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自习结束,两人也没再搭上话。
放学铃一响,秦誉拎起书包就走。之前他都会等着叶安屿一块走,现在赌气不想等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转眼就没了身影。
不等就不等,叶安屿无所谓。
去车棚的小路很多人结伴而行,他形单影只地走在最后,到那的时候秦誉已经骑上车了。
两人擦肩而过,秦誉目不斜视骑车走了,叶安屿垂眼搜寻自己的车,彼此心有灵犀地避开眼神触碰。
上辈子不是没冷战过,但因为这种小事冷战倒是没有。
叶安屿其实没想跟秦誉闹脾气,他当时正解题呢,注意力全在数学题上,真没注意到秦大少爷的情绪。
等他反应过来,秦誉已经不理人了。
想想还觉得挺幼稚,高中生的情绪都这么敏感吗,叶安屿莫名有点想笑。
他骑车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
姥姥最近要动手术,董倩在医院陪着,家里就叶安屿一个。
他跟往常一样写作业写到半宿,写完给董倩拨了个视频。
这才一天没见,董倩女士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一整天在医院跑上跑下,发型妆容都乱了,不过明显心情还是不错的,“又学到这么晚呀儿子,早点休息,你姥姥都睡了,你也不用担心,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大。”
叶安屿点点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那你也早点休息,忙不过来就请个护工,别太累。”
董倩心里暖,眼眶也热:“知道啦,快睡吧,晚安啊儿子。”挂电话前又想起来什么,“诶,我今中午买了一些荔枝,放冰箱里了,你记得吃,明天拿些去跟同学分分。”
叶安屿打开冰箱一看,何止是买了一些,整整一箱,他拿袋子装了一半,打算明早上学捎走。
睡前他习惯性地刷了会手机,班群有几条未读消息,不过已经是半个小时前了——
秦誉:谁带英语卷子了,拍个照给我。
李超:没带,下一个。
王东然:没带,下一个。
顾婷婷:我也没带,写完扔桌洞里了。叶子应该是带了,你问问他?
秦誉没再回复,也没来问叶安屿。
估计还在赌气呢。
叶安屿弯了下嘴角。
兴许是被白天发生的事勾起了记忆,这晚梦里闪现了许多上辈子的情景。
第一次跟秦誉冷战是两人在一起后不久,那是秦誉第一次爆出花边新闻。
那时候叶安屿出差在外,本就因为工作的事又忙又累,拿起手机一看,愣了足足半分钟。
他没去找秦誉质问,叶安屿不是那种喜欢起冲突的性格,再加上觉得作为替身没有立场,即便难过委屈也只会往肚子里咽。
一天后秦誉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解释,期间闪烁其词,带了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叶安屿不想显得自己那么计较,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觉,他故作冷静,淡淡开口:“我没生气秦哥,当初说过不会过多干涉你的事,你要是觉得跟那个演员相处很开心,那就随你的便,我无所谓的。”
好一个“随你的便”。
秦誉等了一天没等来他的电话,实在忍不住主动找上门,试图激起叶安屿的情绪,结果叶安屿居然说他无所谓!
好,很好,叶安屿没生气,秦誉快气死了。
他气叶安屿不闻不问,气他根本不在乎自己。
之后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两人没再联系。
叶安屿把全部精力扑在工作上,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驻扎在办公室里,试图借此麻痹所有负面的、几乎要把他击溃的情绪。
睡梦中,叶安屿翻了个身,眉心微微蹙着。
即便是在梦中,那种酸涩到揪心的感觉也依旧清晰。
这一夜梦境纷繁错乱,醒来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是真的重活了一世。
叶安屿整理好情绪,临走前不忘把那袋荔枝塞进包里,如往常一样骑着车去上学,进班后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瓶牛奶。
还是热的。
他问丁宜:“这是谁的?”
丁宜摇摇头:“我来之前就摆儿这了。”
叶安屿拿起那瓶温热的奶看了两眼,而后环顾四周,视线在右后方停了一下。
余光里秦誉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一动不动。
叶安屿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多半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把牛奶放回桌角,从书包里拿出单词书,如往常一样开始背单词,没再管这瓶奶。
而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秦誉悄悄睁开眼,默不作声地盯着叶安屿的后背。
怎么就不喝呢,秦誉暗暗想,难道是不喜欢喝牛奶?
第一次哄人没什么经验,早知道先打听打听叶安屿的喜好了。
秦誉有点懊恼。
他昨晚想了一宿,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闹脾气。虽然是叶安屿敷衍他在先,但他大人有大量,决定原谅叶安屿。
顺便给叶安屿一个台阶下。
比如偷偷送他一瓶热牛奶。
按理说应该当面送,把话说清,但秦大少爷好面子。
——其实主要还是心里没底,怕叶安屿拒绝他。
叶安屿背着背着单词老觉得后背不自在,回头了好几次,没发现什么异样。
秦誉一见他要回头就赶紧趴下装睡,抓心挠肝一个早读,也没见叶安屿再碰那牛奶一下。
下课铃一响,班里瞬间呜呜泱泱一片,叶安屿怕牛奶被人碰掉,往里放了放。
各科课代表挨个来收作业,叶安屿把卷子一一交上,几分钟后头顶响起一道不耐的声音:“语文作业,快点。”
来收语文的不是秦誉,是李超。
李超一脸没睡醒的烦躁,催道:“快点快点,没写就直说。”
“谁说我没写。”后头王东然翻出语文试卷,一把拍在李超手上,“秦哥呢,怎么是你来收作业?”
“他交检讨去了。”李超打了个哈欠,“我就纳了闷了,你不也打游戏到凌晨,你怎么不困?”
王东然举起自己的水杯,给他看里面黑乎乎的不明液体,说:“这得感谢我同桌那要命的咖啡,苦得我肝疼,睡不着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丁宜可算找着语文作业了,“原来在这儿呢,给。”她探着身子,一伸胳膊把叶安屿放桌上的牛奶碰倒了。
“妈呀。”丁宜赶紧扶起来,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呀叶子。”
叶安屿还没说话,李超“嘶”了一声,说:“我说秦哥死活不给我这瓶奶,原来是给你了啊,你咋不喝?”
“秦誉给的?”叶安屿愣了下,抬头问道。
李超说:“不然呢,他一来就把这个放你桌上了。话说他为啥特地给你带牛奶啊?还是热的,我咋就没这待遇。”话里带了点忿忿不平。
牛奶已经凉了,叶安屿拿在手心,下意识看向身后,座位是空的,秦誉还没回来。
秦誉这会正在亮总办公室赏鱼。
亮总推门进来,一看他站在鱼缸前,眼都瞪圆了:“你干嘛呢!”
秦誉无辜道:“我就看看还不行。”
亮总快步上前,一看自己的宝贝疙瘩鱼都活着,松了口气:“找我什么事?”
“交这个。”秦誉把检讨奉上。
亮总接过,随手翻了两页。还不错,居然真写了。
开头的道歉很诚恳,后面的内容他没细看。
秦誉这认真改错的态度比之前好太多,亮总很满意:“把这个贴通报栏上,让同学们都看看。”
秦誉眨眨眼:“没这个必要吧。”
亮总:“怎么就没必要,这叫杀鸡儆猴,以后谁敢再在学校里面斗殴,后果绝对更严重。”
秦誉默了一瞬,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贴的。
等秦誉回班,上课铃正好响了,他刚坐下,一抬头对上叶安屿的视线。
叶安屿拿着那瓶奶起身,另一只手里不知道拎了袋什么,有点像垃圾。
秦誉见他这架势,以为他要当着自己的面把牛奶扔垃圾袋里,有点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懵了一瞬后果断趴桌子上装死。
叶安屿:“……”
刚才秦誉回来之前,叶安屿把荔枝分了一圈,特地给他留了一些,作为那瓶牛奶的回礼。
但秦誉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不想搭理他吗?
叶安屿也懵了。
这节化学课两人都听得心不在焉,下课后宁姐来班里巡视,敲敲黑板道:“擦黑板的快点,还有这垃圾桶,该谁倒垃圾了,桶都满了还不赶紧去。”
倒垃圾轮到顾婷婷跟丁宜了,但是丁宜肚子难受,求叶安屿帮个忙,叶安屿当即答应了。
顾婷婷忙着整理笔记,让王东然去,王东然也懒得动弹,怂恿秦誉去,秦誉一看叶安屿过去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说:“行。”
他走到叶安屿身旁,默默拎起垃圾桶的另一边,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一路上都没人开口,气氛有点微妙。
秦誉酝酿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跟叶安屿说明白:“我……”
刚说一个字,就见叶安屿那边的提手骤然断了,垃圾桶瞬间失去平衡,哐当坠地。
垃圾倒了一地。
叶安屿:“……”
秦誉:“……”
这简直不能用点背来形容。
两人认命地蹲在地上捡垃圾,叶安屿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秦誉忍着恶心把一坨香蕉皮捏进垃圾桶,要命的腐臭味直往鼻腔里钻,他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想吐。
叶安屿也蹙着眉,但是一偏头看见秦誉那副要厥过去的表情,忽然觉得现在的情景又倒霉又搞笑。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秦誉看向他,对视的瞬间,叶安屿笑意更深。
秦誉一开始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反应过来后也弯了嘴角。
明明是难兄难弟的处境,两人却搁这儿傻乐。
大概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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