀疑你,那天晚上你明明和我在一起。”
令玄眼底浮现出笑意,“我就知道,你虽然无情,但不至于是非不分。”
……谁无情?
她无情?!
陶知意:“我什么时候无情了?你这话说的我好像对你多不好似的,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从前你假装伏萤的时候我待你如何?后来你潜入禁地偷泉眼的时候我也放你走了,我还去魔界看你,还给你解蛊虫……你居然觉得我无情?”
令玄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但他就莫名地觉得陶知意对他还不够好。
他硬着头皮说:“你和东霏婚约未解,还在夜间与我相会,不是无情是什么?”
“你就这么急着让我们解开婚约?”
“嗯。”
“可我还要利用这份婚约达成我的目的,只有东霏可以帮我。”
“……我也可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拿到。”
“口气倒是不小。”陶知意眼中多了几分调笑,“就这么喜欢我啊?”
“……”
令玄看出来了,陶知意是故意来拿他逗乐的,像从前调戏这个那个似的,现在也把他当成了调戏的对象,令玄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怨气。
“怎么,我说喜欢,你就会跟东霏退婚吗?”
“我会。”
“那我要为什么要说,你明知道——你刚才说什么?”
陶知意一字一顿,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说,我会。”
令玄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陶知意不厌其烦,语气依然诚恳,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令玄鼻尖一酸,心里也是酸胀难忍,“你从前只是话多,现在倒开始骗人了。”
“你这话说的我从前好像多恶劣似的。”
陶知意朝他走来,歪头看他的表情,令玄低着头,掩住眼角那一抹微红。
“哭啦?”
陶知意问出口,暗自唾弃,她还真是个性情恶劣的人,见令玄这样她居然有点兴奋。
“好了好了,认真些,我是来说正事的。”
“我喜欢你。”令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抬眸与她对视,“我喜欢你,陶知意。和他退婚。”
“……”
陶知意一时忘了呼吸,令玄墨黑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吸引力,将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心跳漏了一拍,随即震耳欲聋。
陶知意蜷起手指,反手握住他手腕,笑道:“那就如你所愿。”
她抬起令玄的胳膊,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婚约早就解除了。”
令玄:“……?”
“具体的事情之后再说,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虽然怀硕知道了婚约解除的事情,但其他人不知道,而且这几日会放出婚礼提前的消息,你若是听到了,不要在意。”
“为什么?”
“为了抓住伤害班柠的凶手。”
令玄还处在错愕之中,“你们的婚礼,和班柠受伤有什么关系?”
“这个也说来话长,回头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来帮忙。”陶知意打量着让他这幅懵懵的表情,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又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你刚才可说了,无论我想要什么,都会帮我。”
“……嗯。”
令玄低下头,盯着二人紧握的手,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帮你?”
为了利用他的力量,甚至不惜对他做出这种亲密的姿态来。
陶知意:“我真的有那么过分吗?”
“呵。”
陶知意怒而撒开手,“你还是多看点书吧,就算你把那春/宫/图翻烂了,我看你也学不到什么真东西。”
“那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令玄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那里热度和震动的幅度远超陶知意的预料,顺着她的胳膊传递到陶知意身上。
“师姐,为什么退婚?”
那心脏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些,带着深深的期待和忐忑。
陶知意攥起拳,心跳逐渐与他同频。
“为了你。我不舍得让你伤心。”
“……”
令玄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师姐,你也喜欢我。”
他的语气笃定,落尽陶知意耳朵里,把耳根至脸颊的皮肤都灼的滚烫。
陶知意挣开他的手,觉得有些难为情,“别在这里……自作多情。”
这话令玄也说过,他当时埋怨陶知意冷情,故意说出这种话。
所以当这话从陶知意嘴里说出来,所代表的含义,他再了解不过。
令玄低下头,食指和拇指轻捏着陶知意的下巴,“师姐,我要亲你了。”
“如果你不躲开,我就当你是承认了。”
他不由分说地贴上去,陶知意没有动,令玄闭着眼,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这是个不掺杂任何欲望的吻,只是为了确认,陶知意呆站着,心底无声地呐喊。
完了完了完了,她是真完蛋了。
得罪了虹族再得罪魔族,以后六界还有她容身之所吗?
她该怎么跟宗门里的人解释这件事:大家好,这是我以前男扮女装的师妹,现在是魔尊,也是我的恋人?
这也太狂放混乱了。
令玄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而后松开了她,不满道:“师姐,你不专心。”
陶知意擦了擦嘴,“我得走了。”
“现在就走?”令玄垂下双臂,本就松垮的里衣彻底散开,紧实的肌肉一览无遗。
陶知意眨眨眼,摇头道:“我真得走了。”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她来只是为了提前给令玄打个预防针,可不是为了秽乱族长府的。
“那师姐慢走。”
趁她不备,令玄飞快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笑道:“有些话师姐得亲自说出口才行,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
“……走了走了!”
陶知意逃也似的飞了出去,令玄倚在床边,伸手摩挲着唇瓣,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像做梦一样,他掐了自己一下,丝丝疼意反而让他更加兴奋。
不是梦!
陶知意真的喜欢他。
怕他伤心,特地退掉了婚约,这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陶知意也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了。
令玄倒在枕头上,抱着被角,身体好像飞到了云端,轻飘飘的。
回味着陶知意刚才羞涩的神情,令玄露出浅笑,身上的热度都集中于下腹。
撩了人就跑,陶知意,真坏。
他得想办法让陶知意把那些不好意思说的话都说出来才行。
令玄将脑袋埋进被子里,闷哼一声,房中蜡烛尽数熄灭,落入寂静黑夜。
*
陶知意躲进房间,回忆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抱着脑袋趴在床上。
她这算不算是表白了?!
【算的,宿主,恭喜你。】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生硬,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陶知意这才想起来她身上还有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在,立马坐起身来:“刚才的事情,你不许外传。”
【?我能传到哪里去?除了你我又接触不到旁人。】
陶知意有些懊恼:“这种情况下表白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想象中的告白应该是那种花前月下,氛围甜蜜浓郁,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浪漫又正式。
哪有像令玄这样一言不合就亲上来的?!
都是她把人给惯坏了。
陶知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系统无语地看着她发癫,提醒道:【宿主,虽然恭喜你恋爱,但别忘了正事。】
“那当然不会忘。”陶知意严肃了一瞬,又将话题转移到令玄身上,“你说,和魔族恋爱的话要注意什么?”
【……注意身体。】
系统已经参透了心如止水的最高境界,比起女主变弯和陶知意在一起,以及女主变性成魔尊,陶知意和令玄恋爱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陶知意久久无法入眠,第二日盯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但是依然难掩眼底喜色,容光焕发的模样惹得东霖和东霏看了她许多眼。
“陶姑娘,婚期提前的事情已经传下去了。”东霏递来一个请柬,“为了做足戏,叔父那边也开始准备宴席,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其实想问陶知意有没有提前安顿好令玄那边,若是令玄发疯来抢亲,他们的筹谋可就功亏一篑了。
“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陶知意笑容灿烂,东霏便猜到她今日的反常和令玄有关,眼眸暗了暗。
“那就好,不过陶姑娘,你真的确定他会出现吗?”
“确定,除了晴雪珠,虹族似乎也没有值得他大费周章的东西了。”
他二人放出要将婚期提前的消息,就是为了逼出樊小天抢夺晴雪珠。
一般来说,族长会在新婚前夜取出晴雪珠让新人立誓,所以他们走不到拜堂当日,但是做戏做全套,现在宴席已经备上了,请柬也发了下去,只待樊小天现身。
然而陶知意这个计划算不上天衣无缝,东霏担心万一他们对付不了樊小天,再伤及虹族百姓,那他真的是罪该万死,无端引来这么个祸端。
陶知意劝道:“他们觊觎晴雪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前樊高格便想过要夺取晴雪珠,现在他儿子也上赶着来闹事,只能说他们父子心怀鬼胎,和你们没有半分的关系。”
东霖:“万一樊小天带了人来,我们招架不住该怎么办?”
“放心,这里有我,有你们,还有令玄,问题不大。”
再不济,她身上还有闻欢的龙鳞,可以召出闻欢的分/身来,及时将虹族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现在唯一让她担忧的,是樊小天身边或许有天幕逃出来的凶兽协助。
如果这样的话,她们就要尽快将修补天幕一时提上日程,越快越好,以免那群人发现了她们所做之事,现身阻拦,这样一来她们完成任务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陶知意皱眉思索,她已经提前将此事传信给伏萤,希望她能加快脚步。
最好她从虹族回去之后,她们就能立即启程,去寻找天梯,修补天幕。
第五十九章
大婚前夜, 他们依礼要在虹族百姓面前接受怀硕的祝福,并对虹族至宝晴雪珠起誓,一生一世忠于彼此。
陶知意一直好奇他们把晴雪珠藏在什么地方, 知道怀硕从天顶结界上把一颗发着微弱光芒的珠子摘下来,陶知意才发现这玩意儿近在眼前。
寻常的雪地绿洲能坚持三五年便算是不错的了,有些可能几个月便会被风雪覆盖, 所以北境人才要经常换地方。
而虹族之所以能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几十年, 还建造了现在的彩红乡, 也要多亏了晴雪珠的庇佑。
几人站在花圃中唯一一棵菩提树之下,周围是乌泱泱的看热闹的人群, 怀硕伸出手掌,晴雪珠缓缓升起, 悬挂在枝头。
晴雪珠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照亮了这一片天空。
怀硕:“今以晴雪珠为证,祝愿这对新人,一生一世, 永不相离。”
说完, 他看了陶知意一眼,道:“该立誓了。”
“虹族人不能背叛在晴雪珠面前立下的誓言,否则会给北境和族人招致祸端。”
陶知意紧张地攥起拳,侧目看了东霏一眼, 东霏垂着头, 在怀硕的催促下, 轻声道: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
“等等。”
陶知意一声喊, 原本围观的人群皆是一顿,纷纷看向了她。
怀硕面容阴沉:“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要悔婚?”
陶知意:“当然不是。只是有一件事想询问族长。”
“说。”
“既然晴雪珠是每对新人的见证, 族长为何要用假的来糊弄我和东霏,因为我不是你们虹族的人吗?”
怀硕的脸色霎时变得异常难看:“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东西是假的。”
陶知意神色严肃,后面的人立马炸开了锅。
“是假的?晴雪珠怎么可能是假的?”
“上次见还是去年灵阙家的成亲,和那时候相比,珠子确实暗了许多。”
“是假的吗,不可能吧?”
“晴雪珠庇佑我族这么多年,肯定不可能是假的。”
“会不会是晴雪珠的法力在减退?”
底下猜测纷纷,逐渐成了令人恐慌的猜测,晴雪珠效用不敌当年,也不足以再庇佑他们。
怀硕脸色愈发阴沉,对上陶知意怀疑的神色,他轻咳一声:“这确实是假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似乎没想到怀硕就这么直接的承认了,陶知意也露出震惊的神色。
面对无数双质疑的眼睛,怀硕淡淡道:
“不使用真正的晴雪珠,是因为它深藏族长府之下,已经和顶上庇护彩红乡的结界连通为一体,如果强行取出,结界会崩塌,彩红乡会瞬间被风雪覆盖。”
怀硕说完,刚才还吵闹的族人立马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
“我们能有今天的安稳生活,离不开晴雪珠。”说这话时他看着陶知意,眼神像是责怪,又似乎带上几分怅惘,“谁都不能带走它。”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如深山虎啸,又似月下狼嚎,连带着地面都随之震动。
怀硕头顶上的菩提树颤了又颤,那颗假的晴雪珠在枝头狂晃,又掉入怀硕掌心。
他看向不明真相的群众,喊道:“所有人,跟着我进密室。”
说罢,那棵菩提树从中心被劈开,露出中空的树干,树根处一个可容纳一人的幽深黑洞,不知通向何方。
其他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族内守卫从花圃四周围上来,将他们包裹,只留下一条通往菩提树的通道。
怀硕在前方指挥,守卫在四周有序运动,裹挟着不明所以的族人前进。
而刚才还在与怀硕争锋相对的陶知意,已经提剑朝着族长府的方向飞去,身影在空中掠过一道流星似的光芒。
原本布局整齐的族长府已经被摧残的只剩下废墟,连带着周围的房屋也遭到了破坏,一只浑身长满坚硬黑刺的野兽在地面大肆破坏,长毛覆盖了它全身,只留下一双翠绿阴毒的双眼,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光。
它体型和寻常老虎无异,但是破坏力惊人,四肢强壮有力,尾巴长而粗,像条钢铁制成的巨鞭,每一次挥动都能击倒一整片高墙。
在尘土飞扬中,樊小天背手立在野兽身后,面上带着小人得志的笑容。
“果然是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樊小天先是一愣,继而眼中淬出怨毒不甘的怒火。
“陶知意——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他伸出手,摘下黑色手套,露出只剩拇指的手掌,“从魔界回来后,我时刻都在想着你,想着你给我留下的伤,想把你碎尸万段!”
陶知意一脸无辜:“你不是断了三根手指吗?怎么只剩一根了?”
樊小天表情一僵,怒意更甚:“还不是因为你!”
陶知意揭穿了樊高格的肮脏交易,他父子二人逃亡之时遇到往日仇家,他们抓住樊小天百般羞辱羞辱,践踏他的手掌,还砍掉了一根小指。
若不是他想办法逃走,怕是两只手都要没了。
樊小天看着陶知意,面容因愤怒和仇意而变得有些扭曲,“那日起我便发誓,一定要让你尝尝我受过的屈辱。”
“那真是可惜了。”陶知意冲他笑笑,“他们居然只断了你的手指,若是我,肯定会直接砍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
樊小天阴笑,“好大的口气,我可不是从前的樊小天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他招招手,那只长着黑刺的像豪猪一样的怪物便站到他面前,空中吐着热气,翠绿眼眸死盯着陶知意。
樊小天露出得意的神色:“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凶兽时武嘛,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陶知意摸着下巴,看文就来群羊,依乌儿耳漆雾贰叭宜指了指樊小天,“不过我看你找的这个新靠山似乎也不是很在乎你,居然只给了你一个分/身。”
时武体型巨大,可遮天蔽日,眼前的小老虎实在不够看。
“死到临头你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樊小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最终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占据。
像是感知到他的心境,那只时武分/身屈腿蓄力,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陶知意奔来,身上的尖刺泛着银光。
陶知意估摸着那尖刺的硬度,和她邀月的材质,犹豫一瞬,放弃了和它硬刚的打算,飞身跃起,持剑刺向樊小天。
擒贼先擒王,管他有什么神兽凶兽的,樊小天还是废柴一个。
陶知意使出了十成十的能力,剑风劈开长夜,带起一阵飓风,然而没等她触碰到樊小天,身后的时武分/身又瞬间折返回来,挡在他面前。
陶知意的剑尖刺在它身上,未能没入半分,反而被杂乱的长毛缠住,陶知意腕上用力也没能将邀月拔出来。
失策了。
到底是上古凶兽,就算只是个小小的分/身,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那怪兽莽足劲儿,铁鞭似的长尾一甩,冲陶知意袭来,陶知意左手持剑,右手捏了个明火决,烧开缠住邀月的皮毛,在长尾即将落在她身上的瞬间挣脱,在地上翻滚一圈,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滚了一身的泥土,形容狼狈,樊小天见状露出畅快的笑容:“你也有今天!”
陶知意战斗上没讨到好,嘴上却绝不会落了下风,挑衅地伸出手掌,轻叹一声,“还好,都在。”
樊小天的笑容瞬间消失,指着陶知意大骂:“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那东西又冲了过来,陶知意灵活地躲过,虽然她打不过,但她体力不错,和这没有神识的分/身比起来也算是灵活,弄了一身的泥土,但没受半点伤。
终于撑到虹族的人全都躲了起来,东霏和东霖前来助她,这怪兽多了两个目标,终于不再盯着她一个人打。
见到东霏和东霖,樊小天眼中恨意滔天,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叛徒!”
陶知意能查到还春丹的事情,其中肯定有这两个叛徒的助力,在那些风餐露宿受尽屈辱的日子里,樊小天全靠着想要把他们杀光的信念撑了下来。
如今三人齐聚,那便一起杀了他们!
樊小天手里捏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棍状物,口中念了几句,原本只有猛虎大小的凶兽体积迅速变大,生生扩大了两倍,那长尾也变得几乎有一人粗,轻轻一甩,便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型的坑洞。
嘶——
这个时候再硬战就不礼貌了。
陶知意给东霖和东霏使了个眼色,三人以三角站位分散开,将凶兽包在中心。
上古凶兽之所以强大,除了上万年来积攒的力量,还以为年岁过于古老,那些曾经知晓他们弱点和秘密的人都已经陨落在历史的长河中。
但是不好意思,陶知意是带着百科全书来的,最擅长的就是挖掘这些奇怪东西的弱点。
三人以凶兽为轴点,不停地变换位置,那凶兽左右摇晃脑袋,似乎有些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对谁下手。
樊小天在一旁焦急地喊道:“陶知意!先把陶知意杀了!”
那凶兽得了命令,迅速朝陶知意袭来,陶知意在原地站着,也不躲避,待它来到自己的面前,陶知意提剑,刺进了它的眼眸。
凶兽发出一声怒吼,但是并没有受影响,长尾再次朝陶知意甩来。
趁它操控尾巴的时候,东霏和东霖趁机上前,一左一右刺进他红通通的臀部。
凶兽再次怒吼,不同的是这次夹在了几分痛苦尖锐的哀鸣,尾巴也垂了下去,痛苦地甩了甩,最终无力地停摆。
东霏和东霖收了剑,神色古怪。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会把剑刺向别人的屁股。幸好他们提前换了武器,不然以后都忘不了那一幕了。
之前听陶知意布置计划的时候两人还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但是见凶兽真的倒下了,他们心里既崇拜陶知意,又觉得有些无语。
陶知意冲两人竖起拇指,“干得漂亮。”
东霏:“……是陶姑娘足智多谋。”
陶知意:“那也得多亏你们两个人,不然我一个人也刺不到两瓣屁股。”
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兄妹二人的眉头都跟着紧皱起来。
说的好有道理……但是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三人在这里围着时武分/身讨论两瓣屁股,不远处的樊小天已近崩溃,半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凶兽。
这、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上古凶兽给他的分/身,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制服?
时武明明说有了这个东西足够他称霸人界,怎么可能现在就没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还有武器没用出来呢!他不可能就这么输了。
樊小天掏出时武给他的黑刺,这上面附着着时武的力量和天幕中的怨气——如果他拿不到晴雪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不如就彻底斩破这道结界,让他们和虹族给他陪葬。
陶知意注意到樊小天的动作,立即过来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凶兽的躯体被一团绿色的光芒笼罩,在樊小天的咒语中,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口浊气,化作冲天的光柱,向着结界中央袭去。
陶知意来到樊小天面前,精准无误地刺进他的心脏,樊小天闷哼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天空,冲她露出诡异的笑意。
“带着这么多人一起死,我也不算亏。”
“可惜,你要失算了。”
陶知意将剑抽出来,樊小天胸口献血喷溅,他翻身倒地,面对着天空,想看到暴雪涌入的场景。
却只看到令玄从天而降,那些怨气萦绕在他四周,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光环,又渐渐地被吸收。
这……怎么可能?!
樊小天口吐鲜血,终于死不瞑目,没了声息。
陶知意俯身合上他双眼,交代东霖和东霏处理一下现场,便转身朝着令玄走去。
“你怎么样?”陶知意抓住他手腕,掀开衣袖,看到他皮肤底下游走的黑气,懊恼道,“本来不用你做这些的。”
她就不该闲聊那几句,直接把樊小天刺死多好?
“没事,举手之劳。”令玄拉下袖子,遮住手臂,“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陶知意皱眉:“怎么没有影响,你上次邪气入体,泡了那么久的冷泉,现在吸收了这么多,不知道要泡多久。”
令玄眨了下眼睛,道:“也不是完全不能吸收,只是有极少部分比较顽固。”
“后天,不对,明天咱们就回去,让焦琼给你看看。”
令玄一顿,笑问道:“那我该以什么身份回去?叛逃的弟子,魔界的卧底,还是……师姐的恋人?”
“!说什么呢,这么肉麻!当然是伤者的身份!”
陶知意又掀开他的衣袖,这次令玄却把手臂缩了回去,敛起笑意:“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你这……”陶知意面露为难之色,“可我走的时候才跟东霏订了婚,再带着小情人回去,我成什么人了?”
令玄冷哼:“你要是没胆量让别人说,那就别做这种事情。”
陶知意:“?”
哪种事?不是他先勾引她的吗?
脾气越来越大了!
陶知意把他的手腕抓回来,耐心哄道:“凡是都得循序渐进,若别人真的因为觉得我是个轻浮之人,他们也会觉得你我之间不会长久。虽然这其中许多利害关系可言,但是他们往往只关心自己想听的事情,我虽然不介意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也不希望你因为我受了委屈,变成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
令玄抬眸看向她,眼神中全是感动。
陶知意挪开眼,有些心虚: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一想到这句“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她居然很想试试把令玄当成小情人来养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令玄看着她,深情款款:“陶知意,我就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两眼一闭,栽倒在陶知意怀里。
*
其实早在十年前,晴雪珠的效用便大不如前了。
怀硕早早发现了这一点,他将晴雪珠拿出来查看,发现它光芒暗淡了些。
但这并不是因为晴雪珠的法力减弱,而是因为它不想再庇护他们了。
当年虹族先人偶然在雪地中捡到了晴雪珠,将它供奉起来,而晴雪珠也指引着他们寻找雪地绿洲,为他们提供结界庇护。
但这种保护并不是永远的,神器有灵,怀硕在当了族长之后,不止一次梦到晴雪珠化成小孩来到他面前,想让他放他自由。
虹族被它庇佑的数百年,对于晴雪珠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
现在它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想离开,也允诺可以等他们寻到新的绿洲。
可怀硕无能,这么多年,也只想继续借助晴雪珠的力量,想守住现在的彩红乡。
但该来的总会来,他可以守护晴雪珠不被外族抢走,但是无法阻止它主动离开。
幸好东霏和东霖回来了,以修士的力量,足够代替他庇护虹族。
怀硕在亲人相认的幸福和不得不将重任交给他们的内疚中痛苦挣扎,直至今日,见东霏兄妹为了虹族主动与凶兽激战,怀硕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算没有晴雪珠,他们虹族也有无数热血青春的年轻人,足够撑起虹族的一片天。
所以怀硕打算将晴雪珠交给陶知意,让她把它带到该去的地方。
可虹族族人全部安然无恙,却唯独不见陶知意和令玄的身影。
婚房中。
陶知意看着床上的令玄,神情有些飘忽。
令玄突然晕倒,周围的建筑都被樊小天破坏,她只能带着他进了最近的婚房中。
大红床帐是昨夜刚布置好的,桌上还放着喜烛,门上贴着喜字。
原本是给她和东霏准备的,虽然二人并没有拜堂的打算,但是在婚房里做这种事,多少还是有点过分了。
陶知意伸出手,松开令玄的衣领,询问道:“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系统:这是目前最便捷的方法,当然,你如果不急的话,也可以带他回去医治。】
“我急,我当然急。”
不只是手臂,令玄胸口上也满是黑丝,密密麻麻的,像是墨水画上去的,但是藏在血肉之中,又显得有些诡异可怖。
随着令玄痛苦的喘息,他胸口的黑色纹路也跟着起伏,像是一张扭曲的脸,在嘲讽着他们的鲁莽。
陶知意轻轻捏了一下他的皮肤,落下帷帐。
令玄好像被扔进了冷泉里,泉水刺骨,冰的他全身僵硬,血管全被冻结,但能感受到那些粗鲁的邪气在他血脉之中缓缓流动,带来锥心的疼意。
令玄疼出一身冷汗,痛苦地皱着眉,陷入黑暗的梦境之中。
可没过多久,周围的一切又变得热了起来,似乎有人放了个火炉在他身上,令玄努力地用身体去贴近热源,那火炉上下起伏,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固定住。
“醒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令玄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被眼前的光景吓得一颤。
陶知意也跟着他一抖,拍拍腰间的双手,道:“松开,都给我捏红了。”
“你……”令玄垂眸,咬着嘴唇问,“你是谁?”
陶知意一愣,潮红的脸上露出坏笑:“我是你的主人,把你从奴隶市场买回来当男宠的。”
“……”
令玄冷脸,伸手托住她:“陶知意。你在干什么?”
陶知意:“?你看不出来吗?”
做都做过了,现在在这里装什么纯情?
陶知意稍一用力,引得令玄闷哼一声,他坐起身来,将陶知意抱在怀里。
“师姐,你……其实只是馋我身子吧?”
他都晕过去了,陶知意却只顾着做这种事情。
陶知意:“?小白眼狼,你再看看呢?”
令玄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的黑雾没有了,干干净净,除了几个咬痕。
“你做了什么?”他抓着陶知意,神色紧张,“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快停下来!你受不住这些的。”
受不住?
陶知意把脑袋埋在他颈间,长嘘一声:“确实受不住。”
令玄惊道:“你快停下,你这样,让我该怎么办?”
陶知意轻声道:“我感觉我现在能拳打莫玄清,脚踢轩辕善,再大逆不道一点,把我师父胡子全拔了也绰绰有余,”
令玄:“……?”
第六十章
陶知意穿好衣裳下床, 站在床边系腰带,令玄单手撑着胳膊,侧卧着看着她, 长发遮住胸前的肌肤。
“要去哪儿?”
“你一昏迷我就带着你过来了,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声招呼。”
陶知意转身,见到他的模样一愣, 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答应了怀硕族长帮他们找到新的绿洲, 他把晴雪珠交给我,然后我们回玄天宗。”
“你身上还残留了些许时武的怨气, 得去冷泉泡着。”
令玄捻起她垂下的发丝,缠绕在指尖, 仰头看她, 眸中春色潋滟,“师姐没帮我全弄出来吗?”
“咳……这东西也不是我想弄就能弄出来的。”
陶知意还没学会操纵这种能力,而且她几乎都专注在令玄的身上, 还是本能去吸收。
这种完全的本能也有好处, 她身体好像是个全自动的处理器,自己吸收自己转化,不会出现令玄这种无法化为己用的情况。
陶知意明显感觉到她体内有个无底洞,不管多么浓郁强大的气都可以进行吸收, 一想到令玄生来就有这种能力, 不需要费劲儿地去修炼, 陶知意就有些羡慕。
想她勤勤恳恳十几年,还不如这两次和令玄灵修进步得快,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走捷径,因为捷径走起来确实很爽。
令玄坐起身来, 将长发拨到脑后,陶知意定定地盯着他,目光顺着紧致腰线下移,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腹肌,摸过之后陶知意悟了,嗯,手感确实不错。
最妙的还是令玄被抚摸时露出的隐忍难耐的神色,明明连呼吸都变得混乱,还要嘴硬骂她一句色胚。
当流氓的感觉确实挺好的。
陶知意敢想敢做,伸手戳了下紧实的肌肉,令玄身体一僵,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推开。
“你不是要去见人?”
陶知意哦了一声,说:“我刚才好像把你背上抓伤了,翻过来我看看。”
令玄:“没事,小伤。”
他裹紧被子,缓缓缩到床角:“你真的该走了。”
陶知意目光在他上身流转一圈,收回手,啧啧摇头:“果然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以前缠着我不让走,现在都开始赶我走了。”
“……我什么时候缠过你?”
“啧。”
陶知意露出意味深长地表情,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念叨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陶知意!你犯的什么病?”
令玄羞恼,见她转身要走,便主动站起来。
“行了,给你摸。”
“不摸了。”陶知意轻哼一声,“我也是有脾气的。”
很有脾气的陶知意决绝离开,令玄愣在原地,轻笑一声,披上衣裳跟了出去。
外面一片狼藉,尤其是族长府曾经所在的地方,所有的建筑已成废墟,地面也被砸出无数个坑洞来,怀硕带着他的下属站在坑洞中央,神色严峻。
“族长,晴雪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有人问道。
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晴雪珠的事情,樊小天来势汹汹,很显然是冲着晴雪珠来的,既然怀硕说晴雪珠埋在地下,他这样大肆破坏,众人唯恐伤到晴雪珠。
怀硕摇摇头,将袖中那颗“假的”晴雪珠取出:“无事。”
“这、这不是假的吗?”
怀硕:“那只是说给歹人听的。”
“太好了!”
“晴雪珠没事就好。”
“族长高瞻远瞩。”
几位族中长老皆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怀硕却仍是一副凝重的神色,几人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淡了下去。
怀硕:“我打算带着族人去寻找新的绿洲,至于晴雪珠,我打算把它交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族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荒唐!晴雪珠本就是虹族的东西,什么真正需要它的人,我看你是受了贼人的蒙骗!”
“怀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怀硕虽是族长,但比起年龄和资历,其实远不如这几位长老,见他们摆出长辈的样子来训诫,怀硕语气谦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一年后北境将会迎来暖季,届时会出现规模较大的绿洲,可供我们生活数十年……在彩红乡待的太久,许多人已经忘了寻找绿洲和在暴雪中建造新家园的方法,我们有幸得晴雪珠庇佑,但不可能世世代代都被庇护。”
“晴雪珠的力量已经在减弱了,或许未来某日会彻底失效……如果那时我们的孩子已经失去了在北境生存的能力,该怎么办?”
“胡言乱语!晴雪珠是神器,神器怎么会失效?”
怀硕:“剑主陨灭,剑灵消散,沦为废铁的上古神剑还少吗?世事无常,连天幕都有塌陷的时候,更不要说晴雪珠。”
“你、你……”几人中最年长的老人伸出皱巴巴的手指,指着怀硕,恨铁不成钢道,“你哥嫂为保护晴雪珠而死,我原以为你也是个心志坚定,明辨是非之人,没想到你会被奸人蛊惑,做出交出晴雪珠这样愚蠢的决定!到底是谁——”
“是我。”
陶知意出现在几人身后,路过樊小天被盖起来的尸体,陶知意嫌弃地踢了一脚。
她拍拍裙摆,冲着眼前几人露出笑容:“见过几位长老。”
“你是……东霏的未婚妻,你不是……”
陶知意与樊小天对战时,几人虽然都躲在密室之中,但是能听到外面震人心魄的兽吼,也亲眼见到了凶兽和樊小天的尸体。
而他们正是死在陶知意的手里。
几人意识到这一点,神色巨变,看陶知意的眼神复杂无比,既忌惮又恐惧,仿佛她是什么比凶兽还可怕的东西。
这眼神莫名让人不爽,陶知意径直走到那个骂怀硕最凶的老头面前,道:
“老头,你既然如此明辨是非,我救了你们全族,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老头胡子一吹,一脸的憋屈,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那自然该好好谢谢陶姑娘。”
说完,他话锋一转,又对陶知意发难:“可我们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你们引来的,或者说就是你们故意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骗走晴雪珠!”
“嚯!你真是太明辨是非了!”
陶知意阴阳怪气地看着他,还夸张地鼓起掌:“樊小天尸体还在那儿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是不是假死?”
没等老头说话,陶知意又道:“据我所知,你们二三十年前就被梨花寨的人追杀过,当时死伤无数,后来躲到这里苟延残喘,几十年来都没想过报仇,还是等樊高格死了,梨花寨倒了之后才敢接回功臣的儿女,现在还要对你们的恩人倒打一耙……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明辨是非啊。”
“我也是尊老爱幼,不然一句谢谢可不够,高低得让你给我磕两个响头。”
在玄松和莫玄清手下多年,陶知意深知对付这种死要面子的老东西就是把他的面子扯下来在地上摩擦。
从前她打不过玄松和莫玄清,暗暗嘲讽或许还得落得关禁闭的下场,但现在她占着理,无所畏惧,非得把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才行。
老头因为苍老而蜷缩的手指,此时都伸的笔直,指着陶知意的鼻子,剧烈地颤抖着:“你、你你你你——”
他似是无话可说了,抖得像筛子一样,怀硕见状出来帮他解围:
“陶姑娘,多谢你救了我们,替我们报了当年被追杀之仇。我代替虹族上下对你表达谢意……但论起年岁,谷老到底比你年长许多,你不该这样说话。”
“若论年岁?”陶知意抓过刚走过来的令玄,指着他说,“他都一百多岁了,你们是不是还得对着这张脸喊爷爷?”
怀硕:“……”
令玄:“……”
他就多余过来。
陶知意气走了最顽固的这个谷长老,剩下的人聚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最终决定将晴雪珠交给她带走。
怀硕将晴雪珠交到陶知意手中,陶知意也说话算数,将未来百年内会有雪地绿洲出现的坐标写给了他。
看着那两大页密密麻麻的信纸,怀硕愣了许久,问道:
“陶姑娘,你真的是先知?”
陶知意装比装到底:“这不过是结合北境近些年绿洲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总结出来的规律。”
怀硕:“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规律,但是绿洲出现的飘忽不定,我一直没能有收获,陶姑娘天资卓越,令人佩服。”
陶知意故作深沉,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拍拍他的肩膀:“多读书,你也会变得像我一样厉害。”
“……”
陶知意潇洒转身,令玄看了眼已经石化的怀硕,嗤笑一声,同她并肩离开。
“还说你不会骗人。师姐忽悠别人简直得心应手。”
“不要瞎说,我哪里忽悠他了。”
“那绿洲,真是你自己找出来的?”
“当然。都说了是结合规律找出来的。”
虽然最后也在系统那里得到了验证,但每个字都是她亲手写下的。
令玄挑眉:“没想到师姐还有这种天赋。”
陶知意摆摆手:“都是小事。”
学了十几年数学,找规律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令玄轻笑一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应该……”
陶知意没说完,见东霏从对面走来,她看了令玄一眼,轻轻甩开他的手。
“师姐……”令玄小声抱怨。
陶知意:“嘘——”
“陶姑娘,拿到你要的东西了吗?”东霏朝二人走来,径直走到陶知意面前,无视了她身侧的令玄,“听说谷老气得不轻,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陶知意给他看了眼晴雪珠,“东西已经拿到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就走。”
东霏:“我本想送姑娘一程,但彩红乡需要重建,我要留下来帮忙。就让东霖送你们离开北境。”
陶知意点点头:“其实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可以出去。”
“毕竟是夫妻一场,总要尽点未婚夫的责任。”
东霏轻笑,旁侧那道阴寒目光直直射过来,似要将他刺穿,周围的温度蓦地降至冰点。
令玄:“
弋㦊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们的婚约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哪来的夫妻一场?少在这里白日做梦。”
东霏唰的从袖中抽出两张红色的卷轴,笑道:“可请柬是真的,合欢庚帖也是真的,上面签的我和知意的名字,货真价实。”
身侧传来一声冷哼,陶知意暗道一声不好,想要阻止,但晚了一步,东霏手上的卷轴已经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东霏及时松手,但焰火还是灼到了他的指尖,东霏闷哼一声,幽怨地看向令玄。
“陶姑娘,我还以为你退了与我的婚约,是遇到了多好的人,却不想他这般鲁莽无礼,早知如此,当时我便不该松口。”
令玄:“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
“行了,别吵了。”
陶知意伸手捂住令玄的嘴,转头瞪了东霏一眼:“退婚都多久的事情了,还提!”
你说你惹他干嘛啊?
东霏被骂,不怒反笑,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就算是十年二十年,我和陶姑娘订过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的,这是玄天宗诸位亲眼见证的……”
“你找死——”
“行了行了!”陶知意紧紧捂着令玄,拖着他往后走,“假的,一开始就是假的,你可别说了。”
她转头看着令玄,安抚道:“都是假的,已经结束了,不要放在心上。”
令玄瞪着眼睛看向她,忽而闭上双眼,任由她将他拖走,东霏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伸手朝两人挥了挥,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
相识一场,他找了家人和故乡,护住了妹妹的性命,虽没能相守,但他会永远感念陶知意的恩情。
住处被毁,陶知意和令玄夏朗住进了谷长老家里的空房间。
老头下午才被她气得差点晕过去,晚上还得给他们准备晚膳,原本有些岣嵝的身躯都被气直了,当着儿孙们的面还不能发作,因为他孙女崇拜陶知意,见到陶知意就眼冒红心。
陶知意今日与时武樊小天一战,激发了许多幼童修仙问道的心思,谷老的孙女今年才七岁,围着陶知意问东问西。
“姐姐,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多读书,然后去参加宗门的弟子选拔。”
“什么是宗门弟子选拔?”
“就是找个教你的老师,像姐姐一样,加入全天下最厉害的宗门。”
“加入最厉害的宗门,就能成为厉害的人吗?”
“对。”
陶知意摸摸她的脑袋,女孩亲昵地贴着陶知意的胳膊,又问:“姐姐,旁边那个哥哥好可怕,他是谁啊。”
陶知意转脸,对上令玄幽深的黑眸,停顿一下,对她说:“哥哥心情不好。”
“哥哥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他……”
陶知意揪了揪她的小马尾,道:“你要不要看看姐姐的剑?”
“要!”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忘却了陶知意身边这尊黑面罗刹,欢天喜地地跟着陶知意去玩了。
饭后陶知意回了自己房间,后又躲过谷家的下人,潜入了夏朗和令玄的房间。
夏朗正在整理他的货物,陶知意忽然闯进来,吓得他差点砸了一个新收的珐琅花瓶。
“令玄呢?”
“!陶姑娘!你吓死我了!”
夏朗小心翼翼地将花瓶放下,指了指对面的床铺,“在那儿。”
“他又这样了?”
“是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夏朗说着,忽然一脸玩味地看着陶知意,“陶姑娘,我有个问题。”
“说。”
“你和令玄认识时,他还是女身,那你喜欢的是令玄,还是女装的他呢?”
“……”
“夏阁主果然消息灵通,就这几日居然把我们的底细查的这么清楚。”陶知意似笑非笑,语气中喊了警告的意味。
夏朗嗬的一声,露出得意的笑容:“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之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是吗?那我来考考你。”陶知意思索片刻,问,“你知道凶兽时武藏在哪里吗?”
夏朗:“……什么?时武,是我记忆里那个时武吗?”
陶知意失望摇头:“看来你不知道。”
“等一下!”夏朗急急地伸手拦住她,“你是说凶兽时武,他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吗?”
陶知意:“不然你以为白日里那个凶兽是谁?”
“可是时武体型巨大,那东西……”夏朗忽然想到了时武可以利用身上的毛发来分/身,寄存力量,眼神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时武出现了?那天幕岂不是——?!”
夏朗甚至都不敢开口说出那个可能,一旦天幕出现裂缝,将会给大地带来无尽的灾难。
陶知意点点头,“我想让夏阁主帮帮我,找一下时武的踪迹。”
“时武力量强大,他若不想让我们发现他,可以在人界藏匿千年。但现在他既然出现在樊小天的身边,说明他已经现身了。”
“只要出现,就会留下痕迹,而清歇处最擅长在那些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
“夏阁主,拜托你了。”
夏朗听完,久久无法平静,面对陶知意满怀期待的双眼,他轻轻点头。
“夏某会尽力一试。”
“多谢。”陶知意抱拳,转身朝着令玄的床铺走去,“令玄,你睡了吗?”
夏朗满脸无奈:“陶姑娘,刚才我们不是在说正事?”
陶知意:“这件事也是正事。”
她掀开床帐,令玄还像在魔宫里似的躺着,背对着她,蜷作一团。
陶知意俯身拍拍他的肩膀,令玄也没有动作,陶知意干脆压在他身上,把脑袋伸过去看他。
“睡啦?”
“……”
令玄原本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又被陶知意强制打开。
“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令玄移开目光,轻声道:“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说的都是事实。”
“那你在这里躺着干什么?养蘑菇呢?”
“我困了。”
陶知意作势要起身,“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睡吧。”
“……”
手腕蓦地被人抓住,用力一扯,将陶知意拉进床帐中。
一阵窸窣声后,陶知意躺在令玄怀里,仰头看着他:“还说没生气?”
“只是有点累。”令玄嘴硬道。
陶知意将他的头发拨到脑后,揉捏着他的耳朵,道:“他说的的确也是事实,这些事情确实发生过。”
令玄微微抿唇,闭上眼,声音低哑:“我知道。”
“但发生过是一回儿事,发生的原因又是另外一回儿事。和这带着目的性的婚约相比,我和你之间的一切才是真真正正的,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只有感情。”
令玄:“什么感情,师姐馋我身子的感情吗?”
“你会不会聊天,我又不是只馋你身子。”
“嗯对,师姐还喜欢我的脸。”令玄伸手盖住陶知意的眼睛,“如果没有这些,师姐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
陶知意把令玄的手扯下来,放在唇边,吻着他的掌心。
“这些都只是组成你的一部分。因为喜欢你,所以你的每个部分我都喜欢,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不过有些缺点还是得改一下的,不能老是用暴力解决问题,虽然你很强,但万一哪天遇到比你更强的呢,咱们可不能吃亏。”
陶知意说着,发觉令玄没了声响,抬头望去,令玄仓促转身,藏住眼角的泪花。
就这个自上而下的死亡角度,他们家令玄都这么好看。
陶知意往上蛄蛹了两下,刚好可以亲到他的脸,“这么感动啊?都掉眼泪了。”
温柔的吻落在令玄眼角,陶知意紧紧抱住他,喃喃道:“眼泪也很喜欢。”
“师姐……”
令玄目光缱绻,哑声叫她,搭在她肩膀的手缓缓向下,像是在寻求她的许可。
陶知意按住他,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令玄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委屈不解。
陶知意抿唇,“虽然夏朗从刚刚开始就做了结界,但我们也不能当他不存在吧。”
“那去你房间。”
“……不行。”
陶知意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满脑子这些东西?”
“师姐不想要我吗?明明今天你还主动……”
陶知意捂住他的嘴:“那是事出有因。而且我也真的很累了。”
“回玄天宗再说吧。你身上的邪气还没有完全祛除,也要注意情绪不能太激动,而且……你现在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
“天幕是不是要塌了?”
“嗯。”
令玄垂眸:“天幕塌陷,魔界首当其冲。”
他从前想帮陶知意拿晴雪珠,仅仅是为了陶知意,现在看来也算是在保护魔界。
陶知意:“放心,我和伏萤在努力了。眼下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找齐了,我们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令玄点点头,扣住她的五指,庄重起誓:“只要你需要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愿意。”
“打住!”陶知意赶紧呸了一声,“你可不能死,我还有许多想去的地方呢,你若是不陪我,那我就得找别人了。”
“……我陪你。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陪你。”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