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努力在年假期间做了几次松田阵平的开导工作,性子比较倔强的卷毛内心有松动,但不多,好在效果还是有的,半长发的青年乐观的想着只要再去晓美秋也那边推一把,那重回左拥右抱还不是指日可待。


    可是新年假期结束后他却并未在部门内碰见晓美秋也,正巧负责人那几日也因为一些突发的事务要处理而没现身,萩原研二估摸着或许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任务正在进行中,倒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调岗文件下发至各部门,他才感觉像是被当头一棒——


    晓美秋居然打申请调到搜查一课去了。


    正常来说,资历尚浅的警员是没有资格随随便便就要求变动所处的部门或岗位的,即使你主动提交了申请,在重重审核下也很难被高效实现,被拖个一年半载到杳无音讯都是常见情况,更何况晓美秋也的调岗申请居然还是年后收假的第一天提交的,据说他和负责人连着几日没来上班,是因为在接受秘密的审查。


    更多的细节由于负责人三缄其口,不管是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很上心的萩原研二,还是听到风声后难以置信的松田阵平都无从知晓,他们只好猜测,或许因为是珍贵的cissp的原因,晓美秋也的调岗申请被以旁人无法理解的速度通过了。


    他突然决定加入爆/炸/物处理班,又突然决定离开爆/炸/物处理班。


    “……怎么会这样。”


    看着隔壁柜门上曾写着晓美秋也姓氏的标签被抽走,从前置满了个人物品的内部被搬空,脸色罕见的十分难看的萩原研二握着柜门的把手,被这意想不到的剧情走向刺激的心里发慌。


    他看向同样阴下脸的松田阵平,一时拿不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按理说现在是应该去找晓美秋也问清楚缘由的,可是……


    可是那点好不容易靠努力劝说才从松田阵平那里引出的温情又一次冷却掉了,在最初的惊诧过后,被这场莫名其妙的不告而别彻底激怒的松田阵平在冷笑着说了一句“随便他”之后,竟然真的像是将晓美秋也这号人干脆利落的从自己的世界里抹去了一样,在那之后的数个月中,不但一次都没有提议过去搜查一课看看情况,甚至连晓美秋也的名字都再也没说出口。


    完全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僵的萩原研二心有不甘却不想触霉头,于是他只好悄悄去私联了人在搜查一课的伊达航,将大多数的精力都分给了案件的后者吓了一跳,他并没有察觉到小伙伴之间的暗涌,不是因为毫不关心或者过于迟钝,实在是因为——


    “晓美他没有表现出很失落的样子啊?”


    伊达航不敢相信:“很正常的在上下班,很正常的在和同事们交谈,之前确实有人问过他为什么突然决定转部门之类的问题,他也态度很好的回复说‘因为有要找的人’来着,总之不像是在人际关系上受挫所以选择了逃离的样子啊。”


    萩原研二的第一反应是:不管是松田阵平还是晓美秋也,这两个人还真是都很擅长装模作样的逞强啊。


    他看的很清楚,表面上看着没受到影响的松田阵平实际上只是拉不下脸去求和罢了,虽然在大方向上他的观念的确没错、最多只能埋汰他在矛盾中的态度激进了一些,可是初衷并不是想要和对方绝交的松田阵平像这样只是一味的辩解谁对谁错显然是毫无意义的,于是最终导致了完全错误的结果。


    那么,听上去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晓美秋也难道就这么放下了吗?他本身就是将感情看得极重的、心思略有些敏感脆弱的人,却因为得不到原谅而在期待和好的日子里又一次被排挤了,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举措,想必也是因为多次无果的示弱求和而身心俱疲了。


    ……真的就是互相折磨啊,这两个人,明明只是约着随便干点什么,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说开说清楚的事,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晓美秋也的行为是出格了点,松田阵平的态度是过激了点,但仅因为这点事情就闹到陌路是否有些太过了啊。


    “班长,你有没有办法帮我约一下aki酱啊?”


    萩原研二苦恼道:“可能,可能是因为新年那会我选择了站在小阵平那一边拒绝了他的缘故,aki酱现在都不理我了,不管发出去多少邮件都是未读,哇……我快愁死了……”


    伊达航实在想不到萩原研二做了什么会被连坐,于是他就询问了一下。


    “你们三个可真是……”


    听完全程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伊达航扶额道:“我记得哪一次喝酒的时候晓美还说过跟你们两个一起过年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的事……结果闹了矛盾后你们俩今年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东京了?”


    当然知道这件事做的不对,可是萩原研二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委屈:“没办法啊,小阵平那会正在气头上,不过他也只是说‘给秋那家伙长长记性’罢了,并不是打算就这样绝交的啊。”


    伊达航:“……”


    啊,没错,从小到大黏在一起的你们俩觉得只是一次邀请而已,但对晓美秋也来说,重要的友人在重要的节日拒绝了接纳自己,可能就跟天塌了没区别吧。


    “……我知道了,会把你的意思传达给晓美的。”


    同样不愿看到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伊达航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萩原研二的请求,他严肃的告诫对方:“但是最好像之前说的那样,你们三个人要找个地方冷静的把话说开啊,大家一码归一码,不要把这件小矛盾搞得更大了……萩原,你可能得多操心一下了。”


    萩原研二当然是求之不得,毕竟他已经在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忽视了晓美秋也充满渴盼的暗示,后悔当初不该自信的认为这两人之间出现矛盾时靠他们自己就可以解决。


    “好哦,班长,本次行动就命名为‘帮助小阵平和aki酱复合大作战’好了!”


    “喂,真是的萩原,别说的他们两个是夫妻似的啊。”


    同盟很快成立了,然而仿佛是警校时的某一场景再现,当初想躲他们的晓美秋也能靠着去图书馆这一单薄的借口就将他们全部闪避掉——如今想要抓住成长了不少的他显然更是困难。


    神出鬼没的晓美秋也连着一个月都没被伊达航找到机会拦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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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暗网上卖掉了部分得手的军火并掏空了靠买彩票攒下的奖金,两周后,晓美秋也得到了一本登记完成的房产证,也就是登记实名情报,里面包含不动产土地及建筑物番号、不动产法务局登记号码、不动产过户登记日期,以及登记名义人。


    值得注意的是,房产证上并非只登记了晓美秋也的名字,还有松田阵平的。


    日本是允许多人共同持有房产的,比如夫妻合买、或是跟朋友一起合买,只要提前分配好对应的比例就可以,因为晓美秋也是一次性付全款,所以不存在偿还贷款之类的问题,那么理论上只要自己高兴,他在房产证上加入谁的名字都可以,只不过是需要加一点手续费的罢了,唯一牵扯到的麻烦只有在房产售出时需要写在房产证上的所有人同意罢了。


    也就是说,松田阵平在毫不知情、一分没花的情况下分到了半份房产。


    值得一提的是,晓美秋也买下的房子就是曾经他和松田阵平同居的那一间。


    送走了眉目间满是慈祥与笑意的房东爷……啊,这一次该说是前房主了,总之,带着丘比再次回到这里的晓美秋也显然内心并不平静,他和松田阵平当初只是作为租客生活在这里,所以无权改动室内的布局和大环境,所以,囫囵买下整套房子的他并不会感到特别的陌生,只要在脑内模拟出成对摆放着的日用品,就足够追忆起那些温暖的点点滴滴。


    他走进曾经那间属于自己的卧室,整个人脸朝上的摔进了被褥。


    “……这样就好,”他喃喃着:“哪怕不管是和阵平还是和研二都已经无法再建立起亲密关系,至少回到这里我就还有力气继续下去。”


    丘比在新年夜的狩猎魔女结束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在我看来,如今所有令你感到不如意的变动都是在改变了萩原研二的命运后才出现的,”它说:“既然这样,只要重新来过并放弃拯救萩原研二不就好了吗?”


    只要萩原研二死了,松田阵平就会变回记忆中那个更成熟理智的、更稳重包容的爱着你的样子。


    只要萩原研二死了,松田阵平的身边就只会有你的身影,他终会和你一起携手回到这里,晨起日落,形影不离。


    只要萩原研二死了。


    ——所以,为什么不重来一次,让萩原研二去死呢?


    在之前的某次轮回重启时,丘比就曾问过这个问题,那时的晓美秋也哭泣着否决了这个残酷的建议,他不惜为萩原研二扛起因果也要救下他,他吼着“要我放弃还不如干脆杀了我”。


    可是这一次,晓美秋也却沉默了,原因很简单、也很荒唐——


    他觉得丘比说的是对的。


    他居然觉得,丘比这疯狂的提议是对的。


    阴暗的想法第一次冲破了感情的防线,他挂着浑身的硝烟味坐在无人的楼顶,孤身一人观摩了整场开放至尾声的新春焰火,就这样吹冷风吹了一宿,直到破晓时分才返回住处。


    冷静下来了——但更可怕的是,他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却依然觉得丘比是对的,正是因为萩原研二还活着,松田阵平饱满的心为他留下的份额只余一小部分不痛不痒的位置,他的喜怒哀乐永远只会优先宴请萩原研二品尝,而他晓美秋也不过是亲密些的过客罢了。


    为了救下萩原研二,他重新开始了四次,在重复的时间里奔波又奔波,流过泪、流过血、毫不犹豫的开枪杀了人,为11月8日升起的朝阳真心的干过杯——


    可是对千辛万苦救下的友人起了实质的杀心,却只不过用了一瞬而已。


    所以,晓美秋也递交了调岗申请书。


    因为,晓美秋也必须要递交这个调岗申请书。


    再呆在萩原研二的身边,万一他真的……


    “你真奇怪啊,晓美秋也。”丘比不解道:“明明很痛苦,却依然要为了别人而选择退步,我以为独占松田阵平的念头会让你不顾一切,没想到你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我签过的魔法少女中,大部分孩子都是会随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下去的哦。”


    随着自己的心意,吗。


    “我当然也是在‘随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下去啊。”


    晓美秋也自嘲的笑了笑:“看,这不是花掉所有的钱买了房子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但是我现在只想说这个啊,丘比。”晓美秋也说:“你残酷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啊,在摆弄过天秤两端后,我觉得当务之急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尽快的搞清楚田代忠嗣异常的原因才行。”


    “我始终记得一件事——如果不努力,阵平他就会死。”


    比无法牵手、无法拥抱、无法相爱更痛苦的事情是看着松田阵平在眼前死去,为了不让那份无法承受的苦果落地,忍受迄今为止从胸口处生出的疼痛感似乎不是很难的事情;况且从经验上来看,想要一次通关救下松田阵平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干脆同那次一样,将这一次与自己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痕的“松田阵平”作为试错石舍弃掉,尽可能的从多个角度试探出正确的方向,为重来的下一次做准备好了。


    至少在下一个萩原研二存活的世界里,他会更深刻的认清自己在松田阵平的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肆意的撒娇任性会变成致命的利刃刺破二人单薄的羁绊;下一次他一定会谨言慎行,好好遵守松田阵平坚持的、认可的规矩,在平淡的相处中等待对方再次心动的可能性。


    和友人位置的松田阵平以恋人的心态相处,他还是太过于着急了,能有今天确实是他活该,下一次的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原来如此,你放弃这个‘松田阵平’了啊。”丘比慢悠悠的晃着尾巴:“真是让人吃惊的决断,以为你还会尝试去挽回的我看来是想得太多了。”


    “我不觉得这算放弃,丘比。”


    坐起身的晓美秋也抹杀了最后的犹豫,他冷下的双眼中满是肃杀和坚定。


    “没有关系的,这个‘松田阵平’的死将会变成下一个‘松田阵平’活下去的机会。”


    “既然和这个‘松田阵平’的关系已经破裂至此,那么……我的战场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


    一旦做好了舍弃这个世界的准备,那么,即使是出格的行动做起来也毫无心理压力。


    比如,忽视掉来自态度软化下来的萩原研二的邮件,躲开明显担起和事佬身份的伊达航,刻意接下需要长时间外勤的案件,在使用电脑技术快速的锁定犯人的位置后,将剩余的时间全部用于与魔女战斗,以及搜捕田代忠嗣的踪迹。


    也就是说,十天的任务期,晓美秋也大概会用1-2天完成任务,然后开始拖拖拉拉,将剩下的时间全部用于私人事务;他的任务全部在死线时才上交,然后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就马不停蹄的开始下一个任务。


    很快,他优秀的任务完成率和高强度的自我压榨就变成了警视厅众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话题。


    晓美秋也明面上的连轴转倒是让屡次扑空的伊达航挑不出刺来,实打实的漂亮业绩有效的堵住了对他能轻而易举的调岗而心生不满的悠悠众口,也扰乱了伊达航的判断——


    “晓美不像是在刻意躲咱们吧,”他说:“他是真的很忙啊。”


    很少用直觉说话的萩原研二却直觉哪里不对,但思来想去,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这生出的不安到底来源于何处,或许是因为那些无一例外标明着未读的邮件,让他窥到了一些不知名的、正在失去控制的东西。


    “松田那边怎么样?”


    “小阵平还是老样子啦……”萩原研二丧气道:“看起来很正常的在生活着,但其实只是在压抑着情绪罢了,你知道吗班长,嘴上总是说着‘心浮气躁乃是大忌’的小阵平居然在拆弹训练中只是因为误触了一次零件,就直接放弃继续训练了。”


    伊达航:“啊……”


    “还有啊,他自己不愿意给aki酱发消息,却会偷偷看我的手机。”


    一想起这个发现就头疼的萩原研二简直要忍不住哀嚎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他想看什么还用问吗?最气人的是,发现aki酱不看我的信息后他居然会拐弯抹角的迁怒我诶!真是的,明明都在意成这样了,到底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去低个头呢!”


    “……松田还在坚持是晓美的错更多吧,或许晓美跟他再道歉一次他就会接受了。”


    “所以说,aki酱之前道歉了那么多次的时候究竟为什么要端着呀——”萩原研二叹气:“这下好了,人家申请调走了现在抓都抓不到,消息不看也不回,这不是完全没机会了吗。”


    “真是头疼啊……”


    “之前还是‘友人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这下可好,彻底完啦!”


    “真是……哈??”


    伊达航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萩原,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友人之上,恋人未满?谁和谁?松田阵平和晓美秋也吗?!


    “嗨嗨,班长,就是你想的那样。”


    愁眉苦脸的萩原研二开始八卦:“这种事情我没确定的话不会乱说的啦,小阵平和aki酱之间当时就是推一把就能变成恋人的气氛啦。”


    伊达航:“……”


    伊达航:“…………”


    他尽量用辩证的心态去审视这两人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可因为有萩原研二的话打底,越想越心惊的伊达航只得艰难的承认——


    “感觉确实……他们俩是谁先喜欢谁的?”


    “我猜是aki酱在射击课上给小阵平出头的时候,小阵平对他的好感度就升起来了吧。”萩原研二撇了撇嘴:“其他的研二酱也不知道了,反正,反正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也玩完了啦!”


    自己还处在热恋期的伊达航只感觉头皮一紧,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行!”


    萩原研二:“?”


    伊达航:“……”


    伊达航:“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他顿了顿,才像是忍受着什么继续道:“松田和晓美既然像你说的那样……呃,总之,那他们两个肯定都是很在意彼此的吧?这个时候的他们当局者迷,那咱们还是得多帮一帮。”


    萩原研二……萩原研二当然做梦都想快进到破镜重圆啊,可是他们连晓美秋也的人都抓不到,这不是在第一步就卡住了吗!


    在二人的临时同盟关系如同风中残烛般岌岌可危时,转机来了——


    巡逻的警察无意间在远离市区的一座桥洞下发现了中田雅菜以及中田恵的尸体,根据初步的调查来看,中田恵死于他杀,而中田雅菜的死因暂且不明。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母女二人殒命的前一天,曾有目击者报告见过晓美秋也和疑似是中田雅菜的人同行,警察根据这个说法摸排了证言中的暗巷酒吧,顺利找到了那间中田雅菜和中田恵曾经落脚的拾荒者小屋,并在屋内搜出了一张写着晓美秋也名字的便签纸,旁边的批注是“委托人”。


    于是,正在执行任务中的晓美秋也被传唤回了警视厅——


    作为第一嫌疑人,他将接受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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