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一早的时候, 钟时雾去了分院。
“情况怎么样?”钟时雾盯着床上睡熟的女孩子看。
“昨晚明小姐一直在叫喊,好几个护士都没办法安抚下来,最后只能打了针镇定剂, 快凌晨的时候才睡过去的。”护士报备着,观察着钟时雾的脸色。
“多注意些, 有任何情况都要立即通知我。”钟时雾的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觉得这话有失偏倚,“毕竟是明家的人,不能出任何差错。”
“钟医生,您放心吧。”
“她的躯体化症状比较明显, 给她开些少量的止痛药。”钟时雾拿过检测单, “用了什么药什么时候吃的,还有她有什么异常行为都要马上告诉我。”
护士一一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是钟时雾嘱咐的第几遍了。
好像钟时雾格外关照这个病人,但那或许是因为明家的原因。
护士不敢过多揣测,按照钟时雾的要求照办, 还调了昨晚病房内的监控。
病房内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 钟时雾看着沉睡着的明遥,紧皱的眉头许久都没有松开。
监控里的明遥完全是陷入癫狂的状态,往日的活泼和安静全然不在,就像是一头猛烈冲撞的怪物,挣脱了周围人的束缚, 在地上爬到墙角,对着来人又踢又踹。
她伸出手抚了抚明遥的脸, “如果药物治疗没效果的话, 就再多打算吧。”
至少现在,她确实没那个精力和信心陪明遥去赌-
晚上饭后, 钟时雾难得收到了鹿吟的邀约。
她很快应下,穿了外套出门,看到林浅浅的时候,一下子了然了。
看来约她不是鹿吟的意思,而是林浅浅的意思。
这家店是普通的饮品店,林浅浅常来。
“这次我请客!我帮大家点单!”林浅浅兴冲冲跑向收银台,桌子边面对面坐了两个人。
“有时候身边多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吵吵闹闹的是不是也挺快乐的?”钟时雾看着林浅浅去点单的身影,扬起嘴角问鹿吟。
鹿吟抬眸看她,思索着她话里的用意。
“我诊断过的那些青少年里面,大多数都是因为父母给的压力太大,或者为了谈恋爱寻死觅活。”钟时雾的视线很淡,落在桌面上,“不知道是不是做医生久的原因,看到这些病人,总是有点心疼,因为她们看起来很没有自我,不知道是在为谁而活。”
“你说,我该救她一次吗?”钟时雾的目光返回到不远处的林浅浅身上,“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啊。”
钟时雾想起过去的日子,那个时候的鹿吟好像也是那个状态,封闭自我,不肯接受外界的任何影响因素。
但说实话,她是因为人情伸出援手。
可现在,她想要再一次伸出援手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人情了。
鹿吟始终沉默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钟时雾对她也只是单纯的倾诉,不抱着鹿吟会给出什么实质性意见的期望。
她知道鹿吟一直是这样的,不去理会别的,只在乎她自己想要的。
林浅浅端着三杯饮品过来的时候,鹿吟站起来帮着端了过来。
“听说钟医生喜欢喝咖啡,就点了店里的招牌康宝蓝,老板说卖得特别好。”林浅浅笑嘻嘻地把这杯咖啡送到钟时雾面前。
钟时雾道了声谢,打量了下林浅浅的表情,看得出来她有事情找自己,不然鹿吟也不会同意自己的邀约,还两个人一起过来。
明遥的事情她们两个都清楚,但林浅浅始终被蒙在鼓里。
如果是林浅浅的意思,那说不定鹿吟会又一次放弃原则和自我。
她接触的每一个病人都没有例外,总会找一些寄托去活,并且对所谓的寄托充满了信任。
病人总会为了活着而委曲求全的,更何况那个寄托才是让她存活的基底。
“马上过年了,最近加班应该不少吧?”钟时雾主动挑起了话题。
“还好呀,我们公司不加班的!”林浅浅抿唇笑,“老板对我们还是挺好的。”
她还是对钟时雾这个女人有点胆怯,虽然读心术这种东西是种玄学,但外行人坐在心理医生的面前,还是有一种什么想法都逃不过的感觉。
“怪不得周末我约不出来鹿吟,感情你们是在过二人世界?”
“最近几个周末……”林浅浅偷偷用余光看了眼鹿吟,“我姐作息不好,一般周末的时候都是在休息,好好调理作息。”
鹿吟对于这个明显的谎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喝了口热牛奶。
她垂眸看了眼杯子,她不常来饮品店,也没什么喜欢的,那就跟着林浅浅喝一样的。
“那你呢?”钟时雾怕她不好意思问,便引导她说出想问的话。
“我在喊明遥出来玩啦。”林浅浅说着语气就变得勉强起来,先是试探着问,“明遥最近跟您有联系吗?”
她只知道明遥搬了家,跟钟时雾断联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钟时雾不想跟她再绕弯,“她生病了,你作为她的好友,不知道吗?”
鹿吟看了眼钟时雾,似乎认为她这话说得过于强硬了。
钟时雾自然察觉到这个淡漠中带着些许不满的目光,虽然她明明没那个意思,但还是语气更加委婉了些,“她的状况确实不太好,需要住院治疗。”
“那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她在哪个医院?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手机都是关机的。”意识到钟时雾知道明遥的状况之后,林浅浅着急了些,迫切地想要知道好友现在的情况。
“她的病房有明家的人在守着,不方便外人进出。”钟时雾告诉她实情。
“钟医生,你一定要好好帮她治病!”林浅浅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么活泼的好朋友变成那天新闻上恐怖的样子,“你知道吗!我跟她见面的时候,她说她很需要你,也很喜欢你的……只有你能帮她了。”
明遥跟明仪不亲近这一点,林浅浅是知道的。
她从明遥口中得到的答案是,钟时雾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个人。
林浅浅不愿意去考虑这话的真假,她无论何时都站在了明遥的立场上。
“如果能见她一面的话,就更好了……”林浅浅鼻子发酸,“她以前真的很活泼很善良,我从一开始就跟您说过的,她人真的很好!”
钟时雾不动声色地看向鹿吟,看她一言不发的神情。
也许她的猜测是对的,在现在的三人会面里,是鹿吟默许的一种场面。
她为了断掉林浅浅的社交什么都能做,但只要林浅浅一开口,她也愿意打破她自己的坚持,哪怕她想要的跟林浅浅想要的完全相反。
从坐下来到现在,她几乎没有说一句话,面上的态度也丝毫不明显。
但钟时雾知道,鹿吟已经在做出很大的让步了。
林浅浅眼眶含泪,看到钟时雾没有接上她的话,她便更加急切了,眼泪也开始落。
“我知道钟医生很有经验的,您帮她好好治疗一下!”林浅浅下意识伸出手,却又收了回去,“我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鹿吟继续喝着热牛奶,握着杯壁的指尖却泛了白。
“我会看着办的,好吗?”钟时雾举起自己的杯子,跟林浅浅碰了下,“以咖啡代酒,算是我对你的承诺?”
“那我要一口全喝光吗?”林浅浅双手举着杯子,傻乎乎地问。
“那当然了。”钟时雾笑着道。
“行了,她逗你的。”在林浅浅即将一饮而尽的时候,鹿吟把她嘴边的杯子拿了下来放回桌子上。
她终于伸出手去擦她颊边的眼泪,水渍在指腹里碾了碾,看了眼时间。
“时间也不早了。”鹿吟开了口。
“这就要走?”钟时雾深深地看了眼鹿吟。
这人还真是的,事情办完就想跑,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
她知道鹿吟现在的心里憋得很,有时候瞧着这种闷气没处发泄的样子倒是另外一种趣事儿。
“不再多坐一会儿吗?姐,你跟钟医生是不是也很久没见了?”林浅浅体贴地问了一句。
“是啊,你姐姐可是大忙人,一个月都约不出来一次的。”钟时雾看了眼日历,“没几天就过年了,今年你跟于苗她们一起过还是怎么着?”
“看情况吧。”
“那就是不一起过。”钟时雾已经熟练地能够辨认出鹿吟话里的意思,委婉就等于拒绝。
“年后第一次培训班的学生资料我还没统计好,得先回去忙了。”鹿吟不多待的意思格外明显了。
林浅浅没搞清楚状况,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前几天你不就弄好了吗?”
鹿吟忽略掉这句话,站了起来,薅着林浅浅就往外走。
林浅浅往后露出个脑袋,对着钟时雾招招手,“钟医生再见!”
钟时雾笑着对她挥手,一个人坐着的时候终于开始思索起自己的事情来。
她对于明遥……
好像有那么一点心疼的感觉。
该把这种情绪压下去还是释放出来,钟时雾第一次没办法做出及时的决断。
回家的时候,她签收了几个快递,发现还有一包酒心巧克力。
她前几天刚刚处理了剩下的那半包,这会儿倒是又给忘了。
酒心巧克力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买,现在跟明遥已经断联,没必要再买,但她还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退货也没什么必要,总归也是一袋糖而已,钟时雾把袋子拆开,把里面的巧克力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她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没尝几秒钟就皱着眉头吐出来。
难吃。
钟时雾泡了茶将口腔内的味道压了压,半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她这会儿却没心思看进去屏幕上的内容,口腔内巧克力的味道好像怎么也压不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巧克力的味道实在过重还是她的心理反应。
味道久久没散,她阖了眼,脑子里全是明遥抱着她双腿痛哭着哀求的样子。
她试图把这种心疼的感觉归咎到医生对于病人的一种情绪。
但她有些办不到。
她是能够把工作和休息分得很开的人,也不会在休息的时候过多地去想工作方面的事情。
但明遥好像是个例外了,这种例外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逐渐意识到了。
这是不承认也没办法摒弃的事情。
电视里重播着新闻,钟时雾在听见明遥的声音时终于睁开眼睛。
那天,在她从车子上下来之后,媒体没有拍她,纷纷去拍了救护车上的明遥。
此刻明遥惨白的脸正尖叫着,新闻压了声,钟时雾听不到过激的叫喊声,但却能够明显地从屏幕里看见明遥失控的状态。
钟时雾认得出明遥的口型。
她看着自己的方向,一遍遍喊着。
“妈妈救我……”
“求您了……”
“救救我……”
耳边回荡起那天真实的场景,伴随着救护车被用力拍打的声音,钟时雾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她去拿了遥控准备把电视关掉,却没拿稳,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钟时雾站起来,捡起遥控器用力按着关闭的按钮,明遥的脸对上摄像机,对上她的眼神。
刹那间,灼热的眸光像是要烫伤她的眼睛。
她记得,那天她没看明遥一眼。
是没敢看她。
明仪说过,她可以负责明遥的所有事情。
鹿吟也因为林浅浅,默许了一切。
钟时雾为自己情绪的不稳定感到痛苦,她深呼吸几下转身将桌面上的巧克力全部推翻在地,整个身子都有些踉跄。
她咬了咬牙,摔落在沙发上,拳头都握紧了。
距离新年已经没有几天了。
她马上就要四十岁了,居然也会因为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情绪波动得如此厉害。
这难道就是她过于绝情而遭到的报应吗?
第62章 第 62 章
分院。
钟时雾在早上腾出了足够的时间去看望明遥, 昨晚的监控依旧被她拿在手里。
“明小姐不肯吃饭,也不肯吃药,晚上的时候也不肯睡, 谁劝了都不管用。”
钟时雾看着监控视频,画面里的人像是身体疼痛难忍, 用脑袋一次次撞着墙。
她皱眉往回调,护士看见了,又开始解释,“已经给明小姐额头包扎过了,没有您的吩咐, 我们也不敢擅自用药。”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出现, 直接打电话给我。”
也顾不得是不是在晚上,她正是睡觉的时候了。
看来跟明遥扯到一起,她以后没几个安分的觉能睡。
钟时雾不悦地叹了口气,又问,“早上的药吃了吗?”
“没有……从住院到现在, 只有最开始的一针镇定剂之外, 一直在输营养液。”护士的声音很轻,生怕钟时雾不高兴。
“给我吧。”钟时雾拿过了药,朝着病房走过去。
病床上的女孩子已经醒了,眼睛红润,颊边挂着泪, 眸底水光泛滥,看起来楚楚动人。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之后, 明遥用被子擦了擦脸, 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
钟时雾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子,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她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还不吃药吗?” 县主腐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身影就明显的僵住,但她用被子蒙住了脑袋,一言不发。
“侧躺着输液,血容易回流。”钟时雾帮她调整了输液管,往下拽了拽被子试图让她露出脸不要闷到,但被明遥用力扯回去。
“不想见我那我就走了,虽然没几天过年了,但我这几天确实挺忙的。工种号梦白推文台”钟时雾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摩擦声,“护士的话记得听,不然死在这里可就没人知道了。”
明遥一下子坐起来,输液管里的血溢出不少,但她没心思理会。
钟时雾再次帮她整理,“下次来看你得是年后了,你可得努力活到那时候。”
明遥扯住女人的袖口,也不说话,就只是红着眼睛看她。
“做什么?”钟时雾看出她的意思,也不挑明,故意这样问她。
“没有水我怎么吃药……”明遥垂着头,说不出直白的关于心意的话来。
她被这个女人骗了两次,但看到她来病房看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朝着她靠近。
昨晚,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的疼痛让她睡不着,她说不出来是哪里难受,但心跳得极快,不知道哪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她只能用头撞着墙,用身体上的疼痛来感受自己还在活着。
钟时雾帮她找了热水过来,瞧了瞧她额头上的纱布,“怎么搞的?谁欺负你了?”
“不关你的事。”明遥接过钟时雾递过来的药,吞下去之后就靠着墙,开始保持沉默。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再接近钟时雾,现在主动跟她亲近又显得自己太过廉价,但又舍不得她走,只能呆滞地坐着,什么也不想说。
“你只管跟我说就行,明仪让我照顾你,我总不能对你不管不顾吧?”
明遥张了张嘴,气不打一处来。
她还以为钟时雾就只是单纯地来看望自己,没想到还是因为明仪这层关系。
巴结明仪就那么重要吗?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托着支架往前走。
“上哪儿去?”钟时雾也不拦她,问道。
“卫生间。”明遥慢悠悠往前走,在床上躺得太久,她全身都有点发软,脑子也有些恍惚。
“要帮你拿着吊瓶吗?”
回答钟时雾的是卫生间的门狠狠拍上的声音。
没几分钟,明遥走出来,钟时雾靠着墙,视线落在她移动的身影上。
距离床的位置还有不近的距离,过去几个人轻而易举。
明遥走过来,头也不抬,“请你让一让。”
钟时雾看了她几秒,还是往旁边又走了几步。
看到她在床上重新躺好,钟时雾才开口,“有事情就直接联系我,我会抽空过来的。”
“要是明仪没让你照顾我的话,你也会这样吗?”明遥不想管别的,她还是在执着于这个答案,“你到底拿我当成讨好明仪的工具,还是真的觉得那样对待我对你来说是有趣的?”
“你纠结这个做什么?”钟时雾的目光落在窗外,“没什么意义。”
明遥顺着女人的视线望过去,“我不喜欢蓝色,给我换个橘色的窗帘。”
“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钟时雾看着她的眼睛,“还要换窗帘?”
“待到我死。”
“呸呸呸,净说这种丧气话。”钟时雾没忍住笑了下,“橘色的窗帘,是家里那款吗?”
明遥呆了几秒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之前问过我的话。”钟时雾没有细说,“不想过个好年吗?”
明遥没有听明白。
“我还忙,先走了。”钟时雾扔下一句话往外走,“好好听护士的话,不要让我操心。”
明遥还是没想明白女人话里的意思,药劲上来她有点儿困。
没多久她的脑子就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
这两天总是这样,每次躺下的时候总会回忆起跟钟时雾住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愉快的或者不愉快的。
——“我能去找你吗?”
快餐店外,她询问钟时雾的话也被拽进脑子里,她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明遥猛地睁开眼睛,钟时雾刚才问她,‘想不想过个好年’。
去找钟时雾的话,今年会是一个愉快的新年吗?
还有,钟时雾的话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过去的几个新年里,钟时雾都会去国外过清净日子,这一点她很清楚。
明遥想尝试第三次了,如果这次钟时雾再骗她的话,那她就不要待在这里了,她要跑得远远的-
鹿吟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她也很久没有在晚上的时候,盯着那幅画发呆。
此刻她站在海边,怀里抱着残破不堪的画往海里走去。
如果她们死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人拆散她们,也不会有任何人抢走她的妹妹了。
但当她被海水淹没,咸湿的海水充斥整个鼻腔的时候,怀里的画却挣脱了她的怀抱,往空中飞去。
海面上有成群的海鸥,啄食着她的脸,叼走她的画,发出肆意的叫声。
那幅画就那么飞走了,飞向了自由的天空,独留她自己在深海里,什么也看不见。
鹿吟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卧室,睡眠让她变得更加疲倦。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梦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就像伴随着被撕碎的画一样消失不见。
她的梦也开始变成了那幅画背起她离开。
鹿吟知道自己对于林浅浅社交的放手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林浅浅的真心如此,她不想让她辜负她珍惜的每一个人。
所以后果,她就只能自己独自承受了。
鹿吟松开怀里熟睡的人,准备安安静静离开卧室。
“姐……”林浅浅抱她很紧,不愿意松开,被细微的动作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你要去哪儿?”
“我去阁楼待一会儿,你继续睡吧。” 鹿吟俯身拍拍她的身子,安抚着她继续睡。
“还有工作没忙完吗?”林浅浅的声音有些哑,困得眼睛都不想睁开,但却不肯松开拉住鹿吟的手。
“不是。”鹿吟反握住林浅浅的手,思索了下,还是没多说什么,“给你拿个枕头抱着。”
她将枕头塞进林浅浅的怀里,看见她睡熟之后才轻手轻脚离开了卧室朝着阁楼上走。
阁楼她来得次数也比以前少很多了,充其量也就是拿一拿要用的画画用品,不像以前一个人在家里住着的时候,没日没夜都待在上面打发时间。
鹿吟站在白色墙壁面前,将上面的画取了下来,盯着孤孤单单的钩子看。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个钩子也取掉。
这个钩子就像被燃烧过后的野草,稍有风动,就再次开始蔓延起来。
但林浅浅现在格外注意她的情绪,有任何动静都会追问个不停,也成天忧心忡忡的,睡不好吃不好,难受到眼泪也流不完。
把这个钩子取掉的话,又要粘着她问东问西。
鹿吟还是把驯鹿吃草的画挂了上去,在窗户旁的地上坐了下来。
她拿了毯子盖在身上,身体微蜷,压着自己没能平复的情绪。
如果囚/禁一个人不犯法的话就好了,那过去的她绝对会那样去做的。
但现在的她没有思想,只跟着林浅浅而活。
她好歹是个有良心的人,林浅浅想做什么,她就愿意陪着她去做,哪怕会憋屈而死。
如果有一天,林浅浅告诉她,她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子,想要跟那个人在一起的话,鹿吟居然无法判断出来现在的自己会看着她谈恋爱还是对着她发泄。
好像陪伴林浅浅久了,心里的戾气愈发得多,但也愈发被她掩盖在心里不愿意表达出来了。
她想着,只要林浅浅快乐就好了。
只要林浅浅快乐,那她应该也会是快乐的。
她的妹妹比什么都要重要。
鹿吟阖了眼,今晚不愿意再回到卧室,不愿去面对那个她被抛弃掉的梦境。
脚步声从楼梯上传过来,长长的身影在窗外夜晚灯光的照耀下落在鹿吟的身上。
那身影微动,迅速跑过来,在她面前跪坐下。
“姐,你怎么在这儿睡了?还拿个枕头糊弄我!”林浅浅拉过她的胳膊,想要拉她起来,“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鹿吟眼睛微眯,看着眼前微动的身形,整个人都陷入恍惚里。
林浅浅见她没反应,有些着急,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姐……姐!”
略带着急促呼吸的喊声将她拽入幻觉里,鹿吟看向她,余光发现墙角里,有一个跟林浅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她被捆/绑在椅子上,发出挣扎的呜咽声。
耳朵被不同的声音刺激到,鹿吟闭上眼睛,分辨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林浅浅抓住她的手贴在胸前,捂住自己的心脏,她垂下身子,去亲吻女人紧闭的双眼。
“姐……我在这儿呢……”林浅浅跪趴在地上,身子伏得很低,她贴着她的身体,想要唤醒她的意识。
她从来不知道鹿吟发病是什么样的,她看到的永远是忍耐着的鹿吟。
她不想鹿吟这样痛苦,哪怕发病时的样子很丑陋很癫狂,她也不在乎。
可为什么,她这么努力了,她的姐姐还是好得这么慢,还是这么痛苦。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林浅,你没有回来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是这样度过的……”鹿吟的双眸微睁,黯淡且毫无光亮。
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如同受着水刑一般消磨令人痛苦的夜晚。
“姐,对不起……”林浅浅的心脏一下子就开始抽疼。
“那个很像你的人出现的时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鹿吟苦笑着,“我还是会先亲一亲她……”
林浅浅闻言,便去吻她,吻女人罕见的湿润的眼眶,而自己的眼泪却落在了女人的颊边,顺着落下去之后消失不见。
“可我还是忍不住对她动了手,让她在我的怀里没了任何呼吸……”鹿吟笑着,发出低低的气音。
她真该死啊。
哪怕梦魇是假的,对着她说出了无数恶毒和嘲讽的话。
可‘她’有着林浅浅的外表,她便舍不得先伤害‘她’。
但亲密一旦开始,她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压抑着的汹涌瞬间冲上她的脑子里,让她彻底失控,再也无法停下来。
她在幻觉里,将林浅浅杀死了无数次。
第63章 第 63 章
林浅浅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样的鹿吟。
亲吻在此刻也无法取代什么, 她只是贴她很紧,保证女人睁开眼睛的每一刹那,看到的都是自己, 而不是幻觉里的人。
折腾到后半夜的时候,林浅浅实在撑不过去了, 醒来身边就没了影子。
她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的鹿吟是如何在第二天一早就能若无其事地去画室上课的,只给她留了条消息告知去向。
现在临近过年,不少学生早都放了寒假,弯道超车是常有的事情,拿假期时间来补课的事情也多的是, 过年倒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件事情。
画室的几个老师还在带集训, 剩下的学生零零散散地约时间,鹿吟有空便去了。
昨晚她陪着鹿吟在阁楼上待着,鹿吟的意识是否清醒她并不清楚,她只能把药和水都准备好,最后两个人蜷缩着相拥而睡。
如果在阁楼上的回忆并不愉快, 那她以后就陪着她在阁楼睡, 这样回想起来的时候也是两个人陪伴的记忆。
发出去的消息没能得到回复,林浅浅只能先背着包去上班。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画室已经没再上课了,几个老师将办公室和教室简单打扫了几下,准备迎接假期。
忙碌到晚上, 便就近买了些吃的在随便找了个空旷的教室聚餐。
鹿吟看了眼时间,还早, 也没急着走。
没过多久, 于苗便过来了,手里拎着几瓶洋酒。
“我没迟到吧?最近忙着带班, 正好今天有空。”
“于老师太会挑时间了,我们今儿可都收拾完没活儿了啊。”有人调侃着。
于苗笑着回应,“一会儿我在群里发个新年红包,再自罚三杯,就当是我赔罪了。”
一行人很快坐下,于苗坐在鹿吟身边,“没问问时雾要不要过来?”
“她最近应该挺忙的吧。”鹿吟拿了水杯接了杯热水放在自己的面前,却被于苗夺走。
“今天都得喝,反正今年过年肯定是约不出来你,那就今天好好玩一玩。”于苗跟她倒了酒,“一会儿我问问她,也不知道她过几天要不要跑到国外去。”
鹿吟自知钟时雾不会再去,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挑明了说。
于苗倒了圈酒后,看了眼手机,“消息回得倒是快,说有点私事儿,来不了了。”
她想起前段时间的新闻,“她应该没出什么事儿吧?”
鹿吟抿唇,“这种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也是,她那个人精。”于苗没放在心上,“算了,不来就不来,反正没几次是聚齐过的。”
聚餐无非就是聊天唠嗑,鹿吟也不知道怎么注意画室的八卦,从学生到老师,再到哪个难缠的合作方。
她沉默地听着,有人看她的时候,她就避开眼神不参与谈话,或者也只是笑着简单回应一下。
“你现在跟你妹妹……”于苗主动跟她找了话题,但又不好直白得问。
“挺好的。”鹿吟也不想多说。
她画室的朋友没几个待见林浅浅的,她也知道原因,也不想当和事佬,缓和这群人的关系。
林浅浅只绕着她一个人当然是最好的。
“那她妈就没联系过她吗?好歹也是亲闺女,小时候丢给你养,现在还丢给你养啊?”于苗不怎么高兴,“什么烂摊子都让你摊上了。”
“说这些做什么?”鹿吟抿了口酒,尝出这酒度数很高,放下没再动。
“我这是心疼你。”于苗叹口气,“我跟鹿随同班同学多久了,要不是你小时候就独立,不肯亲近人,我早都认你当干女儿了。”
“鹿随结婚之后,我就跟她联系比较少了,要不是看到新闻,谁会知道……”看到鹿吟脸色微变,于苗及时打住了,“我知道你心里爱藏事儿,幸好当初时雾尽心尽力捞你一把,那母女俩也真是的……”
这种事情鹿吟也不想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她不愿回忆过去,也不想憧憬未来。
当下,她只要跟林浅浅在一起就好,别的她也不怎么在乎。
于苗心直口快,但心肠不坏,鹿吟不是爱跟熟人亲近的关系,知道于苗的心是好的就可以了。
“不说你就不说你,但当妈的,总得心疼心疼女儿。”于苗看着自己女儿的照片,“我女儿上个寄宿学校,一星期回来一次我都念得要死,有些人女儿出国几年,连声招呼都不打,还要扔给别人去养。”
鹿吟喝光一杯酒,依旧不接话。
于苗瞧她一眼,更来气了。
“于姐,敬你。”鹿吟跟她碰杯。
于苗看出她的态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了,知道你嫌我唠叨了。”
“我心甘情愿而已。”这句话说得很低,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做事有分寸,但遇到林浅浅却宁愿抛弃所有理智。
她不想承受坏的结果,总想拼上自己的一切尽力一搏。
这晚,鹿吟喝了不少,看到林浅浅的消息时,她眉头微皱,让她早些睡,今晚不回去了。
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
“查岗!你在干嘛!”刚接起电话,林浅浅质问的声音就传过来,“你不是说年前没课了吗!去了一天都不回来,我下班也不来接我,怕年底买不到车票,我们公司提前放假了。”
“那挺好,我在画室有点事情,明早再回去。”
她喝了酒,开不了车,准备今晚在画室过夜。
“你一个单身女性,在外面过夜,我不放心!”林浅浅不满意,“身为姐姐,你把你的妹妹一个人扔在家里过夜,我觉得你肯定也不放心!”
“林浅,我喝了点酒。”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林浅浅想着或许是在跟画室的人聚餐。
鹿吟很少跟同事们聚餐这一点她是知道的,难得一次她也说不出来让她提前离开的话。
况且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说不定正热闹着。
“我能……过去找你吗?”问出口之后,林浅浅就有点后悔,那里的人应该是不怎么欢迎她来着,“算了算了,你喝吧,我这次就先放你一马。”
她故作轻松的口吻被鹿吟轻而易举听出来。
“过来吧,我想让你过来。”
林浅浅像是被这句话定住了一样。
大概这个世界上比‘我爱你’更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我需要你’了,这让她们看起来更加般配,比所有人都要需要彼此。
“那你等一等我……”林浅浅想了想,“不要喝太多了……”
挂了电话之后,鹿吟就没再碰酒杯了。
她今天喝得确实要比以往的多,她酒量一般,更何况酒也喝得少,一下子喝得太猛容易遭不住。
鹿吟又去拿了自己的水杯回来,喝了口润嗓。
“不喝了?”于苗问她。
“嗯。”鹿吟点头,“再坐会儿我就回去了。”
于苗了然那电话来自于谁,没有拆穿她。
所有人都知道鹿吟栽在了林浅浅身上,但却根本无法揣测栽进去的前提。
鹿吟其实也想不明白,一个嚣张任性、爱说大话又下意识认怂、学习工作也爱混个及格线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让她鬼迷心窍地认定了?
她小时候也没畅想过自己长大后的恋人应该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的她一心沉迷画画。
不过让别人去评价的话,肯定也会说配得上她的人一定是个足够优秀的人。
鹿吟不再喝酒,话题也不参与,打开手机,盯着地图上的红点发呆。
距离十五公里,十公里,五公里,一公里……
然后,那红点在十字路口停下来,开始以龟速朝着画室过来。
她应该是下了出租,鹿吟不知道她穿得厚不厚,便拿了棉袄出门,尽管她身上也只穿了件高领的黑色毛衣。
林浅浅从门口进来,看着走廊上的鹿吟,小跑过去。
“怎么不穿棉袄?不冷吗?”林浅浅拿过女人手里的棉袄,帮她穿上了。
“开了暖气的,不冷。”
“现在是在室外!”林浅浅反驳她,又帮她拉好拉帘,“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呢。”
林浅浅嗅到酒气,“你们结束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可以回去了。”鹿吟诚实地告诉她,走几步的时候脑子有些晕眩,她便站在原地缓了几秒钟。
林浅浅扶住她,猜测她究竟喝了多少。
“林浅,我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了。”鹿吟的小臂搭在她身上。
“那你难受吗?我要不要帮你买瓶水?”林浅浅往外面看了眼,“这儿的便利店在哪儿?”
她不想一个人进去聚餐的教室里面找水,里面的人她都不认识,认识的也不想去打交道。
“不用。”鹿吟靠着墙,林浅浅便把门关上了,也隔绝了不少喧闹的交谈声。
她微闭了眼,缓着神,手始终拉着林浅浅,跟她手指相扣。
“姐,你还好吗?”林浅浅站在她面前,凑近细细观察女人的脸。
鹿吟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又微微别开眼神,“就是有点晕,要是你没来就好了。”
“什么呀!”林浅浅扯她的衣角,“不准胡说八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喝醉了,见到你就只想吻你了。”
林浅浅微愣,倒是没能想到在酒精驱使下的鹿吟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来。
她确实很少见到过这样的鹿吟,从昨晚到现在,她面前的鹿吟都无法让她平静地对待。
她还需要摸索更多女人不同的情绪。
当然,她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时刻的鹿吟,嘴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爱听的。
“在这里亲,不太好吧……”林浅浅双手攥住女人的衣领,身子朝着她贴过去,嘴上腼腆着,但行动却毫不犹豫。
“确实不太好。”鹿吟没再靠着墙,站直了身体,拉着林浅浅往外面走。
“你还真……”林浅浅挫败地叹口气,“我就矜持一下而已嘛!”
“快点走。”鹿吟的步伐加快了些。
林浅浅甚至怀疑这女人刚才是不是在骗她,这健步如飞的,哪有喝醉的样子?
“我不!”林浅浅脾气也上来了,“两条腿又不是只能用来走路。”
“那还能干嘛?”鹿吟打开手机打了辆出租,接了林浅浅的话。
“挂你身上啊。”林浅浅凑近女人耳边,“今晚挂一挂?”
鹿吟侧眸看她一眼,“也行。”
“你到底醉没醉?”林浅浅此刻怎么也分辨不出来了。
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今天的鹿吟简直是改头换面了。
看来她得买点度数高的酒让鹿吟经常陪自己喝一喝,这可比平常有情调多了。
醉酒后的鹿吟,她可以随便对着她说荤话,而且不会挨骂。
“醉了没有呀?”林浅浅又贴近她。
昏黄路灯的照耀下,她甜糯的声音撩着耳朵,黝黑的眸孔发出纯真烂漫的光芒。
鹿吟盯了她几秒,扯着她往回走。
“去哪儿!”林浅浅跟不上她,甚至开始小跑起来。
一路绕过办公室和画室,鹿吟开始上楼,最后在休息室停下来。
开门,进入,反锁,一气呵成。
林浅浅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女人堵住了。
鼻息洒在颊边,她轻吮她的舌尖,含住她的下唇,在轻微的痒意又啃又咬。
林浅浅整个人都贴在门上,理智还没完全消散之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鹿吟在画室休息的地方。
她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林浅浅想象中的公司安排的住处环境一定不会太好,如果她跟着去了鹿吟的寝室,那张一米的床甚至动作起来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路过的人说不定一下子就能猜出来她们在做些什么。
可真到了这里,林浅浅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她甚至听不到走廊外的动静,以及清晰的接吻声能够让她辨认出这间屋子的面积不算小,足够她在这里肆意地扑腾。
“张嘴。”鹿吟唤她。
林浅浅听话得很,她陷入沉思时就容易跑神,这会儿终于不愿意再想些别的。
余光被五颜六色的画填满,她突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在老家那座大房子里,鹿吟的卧室也是如此,颜料和画摆放在柜面上,整整齐齐。
那个时候她常弄乱她这些东西,现在也仍然没能改变这个毛病。
她被抱着坐在桌子上,画笔零零散散落了满地,此刻在敏锐的听觉里显得刺耳
林浅浅是言出必行的人,尤其是在鹿吟面前。
她那双不止可以用来走路的腿,正如她所说的第二种用处,在当下实施得圆满且恰到好处。
走廊外的脚步声听不到,也或者根本没有人路过,她们可以在这里放肆地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林浅浅能够尝到女人口中未散的酒香,徐徐渡入她的唇里。
“姐,你好甜呀……”林浅浅最擅长这种时候的挑衅,还不忘评价一下数不清是第几次的吻。
鹿吟盯着她看,发现怀里人望向自己的眸光许多年都没有变过。
还未搬离原来那座城市的时候,鹿吟总是在想,她身为姐姐,应该用上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去照顾自己的妹妹。
但四目相对时,她总是会考虑到一些别的东西。
她不愿意去戳破那层玻璃纸,却在下一秒接住用整个身子撞进玻璃纸的林浅浅。
鹿吟扬起嘴角,熟练地摸索到她的承受底线在哪里,让她说不出那些挑衅的话,或者把爱说的这种话都化为含糊的呜咽。
她擦去桌上的波光粼粼,看着林浅浅紧闭着眼动情的模样,倏地笑了下。
也对,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不然也不会在她承受不住想要逃跑的时候面无表情将她扯回来。
哪有姐姐会对妹妹做这种事情呢?
桌面变得好滑,林浅浅被迫往外去,抱住女人的腰生怕自己掉下来。
鹿吟托住她回到床上,林浅浅终于有机会喘气。
“姐,我有点呼吸不过来了……”林浅浅的声音抖着。
“为什么?”鹿吟反问她,并且不准备帮她解决这个麻烦。
她看着她的脆弱神态,手落在被子边缘。
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控制对于林浅浅的感情,甚至是某些身体上想要接触的本能。
林浅浅双手也抓紧被子。
她不该去刺激醉酒后的鹿吟的,而且这里还是画室,哪怕有万分之一概率被撞见的风险她都会感到害怕。
鹿吟会用牙齿威胁她,就像外力挤压干燥的海绵,直到它浸入水里。
“你知道的……”林浅浅抓住她的手,“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忍不住吐水了……”
“真的……”哭腔重新从她的嗓子眼里冒出来,“我没办法控制……”
第64章 第 64 章
如果是别的事情, 鹿吟能够轻易地分辨出对错,然后控制好自己的行动进程。
但若是跟林浅浅有关的事情,她会选择清醒的沉沦。
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 哪怕是林浅浅。
在她的眼里看来,面前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控诉她的人, 每个字都将当下的情愫催化到最大了。
控诉是没有用的。
林浅浅红眼盯着她看,手还不肯松开她的,粘腻在双手间摩擦着,她终于忍不住羞赧收回手。
鹿吟拿了湿巾过来,帮她擦干净手, 自己又去了卫生间洗手。
“疼吗?”女人返回来, 收拾着桌上的残迹。
“疼。”
“那就是不疼。”
“话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残忍?”林浅浅看着自己被扔在地上的衣服,“都脏得不能穿了……”
鹿吟捡起来,拿了个袋子装进去,“明天带回家洗吧。”先祝富
“那我明天穿什么?”林浅浅看向角落的衣柜,很小, “你这里有衣服吗?”
鹿吟打开衣柜, “有两件衬衫,但没裤子。”
“那我就不穿打底了,反正是在车上,又冻不坏。”林浅浅看她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算迷糊,根本就是没喝醉。
看来这女人在她面前卖惨也有一手,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信。
她又看了眼鹿吟穿着的裤子,比她外面套的那条加绒裤子还要薄。
“你快点, 抱我睡。”林浅浅不想让她再收拾, 她知道鹿吟逞强的性子,又爱干净, 哪怕脑子也是晕的也要撑到收拾干净才肯躺下。
“马上。”鹿吟又返回卫生间。
林浅浅平躺在床上,听着鹿吟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声和水流的声音。
这张床比家里的要小,她一会儿可以紧紧贴着她睡了。
鹿吟收拾桌子收拾了很久,桌上不少画纸湿透了,除了扔掉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了。
这沓惨不忍睹的画纸明显地彰显了林浅浅刚才经受了多么可怖的快/感。
她蹲下去捡画笔,一一放进笔筒,酒精挥发许久,让她的脑子也有点昏沉。
今晚不应该喝这么多的,她只是在逃避于苗的话而已。
躺到床上的时候,鹿吟也这么想着。
林芸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冒出来。
鹿吟并不觉得自己对付林芸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她现在又不在乎礼貌和教养。
她只在乎自己,在乎自己喜欢的人。
只是林芸一秒没有出现,她跟林浅浅之间就会多不稳定一秒钟。
况且,林浅浅的态度她也并不能猜透。
嘴巴上的话动听,鹿吟愿意信,但还是没底,她喜欢打有胜算的仗。
在林浅浅身上,她不想出任何差错。
“姐……你想什么呢?”林浅浅看她没闭眼,“你快点睡。”
“想点事情。”鹿吟抿唇,“头疼到让我有点睡不着。”
“什么事情啊?”林浅浅爬起来,对上女人的眼睛,“让我听听。”
“除夕那天,你想吃些什么?”
“你就在想这个吗!”林浅浅有点怀疑,这根本就不算个事情。
“对啊,确实让我有点头疼。”
林浅浅戳戳她的锁骨,“我有那么难伺候吗?”
“你觉得呢?”
“也还好吧,除了我你还能去哪儿找到我这么漂亮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妹妹?”
鹿吟听着她的话,嘴角的笑意又露出来,“睡吧。”
“你不准再想不开心的事情了,哪怕你不想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林浅浅还是敏锐地察觉出鹿吟没对她说实话。
强行质问鹿吟只会起到反作用,林浅浅紧紧抱住她,“听到没有呀?你说话!”
“听到了。”鹿吟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背,“你不是开始休假了吗?”
“对啊。”
“那可以明早可以睡个懒觉了。”
“切……”林浅浅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休假安排,又是在糊弄人。
她看着女人闭上眼睛,微皱的眉头松开之后,才放心地继续入眠。
床虽然不大,两个人睡有些拥挤,但拥抱起来的亲密,足以让她心安了-
最近几天病房的监控视频被二倍速播放着,钟时雾盯着屏幕看,对明遥这几天的情况大致有了个了解。
一日三餐都是正常的,药也在正常服用,没跟护士吵架,安安分分的,听话极了。
看起来倒像是把她的话吃透了,明白了她的意思。
钟时雾给负责明遥的护士打了个电话过去,告诉她可以让明遥适当活动,不要老是待在病房里。
嘱咐过后,她站起来,检查了冰箱,里面多了些甜食。
酒心巧克力又多了几包未拆封的在箱子里放着,餐具她也买了新的几套,都是橘色的。
桌布也是橘色的,钟时雾往周围望了望,突然发现自己买的橘色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了。
“收起来也麻烦。”钟时雾吐槽一句,不想再去把铺好的桌布重新取下来。
这么鲜艳又年轻的颜色,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用过了。
如果给她带回来一些青春洋溢,她也不用总是因为自己的年龄而感到发愁。
傍晚的时候,她拒绝了于苗喊她去画室聚餐的邀约,开着车去了医院。
医院的日程表相对于来说格外正常,明遥这会儿正躺在病床上睡觉,面颊红润,看起来气色不错。
钟时雾也没吵醒她,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活生生的累赘啊,不过倒也没让她多么厌烦。
只要听话一些,那就算不上是个麻烦。
明遥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调/教。
一睁开眼就看到钟时雾坐在床边对明遥来说,完全就是个惊吓。
她往床的另一边缩了缩,警惕地看着她。
“这几天怎么样?”钟时雾面色如常地问她。
“挺好的,你不是都知道吗?”明遥嘟囔几句,观察着钟时雾的脸色。
“我怎么会知道?”钟时雾笑了下,“我总得过来亲眼看看,万一她们骗我呢?”
“那你看过了吧,可以走了。”明遥重新躺好,开始赶客。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会挺开心的,为了来见你我可是把约会都拒绝掉了。”
“约会?”明遥紧张得看她,“你跟谁约会?”
“多嘴。”话题足够把明遥的注意力引过来,那钟时雾就没再往下深入。
明遥没再问,“那她会生你气的。”
“我要是去见了她没来见你,你会生气吗?”
明遥沉默着,不知道对于这种话该怎么回答。
她不懂钟时雾现在是什么意思,以前一起住的时候,钟时雾也常跟她说这些话。
那个时候的她认为自己完全属于钟时雾,而钟时雾也应该只拥有她一个人才可以,所以常被这种话气到,但又没办法消气,只能自己用脑袋撞着墙用身体上的疼痛缓解心里的疼痛。
钟时雾知道她做出了伤害自己的行为,还会主动跟她道歉,说那些话都是假的。
但现在,明遥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再把这种话当成过去那段时间的意思。
过去不像是调/情,现在更加不是。
这个女人,动听的话,骗人的话,还有故意为之的道歉,哪怕是笑着说出来的,都有一股极大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明遥一直都清楚自己被她吃得很透,这种在清醒中被心甘情愿地折磨是她永远也无法摆脱的。
钟时雾的每一句话,每个行为,都是为了让她自己活得更好,没有人能从她身上获得比她自身要获取到的更高的利益。
所以明遥不懂钟时雾现在在做什么,明明她已经把自己甩掉了。
这种话不是为了让她顺从,但也绝不可能是为了哄她开心。
“我不会再信你第三次了。”明遥垂着头,不去看她。
“可是我看你吃饭的时候,筷子用的依旧很别扭啊。”钟时雾坐在床边,离她很近,“还是我看错了?”
明遥几乎是同时看向面前正上方的监控摄像头,她的一切依旧被她完全掌控着。
“你就不能放过我吗?”熟悉的恐慌又一次从心底里开始蔓延,明遥的身子开始忍不住发出害怕的颤抖,“我们明明已经没有关系了,是你说的!是你不要的我!”
“我在看病!我在好好吃药!我不用你来看望我!”明遥推搡着,想要钟时雾离自己远一点。
她现在看到她,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会心慌,脑子空白。
钟时雾见她状况不好,站了起来把窗户打开了,寒冷的夜风吹进来,将病房内窒息的气氛浓度下降了些。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必须随时掌握你的情况。”钟时雾抛开刚才的话题,重新插/入,“我是得罪不起你的,因为你的身份摆在这里。”
她把自己的地位放在下面,好让明遥对她有一个短暂的信任,或者有一个想要压过她的想法,这对现在的谈话来说,是很有利的。
“我要换橘色的窗帘!”明遥不敢有大动作,还是从这个方面试探着。
她依旧很怕钟时雾生气,好几个夜晚的记忆不太美妙,她身子害怕到发颤的时候总是会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空荡荡的脖子也回味着缺氧的感觉。
“已经帮你换了,还有橘色的桌布,橘色的餐具,勺柄那里的橘色猫耳朵很可爱的,不想来看看吗?”
“真的假的……”明遥颤颤巍巍看向她,手将床单攥成一团,“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没关系,你怎么想都可以。”钟时雾摊摊手,“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倒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恢复得不错,年后看看情况,说不定就可以出院在家里调养了。”
“谁要在医院里过年啊……”
“你可以联系明仪,让她把你接回去。”
明明是个不可能的提议,明遥也不喜欢听到明仪这个名字。
钟时雾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伸到半空的时候还是收回了手。
“再见,明遥。”她笑着道别,转身离开了病房。
明遥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她住进来也好几天了,连病房的门都没有出去过。
窗户没有关上,她终于嗅到了新鲜的空气。
明遥下了床,在窗外看到了钟时雾的身影。
她脱了白大褂,穿着黑色的大衣,矜贵高雅,手里拿着车钥匙往停车场走。
现在喊住她,想要跟她一起回去的话,应该是来不及了。
明遥按了服务铃,让护士帮自己找了套新的衣服穿。
她洗了澡,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终于坐上了车子离开了医院。
路上的时候,她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了,双手交握祈祷着,手心里全都是汗。
熟悉的场景逐渐映入眼帘,明遥的情绪压不住,眼泪机械地往下落。
好奇怪,此刻的她除了紧张之外并没有任何情绪,但她还是忍不住流泪。
车子在熟悉的别墅门前停下,明遥走下来,手放在指纹锁上,深呼吸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把指腹附上去。
‘滴’了一声,这是解锁成功的提示音。
明遥迟疑地站在原地,纠结着自己要不要进去。
她再信这个女人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考虑好之后,明遥打开门走近了客厅。
钟时雾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她,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过来。
“晚上好明遥,又见面了。”钟时雾起身走过来,在距离她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橘色的窗帘,橘色的桌布,地毯也是橘色的,什么都是橘色的,什么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明遥哽咽了一下,看向面前冲她扬起笑容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
她先是往前迈了几小步,随后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女人的怀里。
第65章 第 65 章
重新坐在熟悉的椅子上, 双手握着新买的刀叉,明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食物跟往常一样没有区别,不过钟时雾没有帮她切好送过来, 就只是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用着刀叉。
明遥低着头, 脑子宕机,双手发着颤。
她余光寻找着铃铛,去发现那个位置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挂着日程表的地方换了副新的水彩画,明遥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生怕女人发现自己的别扭。
但钟时雾还是观察到了, “花了我不少功夫,从鹿老师那里收来的画,你应该认识她。”
“画很好看。”明遥夸赞一句,注意力放回餐盘上,“我能吃块巧克力吗?”
“现在还不行。”钟时雾发现她的视线望向角落里的箱子, 里面有着几大袋熟悉的包装。
“又是什么……”明遥胡乱地问着, 她现在对于奖励这个东西已经应激了。
她不想再被那样对待。
“现在是吃饭时间,不可以吃零食。”钟时雾给她倒了果酒,“这个味道还不错,感觉你会喜欢。”
钟时雾在打破之前所有两个人共处的习惯,明遥自然还没能顺利适应状态, 身子依旧僵硬。
“不想吃就算了。”钟时雾说着,并没有挪走她的餐盘, “我也没什么胃口。”
明遥看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又拿了一支钢笔。
“我们干点正事。”
“我不要。”明遥立即拒绝,这支笔一定会写下她不喜欢的东西。
“作为医生, 我得针对你的病情做出最合适的治疗办法。”钟时雾思索了下,把笔帽摘掉,“比如,制定一份新的日程表。”
“我不要!”明遥扔下刀叉,下意识半跪在地上。
钟时雾不想安慰她不用怕这种话,只是将她捞回椅子上,威胁道,“坐好。”
“现在你来写。”钟时雾把纸笔放在她面前,“你在国外的日常生活。”
明遥拿起笔,抬眸看她一眼,眸光染了狐疑,“我生活一点也不规律的……”
她声音很轻,生怕因为这些坏习惯得到责骂。
钟时雾把本子反过来,亮出空白页,“那就写写你的爱好,重复多次也不会腻的。”
明遥犹豫了下,乖乖在本子上写。
做手工,背单词……
“啧。”钟时雾不太满意,“明遥,不要糊弄我。”
明遥拿着笔的手顿了几下,在空白的地方重新开始。
酒吧,逃课……
“日子倒是挺滋润,一个人过得挺快乐啊。”钟时雾瞧着她乐,“还有什么?继续写。”
喂学校里的流浪猫……
“这都不是爱好,就是……就是……”明遥想着合适的回答,“是给枯燥的学习生活找点乐子而已。”
明遥继续解释,“学校里有只白色的流浪猫,有时候特别亲人,有时候特别怕人,我喂了好久呢,它还是这样,后来我发现有两只几乎一样的白色流浪猫,连泪痕都差不多一样。”
“好了。”钟时雾看着她把这一页写满,给她翻了新的一页,“现在想想,你在国内可以给枯燥的生活找点什么乐子?”
明遥把女人的话听了进去,开始反思自己。
她跟林浅浅回国的时间差不了几天,林浅浅都已经是个合格的打工人了,而她这半年根本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我不想找乐子,我想找份工作。”这个答案跟钟时雾的发问对不上,明遥小心翼翼地试探,“行吗?”
“你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工作。”钟时雾想了想,不带私人感情的给出了一份回答。
明遥现在的状况说糟糕不算糟糕,但让她作为正常人一样去工作,隐患还是存在的。
“好吧……”明遥垂下头,其实她对于钟时雾的允许也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不过,我那边倒是可以让你去。”钟时雾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问诊室旁边那间资料室,实习的那个小姑娘总爱请假,要不你替她?”
“我学的东西跟这些都不沾边的……”明遥的心被揪起来,“能行吗……”
“打印一下病历单和别的资料,还有档案分类,差不多就是这些事情。想去的话先去适应几天,不行的话再做打算。”钟时雾说,“而且,你在我旁边待着,我也放心一些。”
明遥张张嘴巴,现在对于钟时雾这种关心的话总是有些无所适从。
“什么时候能去?”明遥问她。
“年后,马上就除夕了。”钟时雾将本子收回来,大致扫了扫,“这几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她把几个药瓶子拿出来,“不要按照说明吃,上面用圆珠笔写了服用说明。如果身上哪里疼,及时告诉我。”
“我今晚睡哪里……”明遥问她,发现钟时雾好像比以前要好相处太多。
或许是那层必须服从的关系不在了,现在的钟时雾总让她觉得很容易亲近。
“我隔壁房间的客房,已经帮你收拾好了。”钟时雾说,“我已经联系过明仪了,明天你那栋房子里的衣服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明遥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说到这里,钟时雾的语气严肃了一些,“别的你想做什么都不行,唯独这个不可以,我会生气。”
“我……不会了……”明遥支支吾吾的,“您放心……”
“先去洗澡吧,今晚早点睡。”钟时雾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动作温柔得让明遥鼻子发酸。
她往楼上走,洗得很快,想要快些躺到床上去。
她需要安心的时间来让自己好好缓一缓,现在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半小时之后,明遥从浴室里走出来,恰好看见钟时雾上了楼。
“洗好了吗?”钟时雾问候她,“早点睡吧。”
女人开了门,在她走进去的前一秒,明遥喊住她。
“钟……钟医生……”明遥其实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喊她,“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钟时雾被她单纯的样子逗乐,“这个我倒是忘了,明天我们想个更合适的称呼?”
“好。”明遥点点头,“钟医生晚安。”
“晚安,明遥。”-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林浅浅拿了一次性牙刷去洗漱,鹿吟又去了教室那边。
过年工作室那边没有人上班,但画室是有人值班的,方便有人来画室参观以及培训了解。
鹿吟肯定是又去忙些零散的事情,林浅浅一点也不怀疑这些。
如果她没回国,这女人肯定就是拿无数个工作麻痹自己。
林浅浅只穿了件单裤,上面穿着鹿吟的衬衫,外面太冷,她就等着鹿吟忙完跟她回家。
垃圾桶套了个新的垃圾袋,桌角上放着几张画,上面的颜料彻底晕开了,很明显是被水浸透之后干掉了。
闲来无事,林浅浅便拿起来看。
都是些简单的构图,跟她在阁楼上面看见的也差不多。
画都成这个样子了,鹿吟也没有扔掉,现在明目张胆地放在这里,不会就是想要故意让她看见,提醒她昨晚的荒/淫无度吧?
想到这里,林浅浅把画叠了起来,准备扔进垃圾桶,但又不好随便支配鹿吟的东西,便把抽屉打开,准备把画放进去。
抽屉没有上锁,里面还放着很多画,林浅浅依旧看得很眼熟。
小时候她最喜欢用颜料把自己画成个大花猫,用这个拙劣的手段去吓唬鹿吟,最后却得到她忍不住的笑意。
她穿着背带裤,带着宽檐的帽子,手里拿着掰成两截的棒冰,盘腿坐在地上吃。
还有她气鼓鼓地坐在床上,面前放着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
太多太多回忆,甚至连她都要不记得的场景,被鹿吟一张张用画笔捡回来。
每一副画的后面还写着日期,无一例外都是她们分别的那四年里。
林浅浅一下子便想到差别,这里的画是她们还没打破禁忌关系时的温馨画面。
而那个小小的阁楼上,藏着鹿吟最深的秘密和欲/望。
在可以很轻易窥探到的地方,哪怕是怕所有人都不喜欢林浅浅的画室这边,鹿吟昭告依旧所有人林浅浅是她最亲爱的妹妹。
“总是做这些让人哭的事情……还不肯跟我说……”林浅浅不想让自己哭,这样显得太没用,但她每次碰到鹿吟的事情就忍不住。
她仔仔细细把这些画都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重新放回抽屉里。
那几张晕开的画也被林浅浅放回了桌角,“故意的就故意的吧,再原谅你这一次。”
她收拾好心情,重新躺回床上,开始不厌其烦地骚扰鹿吟。
鹿吟忙的时候是不会看手机回消息的,林浅浅知道自己会打扰她,所有不打电话,只发消息来满足自己骚扰她的目的。
【你在干嘛!!】
【我饿了!】
【什么时候回家啊……冬天的凉拌面也可以做成凉的吗?我已经很久没吃了!】
【这里的床好小,我根本睡不了回笼觉啊!】
【除夕要不就吃凉拌面吧?不过会不会太简陋了?】
【……】
林浅浅发了一堆废话,她朋友不多,也不爱跟朋友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这种话她好像就只在鹿吟面前肆无忌惮地说过,因为她知道,发再多条鹿吟都不会烦她,还会一条条引用之后回复。
近乎一个小时过去,鹿吟才回应她,不过没有回消息,直接回来了寝室。
她看见林浅浅只穿了件衬衫和单裤,便走过去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脚腕,“不冷吗?”
衬衫扣子只系了两颗,像是从衣柜里面拿出来直接套上去的。
“冷,特别冷。”林浅浅就爱跟她较劲,“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太吵了,关静音了。”鹿吟不想回忆自己在几个人面前忙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频繁震动且发出提示音的场景。
偏偏每个人都知道是谁在给她发消息,这让鹿吟的脸色很无奈。
“你嫌我烦了,我们还没在一起,你就嫌我烦了。”林浅浅坐起来靠着墙,后背被冰了下,又往前挪了挪。
这种话鹿吟其实听得不太舒服,虽然知道林浅浅毫无饿意,但昨晚的‘单身女性’还有现在的‘还没在一起’总让她觉得心里发闷。
她很难在她跟林浅浅的关系里做出一个非常合适的形容,但直白的单身未免过于刺耳,哪怕她们也不需要确认关系来保证双方的心意。
鹿吟盯着她看,发现她眼眶的不对劲来。
“看我做什么?”林浅浅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我太困了,哈欠打个没完。”
她不想让鹿吟看出异样来,从后面抱着女人的脖子,“都跟你说床太小睡不了回笼觉了!”
鹿吟顺势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腕,“那现在回去吧。”
她看向桌面上的几张画,上面有明显的折痕,就知道是林浅浅动过了。
鹿吟朝着画走过去,叠起来扔进垃圾桶。
“你就扔了……?”林浅浅微愣。
“早上本来要一起扔掉的,但忘了。”鹿吟语气格外正常,倒像是林浅浅多想。
“原来你不是故意的啊……”
“故意什么?”
林浅浅哪儿好意思解释出口,她下了床拿起自己的棉袄套在身上,“回家吧。”
穿好鞋子站起来的时候便看见女人眼角的笑意愈发深了,林浅浅一下子反应过来,“你就是故意的!”
鹿吟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敢做不敢当?”
林浅浅一言不发生着闷气。
鹿吟侧眸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也不哄她,只不过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多了。
林浅浅穿得薄,鹿吟拉着她走得快了些,坐上车子的时候林浅浅才抱住自己,呼了口气。
鹿吟问她早餐吃什么,她不回答。
鹿吟问她今天怎么过,她也不说话。
鹿吟又问她是不是因为刚才的生气了,她依旧沉默。
林浅浅在想,她应该怎么报复回去。
得不到反应,鹿吟启动了车子,余光时不时观察一眼林浅浅的状态。
虽然她也知道林浅浅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她闹别扭,但此刻凝神思考的样子绝对没有好事。
“姐……”
车子开了半路,林浅浅终于喊她。
鹿吟看她一眼,已经做好了听她又说些乱七八糟荤话的准备。
“你说,怎么会有人偷偷画我呢?”林浅浅尾音上扬,欢快地很,“这个人是不是暗恋我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追到的!”
“是吗?”鹿吟猜出来,她已经看过了抽屉里的画。
那些画是她待在画室的时候画的,还有写生的时候。
别人写生赏景,她只管让脑子里的场景落笔。
“如果这个人能够承认她的错误,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她一次。”
“那这个人要是不承认错误呢!”
“你敢!”林浅浅大声道,意识到不对之后,“……她敢吗?她不敢。”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鹿吟的把柄,总得发挥个用处。
让鹿吟吃瘪是她最喜欢的事情,虽然没有一次成功过。
“要是她不肯满我的意,那绝对有她好果子吃。”
说完,车子就停在了路边。
林浅浅飞出去没边儿的话被迫收回去,这下直接跟鹿吟四目相对,她嚣张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这跟传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彻底失真的八卦,跟好友聊的时候发现面前的人就是八卦主角有什么差别?
差别在于,聊八卦会让她尴尬那么一下,而捉弄鹿吟,会挨打。
鹿吟调了座椅角度,把她捉过来,强制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女人的手落在她臀部,像是为了让她坐稳或者故意威胁,“看看,有什么好果子?”
第66章 第 66 章
拯救林浅浅的是一通电话, 鹿吟也只是逗她,放她回了副驾驶去接电话。
“明遥?你出院了?什么时候?”林浅浅接了电话,心思就彻底跑了, “你现在还好吗?又住到钟医生那里了?”
林浅浅问了一大串问题,短短几天内, 明遥的情况变化得居然这么快。
车子突然启动,林浅浅下意识看了眼鹿吟,忙把身上的安全带系好,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电话。
“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看到新闻……”林浅浅怕她听到这件事情又难过, “等年后我们就一起去玩。”
好友的用处似乎就是陪伴和诉苦, 对于明遥的病情林浅浅没办法解决,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调整心态,好好面对生活。
她不知道把‘约她出去玩’这句话说了多少遍,哪怕给予了一点点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林浅浅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毕竟在国外快要饿死的那段时间, 是明遥帮她的。
她很幸运, 好像生活里的每一段旅程都会有人陪着她。
明天就是除夕了,林浅浅终于不用再吃难吃的改良中餐。
在国外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回国之后的每一个新年,都要吃最正宗的中餐,但回来之后, 好像吃什么都没关系,因为身边的人是最正确的。
跟鹿吟在一起, 她啃馒头喝西北风都愿意, 虽然鹿吟肯定不会那样对她。
“姐,我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过新年了。”林浅浅盘算着该怎么过, “要不今年的年夜饭我来做?”
“你做?”鹿吟看她一眼,眸光里满是怀疑。
“你在旁边指导我的话应该不会太难吃吧?”
好像国内救护车也不贵啊,食物中毒输几天液就好了吧?
林浅浅当然没敢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不然又要挨鹿吟一顿批评。
“可以,想吃点什么?”
“都想吃,今晚就让我来亲自画一份年夜饭的菜单!”林浅浅在百度搜了食谱。
【最简单的菜有哪些?】
【最不容易出错的炒菜有什么?】
关联搜索——
【如何五分钟内快速学会做饭?】
鹿吟开着车,思绪跑了些。
林浅浅从昨晚到现在穿得薄,她根本就没心情在画室多待,早起的时候看她睡得熟,不想把她吵醒,便准备一个人回去给她带身衣服再过来。
但在教室一楼的走廊,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中年女人。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四年前的时候,她被她指着鼻子骂,说带坏了她女儿。
于苗是最先出来的,她把鹿吟拉进屋里,冷着脸走向林芸。
“老师您好,我找个人。”林芸不认识于苗,也或者见过但早都忘了。
“我们画室已经放假了,老师们都不在。”于苗赶客的意思很明显,“你等年后再说吧,要了解培训课的话可以加一下我们的官号。”
“您知道鹿吟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跟她联系一下。”林芸礼貌地笑着,“我有点私事儿要找她。”
于苗打量她一眼,“私事儿?”
“对,私事儿。”林芸见她应了这话,“我跟她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她电话是多少。”
“你是她什么人?”于苗盯着她问。
“我……”林芸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位女士,您最好是为了正经事儿过来的。”于苗警告她,“您再这样糊弄下去,我就报警了。”
“别……我……”
于苗忍着怒火,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女人。
鹿随因她而死,还要拿着高额赔偿金潇洒,不知廉耻就算了,连鹿吟都要被她那样侮辱。
说不生气是假的,于苗现在就恨不得让她也住进监狱。
鹿吟始终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她想过林芸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会因为跟女儿关系崩裂变得很憔悴,也或者因为没人照顾而生病,甚至没了命。
但林芸现在就毫无预料地出现在她工作的地方,容光焕发,上好的气质明显是保养出来的。
鹿吟不想去深思自己心里现在这种复杂的情绪到底是好是坏。
林芸是什么样子她不想管了,只要别再把林浅浅从她身边带走。
哪怕她会被骂卑微也好,以德报怨也罢,但她确实这么傻。
“你找我什么事儿?”眼看于苗的火气也憋不住,在拦不住的前一秒鹿吟走了过来。
“你出来做什么?”于苗皱眉,“回办公室去!”
“小鹿啊,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林芸搓了搓手,笑着开口,完全没了过去的嘲讽神态,“马上过年了,浅浅回国了一直也没跟我见个面,我想让她回家过年来着,但这几天给她发消息也没回我。我知道你在这工作,想着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她?”
“林芸,你自己的女儿不好好看着,跑过来问别人做什么?我们鹿吟可跟你们母女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就是过来问问,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算了,我也不是来吵架的。”林芸的笑容也没了,“留在国外工作不好吗,非得回国,除了回来找你还能干点什么?”
“林阿姨,我不会让她联系到你的。”鹿吟只是笑着看她。
莫名的寒意从后背上涌过来,林芸有些意外鹿吟的态度,当初那个一声不吭任由她骂的女孩子,如今也敢这样跟个笑面虎一样说着威胁她的话。
林芸往周围看了眼,现在的鹿吟明显不是当初那个没了母亲就什么都没有的人,她一点都得罪不起。
想要骂出去的话被她憋回去,她转身就走,还要踹一脚画室的门。
于苗想要追出去却被鹿吟拦住,“别去了。”
“这种人你不给她点教训她是不知道悔改的!居然还敢找到这里来,我没报警让她拘留几天悔改一下就不错了!”
进了办公室,于苗喝了一大杯水缓和着情绪。
“大过年的冒出来,真是晦气。”于苗又骂着,“当初我要是跟鹿随时刻联系着就好了,现在我们哪还用受这种罪?”
口袋里的手机频繁发出震动和提示音,鹿吟拿出来看了眼,又听见于苗开口道,“这母女俩真是不省心,轮流着来。”
鹿吟没回消息,开了静音之后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我前几天发给你的年后第一期学生资料收到了吗?”鹿吟问她。
“你都跟我说几遍了,转移话题也不是这样来的。”于苗无奈看她一眼,“值班表上可没安排你的事儿啊,知道你过年没心情过来。”
鹿吟扬了扬嘴角,“好,知道于姐好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
“姐,我能吃这个吗?”林浅浅拿着手机过来,上面是一张白灼虾的照片。
“上次海鲜过敏还没长记性啊?”鹿吟立即拒绝了。
“我们可以买河虾!不吃海虾!”林浅浅一本正经道,“那个我应该可以吃吧?”
“那也不行。”鹿吟停了车,“晚上菜单做好了让我看一遍。”
林浅浅哭丧着脸,闷闷不乐地跟在鹿吟后面。
怎么会有人爱吃虾但是会过敏呢!
“我能备着过敏药吗?或者碾成末,我冲开了边吃边喝也行啊……”
鹿吟不听她的胡说八道,打开冰箱检查里面还有什么菜。
“去换条厚点的裤子。”
“我前几天洗了,还没干。”
鹿吟把冰箱合上,“没用烘干机吗?”
“忘了……”林浅浅最擅长在细节里撒谎,尤其是这种想要故意得到鹿吟关心的善意的谎言。
她在鹿吟这里,把‘打是亲骂是爱’贯彻到底。
鹿吟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还是转身去了阳台。
说是没用的,因为林浅浅根本就是知错不改。
“结冰了,什么时候洗的?”鹿吟把几件裤子拿进来晾在浴室里面。
“昨天?不对不对,前天吧?”林浅浅糊弄一句,“掰它一下是不是就折了?”
“你想买新裤子?”鹿吟问她,“还是想讨打?”
林浅浅眨眨眼睛,“这是个多选题吗?”
“你也可以什么都不选。”
鹿吟对于林浅浅依旧有很多疑问,比如毫无生活技能的她在国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活的,以及这种抖m的属性是怎么培养起来的?
总不能是有个人带着她养成的,每次想到这种事情,鹿吟的心情总会不自觉变得很差。
在亲密的人之间,吃醋方总是不肯相信另一半的,‘我只爱你’,‘我跟她什么都没有’,‘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这种调情方式是一种主动行为,但鹿吟总是被迫地会为这些事情感到烦恼。
因为她听到林浅浅的真诚并不会感到开心,只会感到恐慌。
她不想看到她跟任何一个人接触。
在鹿吟的压迫下,林浅浅还是去换了一条毛茸茸的家居裤。
林浅浅换了成套的家居服,对着全身镜自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有了一圈柔软的肉乎乎的脂肪。
她的骨架本身就小,再瘦摸起来也是软绵绵的。
曾经林浅浅吃不起饭的时候,大言不惭地安慰自己她可以通过节食来练出马甲线,后来发现过量运动只会让她晕眩,而不会增肌。
肌肉几个月都练不起来,肥肉倒是长得快。
林浅浅摸着肚子走去厨房的时候,跟正在洗菜的鹿吟痛心疾首地说,“姐,明晚的年夜饭,我决定来一场全素大餐。”
“刚不是还想吃河虾?”鹿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上面还显示着她的搜索记录。
【海鲜过敏的人能不能吃河虾?】
得到的答案什么都没有,她没能获得一个很合理的答案,于是依旧在心里默默pass掉了林浅浅的这个要求。
“我现在连马甲线都没有了!”林浅浅撩开自己的衣服,“你摸摸,都是肥肉。”
鹿吟帮她拽了拽衣服盖好肚子,虽然没能看出来林浅浅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你都不知道,摸马甲线的感觉有多好!”林浅浅感叹一句,“之前我在摄影社的时候,那群姐姐的腹肌真的一绝。”
鹿吟显然不是个听到这种话就会努力去练肌肉的愣头青。
她只会质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林浅浅看出女人眼中的情绪,如果她再不变得乖顺一点,她可能真的会挨打。
她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腰,“姐,你的身材,我好喜欢。”
鹿吟身材偏瘦,林浅浅抱着的时候总会察觉到她身上的骨节,难免心疼她。
“很适合……”林浅浅又胆大地捏了捏,“磨一磨……”
当晚,林浅浅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什么话都说,毕竟之前几次挑衅的话都得到了应有的代价。
鹿吟这次并不如往常那边沉默话少,反而问着她白天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什么偷偷画我的把柄,什么我真的没有摸别人的马甲线……
“你是不是耳朵坏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被逼问了多少遍,又重复了多少遍。
那个多选题鹿吟帮她选了B,臀部落下的每一掌都在报复她含糊不清的答案。
混沌之中,林浅浅对着她又踢又踹,但全都扑了个空,伸出去的脚也被女人控制住挂在肩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去,鹿吟又从后面抱住她,很紧很紧。
以往,林浅浅会主动贴着她,想要得到事/后的温存。
鹿吟终于恢复了原貌,她变得很沉默,很安静,没有闭眼的眸光染上了幽深的情绪。
“林浅,明晚一起过年吧。”
林浅浅想要回头望一望她,脑袋又被女人按住,力道很轻,但她没办法再转头。
她哈着气,找寻着自己的理智,“这不是肯定的吗!”
“这样不舒服,我想抱着你!”林浅浅嘟囔几句,但女人依旧没让她翻身正面躺好。
又在发什么疯……
不会醋还没吃完吧?
“我真的只是瞎说的,我没摸……真的没摸……”林浅浅恳求她,反手想要去握她的。
鹿吟的头靠着她,跟她伸过来的手十指扣住,沉默无言。
林浅浅没再挣扎了,她好像察觉到了一丝丝反常的情绪。
“明天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好不好?”林浅浅说,“我想吃冰激凌,能吃吗?”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林浅浅继续说,“河虾我就尝一个?一个行吗?”
“行,这个你也默认了吧。”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感受到女人喷薄在自己脖颈上的呼吸。
“姐,说好了陪着你的,我肯定不会骗你的。”林浅浅长呼一口气,“真的!”
她知道鹿吟的担忧,那她就一遍遍重复给她听。
第67章 第 67 章
林浅浅并不知道鹿吟在怕什么, 她把这当成因许久没能在一起过年而变得紧张的原因。
毕竟她在国外的时候也憧憬过自己回国之后跟鹿吟在一起过新年是什么样子。
如果鹿吟不愿意,那她就跟她闹,对着她埋怨。
没有一个姐姐能无条件包容自己的妹妹, 但林浅浅总有法子让鹿吟对她那样做。
抛开在床上的时候被强硬做出的姿态,她自认为能够很好把握住鹿吟的情绪。
但除夕当天两个人推着推车在超市逛的时候, 鹿吟的距离离她有些远,右手也并没有拉住她或者是搂着她的腰。
林浅浅过去帮忙推车的时候,鹿吟却不动声色地挪远了步子,没让林浅浅碰到她的手。
难道是真怕自己跟别人跑了?
但她那群朋友小时候的早都断联了,国外的也根本见不了面, 根本不会有这个可能, 而且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鹿吟拿起一包调料,“辣的能吃吗?我记得你经期快到了。”
“那不是没到吗?多拿一点。”林浅浅把她手里的调料放进推车里,又挑选了几包别的,“我想吃甜辣的,炒菜的时候多放点白糖试试。”
鹿吟又去称了冰糖, 准备煮银耳汤。
林浅浅胳膊搭在推车上, 目不转睛地望着身边的女人,看她称东西的样子,发现她在刻意不让她的右手活动。
很奇怪,林浅浅一下子就把自己脑子里的还在吃醋的怀疑推翻了。
回国到现在,她连鹿吟的手伤都没有问过。
而且她回来的时候天气正热着, 一般这种伤天气冷的时候好像很容易复发。
“姐,你是不是手疼?”林浅浅是想到什么直接就去问的人, 她走到鹿吟身边, 跟她一起排队。
哪怕今天是除夕了,但下午的超市人不算少, 置办年货的人哪哪都是,每个货架边满满的都是人。
“天气冷了是会疼。”鹿吟手里还没称重的白糖被她拿走,“不过也还好,不用力就没关系。”
“那你这几天还去画室搬桌椅搬画架?”林浅浅心疼得很,抓过女人的手呼呼吹了几下。
林浅浅看她还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我来排队就行,你看着推车嘛。”线诸付
把白糖放进推车的时候,林浅浅也帮着推车,“今天你就等着吃全自动年夜饭,我全包了!”
前几天没怎么买年货,这次一次性把要买的东西补足了。
鹿吟单手拎着两个大袋子,迈出的步伐飞快。
“你等一等!”林浅浅手里还抱着个零食大礼包,跑起来跟上鹿吟,“你怎么不长记性啊!”
东西全部放进后备箱之后,林浅浅看着女人的手,已经略微有些红肿。
“要不要去买些药?”林浅浅皱着眉头,满脸担忧,“买些什么比较管用呢?消肿的药吗?”
“很快就好了,不用。”鹿吟启动了车子,“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天气转暖就好了。”
“等回家了我去小区旁边的药店买些消肿的药,我再问问店员看看还要买些什么别的,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进去。”
气雾剂买了两盒,林浅浅还买了活血止痛胶囊,脸始终皱着,看起来疼的倒像是她。
怎么会有对自己健康这么不上心的人?
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紧张,旁边的女人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前几年是怎么忍的我管不着,反正现在我在,就不能看着你难受。”林浅浅从后备箱里抱着年货,又指挥鹿吟站到一边,什么也不准拿。
鹿吟只能跟着她一趟趟楼上楼下跑,看她跑得气喘吁吁的,还要给自己先倒杯水,看着自己喝下去之后才放心地坐在沙发上。
“现在做饭会不会太早?年夜饭就是要快零点的时候吃才最好吧?”
“不饿吗?”鹿吟问她,去了厨房把要用到的菜先洗好备上。
“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有家蛋糕店开门了,要不要去买一点甜品吃?”
鹿吟知道她是嘴馋了,还要绕个弯儿,“想吃就说,又不是不会给你买。”
林浅浅露出满意的笑,还是先把药拿来,在鹿吟的手上喷了喷。
“你这个肿得好明显啊,实在不行去医院看看吧?”她左看看右看看,愈发心疼了。
“不碍事。”鹿吟依旧是那个不冷不淡的样子,看到林浅浅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改了口,“过几天还没消肿再去看看吧。”
“也行。”林浅浅又露笑容,拉着她的另一只手重新出门朝着蛋糕店的方向走。
因为是除夕,蛋糕店只有一个店员,甜品种类也不多。
林浅浅问了能不能现做一个六寸的小蛋糕之后,跟鹿吟安安静静地等待。
她盯着自己的腰脚尖,想着不做些什么是不是有点无聊,看起来鹿吟也没有跟她聊天的意思,这根本不是她想的除夕。
按照她理想中的样子,鹿吟好说歹说也会跟她一起对过去做个总结,然后对明年计划一个美满的憧憬才是。
她转过头看着她。
女人高挺的鼻梁,双唇微抿,哪怕是在冬天也只是薄薄的一件衬衫外面搭了件大衣。
林浅浅盯着她看了好几分钟,想着这女人沉默的时候还真有几分老师的正经样子
不过她也没看过鹿吟上课是什么样子,要不是她跟画室的那群人合不来,她肯定也能走个后门,天天坐在教室里面蹭鹿吟的课。
“这位女士,你也是来买蛋糕的吗?”
鹿吟的注意力终于被这句话吸引过去,她打量着林浅浅的面容,熟练地开始揣测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有什么好吃的蛋糕,可以给我推荐一下吗?”
鹿吟收回视线,看着橱窗,“我不经常来。”
“你一个人过除夕吗?”林浅浅走近她,用手勾了勾她的大衣带子,“要不要一起过夜啊?”
“不好意思,我等人。”鹿吟平静地回答,但也没拦下她的动手动脚。
“等谁啊?我吗?”林浅浅的手伸进口袋,握住女人的手,“你看看我一个人过除夕,多可怜啊,收留收留我吧。”
“林浅。”鹿吟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又被她攥住,她喊她一句,提醒她收敛一点。
“啊?”林浅浅装作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风情?我可是在搭讪你,按照我的美貌,从来没有失手过。”
想到昨晚女人吃醋的样子,她轻咳了一声,又心虚地解释,“当然了,你是我搭讪的第一个。”
店员把做好的蛋糕递过来,林浅浅立即正经地道了谢,拉着鹿吟出了店门。
“我姐姐还没来接我,女士,您就收留我一个晚上吧……”林浅浅双手拎着蛋糕,可怜巴巴地站在她面前,“求求你了……”
“收留你,我总得得到点回报吧?”鹿吟见她玩心不散,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望她,“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那得回家之后才能告诉你啊,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林浅浅哼了一句,心情格外不错。
只要鹿吟陪她玩这种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那她的心情就会十分雀跃。
“什么时候回家啊姐姐……”林浅浅依旧沉浸在戏里,“人家在外面风吹雨打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找到肯收留我的人……”
鹿吟拎着她的衣领往家的方向走,林浅浅踉踉跄跄地跟上去,从女人的束缚中挣扎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玩了!”松手之后,林浅浅才规矩了,跟着她背后慢悠悠地走。
林浅浅把‘姐’和‘姐姐’分得很清楚,在她的眼里看来,单字一个姐,代表了最亲近的意思,就像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而姐姐,就是一个礼貌性的称呼而已,谁都能喊,虽然她也没喊过几个人。
电梯门合上,两个人的步伐很轻,甚至连走廊上的感应灯都没亮起来。
门刚开,林浅浅就把蛋糕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主动对鹿吟献吻。
“姐姐,你的回报来了。”
她踮起脚尖,先去吻她的下巴,再去咬女人的下唇。
两人对视着,皆用唇齿做了武器。
林浅浅本就是不服输的人,在想要把鹿吟吻到腿软这种事情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步伐跌跌撞撞,交错的身影一路晃到落地窗边,林浅浅仰头望着,承受着亲吻的时候,看见了茫茫黑夜里落下的白色雪花。
“姐,又下雪了……”
鹿吟捉住她吻了会儿,没有继续进行下去。
她向来不认为亲密是一件最好的表达爱的方式,陪伴才是。
眼下,她们该一起做饭,度过久违的一个新年。
林浅浅被她扶稳,女人从身后抱住她,两个人盯着窗外的雪看,那雪花似乎越下越大了。
鹿吟的下巴搭在她颈窝里,手叠在林浅浅的手上,看向窗外的目光很淡。
距离零点的时间越近,她心里的恐慌感就越重。
天空中已经有零零散散的烟花升起,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充盈,将漆黑的夜空照得五彩斑斓。
“买回来的蛋糕也不急着吃了,不饿了吗?”鹿吟问她。
“晚上跟年夜饭一起吃吧,我们现在就去做!”
林浅浅时时刻刻照顾着她的手,这顿年夜饭还真的亲历亲为。
但她搜集好的简易菜谱没能来得及用上,全程都喊了人工指导。
热菜一个接一个出锅,看起来味道倒是不错。
“姐,我再弄一个凉拌黄瓜。”林浅浅让她去客厅坐好,“这个我很擅长的,你不用教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鹿吟便去拿了蛋糕过来,把包装拆开,放到了桌边。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十点半了,窗外的烟花络绎不绝。
“姐,耗油没有了吗?”林浅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拍好的黄瓜。
“好像没了。”鹿吟站起来,去橱柜里找了找,只找到了一个空瓶子,里面的耗油也只剩下了一点点,很难挤出来。
“我再去买吧,黄瓜我都已经拍好切过了,不吃浪费了。”
“陪你出去吗?”鹿吟帮她把棉袄拿了过来。
“不用了!”林浅浅把围裙脱掉,又穿上外套往外面走,“我就去楼下那一家便利店看看,希望它还没关门。”
除夕夜的人流量很多,林浅浅等电梯就等了好几分钟,匆匆朝着便利店去,里面也有不少人在买吃的喝的,老板又忙着卖烟花,她拿着耗油在一边等着结账。
陌生的座机号码打来的时候,林浅浅愣住看了几秒,是本地的座机号。
大过年的推销也这么努力上班吗?
林浅浅挂了没在意,打来第二遍的时候她看了眼外面,老板依旧没有空下来的时间结账,还在忙着卖烟花。
她远离了人群,走到没人的货架把电话接了起来。
“您好,是林浅浅吗?”
“我是,请问您是……”林浅浅的心不自觉揪了揪。
“我是市人民医院的,您的母亲林芸出了车祸,需要家属过来一趟。”
林浅浅张张嘴巴,说不出任何话来,“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但需要家属在,您方便的话还是过来一趟吧。”
电话已经挂掉了,锁屏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钟。
林浅浅盯着手里的一瓶耗油,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等着结账。
她翻了翻林芸这几天给自己发来的消息,都是一些关心和问候,其余的什么都没说,她也一条都没回。
林浅浅还是把耗油放回了原来的货架上,她走到外面,坐在了台阶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鼻子开始发酸。
为什么总是这么难办,她明明已经想要跟原来那个地方的所有人不再联系了,她的母亲却还是在这种时候冒出来。
如果去医院的话,鹿吟一定会不开心,但她的性格林浅浅很清楚,如果她那样做了鹿吟肯定也只是一个人把不舒服的情绪憋在心里。
但如果不去医院的话,林芸毕竟是她的母亲,车祸又不是什么小事。
林浅浅总是恨自己没办法同时做好两件事情,她给林芸先打了电话过去,但手机毫无疑问关了机。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零点了,林浅浅犹豫着。
要不,她就跟林芸见这一次面就好,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以后就再也不要相见了。
可她信誓旦旦地答应了鹿吟,一定要陪她过这个年。
最有意义的零点如果她不在,以后她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鹿吟防御墙本就很高,她好不容易才爬到最上面,捕捉住女人最柔软的心房,不想在越墙而过的时候再次逃跑。
林浅浅握紧了手机,她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回来就好,她一定要陪鹿吟迎接零点钟的新年。
过年这几天地铁的营业时间也很长,市人民医院距离这里也就只有几站,她一路奔跑着。
出了地铁站的门,她脚步打滑了一下,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疼痛让她的腿发麻,但她不敢过多犹豫,直奔医院而去。
怕菜变凉,都用了盖子盖住,鹿吟看了眼时间,把盖子打开了。
十几分钟过去,门口没有传来动静,她皱了皱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群。
定位还在这栋楼内,鹿吟收回了手机。
也许是便利店人太多,毕竟买烟花的人不少。
二十多分钟过去,鹿吟穿了外套下楼,便利店的人并不多,她找了圈,没能看见林浅浅的身影,拿了瓶耗油付了款。
她注意着等电梯的人,仍然没能发现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重新坐在客厅的时候,鹿吟收到了一条来自林浅浅的消息。
【姐,楼下那家便利店耗油没有了,我换一家看看……】
鹿吟看着桌上自己买来的耗油,沉默了几秒钟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地图界面,红色的定位圆点已经不在这栋楼了。
鹿吟把手机关机放在了桌子上。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墙上的钟表看。
客厅内陷入死寂,只剩下窗外传来的被隔绝在外的烟花声。
秒针滴答滴答地走,鹿吟看着分针也慢悠悠地转。
她不想再去思考她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又去见什么人了。
如果林浅浅在零点前回来,那她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鹿吟勾了勾唇,这个自信她应该有,林浅浅跟她做了保证。
但分针走到‘11’的时候,鹿吟嘴角的笑容散了。
还有五分钟,鹿吟的视线落在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上,哪怕一天都没进食,但此刻也没有任何饿意。
时针和分钟重合的时候,鹿吟停止的背脊颓了。
也是,她本该就是这样孤独地度过新年的。
第68章 第 68 章
林芸并没有什么工作, 但过得总是格外舒坦。
女儿和老公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自己活得好那才是好。
老公死了就再走一家,前提是钱她都得拿到, 但眼前她嫁进门的要求就是得干干净净的,不准拖家带口。
阻碍物可想而知。
她急着在年前领证, 只能主动去联系林浅浅,但始终没能得到回复。
她知道林浅浅不想见她,她又没必要冷脸去贴着,只不过想找个见面的机会好把事情彻底说开,以后该不来往就不来往, 该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可哪里她都跑了, 连画室都厚着脸皮去了,事情的发展还是没能顺她的心。
除夕夜的当晚,她把自己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设置成了林浅浅,开着车直直撞向了防护栏。
晕过去的前几秒,她听见的是周围人群的叫喊声以及有人帮她拨打了120。
醒来之后,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院已经帮她联系了林浅浅,并且告知她,林浅浅会过来医院。
林芸的头上包裹着纱布,受伤并不严重,医生告诉她只是轻微脑震荡, 但需要有家属陪同。
林芸内心里满意极了,对着医生道, “辛苦您了医生, 过年还在加班,祝您新年快乐。”
说完, 她就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地等。
林浅浅一路寻找着病房,在护士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林芸。
她只是站在一边,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坐下,不开口喊她,也不询问她的病情。
“见了我连一声妈妈都不肯喊吗?”
林芸往日的嚣张跋扈褪散不少,眼角也长了皱纹,但看起来并不憔悴,眼眸里闪着精明的光。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林浅浅贴着墙,“快些说完,我就走了。”
“急什么?忙着回家陪你姐姐过年?”林芸笑她,“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怎么胳膊肘总是朝外拐?”
林浅浅进病房的时候已经看过了病历单,看到林芸没什么大问题放了心,但也不想跟她过多纠缠。
“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就走了,以后也别再联系我了!”
“我把原来那套房子卖了。”林芸下了床,找到自己的包,从里面找出一张银行卡,“过来坐这。”
林浅浅没有动作。
“你知道妈妈的性格,我要是过得不顺心,那谁都别想好过。”林芸威胁道,冷脸看她。
林浅浅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过去坐下。
“这张卡里剩了十万块钱,给你。”
“你哪来的钱?”林浅浅没接,这张卡简直像是烫手山芋。
“不是跟你说了?我把房子卖了。”
“那套房子怎么可能就只卖了十万块钱呢?而且那是鹿阿姨的房子!”
A市这几年发展地段已经变了,很多年前的繁华区已经落败了。
尽管如此,但别墅至少也能卖个几百万,林浅浅想想这钱的来源和去向就觉得难受。
林芸听她说这种话就来气,把卡拍在桌子上,“说了只剩这十万了!我不管那是谁的房子,房产证在我那里,名字也改了我的,我想卖就能卖!不信的话去问问你监狱里的那个爹,看看他是怎么同意的!”
“你总是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林浅浅哽咽,“有一分是你自己挣的吗!”
“我不偷不抢,你报警抓我,警察也得好吃好喝地把我送回家。”林芸冷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没心情跟你浪费时间。”
她坐在床上觉得喘不过来气,便下了床,居高临下地站在林浅浅面前。
“你好歹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亲爹死得早,要不是我肯带你从村子里出来,你早都饿死在山沟沟里了!”
“我要是对你狠一点,钱我一分不会给你,跟你见面也是为了把话说清楚,我现在有自己的新家庭,你现在好歹也二十多了,能自力更生了,爱跟谁过跟谁过,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妈,我也没你这个女儿。”
哪怕知道自己跟林芸的感情不深,但听到这种冷血的话时,林浅浅还是觉得无比难过。
口口声声说生她养她的母亲,现在用十万块钱把她打发掉,还要跟她断绝关系。
“你在国外那几年我知道我给你的钱不多,所以现在也是补偿你,你还是把这卡拿走,省得我以后良心难安。”林芸拍拍自己的胸脯,又对着空气拜了拜,只怕老天对她降下罪责。
“小时候你也没有管过我,都是我姐姐在照顾我的,我在国外食物中毒差点死在家里的时候,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连去医院看病都不够。“林浅浅也站起来,她的个子比林芸高出不少,气势努力压过她,“你对我狠心也就算了,我姐她,她明明可以去国外进修的,你把她的事情闹到学校!毁了她的保送资格!还要用那么恶毒的话骂她!让她在原来的地方生存不下去!所有人都对她有偏见!你把她的人生都毁掉了!”
手掌落下来的时候,力道迫使林浅浅的脸歪到一侧,鲜红的指印立刻暴露出来。
“你眼里连你妈都没有!你怎么不去改姓鹿?”林芸对着她吼,“我看你也是活该!吃里扒外的东西!连你妈都不认了!”
林浅浅强忍着泪水,只觉得自己不应该来。
她早该预料到林芸的性格根本没办法和谈,她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护士从外面跑进来,“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吵闹!”
林浅浅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将桌上的银行卡折断扔进垃圾桶,“好,我以后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她大步离开病房,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跑去地铁站的时候,最后一趟车也已经走掉了。
林浅浅只能打车。
可这是除夕夜,又下着大雪,她根本打不动车。
周围甜蜜恩爱的一家人和小情侣们时不时从旁边路过,照片拍个不停,将绚烂的烟花融合到快活的气氛里。
林浅浅开始加价,出租车豪华车什么车都选了,价格也加到大几百,可是根本没有人接单。
她的情绪逐渐开始崩溃,给鹿吟打过去的电话却发现那边已经关机了。
林浅浅的心里彻底慌了,鹿吟应该是已经猜到她撒了谎,不然她不会是这个反应的。
悔恨的心情和焦急交杂在一起,她生出浓郁的内疚来。
可还是打不到车,她只能去找共享电动,用手拍去座位上面的雪,片刻都不敢停留地往家里去。
雪天路滑,车子又差,她一路上不知道打滑了多少次,可她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扶起车子继续往前赶路。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林浅浅一路狂奔,双手和脸颊冻得通红。
周围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所有人都用参差不齐的声音喊着‘新年快乐——’
烟花不要命地奔向空中,明亮又刺眼,几乎要把林浅浅的眼睛灼伤。
她看了眼时间,她回来得太晚了,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答应鹿吟的事情,她还是没能做到。
客厅的灯大开着,到处都亮堂堂的,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年夜饭,精致的蛋糕放在一边,蜡烛也被拿了出来。
一切都准备就绪,可人却消失无踪。
林浅浅脱了外套,敲了敲鹿吟卧室的门,没有人应答她。
她又一次打了电话过去,余光瞥见餐桌上黑屏的手机,还有一瓶耗油。
跟她刚才在楼下便利店拿的那一瓶没来得及结账的牌子一模一样。
完了。
林浅浅此刻的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她打开卧室的门,看见一个身影卷着被子躺在床上,孤独又落寞。
女人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林浅浅不敢把动静放大,蹑手蹑脚朝着床边走过去。
她将自己的衣服一层层脱掉,知道自己的手脚冰冷,疯狂往掌心里哈气,想要取暖。
可她实在等不及,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躺进去。
怕冰到鹿吟,只敢在床边瑟瑟发抖,不自觉地吸着冷气。
鹿吟许久都没睁眼,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
林浅浅认真地看着女人的面容,发现她睡觉时也并没有很安心,眉头微皱,薄唇微抿,看起来像是有很多心事。
视线逐渐模糊,林浅浅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肚子的委屈却不敢说出来。
她辜负了鹿吟对自己的期待,也没能办到自己想要的。
摔倒数次和挨了一巴掌的疼痛在此刻终于涌上来,她在鹿吟面前什么都憋不住,只想要她抱抱自己,安慰自己。
可林浅浅还是不敢吵醒鹿吟,就这样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她们今天连一句新年快乐都没来得及说。
抽噎声还是不小心露出来,林浅浅吓得屏住了呼吸,双眸含泪看向鹿吟,伸出手轻轻地去摸女人的脸。
鹿吟终于睁开眼睛,看到她泪眼模糊的样子,什么都没问,就只是淡笑着道,“林浅,不跟我说一句新年快乐吗?”
林浅浅被这句话搞得泣不成声,她冲进女人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姐,新年快乐……”
她哭出声来,彻底不管自己的样子有多滑稽,她的脑袋埋进女人的颈窝,豆大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
鹿吟的手附上她的背,轻轻拍着她示以安抚,她的眸光情绪微敛,脑子里盘着林浅浅的遭遇。
她的手又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揉着她已经明显肿起来的半张脸。
鹿吟不去问她疼不疼,就只是皱着眉,眼睛里满是担心。
林浅浅顾及着鹿吟的手伤,不敢让她过多用力,便摇了摇头,“姐,我不疼……”
鹿吟不问,她也不想解释,哪怕她知道鹿吟会猜出来自己这么狼狈的原因,可她就是不想把自己的苦难暴露在她的面前。
冬日里孤独躺下的驯鹿在此刻终于得到毛绒绒草地的陪伴,只是那野草也被打得残破不堪。
她们互相在冬日里取暖,隔绝了热闹的人群和烟火,在紧闭的空间里互相吸收着彼此的气息。
“新年快乐姐,我回来得太晚了,对不起……”除了道歉林浅浅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只是紧张地攥紧被子,想让鹿吟原谅自己。
如果不原谅也没关系,挨打挨骂都是她自找的。
她明明可以跟鹿吟过一个美好的新年,却还是抛她而去了。
这甚至是第二次伤害,林浅浅无法预估鹿吟的心情,只是想着该怎么尽力挽回。
“为什么道歉?”鹿吟笑着看她,“不要哭,什么时候都不要哭。”
除了自己造成的林浅浅落泪的原因之外,她不会去安慰林浅浅的任何一次泪水。
如果有人伤害了她的妹妹,那她最该做的不是安慰,而是去解决那个人。
第69章 第 69 章
大年初一的早上, 林浅浅盯着红肿的眼睛爬起来的时候,鹿吟已经不在床边躺着了。
餐桌上昨晚的年夜饭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但放了一晚上, 卖相看起来已经格外不佳了。
桌上的手机已经不在了,林浅浅打个电话过去, 听到浴室那边传来的手机铃声之后便挂掉了。
“要热一热吗?”林浅浅看着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女人,指着问。
“不用,我去趟画室。”
“今天不是初一吗?为什么还要去画室?”
“值班。”
林浅浅的眼睛因为浮肿睁开的时候会发酸,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将酸涩的感觉驱散,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她。
昨晚没能陪鹿吟度过零点, 她睡得不怎么好, 凌晨的时候醒过来几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几天该怎么陪陪鹿吟。
“你在因为昨晚我撒谎生气吗?”林浅浅打算直接问她,这时候正是过年,她不想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冷战上。
“没有。”
鹿吟的表情很坦荡,林浅浅看不出来她平静的面孔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如果你生气的话, 我可以,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就当是我弥补错误了。”
毕竟跟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关系到过去,林浅浅不想让过去的错误重蹈覆辙,更不想再次因为这种事情跟鹿吟闹矛盾。
但很显然的是, 鹿吟的表情没什么所谓,看起来比她要轻松多了, 甚至不把那当成一回事。
这让林浅浅的心里愈发慌乱, 毕竟四年前,那场大矛盾发生的时候, 鹿吟就是默默做好了离开她的准备,表面上的她也是这样一副平静从容的面孔。
对于这种事情鹿吟越是不当回事,林浅浅就越觉得其中有大问题。
“画室里节假日都有人值班的,恰好轮到我了而已。”鹿吟告诉她,“昨晚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没来得及。”
林浅浅沉默了几秒钟,看着满桌子的菜心里开始发酸。
她第一次努力做这么多菜,虽然不是自己完完全全掌握的过程,但在鹿吟的教导下,她做的菜好歹看得过去,昨晚尝的时候味道也不错的。
但就这么浪费了,甚至连一口都没有动,实在太可惜了。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林浅浅这样问她,并不想把满肚子的遗憾告诉她。
过年就是要陪家人,她现在就只有鹿吟这一个家人了。
“你在家里待着。”鹿吟这样告诉她。
林浅浅张张嘴巴,还想要再确认一遍,但看着女人的神情,她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她拿了筷子,将冷掉的菜送进嘴里,“明明很好吃的……”
她暗示着鹿吟,希望她可以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要不要帮你热了再走?”鹿吟又问她。
她还是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或许是假装听不懂。
林浅浅没再强求了,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了一句,“那你要早点回来。”
鹿吟深深看她一眼,拿了玄关处柜子上的钥匙便出了门。
听到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林浅浅冷哼一句,但语气里满是不舍。
“明明就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又不肯直接告诉我……这样有什么意思……”
她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所有事情告诉鹿吟,她现在也不想对着她隐瞒。
况且她经历的事情不多,她需要有人来告诉自己,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毫无疑问,鹿吟是最正确的人,别人她也不相信。
鹿吟要是不愿意听她讲,那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了。
昨晚的雪下得不小,路面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不少人拿着铲子馋雪,路面湿滑。
鹿吟将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拨了一则电话。
值班这件事情她其实无所谓,于苗要是给她排了班,那她也不会拒绝,顶多也就是跟林浅浅在另一个地方打发时间而已。
但现在,她不想跟林浅浅过多接触,她怕自己会心软。
她现在似乎没了原则,做出的所有事情都从林浅浅的身上出发。
那毕竟是林浅浅的母亲,她的视线多落在林浅浅脸上一秒,犹豫的时间就会多出一秒。
等她把想要做的事情做完,再去陪林浅浅也不迟。
过年对她来说意义并不重要,陪在一起是最重要的,她不需要在特定的节日里陪在一起,只有把糟心的事情处理完,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电话终于拨通,鹿吟笑着道,“张姐,辛苦您大过年还帮我的忙了。”
“我想要调查一下那张银行卡所有的消费记录,银行卡持卡人的信息我已经发给你了。”
“对,她是我的母亲,重组家庭。”
“还需要什么材料的话我可以一并发给你,麻烦您了。”
鹿吟朝着画室去,刚到的时候手机上就收到一份文档。
她走进办公室,跟值班的人打了声招呼,便把这张消费记录表打印了出来。
“鹿老师,过年还来这儿?”值班老师问她。
“陪您一起打发时间。”鹿吟笑着回道,“如果有人过来找我的话,您帮我告诉她,我在值班,但不知道去哪儿了。”
值班老师闻言,也不具体问,只是点了点头。
鹿吟道了声谢,回了车子上坐着。
她看着这笔原始金额几百万的银行卡,中间还多了一笔近千万的收入,她意识到是原来那套别墅被卖掉了。
支出多数是一些名牌衣服、鞋子和包包。
长长的消费记录上鹿吟一点点往下看,发现在童装上还消费了很多钱,并且是男款童装。
并且还消费了一笔价值六位数的男士手表。
鹿吟搜到订单号和服务电话,打过去问了情况,把林芸的信息说了一遍之后,那边就相信了自己是她的女儿,还说祝您一家三口生活愉快。
一家三口?
什么时候还多出了一个姓苏的父亲?
不过,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名字格外耳熟,毕竟A市做生意的人不少,发财的人也不在少数。
经营机构时间也不短了,跟画室来往的生意人也有很多。
但她不管这些,想了半天没能想出具体的,便开着车往私人医院去。
在看到问诊室的那一秒,鹿吟的脑子里闪了下,好像想起来这么号人物是谁了。
“鹿老师,大过年的不陪家人,来医院可不太妙啊。”钟时雾抬眸看她一眼,“当我这医院是收留所呢,一冷战就往我这里跑?”
“我有事情找你。”鹿吟把消费记录递给她看,示意她看上面写的那个苏姓名字,“这个人有个儿子,在你这里看过多动症,你还记得吗?”
“在我这里看过多动症的小孩子可不少,我怎么能每个人都记得?”钟时雾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张长长的消费记录,奇怪着鹿吟什么时候会因为这种事情找她,“这是阔太太的日子啊,不仅给自己买奢侈品,还有老公和儿子。”
鹿吟不理会她后面那句打趣,“但被钟医生拉进黑名单的病人可不多。”
钟时雾闻言,顿了下,在脑子里慢慢回想起来,颇为无奈地笑,“我就这点儿笑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小男孩年纪小,脾气大,被带来的时候将问诊室闹得天翻地覆,还将钟时雾一个手表打翻在地。
每块手表可都是她的宝贝,当时可给她心疼坏了。
那时鹿吟刚好过来复查,便亲眼见证了这场闹剧。
“好端端的,你提这号人做什么?这不是故意给我找罪受?”钟时雾翻了翻手机,“不过这小孩子的父亲当时还问过我几次,想让我继续帮他儿子看病,但我没答应来着。”
她查阅了一下手机上的消息,“哟?喜事啊?一周前订婚了。”
看到订婚照片上,那张女人的脸,钟时雾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
她抬眸看向鹿吟,似乎猜测到了鹿吟过来找她的用意。
钟时雾想了想,“苏家也就是做点小生意,运气好赚了点钱。”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人总有运气差的时候。”鹿吟看着桌上的糖果,不是些甜的,满满的都是酒心巧克力。
钟时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手从抽屉里的糖果盒里抓出一把别的糖果跟巧克力丢在一起。
“也是,听天由命吧,谁也说不准。”钟时雾跟她对上眼神,“就因为这个事情大过年跑过来找我?”
“事情总得分个轻重。”鹿吟的眉眼锐利,凝神望着桌面,“况且,我安心不了。”
“钟医生,我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鹿吟思索了会儿,重新看向她,“我的妹妹需要社交,她一个人闷着也不好,年后,她倒是跟她的好朋友经常聚一聚。”
钟时雾靠着椅背,手里的笔转了转。
鹿吟最会利用周边的一切来达成她自己想要的,无论是之前刻意断掉林浅浅的社交,以及现在不动声色地让林芸远离。
鹿吟背后做的事情不少,但别无二致的是,对于这些真相,林浅浅都一无所知。
眼下钟时雾想要让明遥的病尽快好转,毫无疑问让她跟最亲近的林浅浅常聚是恢复往日性格的最有效的办法。
什么都会成为鹿吟的筹码,包括林浅浅本身。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掉林浅浅的母亲,而真心实意跟林浅浅交好的明遥,被她放在了后面。
“好啊,那我有空陪你去写生?”钟时雾又把这个话题拽出来。
“那得看情况,年后的培训安排比较满,这个我不能做保证。”
委婉等同于拒绝,钟时雾也没再要求。
“来都来了,复查一下近期的状况好了。”钟时雾熟练地递出去一张表,“填。”
鹿吟只是犹豫了一秒钟,便拿起了笔。
“最近吃药正常吧?”钟时雾虽然问着,但能够看出来答案,“看来没有人比你妹妹的监督更有用了。”
钟时雾也不抱着鹿吟会接这个话茬儿的准备,便打量着她,发现她的右手微肿,“手伤又复发了?你该去拍个片子,冬天总是疼也不是个事儿。”
“没事。”鹿吟淡淡开口,掌心的筋倏地拉扯了下,疼痛迫使她皱了皱眉,拿着笔的手微顿。
“这样拖着可不行,时间长了一辈子也好不了。”钟时雾拿了手机过来,“我帮你联系一下手外科那边的医生,你抽空去做个检查。”
鹿吟没有说话,继续填表,结束之后把笔帽盖上,把表递了过去。
钟时雾看着表格内容,又扫了眼鹿吟的脸。
其实她很难去解释人的占有欲,或许是一种没有来得及进化的兽/欲。
长时间没能得到满足的情绪匮乏造成了过度的变态占有欲,会疯狂地索取来之不易的东西。
作为医生,钟时雾知道这是错误的表达爱的方式。
但作为好友,她又无比纠结地助纣为虐,甚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如果抛开占有欲不谈,鹿吟的身上已经汇聚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所有人格。
而且那很难改变,跟普通人的占有欲也很难分得清。
钟时雾不想跟病人深谈这种话题,因为面前的鹿吟根本不会当成一回事儿,这跟当初她想要帮助鹿吟找回求生意识简直是两件完完全全不同的事情。
思来想去,钟时雾还是扬了扬唇,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手外科,我帮你联系的专家号,别拒绝我的好意。”
“我觉得气雾剂跟活血止痛胶囊挺管用的。”鹿吟毫不留情地‘贬低’了一把钟时雾在过去的好意,“好像比之前的医生开的药好用不少。”
她看着自己的手,“前两天肿得像个包子,现在看来倒也还好。”
钟时雾冷笑了一声,“我看,是爱的魔力吧。”
第70章 第 70 章
为了找到鹿吟的去向, 林浅浅先是去了画室,又怕她发现自己,只好小心翼翼地先往里面观察, 然后再小步往里面迈。
鹿吟的位置不在窗边,从窗户那边看也看不清楚, 她便在门口先往里面瞄了眼。
好像就只有一个女老师。
老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过去,“您好,有什么事儿吗?”
“我……”被发现之后,林浅浅也不好再藏着, “我找鹿吟鹿老师, 她在这儿吗?”
“她今天值班。”老师笑着告诉她,“刚才还在的,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浅浅点点头,道了声谢便往宿舍那边走。
这边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她走到鹿吟的房间, 发现门是锁住的。
看来鹿吟也不在这里。
再次回来之后, 林浅浅便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了,她拿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鹿吟打个电话。
但那女人早上对她那么冷淡,明明昨晚还在安慰她不要哭来着,她可不能这么轻松地就把主动权交给鹿吟。
电话不能打, 消息也不发,要是收到鹿吟的消息, 那她还得佯装没看见那般不回她。
她是个有志气的人!
但雪还没化, 哪怕是中午了天气也还很冷。
冷风吹过的时候,台阶上的林浅浅便瑟瑟发抖。
办公室的老师走出来, 见到她一个人坐着,便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去办公室里面等。
哪怕对于林浅浅跟鹿吟的关系知道得并不多,但机构里什么八卦都聊,时间长了知道也知道鹿吟有个特别上心的妹妹。
鹿吟不经常与人深交,敢这么直接跑过来找她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林浅浅还不知道鹿吟什么时候回来,外面的温度又实在太低了,她只好进了办公室里等着。
老师帮她倒了杯热水,把空调得温度调高了些。
“我姐她去哪儿了啊?”问出来之后,林浅浅才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但她也没再改了,因为这老师的表情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也没有过多的诧异。
“我不太清楚,不过这会儿是饭点,应该是去吃饭了吧。”老师说,“你可以给她发个消息问问。”
林浅浅点点头,没拿起手机,往周围打量了几眼,看到照片墙上的人。
她是不是应该偷偷存一个钟时雾的电话,好问一问明遥的情况?
但背着鹿吟这样做的话,她肯定又要闹别扭。
怎么会有这么爱吃醋的人呢?
林浅浅想着便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开始输入电话号码保存在联系人上。
她抬头又低头,盯着照片墙看了好久。
“在偷偷存我的号码吗?”钟时雾站在门口,对着她开口。
林浅浅倏地站起来,手里拿着手机藏在身后,“钟医生。”
“现在画室没什么人,天气太冷了,不用一直开着门,容易生病。”钟时雾走进来,把门关上了,“宋老师,给你带杯热咖啡。”
老师道了声谢,“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值班?”
钟时雾看了眼旁边的林浅浅,笑道,“猜的,准吗?”
这里所有人都习惯钟时雾突如其来的一句调侃,老师颇为无奈,又聊了几句便去忙了自己的事情。
钟时雾的注意力终于放在最开始就先搭话但进门之后又被她刻意忽略的林浅浅身上。
她在林浅浅对面坐下,打量了她几眼,“存我的电话做什么?”
这话问得太直白,倒让林浅浅的心虚无处可逃。
她一直是没办法跟钟时雾对视的,毕竟这女人压迫感太重,眼下鹿吟又不在,她连个大腿都抱不了。
但原因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林浅浅便如实回答,“我想跟明遥见面,但她的手机总是打不通,消息也回得很慢,想着联系您会方便一点。”
“那个是机构的工作电话,你存了也没用,我现在不负责这边的事情。”钟时雾跟她说道,“私人电话的话……”
林浅浅的眼睛急切地看着她,想要她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像也不行,要不你去问问鹿吟?”
“那不行!”林浅浅有些急了,双手端着杯子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水。
问鹿吟能不能要别的女人的号码,她真是想挨打了。
上次屁股挨了那么多下,令她困窘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种情/趣目前不能玩多了,不然她的阙值会被拔得很高。
“那没办法了。”钟时雾惋惜地开口,“我还想着来这里找鹿吟呢,没想到你在这里。”
林浅浅看到她只拎过来一杯热咖啡,好像有哪里的细节对不上,但她也没有思索出来。
反正鹿吟对她冷脸,看样子今天也不一定会早点回家,那她不如自己找点事情做。
“钟医生,您知道明遥现在在哪儿吗?”
“在医院,上班。”钟时雾摸透她心里的想法,“你想见她?”
“可以吗!”林浅浅怕钟时雾又是刚才的答案,便对着她扬了扬手机,“我会跟我姐说的,要是我能去的话,她是知道我在哪儿的。”
钟时雾只是看了她几秒钟,对于林浅浅这种自己往枪口上撞的行为表示深深的同情。现著腐
殷切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钟时雾不想拂了她的意,想到鹿吟又会有些头疼。
但想到早上鹿吟来找她那件事情,好像她应该再借一把力,让林浅浅这小姑娘主动一些。
“算了,我带你过去吧。”钟时雾跟旁边的老师打了声招呼,起身朝着外面走。
林浅浅喜出望外,把围巾围了好几圈兴冲冲跟着钟时雾走向车子。
钟时雾帮她开了后车门,林浅浅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坐上去。
她没有跟钟时雾单独待在一起过,而且坐后排的话好像很不礼貌,可钟时雾帮她开的就是后车座的门。
“浅浅?”
听到喊声,林浅浅应声抬头,看到副驾驶座的人,想也没想便上了车,“明遥!”
“你跟钟医生一起来的啊!”林浅浅把担忧完全抛到脑后了,“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跟着出来见病人。”明遥说道,“已经忙完了,现在要回医院吃饭。”
钟时雾上了车,看了眼明遥,“你想坐到后面去吗?”
“想。”明遥应完直接下了车,跟林浅浅并排坐在后座。
现在的明遥好像比年前活泼了不少,这是显而易见的。
林浅浅奇怪明遥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快,不过看起来倒是比之前的样子健康很多。
到了医院的时候,钟时雾独自回了问诊室,林浅浅跟着明遥倒是白吃了一顿医院的工作餐,营养搭配很均衡。
明遥说了很多她最近的事情,但绝口不提过于敏/感的,只让林浅浅放心,她跟钟时雾现在在一起过得很好。
饭后,林浅浅便跟着一起去了问诊室旁边的资料室。
钟时雾见她来,给她拿了沓新的资料袋,“近期的复查材料,你装订一下。”
明遥点点头。
林浅浅看着她忙,看到钟时雾离开这里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过年都不休息吗?”
“过年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明遥把材料分类,“况且钟医生今年都没出国,在这里陪我,不然我得一个人过年了,在这里忙着也挺好的。”
“你什么打算啊?”
“还不知道,钟医生说我的病还没好彻底,年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去找新的工作了。”明遥想了想,“找一份专业相关的吧,虽然我对国内的就业行情不是很了解。”
明家的公司她肯定是去不了,明仪除了给她钱让她走远一点之外,不会告诉她任何公司的事情。
但明遥还是想自己做个未来规划。
林浅浅觉得她的想法倒也不错,顺手拿起了一份资料帮她装进档案袋。
但瞥见表上的名字,她仔仔细细拿过来看了看,“这是我姐的复查表?”
她拿着有些犹豫,“这个我能看吗?算不算暴露病人隐私啊?”
明遥看了眼墙上的监控,什么也没说,委婉地看了眼林浅浅,把她手里的复查表装进了档案袋里。
她还是得工作负责一点,不然钟时雾可能会生气的。
这张没来得及细看的复查表弄得林浅浅心痒痒,她想要去问一问钟时雾关于鹿吟的情况。
药她盯得很紧的,每顿鹿吟都被在她的‘施压’下吃了,就是没能陪鹿吟一起来复查过一次,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但她也不好让明遥为难,便朝着问诊室。
钟时雾正在跟病人沟通情况,余光瞥见窗边那个扭捏的身影,就知道那张她刻意放进去的复查表被看见了。
十几分钟过去,她将病人送出门,终于看向椅子上的林浅浅。
“我能……”林浅浅举手道,“我能知道我姐的复查情况吗?她什么时候来复查过啊?复查过几次?情况还好吗?药我都按时让她吃了,一顿都没错的!”
“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回答哪一个?”钟时雾看着她,失笑道,“进来说吧。”
在问诊室坐下的时候,林浅浅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桌上依旧放着一张复查表,不过名字是别人的。
或许是刚才离开的病人。
林浅浅心里想。
“医院不会暴露病人的隐私,但介于你是病人家属,可以向我了解情况,我可以有选择地告诉你。”钟时雾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眸光锁定她。
林浅浅又垂头看着桌面,避开这个女人的眼神。
“你好像很紧张啊?”钟时雾颇为无奈,“我这里有不少糖果,你喜欢哪个?”
“都行。”林浅浅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钟时雾在她面前放下几个酒心巧克力,“明遥比较喜欢。”
林浅浅拆开一个塞进嘴里,眼神飘了下,“我姐她现在应该比以前好很多吧?”
“鹿吟以前的样子,你清楚吗?”
第一个问题就把林浅浅问住了。
她一点也不清楚,而且鹿吟根本不可能告诉她这些。
她唯一的了解,就只有发现那副她的裸/体画时,那晚鹿吟对着她失控的样子。
或许在过去四年的每一个夜晚,鹿吟都在这样艰难地消磨时间。
“我不知道。”林浅浅变得失落,关于自己的错,尤其在鹿吟身上的,她向来承认的很快。
想要接近鹿吟,了解她的一切,但大半年过去还是没能做到多少,是她自己的问题。
“没关系,每一个正确的决定,在什么时候下决心都是不算晚的。”钟时雾安慰她一句,“我还是先问你,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林浅浅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被问过不止一次。
现在,已经是钟时雾第三次问她了。
她不想再犹豫委婉,终于对上钟时雾的视线,“我姐搬家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一定过得很痛苦是不是?”
钟时雾收敛笑容,“你觉得鹿吟会想让你知道这些吗?”
“会,我觉得她会。”林浅浅诚恳地回答,“我应该了解全部的她。”
她也会了解鹿吟所有的苦痛,亲吻她每一个独自舔舐过的伤口。
“你们发生过冲突吗?我希望你把每一个都如实告诉我。”钟时雾起身将问诊室的门反锁,“每一个细节。”
林浅浅沉默了好久,会想起那个窒息的平安夜来。
钟时雾静静听她讲了二十分钟,将抽纸递给她让她擦眼泪。
“溺水死亡这种死法,水会从鼻子和喉咙里灌入身体,造成一种窒息感,人的求生欲哪怕是自主寻死在会在这种时候疯狂地挣扎,但身体瘫软无法作为。”钟时雾想了想,“你觉得你经历过这种感觉吗?”
林浅浅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溺过水呢?
但很快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或许跟那晚窒息的感觉很像,但……”
“很接近对吗?这是跟你承受到的感觉格外相似的一种死法。”钟时雾说,“一个人伤害了别人,就应该用同样的手段来惩罚自己。”
这次林浅浅反应得很快,眼泪奔涌而下,“你说我姐她……”
“我送了她不少画框,她虽然不喜欢别人送她礼物,但每次都会用画框将那幅画裱起来。”钟时雾说出了自己看到的,“我看到的那幅画,你穿着白色上衣和蓝色牛仔裤,很青春很有活力。”
鹿吟不会将那副变了画给别人看,这也就是后来她送的画框没有再被使用的原因。
在她见不得光的欲/念完全冲撞了画之后,她会选择把欲/望藏起来。
人总有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事情,但这对于鹿吟来说并不排在首位,她最先想到的是,保护这样赤/裸而又纯洁的林浅浅。
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了林浅浅,哪怕那画魔是假的,是不存在的幻觉,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做出了伤害。
她无法原谅自己,也不能做出弥补,那就只能将画魔承受过的伤害自己再承受一次。
“现在那幅画已经被毁掉了……”林浅浅用袖子擦眼泪,羽绒服上湿痕斑斑。
“真实的人已经回来了,信仰就可以转移了。”钟时雾露出笑容,“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轻飘飘的一张纸上,不是很可怜吗?”
“她不可怜!一点也不!”林浅浅第一次大声反驳钟时雾,“我姐她会好的,她现在就很好!一直都很好!”
跟很多小孩子都相处过,钟时雾对于这种一惊一乍反驳她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只是受下了这些话,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只是一种状态形容。”
“那也不行!”林浅浅依旧固执。
“好吧。”钟时雾无奈妥协,又给她递过去一包抽纸。
林浅浅重新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抽了纸巾拿在手里算是跟钟时雾‘握手言谈’,“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我只能诊断病人,跟病人本身进行沟通和药物治疗。”钟时雾平静地看她,“至少你跟她的相处方式,需要你自己摸索。”
“可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
林浅浅说着鼻子又发酸,就像今天早上那样。
如果顺利的话,她们会在早上把年夜饭热一热,现在正在进行美好的午休,或者会在外面逛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找不到鹿吟的人,大年初一还在医院的问诊室哭哭啼啼。
“你是她的妹妹,你不应该最了解她吗?”钟时雾把林浅浅带到这里来,也不是为了控制鹿吟的病情,让她按照自己的治疗方法去。
抛开别的不然,每对恋人的相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她们这种复杂的关系,从开始到现在都很难用简单的形容去描述。
有时候病情的转好并不能看白纸黑字的诊断结果,而是这个人表达出来的情绪是否积极向上。
在情感关系上,她作为鹿吟的朋友,也作为鹿随的朋友,没办法让鹿吟接收到自己任何的正面情绪。
毫无疑问的是,只有林浅浅有这个能力,她作为鹿吟的心理医生,从头到尾也只是在用药物帮助鹿吟而已。
钟时雾看着她,“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故事虽然老土,但毕竟很有道理,不是吗?”
“我会的。”林浅浅不止是在跟钟时雾做保证,更像是在跟自己下决定。
她会找到最合适的突破口,把所有矛盾都跟她讲清楚。
要是鹿吟不听,那她就日日夜夜骚扰她,每晚都躺在她的耳边吹风。
虽然她一天了依旧没能想清楚鹿吟为什么突然又对她冷淡,或者又对她隐瞒了什么事情。
但她才不管鹿吟为什么不理她,她就要自我一点,把鹿吟不专心的心理好好掰回来。
“好了,鹿吟已经早已经回家了。”钟时雾帮她揭穿了一个谎言,“画室那边根本就没排她的班。”
林浅浅吸了吸鼻子,又在心里嘀咕鹿吟,骗她骗得那么得心应手。
送了林浅浅出门之后,钟时雾很快就收到了几条消息。
上面写了关于某个苏姓男人的背景调查。
简单地扫几眼之后,钟时雾暗自感叹了一句,“逃了这么多税啊……完蛋咯。”
钟时雾把抽屉里今天早上鹿吟的复查表拿了出来,跟年前几次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鹿吟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可以正常生活和处事。
只要林浅浅周边一切安好,对于鹿吟来说就是真正的康复。
但林浅浅遇到麻烦,只会勾起鹿吟的报复心理。
钟时雾不想评价其中的好坏与否,她只想抛开心理医生的身份,希望自己身边的所有人能够平平安安。
医院门口有不少出租车,林浅浅坐上去回家,给鹿吟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依旧没有人接。
林浅浅心里想着如何拿捏这个不把她当回事的女人。
不如……
偷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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