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第三节,宁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后门,逮了几个不认真学习的。
“你,站起来。”宁姐一巴掌呼在李超肩上,接着踹了秦誉的桌腿,“还有你,上晚自习还敢吃东西,你俩胆子怎么这么大。”
两人吃糖炒栗子吃得正香,猝不及防被叫起来差点噎住。
秦誉视线一扫,举手报告:“老师。”
宁姐:“说。”
“王东然也在吃。”秦誉毫不客气出卖兄弟。
王东然:wtf??
宁姐瞅着他:“王东然,张嘴我看看。”
“……”王东然含着一颗雪红果,认命地站起来,隔空朝秦誉竖了个中指。
坐在前面的叶安屿背影僵硬,生怕这几个神经病把他也供出来。这一圈的栗子跟雪红果都是他分的,趁老师没来偷吃了好几个。
宁姐走上讲台,叶安屿瞄着她的背影,快速咽下嘴里嚼了一半的雪红果,刚想把核吐出来,宁姐突然一拍桌子:“都抬头,说几个事哈。”
叶安屿一惊,差点囫囵咽下去。
“今天几号了?”宁姐问。
大家猜到她要说什么,一脸兴奋道:“四号!”
“十号校艺术节,还有五天,每个级部出五个班级节目,咱班也弄一个,看看能不能选上。”
这话一出,班里瞬间炸了。
“必须选上!十三一出,谁与争锋!”
“弄个啥好,去年大合唱没选上,今天别唱歌了吧。”
“那就跳舞?”
“依我看不如演话剧。”
一群人叭叭讨论,越说越激动。
宁姐拍拍桌子让他们安静,没绷住,也笑了:“一说这个就来劲,学习有这劲头不就好了,是不是秦誉?”
秦誉把刚塞进嘴里的栗子压在舌头底下,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是。”
宁姐朝他砸了个粉笔头:“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啊?”
秦誉揣摩君心,觉得她这时候心情应该不错,用舌尖把栗子推到一边,诚实回答道:“糖炒栗子。”
宁姐说:“再抓你一次,你给全班也买一份啊。”
全班哄堂大笑。
叶安屿扭头往身后看了眼,怎料秦誉也在看他,两人对上视线。
秦誉朝他抬了抬眉毛,垂在身侧的手摊开勾了勾,那意思是:还有没有,再给我点。
“……”无语。
有也不给。
“排节目这个事就交给班长吧,统计一下班里同学的意愿,尽快排练出来。”宁姐看向顾婷婷说,“当然别让这事耽误学习,课下弄就行。”
顾婷婷点头:“好的老师。”
校艺术节定在教师节那天,美其名曰双节同庆,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少玩几天。
去年班里整了个中规中矩的大合唱,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说是没新意。班里有人不服:“五班也是大合唱,唱得还比我们难听,为什么他们就能选上?”
答曰:“五班班主任是高主任,总得卖他个面子吧。”
原来如此,这玩意居然也看人情面子。
不蒸馒头争口气,十三班这次誓要把亮总的面子踩在地上狠狠摩擦。为此,他们还派出了一个奸细,专门盗取五班的情报。
“不是,你们讲点理好不好。”王东然刚进门就被摁在椅子上,书包都没摘,一副等待受审的模样,“五班还没说这个事,他们班一向不争这些,反正表演啥都能选上。”
对哦。
一群人愁眉苦脸,干脆就近坐了下来。以王东然和顾婷婷为圆心,后三排为半径,坐得满满当当。
叶安屿写题都写不进去,索性放下笔听他们讨论。
“那怎么办?”
“反正今年咱班的目标就是碾压五班,他们唱歌咱就唱歌,他们跳舞咱就跳舞,咱们好好弄,就不信评委都是睁眼瞎!”
“万一呢?”
“……”集体沉默。
有人拍案而起:“靠,这他妈还带保送的,干脆办个五班专场演唱会算了。”
李超抱着球在一旁说:“这次要是还被黑幕,就带人揍他们一顿。”
秦誉点头:“我同意。”
这俩人就会喊打喊杀,纯添乱。
顾婷婷扶额:“能不能说点靠谱的,人家是文科班,男生才个位数,你们要去跟小姑娘打架啊?”
讨论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顾婷婷转头看向叶安屿:“叶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十多双目光探照灯似的投过来。
叶安屿当惯了透明人,第一次受此殊荣,他摸摸鼻子推了下眼镜,说:“其实可以不用非要跟五班表演一样的,这样有点被动,毕竟最后每个节目也是有评分的,咱们得分比他们高就可以了。”
“有道理,那咱们弄个什么节目?”
“弄个与众不同、非同凡响的!”
“越花里胡哨越有看头,要不来个大杂烩?”
上课铃打响,大家呼啦啦散开,空气都顺畅不少,叶安屿总算透了口气。
这节上语文,上到一半的时候前桌鬼鬼祟祟传过来一张纸。
丁宜伸手接过,一边看一边捂着嘴笑,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把纸推到叶安屿卓上。
叶安屿低头一看,标题是:节目征集稿,欢迎大家畅所欲言!
纸是从北排传过来的,到叶安屿这已经是末尾,反面都快写满了。
各色字迹密密麻麻,满纸都是十三班鬼才们的馊主意。
叶安屿对这事不太感兴趣,他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格,虽然没之前那么内向拘谨,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他还是有些抗拒。
尤其这些人还写什么摇花手、鬼步舞……
想想就傻得窒息。
他没往上写,把纸一对折,正要往后传,讲台上摇头晃脑念课文的语文老师声音一顿,说:“叶安屿,这句你来翻译。”
全班传了个遍都没人被抓,到他这就翻车了,叶安屿自认倒霉,捧着课本站起来,战术性地清清嗓子。
丁宜低着头小声提醒:“间关莺语花底滑。”
叶安屿接收到信号,把这句翻译了一遍。
刚翻译完,班里就一阵憋笑的声音。
语文老师不悦道:“没认真听课啊,已经讲到冰泉冷涩弦凝绝了。”
叶安屿低头跟丁宜对视一眼,从她眼里看到了惊恐。
真不愧是他同桌,自己都不知道讲哪了还敢瞎指挥。
叶安屿杵在原地,语文老师不轻不重地教训几句,原以为训完就结束了,结果这老师今天可能心情不好,破天荒把他发配到后头站着去了。
丁宜爱莫能助,冲他抱拳:“保重。”
叶安屿拎着课本跟笔记本,老老实实挪到后黑板,贴墙站好。
这个位置能把附近几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秦誉两条长腿塞不进桌底,一条腿伸在外面的过道,姿势很懒散。他表面上在看书,实则趁老师不注意垂着眼在桌洞里捣鼓手机。
叶安屿就站在他斜后方,离得很近,不经意间扫到了秦誉的手机屏幕。
这人居然在玩开心消消乐。
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秦誉在底下手指飞快一划,放了个大招,unbelievable!
叶安屿:“……”
察觉叶安屿在看他,秦誉往后靠着椅背,把屏幕调到最亮,显摆自己绝佳的通关技术。
叶安屿懒得看,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一副专心听课的认真样。
秦誉用眼尾瞄他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也没了继续通关的乐趣,他把手机摁灭塞进桌洞里,捧着课本跟着装模作样。
叶安屿的课本密密麻麻写的都是知识,秦誉的课本乌漆麻黑画的都是连环画。
人家白居易握着笔一脸浩然正气,他非得往人家脸上画个墨镜,还叼了根烟。
叶安屿笔墨用完了,想就近借支笔,一转头就看见这么幅奇景。
秦誉正盯着课本走神,冷不丁听见身后一声轻笑,还挺纳闷,老师刚才讲笑话了?
叶安屿往左侧挪了小半步,离他远点,那画简直不忍直视,没眼看。
他朝左手边的男生借了支黑笔,把白板上显示的文化常识记在笔记本上。写到一半秦誉拽了拽他的衣摆,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
叶安屿条件反射先抬头看看老师,确定安全后才一脸疑惑地搓开那张纸条,里头一行龙飞凤舞的字:你为什么不跟我借笔?
“……”
叶安屿看向秦誉,对方已经坐直了身子,拿后脑勺对着他。叶安屿嘴角一抽,不明白他又抽哪门子疯。
老实说他跟秦誉目前并不算太熟,实际上两人上辈子也没熟到哪去,高中时两人一直保持着一种同学之上、朋友未满的微妙距离。
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叶安屿。
有句话说得挺对,暗恋就是想触碰又缩回手。叶安屿既想多靠近他一些,又怕自己不经意间露出端倪,于是一面对秦誉就拧巴,气都不敢喘,话也不会说,搞得秦誉一度以为他害怕自己。
纸条被叶安屿揣进兜里,他没搭理秦誉,继续记笔记。
秦誉等半天没等到回信,更郁闷了,啪一声把指间旋转的笔拍在桌上,气势很足,动静不大。
李超正低着头打瞌睡,稍微有点响声就惊醒了,一脸不爽地看向秦誉:“你又发什么颠?”
秦誉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颠,他在纸上画了片叶子,然后拿着笔在上面用力戳戳戳!
戳出一排洞。
真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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