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男友
“月月, 你想什么这么入神?”荀瑶倾斜着身子挡在夏倾月面前,机械地眨了眨眼,像个小精灵。
夏倾月长睫一颤, 微抬目光示意前方摆放的书架。
荀瑶循着方向看过去, 木质书架与视线齐平的那层罗列一本无比精致的时尚杂志,薄膜紧紧塑封着, 艺术字体飘洒却不夸张, 而最夺眼的是下方一串规规整整的烫金行书: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Gracia。
“诶?”荀瑶走近看了看, 仔细回想, 惊喜地发现这个名字与那天在外面高厦显示屏上看到的名字对应, “是她。我回去查了一番资料来着,这位女士在国内的服装设计行业可以说是响当当的头号大人物了。”
夏倾月也上网了解了一些。
Gracia现今三十二岁,大学毕业于京大设计系, 研究生进修于世界六大时装学院之一的伦敦时装学院,已有七年的社会经验,前几年定居在欧洲,去年因为接手了一档大型项目回国暂住。她的服装设计特点以简约、知性为主,整体色调和工艺裁饰都彰显着独有的个人特色,以往各个高奢品牌的时装周上展示的限量高定部分就出自她之手。
她沉稳的时候像在时尚圈销声匿迹,出面之时稍稍掀起的风浪短时间便会霸榜圈内重大头条新闻首页,近两年,尤为去年的微博之夜典礼最令人深刻。
说到微博之夜,昨天,荀瑶还特地重温了一遍直播回放,慨叹说:“微博之夜当晚, 那位顶流女星上台领奖穿的那件礼裙简直太绝了,我现在还能想象到。Gracia的手是上帝打造出来的吧, 好羡慕呜呜。”
夏倾月在网页搜索了下关键词,默了片刻,画面跳转为一个五六分钟的视频片段。视频的主角正是某知名传媒公司力捧的那位顶流女星,而她身上穿的礼裙的主设计师便是Gracia。
视频里,满场灯光登明,女星身着浅白色露背鱼尾长裙款款入场,流水似的平纹欹斜绕于裙身,极细的走线,搭配衬托的缀饰巧妙、精湛,称得上是一件伟大的工艺品。
实话实说,她也好羡慕。
羡慕Gracia这样在领域中熠熠发光的人。
“这件衣服在微博上挂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热搜呢。”荀瑶左滑右滑想继续扒点料出来,没想到设计班的企鹅群消息杀了个措手不及,说是实践课程和专业课程的时间有所调整,今天下午上课之前正式上第一节 课。
她一下捏紧手机,当即拉住夏倾月的手腕,“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一兴奋逛过头了没看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课点啊啊啊啊啊。”
被人拉着一拽的动作猝不及防,夏倾月的手不小心左滑了下,刚才还在浏览的页面退了出去。
她还没看完,好像了看到什么……羽毛球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
打车终于回了京大,到校一路八百米长跑的速度,她们到了宿舍把买的东西放下之后立马赶往实践楼,不辜负希望,赶上了,没迟到就不用扣学分。
班级座位有限,人数只够一个班的,她们赶到的时候只有后排靠近过道余下的两个位置。
只是在进班级走到座位的一小段路程,其他同学往她们身上递的视线很频繁,更准确地说,是看夏倾月。
“怎么了这是?”直觉告诉荀瑶不太对劲。
她们刚离开京大逛个商场的时间又出现什么八卦了?
何沐恩来的时间比她们早,座位也隔开了,三人没坐在一起。身体刚挨到板凳,靠近角落位置的女生凑过来浅浅提了一嘴:“瑶瑶,你朋友好厉害啊,长得漂亮又是豪门大小姐,这样开挂的人生我也想拥有!”
荀瑶更愣了,听得云里雾里,“什……什么啊?”
她知道夏倾月对待朋友慷慨大方,家里是有钱的,因为后者没怎么提起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她猜测夏倾月家里应该是做什么生意,但从没和资本二字联系一起过。
夏倾月看向窃窃私语的两人,神情微怔,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而后看到那个羊毛卷女生又拉着荀瑶给她看了手机上的东西,荀瑶顿生不可思议,脸上藏不住喜色。
又抬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往她这个方向看,感觉自己像极了展示柜里摆放着的、随时会被人买走的商品。
特别奇怪的感觉。
“月月,你太不够意思了!”荀瑶听完小情报,双手叉着腰转身,佯装气鼓鼓生气的模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可爱倒是真的。
“啊?”夏倾月不懂。
“要不是这次DB发售的那期杂志有这么大影响力,我还不知道你是清溪省盛艾集团的千金!”女生抱着夏倾月不撒手,故作垂怜,“你这么低调干嘛啦,我要是有这个身份开学第一天就昭告天下,可怜我两年后才知道……”
DB在京城内一众服装公司的地位当属上筹。
此次期刊一经发售,加之服装的主设计师来头不小,以及服装的整体效果高度和人物契合的程度,刊物销量再创新高,公司效益增长的同时也将主人公推向大众视野。
看得人多了,查信息的人也就多了,铺天盖地蔓延整个网络圈层里,哪怕再低调的豪门世家,只要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也将不可避免地会被找出来。
不知名的网友查到夏倾月和江辞的信息贴到网上随口一个感叹,然后被转发,再被转发,身份随之被公众——
夏倾月是清溪省盛艾集团的千金;江辞是清溪省苏憬集团的少爷。
且两人都是独生。
清溪省是国内沿海地带的一线省区,盛艾集团和苏憬集团与省内其他知名度和影响力颇高的集团一并齐名,在全国知名上市公司排位前列,地位足以见得。
原来是这样。
夏倾月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同学都看她,在来班级的路上也有好多人频频打量她。
“……我不是有意隐瞒。”夏倾月轻叹了声,拍了拍荀瑶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开玩笑道:“假如我第一天开学就说,我是哪个哪个集团的女儿,你不感觉很奇怪嘛?”
“哈哈哈。”荀瑶被她的冷笑话逗乐,“哎呀,你真的太低调了!其实我也不是怪你,就是很惊讶,很高兴!”
荀瑶高兴,距离她们隔了一排的饶侗就不高兴了。
前段时间她还和夏倾月发生了一起不小的争执,况且又是自己先动的手,当时不知晓夏倾月的身份竟有如此这般高,那……她岂不是得罪了她?
得罪了资本的后果……
本来那件事之后,她还想用更恶劣的手段搞垮她,现在只庆幸自己还好没付诸行动。
饶侗忽而身子泛抖打了个寒颤,不敢在细想这件事。
总之,她得找个机会缓和一下与夏倾月的关系,就算是虚伪她也认了,反正她就是个虚伪的人。
最前排的顾鹤收回看向夏倾月的目光。
他也得知了她的身份。
想起那次平面拍摄,公司方选人提了一个要求是素人,四个人中,只有他自己是素人。
她和江辞才是门当户对吧,身份、地位都相符。
上课铃响,代课实践老师手拿书籍走进教室,她的声音不大,戴好扩音器为同学们讲解这一堂课的主要内容。
实践课讲求实践,有个作业需要全班同学分成六个小组,人员自行结合,眼疾手快的同学已经找好熟人分好了,饶侗还想着问顾鹤的意见,却被好友回扯到他们的队伍里。
最后,夏倾月、荀瑶、何沐恩、顾鹤,还有其他的两位同学分到了一组。
这个作业需要出一件服装的初稿,组内的成员一一把他们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哪些元素比较新颖,又或者哪些设计更能让服装本身大展异彩。
荀瑶转了转手中的中性笔,指节灵活一转将笔递给了夏倾月,嘿嘿笑了笑:“月月画的稿子好看。我画的我自己都嘲笑自己,还好上次的作业在电脑上,手画我就废了。”
夏倾月看了看小组的其他人,几人一致地点点头。
“好吧。”她接过中性笔,而后按照小组所描述的服装特点勾勒线条雏形。
目前课堂资源有限,暂时没有可擦的铅笔,这样画错了可以用橡皮擦擦掉修改,换成中性笔,无形之中增加了这项作业的难度。
中途,小组成员说要不要再绘制个图案什么的,荀瑶说可以,一番讨论过后,图案选定了孔雀的尾羽。
夏倾月抿唇:“我没画过这个,万一画错了……”
荀瑶点亮手机搜索图片,“等等哈,我找个图片参考一下。”
还在搜索图片的间隙,顾鹤说:“我来吧,我会。”
荀瑶抬头,“顾班长全能啊,还用看着图片吗?”
顾鹤:“不用。”
他接过夏倾月手中的中性笔,也许是画过太多次孔雀的尾羽,绘制步骤熟稔,一边画一边普及:“像类似比较复杂的图案可以先画里面定型,然后再延伸外面,不易出错。”
荀瑶赞同,“孔雀的羽毛好漂亮诶。”
夏倾月:“对呀,有没有觉得很像人的眼睛?”
“我第一次画它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画画之际,顾鹤看了夏倾月一眼,她专注看图案,没发现。他温声说:“很漂亮。”
他看她的这一眼,谨小慎微。
不敢,也不奢求。
所有人都没发现,但却被教室外面的一道视线捕捉到了。
彼时,铃声响起。老师说已经下课了,同学们好好休息休息,没做完的作业下节课还有时间接着做。
班内的噪声逐渐扩大涌动。
其中,有的同学刚转专业到这个班,不太认人,她无意看到教室外面站着一个男生。
少年身形颀长,冷棕发色,宽松的连帽卫衣搭配工装裤,颈间银链碎闪,衣品好得简直没话说。他的长相好看,眼睛更漂亮,视线落在班级后几排的一小片范围。
女生忍不住问:“那男生是谁啊?是我们系系花的男友吗?他好像一直在看她。”
“不是,他们青梅竹马你不知道嘛?而且人家的背景更强大,都是豪门集团有钱有势的人!”-
实践教室和专业教室的构造不同,前者的窗户大而透明,从外面看里面,视野更广。
江辞站在室外,他看到顾鹤与夏倾月坐在一排,他们说了什么,她笑了,眼睛弯弯的弧度好似月牙。
气氛融洽。
但以他作为一个情敌的视角来看——
气氛,暧、昧。
下一秒,班里的同学应该是叫了夏倾月一声,指了指他所在的方向。
她转过头,与他的视线对上。
第32章 置顶
江辞怎么在这里?
夏倾月和小组成员打了个招呼, 站起身走出班级。
顾鹤画羽毛图案的动作停住,偏转目光移向窗外,江辞在看他。两秒后, 少年的视线淡淡收回, 无波无澜,且冷。
“班长班长, 赶紧画啊, 我还着急拍照片发朋友圈呢。”有人跟他离得近, 笑着推搡了他一把。
“……啊?”顾鹤游离的思绪回笼, “知道了。”
教室外的长廊。
夏倾月走到江辞面前, 巨大透明的窗户显现出两个人的身影,班里的同学来回扭头观察,视线更多。
江辞察觉到了, 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避开他们止不住想八卦的心,夏倾月跟着他的步子前移,直至两人的身影退出大众画面。
“你在实践楼也有课吗?”她并不知道江辞的课程安排,但告诉了他自己今天在哪栋楼哪个教室上课。
“不是,专业的一位老师在这有个讲座。”江辞回她,左手拿着的一本书递给夏倾月,“我在楼梯间捡到了你的书,来物归原主的。”
夏倾月一看,书确实是她的书,打开书的第一页还有她的字迹——
一个笔画轻重得宜、婉转而美感的‘夏’字。
这是她在书上写名字的特点,只写姓氏,不写名字, 从小学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接过,可能是来教室的时候跑太快, 书不小心从帆布包的口袋里弄掉了,到班级就开始做作业,也没注意,“幸好被你捡到了,这本书我记了好多知识点。”
而后,江辞右手又拿着一盒果茶给她,包装外面的字体全是英文,她一眼认出来,是她最喜欢的那款进口果茶。他说:“盛阿姨让我给姐姐的,她知道你最爱喝这款果茶,专门从国外空运到京大好几箱最新鲜的。”
夏倾月看着那盒果茶,竟分辨不出江辞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说在用善意的谎言缓解她和妈妈之间的关系。
果茶的盒身握在手里,夏倾月的手心被尖角微微刺了一下,痛感像绵密的水流过一般,让她想到了那天妈妈对她说的那句话:“月月,你终究不明白我的苦心。”
语气柔婉,也淡,却往她的心上狠狠一刺。
她咬唇,不再去想。
再度抬眸时,她对江辞说:“马上要上课了,我先回……”
顿住,不明所以。
他的视线像是定格住了,夏倾月微微偏头,下意识看身边是不是有江辞认识的人,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人前来打招呼。她有些疑惑,后知才注意了什么,微扬胳膊用指腹碰了碰自己的唇角,“是有什么东西吗?”
难道是中午在校外吃的韩餐没擦干净?
不应该呀……
江辞回过神,右手攀上后颈,别开视线,“没,刚才在想一件事来着。”
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那我也回去了。”
夏倾月点点头。
转身看到夏倾月进入班级的身影,江辞才从另一侧的楼梯间上了一层楼。
讲座已经结束了,他带过来装好学生的书还落在班级没拿,想回去取,然后就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门口内退场的学生不断,每走出来一个都会看他们一眼。
走近看,女生和男生都眼熟。
江辞问谢澈:“怎么回事,讲座都结束了还不走?”
谢澈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眉宇蹙着刚想说是谁这么没有眼色,一看对方是江辞,蓄势的不耐全散了,“辞,你来得正好,给我当个证人。”
“我说上次她在医院治疗的费用是我替她缴的,那我再要过来应该不过分吧?她不信,跟我对峙了好半天让我拿出证据,这不你来了,你当时可是全程看着的,你来说。”
话题抛给江辞,他看向谢澈,后者一副很坦然的样子。
明白了,敢情这小子留的后手在这呢。
听完谢澈说的,印白在等待江辞的答案。
从她那天在医院认识夏倾月开始,她小心地提出想要和她成为朋友,对于这条朋友申请,夏倾月没拒绝,她也很喜欢印白。后面几天,印白和夏倾月谈天说了好多琐碎的趣事,从中她了解到夏倾月是个好的女孩,也知道她的竹马弟弟江辞人品也很好。
而对于谢澈,经过一段时间同班的相处,她对他的了解停在他是个玩世不恭、不可一世、浪荡而恣肆的世家公子哥,他说的话,对她来说自然是不可信的。
除此之外,她还想离他远远的,因为不想惹上资本。
“江辞,是真的吗?”印白否定不了自己,她太想听到这件事是假的,然而,却并没有如她的愿。
见印白还不相信,谢澈挑了下眉,斜靠在门框上更严实地挡住了她可能会逃跑的路,“再不济去医院查消费记录,看看那笔钱从哪个卡上刷的。”
“不用了。”印白选择相信,明眸看着谢澈,好似能看清深处的任谁都压不垮的傲挺,“多少,我还给你。”
她不想欠谁的。
似是专门置放的陷阱终于有猎物上钩,谢澈笑了,看起来像在回忆具体的费用金额,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在回忆,报的数字跟要讹人似的,“七万。”
尽管印白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匕首扎破了她的手,生出的错觉,仿佛指尖都在滴血。她理智地算了算:“怎么可能是七万,我确定不会这么多。”
江辞一怔,他刚想说些什么,谢澈的话音打断了他,语调闲散,不以为意又欠揍:“是你听错了,我说的一万。”
少爷本性,‘一’还特地加重了咬字。
一万,对孤身一人的她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
“行,你最好没骗我,我挣到了钱会立马还给你。”说完,她绕开谢澈,手心捏紧了书包的肩带,那个白色彼岸花的毛绒挂链一点点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散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江辞看了看谢澈,没管什么,这件事以他的立场好像并没有可以掺足的资格,“既然要追的话,收收心。”
“不是。”谢澈看他进了班级,自己也跟着进去,随便找了个阶梯位置坐下,长腿搭着,驯野不羁,“谁跟你说我要追她了?我可没那么大的善心拿钱到处撒着玩儿,撒走的钱要回来,天经地义。”
“倒是你,你什么时候……”这声反问还没道完,小少爷意识到什么自动断了话。
找到了书,江辞随意转了两下,颇有些兴趣想听他接下来说什么,“嗯?你接着说。”
“忘了。”谢澈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开,“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最近体育界透了点风声,关于羽毛球的巡回锦标赛下个月就到京城了,有没有兴趣参加?”
“你报名吗?”
“报名啊,我还想摘个冠军呢。”
谢澈单手撑着侧脸,“你在羽毛球这项运动取得的成绩这么好,不参加岂不是可惜了?刚好,如果我俩能分成对手,看看这次谁会赢。”
江辞淡笑,“再说吧。”-
接下来的两周里,设计班的大部分课程都在实践楼,夏倾月也来往得频繁,每天的微信步数起码要上万起步。荀瑶一回到宿舍就和她抱怨说上学好累好累,其实,她倒不这么觉得,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一分一秒都很轻松愉悦。
这两周,和母亲僵持的关系也得到了缓解。
盛蓁清楚自己困不住夏倾月,毕竟血缘关系相通,她不想和女儿因此形同陌路,所以,她选择退让,不再拿舞蹈干涉她、阻止她,并支持她追逐服装设计的梦想。
知道这个消息后,夏倾月立马给江辞打了电话,铃声响了没几秒,那边接通:“姐姐?”
“阿辞。”她的声线很开心,“妈妈同意我追梦了。”
“真的?”
“嗯!”
黄昏晕下来的绯色像是将整片天空燃烧,夏倾月倏然捕捉到一朵极似花朵的云,心情更高兴了,“我知道了果茶是你买的,谢谢你阿辞。”
“谢什么,听着多生分。”
听对面,不止有江辞一个人,好像有人跟他说休息好了没,轮到你上场了,模模糊糊的,还有篮球落地的声音。
夏倾月刚从图书馆出来,恰好经过了篮球场,问江辞:“你在哪个篮球场?我现在就在附近不远。”
江辞报了个场地,夏倾月说刚好没事,可以去看看。
篮球场的场地众多,场外均有编号,倒不难找。
夏倾月进了场地里面觉得一个女生的背影很熟悉,她绝对不会认错,“瑶瑶。”
荀瑶下意识应了一声,马尾的弧度格外有活力,“月月,你终于舍得从图书馆出来透透气啦?”
“最近在网络上看了些设计资料,晚上再去图书馆整理一下,不然我睡不着。”
“我是一看书就会睡着哈哈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会儿,没过多久,荀瑶就盯着场上的男友移不开视线:“我男朋友真帅!果然男生只有认真的时候是最帅的!”
夏倾月顺势看过去,江辞和路珩一队,身上的球衣是纯白色,数字是黑色。只不过,比数字更让她引起注意的,是江辞右臂贴的两个创可贴。
为什么会贴这个,受伤了吗?
思及此,休息椅的位置响了一声提示音,清脆。
接着又是一声,好多声。
声音从一个黑色的机能包里面传过来,她见过,是江辞的。
想着发信息的那个人应该是找江辞有什么急事,她打开包,取出江辞的手机,“阿辞,有人跟你发了好多消息。”
场上,江辞刚把球传给队友,暂且下不了场,“姐姐,你帮我回一下吧,锁屏密码没变,你知道。”
时间过得稍久,夏倾月有点忘了密码是什么,六位数,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勉强记起,然后输入,解锁。
谢澈发给他的消息,问他电脑密码多少,他的电脑突然黑屏了,现在有点急事着急处理。
夏倾月一字不落地再次传递信息:“谢澈问你电脑密码是多少?他着急用。”
江辞告诉她:“在备忘录里。”
夏倾月滑到备忘录所在的界面,在打开之前,她默默给自己念了一通“经”。
因为知道备忘录是私人软件,一定要赶紧找到电脑密码然后就立马退出来,不能乱看。
嗯,不能乱看。
看夏倾月眸色坚定,像是要自己一个人打仗似的。
荀瑶忍不住笑了笑,她的朋友太可爱了,小朋友。
夏倾月点开备忘录,她以为要在文件夹的标题里寻些时间,没想到第二个就是。记下电脑密码,准备退出软件的时候,视线无意落在了第一个置顶的备忘录。
她不是故意看到的……
还看清了……
那句话很简短,七个字——
【我想融化她的心。】
这时,江辞远投了个三分球,橙红的篮球命中球框,铁质的框架碰撞玻璃发出一声响动。
“喔!球进了!”队友一阵拍手欢呼。
夏倾月抬眸。
夕阳背景之下,少年出挑的身量被映衬得分外清晰,褐眸笑意浅淡,漫不经心又随意的姿态最为惹眼。
她忘记收回了视线。
受到氛围感染,荀瑶也跟着双手拍了拍,想拉着夏倾月一起为胜利庆祝,却先一步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那个置顶备忘录,双眼满是不可思议:“我去!弟弟明显有情况啊!”
第33章 纹身
声音稍有高扬, 像是一簇升空的烟花殆尽燃力倏然炸开。
夏倾月处在状况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指尖不受控地按了下手机锁屏键,“咔嗒”一声, 黑屏。
“哦莫哦莫哦莫……”这几个字对‘八卦探测机’荀瑶而言比娱乐热搜还要令人震惊, 她竭尽压制自己心情的同时,双手挡在眼前但手指分开, 欲盖弥彰的, “我可以发四, 我真的不是故意看到的!”
夏倾月:“……”
她也不是故意看到的, 怎么就没管好自己……
休息区这边有了点动静, 但没打扰场上正在讨论下一局比赛如何分队,男生们围绕着篮球话题谈天说笑,并没有分出多余的视线注意休息区什么情况。
感情, 荀瑶最感兴趣,她挪动身子往夏倾月的方向近了一步距离,胳膊碰了碰她,“诶月月,待会儿我们试探一下弟弟吧?看看能不能套出话?”
套话?她也试过,无奈没有一点作用。
那时候她还确定江辞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女生,现在再看这句话,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可能做“亏心事”容易紧张,再反过来一捋,是该看看这句话的记录时间。
怎么能这么想?
夏倾月恢复意识,又默默给自己念了一通“经”,要尊重他人的隐私, 况且这个他人不能算他人,是她的竹马。
“我试过。”夏倾月语调温吞, 不紧不慢的,边说边看了看江辞有没有观察她们这边,“但,他说的不是很清晰。”
荀瑶是有男朋友的人,有的时候男友眼神一慌,她就知道肯定有事儿躲着她。她抓住问题延伸:“是不是刻意回避话题?!你问什么他就不答什么对不对?”
回忆起她问他的那个‘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江辞的回答……严谨点不算刻意回避话题。
夏倾月:“……应该不算。”
“砰”的一声,篮球重重砸向地面跃起一道笔直的弧度,直至球面的轮廓覆灭夕阳,又落下,骨碌碌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又一场球赛结束,场上的众人回到休息区,有的喝水的喝水,有的收拾东西打完招呼准备离开,场上,路珩拉着同班同学起了场单人赛,还在斗智斗勇。
男友爱篮球胜过爱自己,荀瑶早就习以为常了,懒得再管路珩。在江辞来到她们这边之前,她对夏倾月递了个眼色,意思是看机会行事。
“姐姐,电脑密码找到了吗?”包里有他带来的矿泉水,他打开喝了两口,问夏倾月刚才的事情。
夏倾月“嗯”了声,手机的提示音像是烫了她一记,才恍然想起电脑密码还没发给谢澈,“找到了,但我还没发给谢澈……”
江辞:“给我吧,我发给他。”
他向夏倾月伸出手,也许因为她坐在椅子上,而他又是站在她面前,彼时的身高差比以往他们并行增加了两三倍,她半仰起脑袋看他,把手机交上。
明明是很正常的递手机,却很像他在邀请她一起共舞。
夏倾月:“给。”
密码这个东西,江辞容易记混,常用的一般存在备忘录里方便查看。他点开备忘录找到电脑密码发给了谢澈,目光一停,第一个置顶备忘录的成像倒映在他的褐眸里,清晰易见。
当初把这句话设置成了置顶,但没锁定。
现在,他不确定夏倾月到底有没有看到。
“弟弟。”荀瑶轻咳了声,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只能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看似不打自招的意味,实则先抑后扬,“那什么,我跟你说声抱歉哈,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置顶备忘录。”
末了,忙补充一句,顺带着把夏倾月拽了过来,想着有个后盾:“只看到了这一个。月月和姐真不是有意的,要怪就怪字太显眼了。”
江辞长睫坠了几分,看不出在想什么,应了声“嗯”。
根据他们之间的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按理说她可以推测出他的心情是好还是坏,这次居然观不出。
气氛突然有点不太对,荀瑶难压的嘴角也下去了,一时间跋前疐后,本来大大咧咧的语气不由转向小心试探:“弟弟,你……应该没生气吧?”
听此,江辞不甚在意地浅笑一声:“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一句从电影里摘抄出来的话而已,看到了就看到了。”
空气流动,氛围破冰。
荀瑶终于松了一口气,翘起二郎腿手肘撑在上面,掌心托着下巴,“电影里摘抄出来的话啊,我还以为你是有喜欢的人呢,有的话,还想用占卜牌算一卦来着。”
原本的套话计划规算得缜密,到头来没想到和感情根本不沾边,荀瑶的兴致也就此熄了下去。正巧路珩招手叫她过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女生嘴上别扭说不愿意,还是蹦跳着步子走过去了。
休息区只余下夏倾月和江辞。
看到备忘录已成事实,夏倾月觉得自己也应该对他道个歉,“不好意思阿辞,当时那个情况,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
“不用道歉。”江辞没认为事情有多大,“我说了,只是一句话而已,姐姐别多想。”
夏倾月疑问道:“是哪个电影啊?我有空也想看看。”
江辞顿了一息:“记不太清了。当时就随手一记,也忘了出自哪个电影。”
行吧。
等她有空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搜到,凭这句话来看题材应该是爱情这方面的,她挺长时间没看过这类题材了。
夏倾月和江辞坐在一排,可能是打球耗了不少力气,累,他拿起矿泉水又喝了几口。
少女视线一转,看到他右臂上的两个创可贴齐齐盖在皮肤表面。她双唇翕张,想问他受伤了吗,创可贴跟随少年喝水的动作与皮肤亘开了一丝缝隙,缝隙之下的是——
一弯墨青色的钩角,似利刃。
又是一处纹身。
那次平面拍摄,她看到他后背的右肩胛骨也有一处纹身,两三句的异国语言,不知晓是什么含义。
夏倾月跳动的心率倏然降空。
她好像低估了他野的程度,两处纹身,也有可能不止。
这小鬼还挺叛逆的。
既然他遮住了,估计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所以,她没再问他-
白天剩下的设计资料还需要整理,晚上,夏倾月去了图书馆。中途,手机震动显示妈妈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起身去馆外接下,母女俩说了一些事情,聊着聊着,后面盛蓁说到了羽毛球的巡回锦标赛,说小辞喜欢打羽毛球,如果他报名,她课程安排不忙可以去现场给他加油,夏倾月听着应声。
重回图书馆,夏倾月看到自己放书的位置走过来一个女生,她向四周看了两眼作势要动她的书腾出座位,座位前面原本空着的位置坐下了一个女生,扬手挡住了那女生的动作。
“同学,这里有人。”好心女生提醒说。
想要动书的女生讪讪缩回了手,走之前还白了对方一眼。
类似这种的情况并不多见,没素质的人才会这样做。
夏倾月目睹了全过程,经过女生旁边的时候对她说了声谢谢,继而看清女生的面貌,不是别人,是饶侗。
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饶侗倒没有多震惊,甚至手掌弯了弯跟她打了个招呼,“好巧呀,夏同学。”
夏倾月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前段时间唱白脸,现在见面又唱红脸,而后淡然坐下,专注记笔记。
“嗐,大家都是同班同学,这么冷淡干嘛。”饶侗主动缓解气氛,平时一下课都找不到和夏倾月说话的机会,这次可得好好把握住,“上次的事情就是个误会,说开了就好了,都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用不着搞这么僵,你说是不是?”
夏倾月忽然懂了,无非不就是饶侗知道了她的身份,这是求和来了。
她笑了声,声音没什么温度,饶侗说的那一串也没回应。
饶侗吃了冷场子,眉一挑,她是想发火的,但碍于两人身份差距颇大,生生把火憋回了心里。又自顾自地说:“你不是羽毛球打得挺好吗?试试参加下个月初的巡回赛呗。据说,总局管理中心的主办方请到了设计师Gracia,冠军会获得一套她设计的独一无二的新中式赛服,还能争取到和本人谈话的机会。”
“唉,我就算了,羽毛球打得烂,不然我才不放过这次机会呢。”她又说了一大串,听着像惋惜,实质是抛饵,想让夏倾月跟她说句话。
图书馆的公众场合,饶侗没完没了地说话已经引起了周遭其他同学的不满,连连看了她好几眼提醒,但她压根不理。
噪音环身,夏倾月的心自然静不下来,她抬眼,眸光冷淡,气势足以压制对方,“安静。”
饶侗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反正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再死皮赖脸地求人家贴着你就失了面子,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之前又念叨了句:“可别错过啊。”
夏倾月正在用铅笔画稿子,饶侗后面补充的话只让她觉得更加心烦意乱,她闭眼沉了沉心,假若心绪再晚平息一秒,手中的铅笔大概率就要断了。
时间快接近闭馆,她又学了一会儿才离开。
路上,凉风婆娑,夜温越来越冷。
冬天将要到了。
少女的短发经风荡漾,被吹得有点乱,夏倾月扬手理了理,忽而发觉短发长了些,已经过了肩膀几分。
“叮——”
夏倾月拿出手机,是江辞的电话。她按着图标向右滑动,界面的时间记录从零开始,一刻一刻增加。
她叫了他一声:“阿辞?有什么事情吗?”
他应道:“有个好消息。我报名参加了下个月初的羽毛球巡回锦标赛,地点就在京城。”
看样子,江辞比她早知道这件事。
这么想着,听到他又说:“姐姐,如果你那时候有时间,能不能来现场为我加油?”
分秒厘厘堆砌,没有声音,夏倾月却听得真切,好似与自己的心跳高度落定。
不知道怎么,坏心情被冲散了,无影无踪。
她莞尔,答应他:“好。”
第34章 抵热
得知这次的羽毛球巡回赛时间定在了下个月初, 挂了电话,夏倾月打开相册找出课表,而后又仔细对照了日历。
十一月的前几天, 课不多, 专业课几乎近无。
虽说夏倾月在羽毛球领域也涉足了一些,但专业能力和综合能力还不及去参加类似这种大型的赛事。
在网络上搜索了一番, 她细细浏览这场比赛的具体情况:省市协会单位独立承办, 报名的选手即代表所属俱乐部资格, 参加选拔赛真正留在赛场的选手, 在初赛、半决赛积分累计达到预备线才能有资格进入决赛。
递层筛选, 程序道道繁琐严谨,同时也说明想要拿下冠军有多么考验选手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
后面一一罗列的信息,夏倾月读完之后按灭手机。
抬头凝望夜空发现, 皎月浮悬,满星璀璨。
是好的征兆吧-
十一月初,京城的气温明显更迭。
白天与夜晚相比温差陡然,夏倾月怕冷,前几天连续上了四次早八课,所以每次出门前都会戴着江辞送给她的毛绒小狗帽子保暖,很软很柔和的布料,她很喜欢。
这天下午没课,也正是江辞通过选拔赛后进入初赛第一阶段的第一场比赛,她和室友们打过招呼刚要离开,荀瑶摁住门板一靠背,门“砰”的一声, 严丝合缝。
夏倾月懵了一瞬,“瑶瑶, 你干什么?”
“心情这么好呀?”荀瑶还是挡着门没让路,双手抱胸不怀好意地挑眉,笑:“下午又不冷怎么还戴个帽子?穿这么可爱……难不成在外面包养了小情人去约会吗?”
连环三连问,夏倾月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呼吸骤然暂停一息,眨了眨眼,“我没谈恋爱啊,这不就是很正常的穿搭嘛。”
“戴帽子是因为外面真的很冷。”去看江辞比赛这件事,她告诉了荀瑶,但看对方的表情应该又忘了,解释道:“没有约会,也没有小情人,我是去看阿辞的比赛。”
荀瑶想起来了,“我刚好在宿舍挺闷的,陪你一起去。”
两人离开宿舍之前,荀瑶退了一步路探出脑袋,“以姐,恩恩有事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你要不要加入我们?谢澈也会参加这场比赛哦。”
本以为韩以会因为谢澈立马同意,却不想表情有些恹恹:“我追人归追人,但一天也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围着他不动啊,人的生活中有的不止是爱情。”
荀瑶“哇哦”一声:“以姐,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又伟岸了不少!”
夏倾月笑了笑,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和韩以在事业方面挺像的,喜欢忙碌,不喜打扰。目前来说,爱情在她的人生中占比百分之三十,余下的百分之七十全都放在设计梦想上。
但,无论计划规整得再百无一失,可能也会有疏漏的时候,就比如……荀瑶对她感情费心的碎碎念。
比赛在京城市区的一座名度皆知的体育馆举行。
两人到了地方下车,入场口已是人山人海的排队浪潮,等排到她们,身份证和人脸识别都无误顺利通过,荀瑶跟夏倾月传了个信号,“后面后面,一点钟的那个小哥哥好帅啊。”
她看过去,果然又听到姐妹的好言相劝,“相信好姐妹一次,我是过来人诶,谈恋爱的感觉真挺好的,有人照顾有人陪,大不了感情没了就分手,反正又不要求非得结婚。”
“……不想谈。”夏倾月坚定想法。
从后场切换至观众席,她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荀瑶无力长叹了声,惋惜该拿什么“拯救”夏倾月。
像是想到什么,女生脊背猛一激灵支起来,“月月,你说你不想谈恋爱,这个可以控制,动心总控制不住吧?不过你单身solo这么多年,知不知道动心什么感觉?”
夏倾月:“……”
爱情类的偶像剧看过有几部。
她挑了一部最有印象的举例子,眸光真诚特别笃定地说:“脸红,心跳加速。”
“俗气。”然后就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
荀瑶给自己自封的称号除了‘八卦探测机’之外,还有一个就是‘爱情大师’,她翘起腿晃了晃,颇为自在,像极了在跟爱情小白传授经验:“虽然这两个也在心动的范围内,但太片面啦。”
“简单来说就是假如你遇到了你喜欢的男生,你会不由自主地想看他,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甚至,见到他之后,自己很满足连笑了都察觉不到,遇到了开心或者难过的事情呢,想分享、又想依赖对方,最最最重要的是!我想一个女生应该都会被男生的细心和温柔所打动吧。心动,真的是特别神奇的感觉。”
这边,荀瑶一边说复述她所概括的心动定义,夏倾月这边逐一每条地听着,听到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的音量在她耳边仿佛自动降了下去,而后,完全消音。
她其实在想,如果这些算是心动的话,那自己有没有过相似的感受呢?
“时隔三天,很高兴又和各位观众见面了!”
位于赛场中央的解说台,解说员一男一女,其中男解说员的表情掩不住激动:“经过初步的选拔赛事,这场羽毛球巡回锦标赛的选手人员已经待定,他们的实力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而胜者最终究竟花落谁家,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女解说员字正腔圆:“让我们有请各代表队的参赛选手登场!”
“哗哗哗——”
观众席尘封的热情瞬时点燃,烈火般燎绕万里荒野,躁脆的声响分贝好似在一个巨型盒子里绵息不止。
选手入口处,身着不一色调的参赛选手有序入场。
夏倾月观望着,直至一道白灰相间的运动服身影引走了她的全部视线。
她看到他了,七号选手。
“弟弟在哪儿呢?”太多人一下子出来,荀瑶差点看得眼花缭乱,揉了揉眼睛集中注意力。不容她再次睁开眼睛,耳边听到夏倾月轻轻说了一句,她错过了:“什么?”
夏倾月耐心重复:“七号。”
这回有了关键指示词,荀瑶只寻了一秒便定住目光:“看到啦,谢澈也在,但是他们不在一组诶……”
话音未落,解说员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叙说比赛规则和选手需要注意的点。比分算法和选拔赛无差,积分累计,按预备线以上排名的先后顺序取优进入半决赛,再之是决赛。
出场次序早在候场的时候根据抽签定好,因为江辞的序号靠后些,下了三场才到他和他的对手。
两人上场,等待裁判示意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能通过选拔赛的选手实力基础并不薄,基础稳固的情况之下,拼的就是心态了。
时间像是持不住的细沙,一分一秒消失降值,比赛到最后,江辞和对手的比分仅差两分之隔,前者领先,后者落后。
许是和对手经过几番对打,最后一局,江辞轻松攻破对方击球弱点取得最后的胜利。
“啊啊啊啊啊赢了!”
“我就说七号选手稳赢!而且他还很帅呀!”
“他好眼熟诶,我记得他是谁来着……前段时间和一个女生火了一阵子的……”
“那女生很漂亮的对不对?!我也见过。”
“快看快看!帅哥的盛颜冲击!”
“拍下来拍下来,不能错过!”
比赛结束之后,空浮整个赛场中央的四面超大显示屏会给胜者将近一分钟的特写镜头,为表对其的褒扬和赞美。
沉静须臾,屏幕一转画面,少年清澈散漫的眉眼映入此中,相貌张扬耀眼。他刚打完球,气息微喘,浅棕的发色浸了些薄薄的细汗沿着颈线坠下来,滑过冷白的皮肤,蛊感摄魄,欲得很。
这是什么绝世容颜!
观察了会儿,众人发现少年似是在寻找谁,短暂的几秒过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场内一方,褐眸深邃,像会说话似的在传递着什么,唇角轻扬的弧度微浅。
“好宠溺的眼神啊啊啊啊啊!”
“他在看谁,在看谁!开启搜索模式!十秒之内我一定要找出来!”
“满眼都是爱意呜呜呜,这样的男生肯定很宠他女朋友吧,好羡慕好羡慕!”
一时间,体育馆内的声音此起彼伏,搅动着,翻滚着,让人辩不出具体哪句话有多长,哪句话的语调是激动还是感叹。
彼时,夏倾月一手正托着毛绒小狗帽子看向江辞,怕他又寻不到她在哪个位置,她将帽子戴好,朝着他挥了挥手。
超级超级可爱。
一旁的荀瑶见此终于反应过来,轻捏着夏倾月的侧脸秋后算账:“好呀月月,你居然骗我说冷才戴的帽子,根本就是让弟弟找到你的标志嘛!”
夏倾月双眼弯了弯,受不了痒意倒在荀瑶的肩膀上,努力证明自己:“我没骗你呀,其中有原因是真的因为冷。”
也有个原因是让江辞容易找到她。
这点他们前几天就说好了。
场馆内面积开阔,人多,江辞说这么多的人可能找不到她,夏倾月一下子想到了那个他送给她的毛绒帽子,提议用这个当标志,这样就不怕找不到了。
初赛结束的时候天色全面黯淡下来。
夏倾月、荀瑶、江辞、谢澈一行人在体育馆外汇合,初赛告终,江辞和谢澈都顺利晋级半决赛。原本想的是庆祝庆祝,他们打算预约个餐厅一起吃顿饭,不巧的是,谢澈因先有约在身提前离开了小分队,而荀瑶此次出来也不忘自己的任务,说这个点要去机场接家人。
“那我们去吃饭吧?”夏倾月点开手机搜索餐厅,筛选过后找到了一家口碑还不错,预约成功。
“好。”江辞微偏头看着她,应声,眼睛的温度与在馆内时屏幕映现的没有任何差别,“天气冷了,尽量不要吃冷凉的东西,会伤胃。”
一瞬间的对视,留存在夏倾月脑海里的画面拼接对应起来。她想起荀瑶对她说的,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会不由自主地想看他,她其实可以听着,但听到他的声音后就会下意识地看向他。
这……算是不由自主吗?
应该不算吧,其他异性说话的时候她也会看向别人。
没有细想,夏倾月“嗯”了声。
江辞进了半决赛,夏倾月真的特别高兴,平时冷静理智的她,今天一开心点了瓶红酒。
起初他说她从不喝酒,她乖乖地坐着,眨眼看着他,让他舍不得对她说不:“我从小到大都没试过酒的味道,好奇。放心啦,我不会喝醉的。”
只是这话还没抛出去五分钟,酒未过三杯她就醉了。
少女脸颊的红晕丝丝浮上来,牵动着意识跟着混沌,她的长睫缓缓落下,又微升,重复了好几个回合忽然偏了下脑袋,手心撑着侧脸,唇线弯起对江辞说:“你好好看啊,但是没有阿辞好看……”
她醉了,而且醉得不轻,连对面的人是江辞都没认出来。
江辞没说什么,站起身走到夏倾月身边的位置坐下,她的视线随着他的步子缓缓移动,一个片刻也不落空。
他怎么不说话?是她说错话了吗?
好像……不应该说他比谁谁不好看,他会不开心的。
“姐姐,你醉了。”
江辞理了理她醉酒中途戴上的毛绒帽子,碎发粘在她的脸侧,他轻轻拂拭掉。继而,夏倾月胳膊倏然一越,纤细的指节圈住他的手腕,低声喃喃,“……我有点热,可能是帽子戴久了。”
脸部温度在酒精的催化下渐升,仿佛烧碎了少女心里最后一道抵热的防御。
她抬眸看向江辞,手还抓着他不放。
心率的跳动仿若在诉说着什么,怦怦的,她听不清了,而后,轻扬起手臂将自己的侧脸贴向他的手心。
第35章 晚安
周遭气氛趋近极致凝结, 风微浮,摇曳着桌面上摆放的花束瓣蕊,其中降了一片轻轻擦过了少年的腕骨。
花束一厘厘招晃, 夏倾月握着江辞的手也在一厘厘前移, 距离寸寸短减,她的侧脸贴着他手心的那一刻, 少女微蹙的细眉终于抚缓了些, 低声对他道歉:“……对不起, 我……我不该说你的。”
尾音越来越低, 像是犯了错误请求谅解的小孩子。
江辞瞬时明白夏倾月指的是什么, 她没认出他,说他没有阿辞好看,这些他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现在的她把他错认成了谁?
顾鹤吗?
这样想着,心底莫名有股难压的火息一点点燃起,他很想问清楚她,但又怕吓到她。
看着夏倾月闭上眼睛,长睫微地颤了颤,侧脸移开了几分而后再靠近蹭了蹭他的手心,好似小猫在撒娇。
江辞别开视线,耳骨浸染的绯色随之蔓延加深。
夏倾月没有睁开眼睛,自然是看不到他又一次红了耳朵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很热,他的手温度低凉,想再靠近他一些, 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她好像听到他很轻地说了句:“不用道歉。”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原谅她了吧?
她刚想点点头, 却清晰感觉到脑袋上多了一处温热的触感,尽管有着毛绒帽子的相隔,却依旧可以辨别识清。
“热的话,那把帽子摘了好不好?”他像在哄她。
一听要摘帽子,夏倾月放下了江辞的手,握着他的手腕也松开了,双手找到帽子边沿牢牢抓住,比刚在圈他的手还要用力气,“不行!”
发现和他的位置坐得也近,她一手撑着椅子后退,两人的距离顺势增加了半米,退到后面,肩胛骨碰到落地的玻璃面,没地方可退了,她的眼睛里升起警惕,“不、不可以碰我的帽子,这是……阿辞送给我的,我很宝贝它。”
一句话说得不太连串,不仅没让人觉得她有多生气,反倒更可爱了。
说罢,夏倾月站起来险些稳不住身子,江辞想要扶住她,她已经绕开了他往餐厅门口走去。
为了追人,江辞刷卡结了账单,而后拿起夏倾月忘在座位上的戴妃包赶紧去追她。刚走到餐厅门口,他看到她停下了步子,神情略有些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餐厅的侍应生恰好经过此地,礼貌询问夏倾月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需不需要帮助,她点头,说自己找不到门的位置在哪,明明进餐厅之前还有,吃了顿饭的间隙就找不到了。
“女士,餐厅出口在这里。”侍应生稍稍欠身,手臂微展示意一处方向,为夏倾月指明她所说的怎么也找不到的餐厅门到底在哪里。
夏倾月目光偏转,原来她走过了……
虽说她现在醉酒,但也知道别人帮助你过后不能忘记礼貌,“……谢谢。”
侍应生看少女的脸色不同于寻常人,猜测她应该是醉酒了,心里正腹诽着是谁这么狠心将这样漂亮的女生一个人撇下,但言语仍然恭敬:“冒昧地问一下,请问您是一个人吗?”
“不是……”在夏倾月想说还有一个人的时候,江辞已经出现在她身边,然后回答了那个问题:“我们是一起的。”
少年轻颔首,“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看清眼前男生的全貌,侍应生立马撤回了刚刚内心腹诽的话,连连摆了摆手。
两人离开后,女人轻叹一口气,老母亲般慨叹这对小情侣颜值真的高,也真的般配。
出了餐厅没多远,夏倾月走了没几步路顿住,转身,“不想坐车,但我也不太想走路,你……背我可以吗?”
“你背我,”她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没什么力气,“……我可以考虑消消气,我就不生气了。”
江辞笑了笑,没有一开始答应夏倾月,而是问了她他最想问的问题,也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她的全名:“夏倾月,你还认得我是谁吗?如果你能说出我的名字,我就背你。”
交易?不过这交易在她看来还挺划算的。
不就是说个名字吗?
很简单。
“你……”夏倾月移近一两步更近距离地观察对方,浅眸与他的交汇,默了两秒,又两秒,忽而定下结论:“你是我的……最爱……”
答案还是没名,但有分,最、爱。
眼见她就要站不稳倒在他身上,江辞及时扶住了她,思绪在‘最爱’两个字上停留了许久,原本想追根到底问清楚的那个问题他不想管了,蹲下,声音很轻:“上来吧。”
交易成功,夏倾月一笑:“好呀,不用走路啦。”
就这样,江辞背着夏倾月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期间,过往的路上瞧见了他们都在纷纷小声感慨,对于没有上帝视角的旁观者来说,他们就是一对情侣。
不知走了多久,夏倾月舍不得摘的毛绒帽子摘了下来,给江辞戴上,她的胳膊松松地环着他的脖颈,脑袋靠在他肩侧,问他:“……是不是很暖和?”
“嗯。”走路的过程中,她问一个问题,他就答一个问题,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多少个了。江辞从来没有心生厌烦,耐心一如最开始,“刚才还不让我碰,现在舍得给我了?”
而他的问题,她没有乖乖回答他。
也许是醉了酒,说话就会变得没头没尾,上一句刚说什么,下一句引的便是全新的话题了。
夏倾月抬手摸了摸帽子的毛绒耳朵,莞尔:“小狗,可爱的小狗,很喜欢……”
“姐姐。”江辞叫她。
“嗯?”她摇了摇头,短发软软地扫过他的脖颈,泛痒,“我……不叫姐姐,我叫月月。我所有的家人……包括好朋友,都是这样叫我,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可以吗?
‘月月’这个称呼,从小到大的这十几年,他听长辈、她的朋友叫过很多很多遍,唯独自己没有。
街边路灯暖色的光堪堪投下来,映照出世间所有的影子,楼宇、汽车、行人等等,交织错乱,似是一副繁琐且无序章的画。
地面上,夏倾月和江辞的影子看起来亲密无间,却始终存在着一种隔阂,这一次,他想破开这种隔阂,尽管不知道正不正确,尽管她可能会忘记……
那两个字,他发音微沉,也温柔:“月月。”
他的声音有些低,与阔道响起的行人说话声、汽车引擎声相比更不甚引起注意,但夏倾月听到了,两个字卷入她的双耳之际,她折起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侧,缓缓“嗯”了一声。
这是她的回应,很乖。
夏倾月再度闭上眼睛,而后又睁开,意识依旧不清醒,脑海里残留着酒精燃烧过后的余热,化成了水雾凝于眸中,眉黛青颦,双眼曼睩,让人不止怜惜。
少女看向天空,蓝黑色的,大抵意识到了什么,她摘了帽子又给自己重新戴上,“天色晚了啊……我好困,要睡觉了。”
江辞应道:“行,睡吧。”
要说两人中谁比较累,江辞背着夏倾月走了一路,最后,反而是夏倾月经不住困意先累倒了,可……他没想到她在睡觉之前会对他道一声晚安——
待江辞回答了她的那句话,夏倾月微扬起手捧着江辞的脸,身子俯低靠近他脸侧,极轻地落下了一记吻。
触感微渺,一点即离。
江辞怔住,没等他完全回神,她再度伸手环着他的脖颈,语调轻轻的,如水般拂过:“晚安,我最爱的……Daisy。”
Daisy,是江辞的母亲苏若霓小时候送给夏倾月的生日礼物,一只特别可爱的大型玩偶,陪伴了她的青春整整十五年,她很珍惜,一直在好好地爱护它。
理了理事态的前因,江辞这才明白她说的‘最爱’指的是什么,她原来把他当成玩偶了。
玩偶就玩偶吧,不是情敌就行。
担心吵醒夏倾月,他稍地偏头看她睡着的样子。
脑袋毛绒绒的,帽沿松松地耷拉着、半遮住她的眼睛,或许感受到了,她会抬起手小幅度地往上推一下,直至帽沿不遮挡,但可能推的距离略多又有点刺眼,她又将帽沿往下移了些许,然后继续睡觉。
那记吻,江辞还能感受到,即使是阴差阳错,他却求之不得。
“晚安。”他的声音融合在夜色里-
翌日。
夏倾月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脑袋发疼,点亮手机屏幕一看,时间显示上午十点。
她猛然一惊,而后坐起身仔细看了好几遍,没错,是十点。翻看了课表才松了口气,好在今天没有课程安排,全天休息。
简单收拾了下,她下了床,发现宿舍只有荀瑶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追剧。剧中播放的声音偏小一些,估计怕打扰她休息特意调小的,女生转身拿个零食的功夫,意外看到夏倾月,讶然中带了些调侃:“你终于醒啦。”
本来荀瑶想拉着夏倾月具体细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后者说等她缓一下。
洗漱好,夏倾月感觉还是不太清醒,想再去洗一把脸,荀瑶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怎么了宝儿?你和弟弟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会……”她大胆想象:“你不会喝了酒之后唤醒了内心狂野的自己吧?那可太有损你的女神形象了!”
夏倾月问:“你怎么知道我喝了酒?”
“昨天,弟弟给我打电话说去宿舍楼下接你,当时你就晕晕乎乎地连路都站不稳,不是喝酒是什么?”荀瑶摸了摸下巴,轮到她发问:“月月,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
“……阿辞比赛赢了,我一开心没忍住。”
这点燃了荀瑶的兴趣,“一看你就是个一杯倒,不能喝酒以后不要喝了哈。那你还记得醉酒之后的事情吗?”
夏倾月就是因为这个觉得自己不太清醒,“我……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比赛、加油、退场、和江辞一起吃饭、然后喝了一点点酒,再之后的记忆像从她的记忆库存里整段删除了似的,一片空白。
“嗐。”荀瑶挥了挥手,拿起夏倾月床位上的手机递给她,“别担心,给弟弟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接过手机,夏倾月犹豫了几分。
要问江辞吗?万一,她真的做了什么奇怪事情的话……
不管了,问问他吧。
要不然她会一整天想这件事。
拨通了江辞的电话号码,两秒后,夏倾月听到他的声音:“姐姐。”
“咚。”
心率不由自主地降重一度。
好熟悉的感觉,昨天他好像也这么叫过她。
夏倾月握紧了手机,旁边连忙比划的荀瑶示意她可以进入正题了,想知道昨天的事情就要问出口,不能打退堂鼓。
对面像是心有灵犀般,先说:“姐姐是不是想问昨天的事情?”
“嗯。”夏倾月解释道:“因为是第一次喝酒,我只记得我喝醉了,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斟酌再三,她问他:“昨天……我应该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电话那边,江辞回答了她的问题,但荀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铁质的桌腿与地面擦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将其打断。
夏倾月错过了他的话,再次问他:“什么?”
第36章 动图
接到夏倾月电话的时候, 江辞刚进学校餐厅。
今天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只有上午一节课,一下课就回宿舍挺没意思,所以, 岑铭安拉着江辞去了商业街新开的一家餐厅, 说是凑凑热闹。
来电铃声响起,屏幕跳转出来一处简短的备注。
江辞垂眸, 和岑铭安示意了下自己要去接个电话, 后者大大咧咧地应了声。其实, 他听到铃声之后观察到江辞的神情好像有些变化, 特意伸着脖子想看清备注来着, 无奈脖子不够长,没看到。
“姐姐。”出了餐厅,江辞按下接听键, 然后对面就没有声音了,误以为电话已被中断,但时间显示仍在延续。
他知道,她应该是想问他关于昨天的事,“姐姐是不是想问我昨天的事情?”
停顿已而,对面轻轻地“嗯”了声,问他她醉酒了之后自己是不是很过分,她完全不记得了。
外面起的风稍微大了些,徐徐吹动少年的棕发,稍扬着,他顺着她的问题回了过去:“怎么样才算过分?”
“就……”夏倾月错听成他回答了她,结果不是, 而后思考了一会儿,温吞道:“有没有很不老实的那种, 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亦或者……打了你,对你出手?”
因为没喝过酒,夏倾月不敢保证醉酒了的自己会老老实实待着,这不太现实。彼时,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能听到她想听到的答案,希望没有……
“没有。”江辞回忆了下昨天的事情,回答她。
夏倾月指节一松,心里悬着的天秤终于回平,紧张的感觉也一并随之殆尽,“那就好……”
话音一转,江辞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其实也有。”
那股莫名的紧张感一下子切入指尖,继而渗入骨骼、袭临心脏,她慢了半拍:“什么?是说了你,还是对你出手了?”
江辞:“姐姐戴着帽子说有些热,我想摘掉,但你又不让,还跟我生气了。”
夏倾月:“……”
这边,江辞浅笑了一声,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岑铭安从餐厅门口出来见到人喊了他:“辞哥!”
距离不远,声音又大,少年转过身,神情淡淡,一手持着手机附在耳侧,另一只手虚停在唇边做了个闭声的动作,而后,指节微弯又示意了个电话的手势。
两个动作连串,既闲散又漫不经心,且拽,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劲儿无人能及。加之,偏偏这人又生得好看,相貌、身材、成绩各打各的顶,随便站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能吸引满场视线。
靠,真他妈帅啊。
岑铭安很识相地闭了嘴,没再打扰江辞和对面那个他不知道备注的人继续聊天。男生佯装要离开的样子,内心已在猜测对面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夏学姐?
只是这么想着,脚步欲想移动之时,岑铭安忽而听到来往过路的学生窃窃低语讨论,三四个女生本来要进餐厅都停住了步子——
“那就是我们学校的白月光系草?看背影就觉得人好帅啊,可惜平时都见不到他。但他怎么不谈恋爱,好多女生追他,他全拒绝了!”
“孟媞允知道吧?就连孟大小姐亲自下场追江辞,人家照样拒绝,简直不给喜欢他的人留一点活路……”
“这种情况,要么不想谈恋爱,要么就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过我更偏向第二种。”
“有喜欢的人?我怎么没听说江辞在追哪个女生?”
“嗯……说不定是暗恋。”
“没天理了,人长这么帅还暗恋,那我算什么呜呜……”
她们的声音压得极低,交错着,以至于岑铭安听得不太全,好像听到了什么……暗恋?
哈,暗恋,辞哥这么优秀的人用得着暗恋吗?
别逗了。
“咔”的一声,其中有个女生拿起手机扬手拍了张照片,忘了关拍照音效,音量一刺,岑铭安回过神,与正在拍照片的女生目光对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女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离开了,离开之前捣鼓着手机好像在编辑消息,随之,他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声。
是论坛的消息提示音。
那条新发的帖子贴了张live图,主人公正是江辞,按着照片的一侧,图里的画面自动播放起来,大概三四秒。
照片中的江辞示意了闭声和电话的动作,懒拽,苏,仅仅短暂三四秒的照片却点燃了十里之外的评论区。
1L:【好姐妹懂得分享,刚拍的帅哥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2L:【哇哦!姐妹你配享太庙!这几天眼馋得不行!】
3L:【这是江辞?】
4L:【回3L,没错,就是江辞。】
4L:【我仔细看了一下,他这穿搭绝了呀!】
4L:【你们不觉得亮点在他腿上吗?】
4L:【系草的身材我直接斯哈斯哈!】
5L:【我去!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他腿上系了个方巾啊啊啊啊啊,好色!】
自从此条评论横空出世,紧跟下面的回复都在围绕方巾展开,气氛甚过如火如荼。
等江辞打完电话,他看岑铭安站在原地还没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是要吃饭吗?看什么呢?”
岑铭安一边向他移近手机,一边拍着手啧啧感叹:“辞哥,不是我说,你以后要是当明星,百分之八十都是女友粉。”
大致看了看情况,江辞明白了。
其实,这条裤子是某个品牌新出的款,方巾与街舞方巾相似,但不是他系上去的,自带,只是视觉效果看着像自己系的-
与此,女生214宿舍。
和江辞聊了一些时间,夏倾月感觉心情彻底放松了不少,还好昨天没有在醉酒后做什么过分的事。
把手机放在桌面,屏幕一亮,论坛推送了一则新的消息。她点开进入话题中心,众人发出的评论就像是层层涌升的海浪,还没看清上一条,下一条已被覆盖堙灭。
但,置顶的那张动图她忽视不了。
江辞站在红叶树下,姿态懒散,他将电话离自己近了几分距离,另一只手简单做了两个动作,应该是和别人传递信息,但别人并不在画面里。
看了看照片上传的时间,与她和江辞打电话的时间吻合,那时候,他正在跟她通话。
评论说起江辞腿上的方巾,系在他右膝盖偏上一些,夏倾月看了看,眸光恰好对上了那条‘好色’的评论。
她抿唇,他的衣品一如既往地在线,也确实……挺色。
不对,她在想什么?
及时扼制住这个想法,夏倾月赶紧闭上眼睛隔绝那张live图,可……尽管看不到那张照片,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却格外清晰。
再次睁开眼睛,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蹦了两个字——
“好色。”
一旁的荀瑶捕捉这个词眼,退了几步路子碰夏倾月,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呦,好色?”
‘好’字是多音字,夏倾月念的是三声,荀瑶念的是四声,“月宝,你是在说我好色吗?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
“……不是说你。”夏倾月一时解释不清楚了,匆匆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宿舍门,“我先出去了,今天下午第一场阿辞半决赛,我答应了他要去现场的。”
荀瑶没多想:“我就不陪你去了哈,自己注意安全。”
夏倾月:“好。”
……
今天下午,此次在京城落点的羽毛球巡回锦标赛在半决赛之后会紧接着进入决赛,即将为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去体育馆的路上,夏倾月坐在车里看向飞驰的汽车长河,循着建筑的方向望过去。
体育馆周边伫立的大厦鳞次栉比,中央悬挂的巨大显示屏在一一展示初赛部分片段的赛场精彩回放,以及设计师Gracia将会出席巡回赛谢幕仪式的短片预告。
“姑娘,到啦。”女司机师傅在场外停好车,注意到夏倾月没反应过来,提醒她。
“好的。”夏倾月温声说着不好意思,付款下了车。
检票机制和昨天一样,需要排长队人脸识别和刷身份证才能进去,但与昨天不同的是,在普通通道这边还在人满为患一个一个检票才能进场的时候,不远方的另一处贵宾通道已经被围栏全方位封锁,且早早铺上红毯,几十位记者在围栏外苦苦蹲点,似是静等某个大人物的到来。
不过五分钟,一辆车身全黑的奔驰商务车缓缓驶过,侧车门与红毯相对安稳停下。
见此,诸多记者霎那间蜂拥而上,都想占据前排取得那位大人物的关注度,却不想被竞争的同行挤得面目不堪,但对他们来说,这早已是职场中习以为常的经历。
车门打开,一袭身穿宝蓝色丝绸长裙的女人款款下车,于她周身,四五个保镖将她护在道路中心,阻挡了一切随时发生的不可抗力因素。
记者们一个个举着话筒,为争抢娱乐头条争先恐后——
“Gracia老师,据业内传言所透露,京城知名服装公司Distinctive Beauty有意向将你签其门下,请问您对此的态度是什么?”
“老师,耽误您一分钟的时间,您方便说一下您设计的那件凤仙领中式旗袍的灵感来源吗?”
“不好意思老师,请问与您合作的某品牌方故意在秀场撤掉您的作品,双方是不是发生了争执?为什么品牌方工作室没有解释清楚当时的情况呢?”
问题源源不断、接踵而至,Gracia神色波澜不惊,仿佛自动与外界屏蔽,保持着婉约典雅的气质退出记者们掀起的纷争骇浪。
当然,作为影响力颇高的大人物,即便地位再高也不能在公众场合摆冷脸。女人微微笑了笑,笑容亲和,也始终透着一种疏远的距离感。
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场口,现场噪音才拉低几度。
夏倾月第一次看见Gracia真人,自己还没从惊然的情绪中脱离,在想刚刚女人走下车的场景。
长裙飘曳,仙姿玉貌。
她在焦点中心的那一刻,周遭都黯淡失色。
意识回笼脑海,检票排到了夏倾月,少女忙上前人脸识别、刷身份证,而后进场。
在进入观众席之前,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解锁手机搜索了解了下记者问Gracia的问题之一,关于某品牌方在秀场突然撤掉其作品的那件事。
本以为网络世界无事不通,事实告诉她终究是自己太天真,这件事除了几个月前留下的一些发文和秀场展示的服装照片,便再也找不到和撤掉作品有关的任何信息,像是圈内根本没发生过此事一般。
这样的情况多见、常有,无疑是资本涉足。
夏倾月按灭屏幕,心想以后的自己应该也会经历类似这种事情,并不是谁的事业都将一帆风顺……
站起身,后场几乎没人了。
这时,江辞来到后场找到了她,夏倾月有些意外,“阿辞,你不应该要入场了吗?”
“时间还早。”江辞说:“你方向感不太好,怕你迷路。”
上次和荀瑶一起来的,两人很快找到观众席的入口,这次她一个人,他担心她找不到地方。
夏倾月承认她的方向感不太好:“没事,我来过一次了,可以找到地方的。”
话音刚落,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Gracia经过此处。
女人像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来后场,见到两人,她微扬唇角一笑,而这个笑容亲和力真挚,疏远感减轻了些,绯唇开合,缓言说:“你们很般配呢。”
行动先于意识,出于礼貌,夏倾月颔首对其表含礼貌之意。待女人离开之后,她才紧张得复盘了下,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她不知道。
想起来了!
Gracia说她和江辞很般配,对方不了解他们什么关系,这可以理解,关键,她颔首地点了点头……
她、她在做什么啊……
很好,这句话在夏倾月的心绪上旋绕了十几遍,导致现在她已经不敢看江辞了,想装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的状态糊弄过去,正想离开之际,手腕那处被一道力气所桎梏。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触感温热,随着脉络的蜿蜒传递至血液。
是与平常不一样的感觉。
第37章 灼痕
夏倾月回眸, 两人视线迎面相对,却都未发一言。
她心里清楚江辞想问什么,果然, 少年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一字不差:“姐姐,你……刚才点头是什么意思?承认我们很般配吗?”
闻言, 夏倾月不自觉地蜷起指节, 她不加任何掩饰地看着江辞, 想开口, 但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稍微别开了些目光才得以缓解:“刚才,我只是想跟Gracia老师打个招呼,对方说的话到后面才反应过来。”
“你信吗?”解释了一通, 她又跟了一句话,说完就觉得这句话完全是画蛇添足。
江辞仍旧握着她的手腕,没松开,她的手腕太细了,他一只手圈住绰绰有余。听完她的解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收紧了桎梏她的力气,两个字:“不信。”
“……”夏倾月无言,可是她说的就是真话啊。
不信就不信吧,反正她解释了。
“阿辞。”手腕处的温热未消,夏倾月轻轻动了动向他示意,“你可以放开我了。但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你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如果不是夏倾月提醒, 江辞还没察觉到自己未曾放开她,少年松开手, 长睫坠了几分于眼周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隐隐遮住眸底情绪,“抱歉,我没注意。”
大抵是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加重些许,江辞松开后,夏倾月白皙的手腕上印出了一道灼痕,突兀,也暧昧。
少女并未注意到,只说:“赶紧去候场吧,比赛应该快要开始了,看着点时间。”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骗过你?”没头没尾的,他突然对她说了这样一句。
夏倾月“啊”了声,疑惑:“你骗过我?”
江辞:“嗯。”
“什么时候?”她问。
“就……”江辞的尾音有意延长,似是在回忆具体的时间段,两秒后,他对上她的目光,褐眸里的笑意很浅,“刚才我说‘不信’的时候。”
“看好方向,别迷路了。”
而后,江辞退后两步转身挥了挥手离开,只余下夏倾月站在原地。她在回忆他说的‘不信’在哪段对话区间里,明白了之后才发现他的身影已经退出了她的视野。
好奇怪,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夏倾月没再细想,抬起手腕看到时间濒临开始,她这才顺着墙壁上粘贴的入场提示路线走向观众席的场地。
彼时,观众席已经没有多少空余的位置,夏倾月寻了寻,她上次的位置意外没被人占,就还找到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赛程开场,流程照旧,依然是解说员主词、选手入场、比赛正式开始。由于初赛过后被筛选留下来的人已不足刚开始的一半,加之场馆内只举行了这一项运动,所以比赛进行得很快。半决赛的过程中,谢澈因击球进攻出现接连失误与对手拉开比分,成绩最终定格在此,无缘决赛;而江辞保持心态,求稳也求胜,赛程最后顺利超出预备线成为整场比赛的冠军候选人之一。
短暂的休息过后,决赛就此拉开序幕。
场馆内的所有观众屏息凝神着,连同夏倾月亦如此。她看着江辞在赛场上拼力对决的画面,记忆切换到他和谢澈在学校体育馆对打的那一刹。
那时候,围观群众都在下注压谁会赢,大部分人不太看好江辞,说他实力不够,可再联想到现在,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打进了决赛,这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他喜欢羽毛球这项运动,参加过的赛事里几乎从未败过。
这一次,他也是冲着冠军而来的。
“七号选手的对手不简单啊。”
旁边有两个女生应该知道些什么,一边滑动手机屏幕一边传达其中包含的信息,说这位对手是体育界羽毛球项目青年选手中拿过奖牌最多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和国外有名羽毛球运动员交过手,经验、阅历皆不容小觑。
“我看两个人不分伯仲的样子,很难断定谁会成为最后的胜者呢。”
“你想,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奖金层度差了一大截,谁不想争冠军啊?滋^源有腾寻峮扒衣思八一留就六3整理上传发布,加入不迷路况且第一名还能获得知名设计师亲自设计的赛服,我在微博上看过,真的好看!”
“也是,但我还是觉得钱更吸引我,应该没人跟钱过不去吧哈哈哈哈哈。”
后面,那两个女生谈说了一会儿,左侧的女生不经意将视线落在夏倾月身上,“美女,你看得好认真诶。说实话这两个男生都很帅,也在我的审美范围内,你看上哪个了呀?”
“……我在看比赛。”这女生聊天大方且单刀直入,夏倾月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觉得谁赢的可能性大?”女生热衷说话,干脆换了个问题。
“七号选手……”
“哗哗哗——!!!”
轰鸣的掌声再次响起,自动覆盖了夏倾月还没有说完的话,潮水般席卷整个偌大宽旷的体育馆。
决赛结束了,最后的比分中,江辞以领先五分的成绩获得冠军。
场内无一不再呐喊、沸腾,茫茫站起身来恭贺胜利的人潮中,夏倾月也站起身,双手鼓掌看向江辞,眼里含有温柔,也有钦佩,她也听到解说员激动振奋的声音,在宣布:“恭喜这场比赛最后获胜的七号选手——江辞!”
江辞,这场比赛后,他的名字将会被更多人知晓。
知晓,他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一阵欢呼殆尽,比赛的颁奖仪式随之举行。
京城体育局局长和此次比赛的主办方分别为第一、二、三名颁发了奖杯和鲜花,那套属于冠军独一无二的新中式赛服也由Gracia亲自交到江辞手中。
各大新闻媒体扛着摄像机闪光灯频闪,记者们一个个拥簇而上采访江辞获得了冠军心情如何、以他的实力有没有转战国家运动员的想法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等所有的事项结束时,江辞在贵宾通道遇到正打算离开的Gracia,他礼貌颔首:“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女人脚步顿住,跟在她身边的助理上前一步说明情况,助理刚说了一句话,她微抬手示意暂停,“我见过你,在后场的时候和你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公众人物在任何一场的时间都有限,江辞简单表明了来意,Gracia听完唇角微挑,提问得却犀利:“这位选手,我看了你刚才的比赛,羽毛球方面的天赋确实不错,但你对服装应该不感兴趣吧?”
早在比赛开始前,女人在后场偶遇了夏倾月和江辞,前者觉得他们很像她和男友年轻的时候,平时她几乎不对外人主动搭话,这次却例外了,也就记住了他们的面貌。
男生帮助女生争取机会,看样子,他们是对情侣。
但江辞的回答与她的想法并不对应:“是我的姐姐很喜欢服装,她很热爱它。”
女人眉尾一挑,不是情侣,原来是姐弟。
这么看来,她好像不该对他们说的那句‘你们很般配呢’的那句话。
Gracia在服装领域的影响力自然无须多言,她此次出席比赛谢幕仪式的行程安排本在通告之外的,想要见本人一面着实不易,如若想请人,必然要拿出真挚的诚意。
“可以。”Gracia被江辞的真诚说服,“我在会议室等你姐姐,但事先说明,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夏倾月这边,她刚从观众入场口出来,就看到江辞前来找她,像是要带她去见什么人,“阿辞,你要带我去哪?你赢了比赛,我们要不出去庆祝一下吧?”
江辞:“你难道还想再醉一次酒?”
夏倾月:“……”
“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夏倾月跟着江辞走,两人来到一间装潢简约大气的会议室。进了室内,看到前辈正在沙发上坐着,她稍稍欠身:“老师您好。”
Gracia轻点了下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容貌细腻精致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了夏倾月,仿佛想到了学生时代在服装方面潜心钻研的自己,“姑娘,听你的弟弟说你很喜欢服装设计,我想和你聊一聊,你有时间吗?”
听此,夏倾月心跳一滞,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Gracia竟找她谈话,“有、有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便是夏倾月和Gracia的谈话时间。
关于服装方面,两人谈论了很多,她有疑问提出,Gracia也会很有耐心地逐一回答。最后,半个小时接近尾声,女人站起身给了夏倾月一个拥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你有一个很好的弟弟哦。”
夏倾月知道,是江辞帮她争取的和大人物谈话的机会。
她的服装设计梦想,他一直在支持她。
两人离开体育馆,暗夜倾覆,凉风簌簌地吹着。
“冷不冷?”江辞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夏倾月,“穿上吧,别着凉了。”
夏倾月没接,抬眸看向江辞,他的这双眼睛她看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想哭出来。她向他移近一步,扬起双手攀在他后颈,“谢谢你阿辞,谢谢你……”
“姐姐,别再谢我了。”江辞笑了声,缓缓回抱住她,还特意找了个理由掩耳盗铃:“我就是在这场比赛顺便摘了个冠军,也顺便帮你争取个机会。”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夏倾月闭上眼睛,落了一滴泪:“你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我,我都知道。”
在她追逐服装设计梦想的路上,江辞从来不说什么。她想看有关的设计书籍,书店买不到,他就托人买到然后送给她;那段期间,母亲还没有真正支持她的梦想,他从始至终都站在她这边;有的时候研究知识到半夜,怕她无聊,他会陪在她身边……等等等等,太多了。
松开手,夏倾月能感觉到脸上残留的泪痕,正想从包里拿纸巾擦掉,江辞递给她,“都哭成花猫了。”
“不是说要庆祝吗?”他点开手机,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去哪家餐厅?我来预定。”
夏倾月接过纸巾,笑了笑:“都行,这次我不会喝醉了。”
默了片刻,她倏然想起一件事:“能不能先别吃饭?”
江辞问:“怎么了?”
夏倾月心中已定好打算:“我想先去一个地方,正好你陪我一起。”
第38章 短发
“什么地方?”见夏倾月没说完, 江辞不忍好奇。
夏倾月已在网上叫好了车,车子没过多久停在两人身侧时,她打开车门, 回眸, 过了几分肩膀的长发漾出漂亮的弧度,“头发长了, 去理发店剪短呀。”
“长发吃饭的时候会掉下来, 正好也该剪了。”
从头发过了肩膀开始, 夏倾月就觉得不太适应。十七岁至二十岁, 她的短发留了三年, 这三年已经习惯了短发,每次只要一长长些就会剪短。
这几天虽说看江辞比赛外出有些时间,可看完比赛之后总是忘记, 今天没忘,因为她特地设置了个提醒事项。
乘车到了理发店,两人推门而入。
晚上这个点,人流量还可以,不是很多,但店内每位理发师都在接待各自的客人。他们是到店,没有提前预约,所以只能等。
“您好两位,请问是哪位要剪头发?”不多时,一位理发师走过来上前问夏倾月和江辞。
女人刚忙完上一个顾客,手里的剪刀还没来得及放下,她没注意自己往这边走的时候剪刀离夏倾月越来越近, 夏倾月也没注意,但江辞注意到了。
少年抬手放在椅背上, 手腕稍微带力向后一拉,椅子滑轮退出几尺距离,坐在椅子上的夏倾月也跟着后退,神情里写着茫然和疑惑。
顿了一拍,她才反应过来,理发师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用手心握住剪刀白刃,略显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
“没事。”夏倾月起身,“是我要剪头发。”
“好,我们先去洗头吧。”理发师说。
夏倾月低眼看了看自己还穿着外套,把外套脱下来折好递给江辞,“你先帮我拿下吧,洗头穿着不方便。”
江辞应声,接过她的外套。
衣服交与他之手,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不愧是在体育项目上有所练习,反应力和敏锐力都很好。
假若再晚个两三秒,那把剪刀很可能会刺她肩膀上了。
洗好头,理发师让夏倾月选个位置坐,而后整理好理发前的准备工作。女人问:“美女,你想剪什么样的?”
夏倾月盯着镜中的自己,每逢理发师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就答这四个字:“齐肩就好。”
理发师懂了她的意思,持着剪刀和梳子慢慢地剪掉那些稍长的黑发,既是顾客的要求,那她也不该多问什么。
直至剪好,理发师又带着夏倾月去洗了下头。
重新坐回位置上,对方刚拿起吹风机,店里的玻璃门即被人蓄力推开,紧接着一股凉风涌入绕在少女挽起袖口的手臂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向门口。
“哎呦琳达,几天不见我可想死你了。”说话的是位中年女人,一眼看过去,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气质富贵,讲话也有豪门太太的高调:“快快快,我老公要带我参加一场晚宴,这不来找你做个发型提提气场。”
末了,她看了眼理发师,又看了眼夏倾月,捏着皮草一摆拢了拢,“我可是有预约的啊,专门定的你。”
琳达笑了笑,想说等我为这位顾客吹完头发就马上给你做发型,但女人作势催促:“快点快点,赶不上时间了,这场晚宴很重要的啦!”
见此,夏倾月欲想接过琳达手中的吹风机,反正就只剩下吹头发了,她自己来也可以。谁知琳达转身叫了江辞,“小哥哥,我看你和这位美女是一起的,你来帮她吹下头发吧。”
其实她本想让其他不忙的理发师来帮忙,却正值下班晚高峰的点,店里的顾客多了,其他理发师也忙不过来,只能叫和夏倾月一同前来的小哥哥。
江辞来到夏倾月身后,琳达告知他:“帅哥,有个顾客着急赶时间,抱歉要麻烦你帮一下这位美女吹个头发。”
“行。”江辞应声。
而后,琳达就去忙那位豪门太太的事情了。
吹风机的柄端被江辞握在手中,愈发衬得他的指节修长,透着白,淡淡的青络蔓延于手背,挺性感的。
夏倾月观察了一会儿,感叹他手好看的同时,也扬起胳膊,看架势像跟他“抢”那个吹风机一样。江辞先见之明地退了分厘,“怎么,不想让我给你吹?”
“……我只是想,”夏倾月眨了眨眼睛,解释娓娓道来:“我自己也可以吹头发,不用麻烦你。”
天花板映亮的白光堪堪落下,而江辞逆着光,棕发借了光的映衬色调更为浅淡,像琥珀,神情也有些不置可否。然后听到他说,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行啊,姐姐付了钱就要享受客人该有的服务,不然花钱干什么?”
“可你又不是……”这里的员工。
一句话刚说半句,吹风机运转的声音已经响起,轰隆隆的,好似海啸过境。
江辞把吹风机呼出的热风温度调到适中,自己先试了试风,吹在皮肤上不觉得烫之后才给夏倾月吹头发,动作温柔,也细心,不忘吹她耳后的位置。
夏倾月看着江辞帮她吹头发的样子,动作怪熟稔的,闻声又听到他说:“在看什么?”
“啊?”一种像是偷看被抓包的心虚感按住了她的心跳,一瞬间的停滞后,夏倾月如实道:“看你腿上的方巾,这样的设计挺独特的。”
上午,论坛里贴的那张动图,夏倾月觉得,江辞腿上的方巾更能牵走她的注意,以至于她无意识地说出了‘好色’。
但现在江辞在场,她当然不能告诉他。
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夏倾月有感而发:“你穿这件衣服,让我突然想到了酒吧里的……”
“什么?”江辞问。
“……”夏倾月后知才发现这明显是给自己挖坑跳,但眼前没退路了,将这句话补充完整:“……男模。”
空气安静了一秒,两秒,好多秒。
店里其他的地方谈笑声依旧,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唯独他们这里如同凝滞般。
是这样说打击到他了吗?
意识到此点,她又忙补充一句:“而且是顶级男模,颜值身材都在线,超级难约的那种。”
语气诚恳真挚,就像真的在认真评价一番。
他……怎么还不说话?
夏倾月正想着组织新的措辞挽救现场气氛静止的场面,下一秒听到“咔嗒”一声,吹风机的开关停下了。
她的头发也吹得差不多了,江辞把东西放回吹风架上,眉尾微不可察地一挑,笑意淡淡,混了蛊似的:“那,男模应该怎么样,是不是该这样?”
音消,少年缓缓倾身,一手移到她脸侧将她剪好的短发拨至耳后,另一只手撑在前面的理台上,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他身上的山泉气息更加清冽,像是把她整个人桎梏在这片狭小局促的包围圈,根本躲不掉。
“漂亮姐姐。”他的眉眼看着混不吝的,骨子里难驯的野痞悉数映现,语调随性却不失柔和,在邀请她——
“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喝一杯。”
这即兴发挥……
还挺像模像样的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夏倾月瞳孔放大了些,错觉让她觉得眸子里浮起了丝丝雾气,有些热,她受不太住,别开视线才稍微抑制了几分。
“看样子……”镜中的江辞就站在她身边,微低着身子,视线还在她身上。夏倾月抿唇,点评:“你倒不像是个新手。”
对于她的评价,江辞很轻地笑了一声,“头发吹好了,我们走吧。”
夏倾月点头,抬手将另一侧没挽的头发也挽至耳后,对着镜子打量了下她重新回短的头发,终于又适应了。
在剪发之前已经付过了款,只是他们还没走出门,有个女生目睹了江辞帮夏倾月吹头发的全过程,误以为男生是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叫住人:“等一下小哥哥。我也刚剪好头发,还没吹,你帮我吹吧。”
女生的误会,江辞将其解释了清楚,但说不清什么时候,跟随那女生一起来的同伴三三两两围了上来,看到这么一个帅哥都不想把人放走——
“小哥哥身材不错嘛,比我上个星期在酒吧约的那个男模身材好多啦。”
“弟弟多大啦?考不考虑姐弟恋?别在这里上班了,我钱多养你啊。”
“是我先搭讪的姐妹们,排个队好不好?”
“加个联系方式吧,微信还是电话,要不都一起给了。”
众人你推我搡的,也把控着度,夏倾月融不进圈子里被“排斥”到了外圈。
这么多人说话的声音音量不一,她想说些什么,却倏然发现现在的场面就像是——江辞真的是某高奢酒吧里炙手可热的男模,想约他的人太多排不上号的情景。
夏倾月忍不住一笑。
又觉得这样笑不太厚道,她敛了敛唇角止住笑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理发店的经理听到动静前来询问情况,“出什么事了吗?”
店内其他理发师简单道来事情经过,经理了解后急忙上前缓解局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这位小哥确实不是我们店里的员工,人家还有人家的事儿要办,不能耽误别人您们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女生们不乐意了,绑着斜麻花辫的女生最先开口说,语气着实不耐:“不是,我们搭个讪还要别人管啊?”
“经理,你不能这么没有眼色呀?这不要联系方式的吗,又没打扰谁。”另一个女生白了经理一眼。
道理讲不通,经理索性也不说话了。
见状,夏倾月穿过人群来到江辞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要带人走,“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情。”
“哎哎哎。”花辫女生离江辞最近,她不清楚他们是一起的,也不知道两人关系如何,眼疾手快地抓住夏倾月的胳膊甩开,“妹妹,你又是谁啊?搭讪要讲先来后到,别碰他行不行?”
那女生不算客气,力气加重甩开了夏倾月,后者细眉一簇,好在不是受过伤的右手。
对方没伤到她,她也不打算计较那么多。
抬眸之际,江辞已走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少年褐眸里的冷戾甚过寒冰,晦暗,且深不可测,语气没有任何温度地对那女生说:“谁让你对她动手的?”
第39章 请求
晚上, 回到宿舍。
夏倾月侧身躺在床上滞空思绪,她拿着放在枕边的小狗布偶与自己面对着,指尖点了点小狗的耳朵、鼻子, 和眼睛, 就这么看了几秒,晚上在理发店的事情再度浸入她的脑海。
当时的那个情况, 江辞把她护在了身后。
她听到他的语气淡得发冷, 那女生听了之后话都说不利索了, 磕磕绊绊的:“我……她、她碰你啊……”
“这跟你有关系吗?”江辞嗤了一声, 不想再说什么废话, 言简意赅:“对她道歉。”
那女生的脾气估计不是个善茬,甩了一声冷哼欲想走人,江辞再度重复了那两个字:“道歉。”
依男生的态度, 女生这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环顾了四周发现理发店的其他人都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碍不住舆论压力,她道歉的态度依然不服输:“对不起行了吧。”
夏倾月看向江辞。
她所知道的,他好像第一次对别人发脾气。
江辞虽然性子野,但不张扬,脾气也好,有的时候朋友打趣什么的只淡笑着,偶尔随意地应两声,又懒又拽的。
对男生基本不发脾气,女生更不用说了,可今天, 她看到他第一次对女生发脾气。
眨了眨眼,回过神。
夏倾月伸出指尖又点了点小狗的眼睛, 有一搭没一搭的,神情有些木讷。指尖点到小狗眼睛的第五下,手机显示微信来了一则新的消息,是江辞发来的。
阿辞:【你明天有时间吗?】
思绪顿然清醒了些,夏倾月翻了个身。睡觉前没调消息提示音,声音略大,她先是掀开窗帘看了看室友的情况,灯都熄了,而后按着音量键调低,最后打开和江辞的聊天框。
9E45N:【明天下午没课,怎么了?】
阿辞:【这几天不是外出打比赛么,英语课请了几节课的假,想请你帮我补补课。】
这则消息入目,夏倾月在想以江辞在他们班级名列前几名的成绩,缺课了,自己应该也可以追上来,加之,大学不同于高中,高中落了几节课进度丢的不是一点半点,大学就不一样了,相对来说后者更自由些。
但,疑问也只是疑问,她没想过拒绝他。
江辞那边看到夏倾月在回复之后就没了消息,以为她想拒绝他,随后又跟了一条:【就当是我帮你争取机会的报酬,可以吗?】
夏倾月唇线微弯:【你干嘛,我又没说不帮。】
阿辞:【我以为你不想帮我。】
9E45N:【你以为错了。】
9E45N:【明天下午几点?】
阿辞:【你定吧,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9E45N:【两点?这个时间点图书馆人少些。】
阿辞:【行,我等你。】
两人约定好了时间,夏倾月左滑退出聊天界面之际,指尖不小心点到了江辞的头像,随之,界面转为他微信的个人信息主页。
页面最左侧是他的头像,头像一侧的是自己给他的备注,备注往下是昵称和微信号。
这两个名称里,她注意到了江辞微信的昵称,一串数字,和她的昵称一样,看不出规律而言——1217。
她记得,江辞之前的微信昵称不是这个,但也是一串数字,好像是1210还是1212来着,她记不清了,每天都不会重复,数字也在由小转大。
他……是在记录什么吗?
定的睡觉闹钟声音响了,夏倾月第一时间关掉以免吵醒室友。这几天因为查资料和看比赛作息不太规律,困意来得快,她也没再多想什么,按灭了手机,将那个小狗布偶重新在枕边放好,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夜好梦-
次日下午,一点半。
时间跳转到一点的时候,夏倾月已经在手机上预定好了图书馆的座位。她提前半个小时到,因为自己还有笔记没有整理完,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学习。
江辞不知道她早来了图书馆,等一点五十他按照夏倾月发给他的位置图找过来,就看到女生坐在学习区心无旁骛地学习。
夏倾月的卫衣是浅棕色的,颈间围了条奶油色的围巾,右耳上戴的蝴蝶发饰是他送给她的那个浅蓝发夹,大片阳光穿过玻璃窗于室内投下一片璨金,气氛安静。彼时她正一边翻看课本,一边记下笔记,不受任何人打扰。
等他坐到她旁边空出的位置,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抬眸看向他,眼里盛有的光更盛了,压低声音开心地说:“你早来了呀,这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你不是比我来的更早吗?”江辞整理了下学习要用的书籍和笔记本,声音也低,“再晚来一会儿迟到了怎么办?”
夏倾月这次没说话,考虑到在图书馆,还是少说话的好。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整洁干净的A4纸,笔迹写下一句话推给江辞——迟到了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呀。
她的字和人一样好看。
江辞看清后唇角微扬了下,接过她手里的中性笔和那张A4纸,写好后沿着原路返回桌面。
夏倾月离近了点看他写的是什么,他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遒劲不羁、跌宕有致,五个字-
不想让你等。
明明只有五个字,她却读了好长时间。
耳边倏然响起极轻的声音,一拍接着一拍,蕴有规律,这一刻,她竟分辨不出来源到底是他人写在纸张上发出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心跳。
她的心,最近好像一直很乱……
纸张又向她推过来,江辞写下了新的一句话:迟到本身就不好,得有时间观念。
观察到她的出神,他问:“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啦。”夏倾月摇头,收回心思随之进入补习正题,“你缺席了哪几节的课程,我仔细看一下。”
随后,两人进入状态补习。
江辞的英语成绩初中时期稍弱,高中时期有了夏倾月的补习赶了上来,高考成绩差十分满分,整体来说基础还是不错的,所以,补习的过程也进展得顺利。
知识点差不多讲解好了,江辞从堆叠的书籍里拿出一本单词书,摊开放在夏倾月面前-
要默写单词吗?-
嗯,抽几个单词考考你看看有没有忘-
好啊,我四级和六级都过了,根本不怕。
第一个单词是:相爱。
很简单,夏倾月在纸上写下与之对应的单词拼写:Redamancy。
第二个单词:心灵感应。
她继续写:Telepathy。
第三个单词:相思。
又继续写:Lovesickness。
写到第三个,夏倾月顿了顿。
诶?这些怎么都是和感情存在关联的单词。
她正想写下心中想的问题问江辞他是不是翻到了和感情有关的单词章节,忽而,前方迎面而来的一个女生身影停在她对面。
夏倾月看过去,女生双手撑在桌子上倾身靠过来,肩膀的那部分影子遮住了她写在纸上的那三个单词,完全笼在了黯淡之下。
女生的面貌很熟悉,是孟媞允。
她看了一眼夏倾月,偏了偏脑袋又看向江辞,眼睛水灵灵的在跟他们打招呼:“好巧呀,挺长时间没见面了呢。”
径自坐下后,她一手撑着下巴说明了下自己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地方,“澈哥挺够意思的,我想要你的行程信息他都告诉我,这个朋友没算白交。”
又是谢澈。
之前他对孟媞允追求他的态度已经明显拒绝了,谢澈也知道,他这兄弟明显着还是想撮合他们。
江辞站起身对孟媞允说:“出来一下吧。”
孟媞允脸上闪过一丝惊然,在她的印象中,这可是江辞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她扬起甜甜的笑容回应他,走之前轻轻拂拭了夏倾月的短发,势在必得的姿态:“我一定会把他追到手的,到时候请你吃饭。”
夏倾月一怔,请她吃饭?
她……也没做什么吧-
图书馆外面。
江辞走到一处绿荫下面停下,孟媞允跟在他后面,看得出来心情很开心,叫他:“江辞,你单独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单独?”这两个字在女生看来显然会错了意,男生解释清楚:“你别误会,因为刚才在图书馆不方便说话。我想,说清一件事也要分清楚场合。”
孟媞允开心的表情慢慢转化为失落,但以她的直球性格很少做守方,直截了当道:“我先说吧。”
“江辞,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我长这么漂亮,性格……也还可以吧,我很听话的,成绩虽然不及你优秀,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小事,进入社会谁也不在意你的成绩对吧?我追了你这么长时间……”
你可以回头看看我。
“因为我不喜欢你。”
从始至终,江辞拒绝孟媞允的态度一直很明显,明确表明拒绝,不给对方留有任何念想。
可孟媞允还是不放弃,“没关系啊,那我就让你喜欢我。反正你现在单身,没有女朋友,虽然说有喜欢的人,但谁能保证人心是不变的呢?”
“江辞,你没有权利不让我追你。”
话音刚落,江辞微地点了点头,不否认她的话:“我是没这个权利。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有女朋友。”
孟媞允以为自己听错了,讶然:“女朋友?你骗我呢吧?”
江辞:“信不信随你。”
“等等。”看人要离开,孟媞允终究按不住好奇问出了口,想追问到底:“你女朋友是谁?刚刚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吗?”
“你不用知道她是谁。”
“所以你就是在骗我。”
空气沉静了须臾。
知道江辞有了女朋友,孟媞允咬着唇抑制住颤抖的哭腔,眼眶也泛了红,破罐子破摔似的,“我又不是恶毒女配,你让我知道她是谁能怎么样啊。我喜欢的男生有了女朋友,我还不能伤心一下吗呜呜呜……”
她其实没掉眼泪,身高气傲的大小姐身份、自尊都不允许,明显的假哭-
与此同时,夏倾月那边。
在江辞和孟媞允两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她的手机震动显示了新的消息。
夏倾月心里好像隐隐有种预感,是出什么事了吗?
点开消息栏查看,那句话瞬时映入眼帘,仿佛在她的心口荡起层层涟漪。
心率,又乱了……
阿辞:【做我女朋友吧,一天就行。】
第40章 牵手
“咔嗒”一声。
指尖像是被手机的温度烫到, 夏倾月锁定了屏幕。
她这次听清了,旋绕在耳边久久未散的轻响源于自己的心跳,浮悬, 又降下, 高频跳动着踩出不再按部就班的节拍。
为什么江辞会突然对她这样说呢?
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夏倾月深呼吸了一下,点亮屏幕时界面解锁, 她再度看到了江辞发送给她的那句——做我女朋友吧, 一天就行。
心率还是很乱。
不行, 她得找他问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 明明刚才他们还一起补习, 怎么突然间……转变这么快?
走出图书馆,夏倾月站在门侧的阶梯一处,孟媞允和江辞就在她对面的绿荫下。
脚步停顿片刻, 她忽然想通了那句话。
因为孟媞允喜欢江辞并对他展开追求,江辞已明确拒绝了对方,可是女生未曾改变想法。江辞的意思应该是他们假扮情侣,让孟媞允早点放弃喜欢他,毕竟,一方的单方追求在某种情况下也会给另一方带来困扰。
想到这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截断了夏倾月的思绪,他又发来了一段话,内容和她的想法完全吻合——
阿辞:【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可能我这么做有些卑劣,也可能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我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我们假扮一天的情侣,就一天好吗?】
阿辞:【你放心, 我会把握分寸的。】
夏倾月逐一读完,那根仿佛缠在心脏上的细线隐匿了痕迹,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她敲了敲键盘打字,犹豫了几秒钟,指尖迟迟没落在‘发送’的键盘上,最后,还是发送了:【可以。】
同一时刻,江辞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特别远,夏倾月可以听得到,且听得真切。而后,她迈步走向两人所在的位置,站在江辞身边。
她知道从自己走出图书馆的那一刻,接下来发生的,都是演戏。
“阿辞。”第一次演戏,夏倾月担心演不好,按下稍微紧张的情绪对江辞说:“我看你还没回去,就想着出来看看。”
明知故问,越说越心虚,好在她伪装得还算可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夏倾月说完,就感觉到侧前方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女生的眼睛亮晶晶的,但因为眼周泛了红,看起来略显有些委屈,她刚想问夏倾月你是不是江辞的女朋友,开口之前联想到两人在图书馆并排坐在一起的场景,把话咽了回去。
这么明显还问什么?
再问不就是多此一举了嘛?!
孟媞允心里面是一万个不服气,江辞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还没追到手就被告知已经有女朋友了,想想就不开心。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向前走了一步,像是盯着猎物似的凝视夏倾月,步步不退让,“在一起多少天了?谁先跟谁告的白?”
对方的语速很快,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加之,孟媞允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夏倾月只能选择退让拉开两人距离,而前者问的问题都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倏然,手心那处叠加了一处温热,很干净的气息。
她下意识低眼看过去。
江辞牵住了她的手,修长的指节握着她的手背,虽然不怎么熟练,但动作看着很自然。
他们的手心相贴着,属于他的温度一分一厘地沿着相触点缓缓递过来,炙热,不容忽视,好似将她的血液翻涌,心里鬼使神差地生了暖意。
“我们的事情,应该不需要你多问吧?”江辞的声音极为平淡,仔细听的话,甚至还有些冷。
孟媞允看到他们两个人牵了手,喉腔像是含了一团棉花哽咽着,愈发加盛的醋意快要淹没她的理智。女生及时敛住收回:“我当然要知道呀!我上周还来京大追你,如果你们在这之前就在一起了,我岂不是很像个小丑嘛?!”
江辞刚想说些什么,夏倾月借着他们正在交握的手,指节微抬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蜻蜓点水般。
十几年青梅竹马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知晓。
江辞话音停住。
虽然这是一场戏,却因没有事先排练对词,因此比较难演好。夏倾月随便找了个理由,主要还是安抚孟媞允的情绪:“我们,前两天刚在一起的。”
前两天,距离她上周找江辞差了好几天呢。
还好不是小丑。
孟媞允唇角浅浅地挑起来,发现这样太没出息一瞬间抿直。她见夏倾月这么好说话,于是想乘胜追击地再问一个问题来满足她的好奇心,问题依旧没变:“那你们谁先跟谁告的白?”
江辞眉宇轻折:“孟媞允。”
“好啦好啦。”孟媞允装作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整理好情绪,“我不问就是。不过,我还不太相信你们是真情侣,时间上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假如我今天没出现在这,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
“我说过,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江辞说。
女生一袭淡紫色的连衣裙于风中缓缓漾起,她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往后一拨,当场释怀显然不可能,只双手抱胸维持着最后高傲的姿态:“既然你有女朋友了,那我就只好再换个目标。等我有空的时候来京大,你们最好能像今天一样亲昵。”
之后,孟媞允走到停在道路一侧的白色宾利,打开车门提起裙摆上了车,继而降下车窗,露出姣好白皙的全貌,“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嗡——”
车子引擎发动,短暂片刻驶离校园宽路。
她说的那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倾月不明白。
想了想,指节不自主地蜷了几分,她恍然后知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感受到她的动静,江辞先松开,眸光从她的眼睛上掠过,随后看向路边。
夏倾月也收回手,说了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阿辞,我们假装情侣的事情要扮多久啊?”
原本说的是一天,江辞现在也不确定了:“姐姐,你不用有负担,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出了什么责任我揽。”
夏倾月:“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辞:“可能,近期碰到孟媞允的话要假装一下,等过一小段时间,如果她问,我就说我们分手了,这样行吗?”
“……”夏倾月沉默了一息。
今天刚谈“恋爱”就考虑“分手”的事情,这算不算是……渣男?
想是这么想,但夏倾月还是点了点头,“这样也行。”
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上课、吃饭、在图书馆看书,然后一下子事态就变了,她稀里糊涂地成了竹马弟弟的女朋友,虽然她知道这个女朋友的身份是假的……
可依然会忍不住去想。
……
从图书馆回到宿舍,在路上,夏倾月因为想这件事差点错过了宿舍门牌号。
进了宿舍,她扬手取下颈间的围巾挂在衣架侧方,坐在自己的位置将帆布包放在桌面上,拉开拉链一本一本地把书取出来,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动作有点机械。
荀瑶注意到后,走到夏倾月身边,一边揭下敷好了的面膜一边问她:“怎么啦月宝?心不在焉的样子,去图书馆又被人占座了吗?”
夏倾月轻叹道:“不是。”
荀瑶:“那是什么?有什么烦恼可以跟好姐妹说啊。”
夏倾月欲言又止,在想该不该和荀瑶说。
就是很普通不过的假装情侣,夏倾月自我反思,想了这么长时间是她太小题大做了吧?
“……没什么。”她说。
“叮”的一声,荀瑶的手机声响刺破静谧。
对于夏倾月想说又没说出来的,她也没怎么在意,看了微信群消息后念了出来:“谢澈邀请我们去赛车场玩儿,他说没什么特殊情况的都来呗。月月你去不去?”
微信群是他们前段时间创建的,成员只有女生214宿舍和男生314宿舍,一共八个人,时间长了,关系自然而然就熟络了。
此时的微信群正谈说得热火朝天——
Blanc:【朋友们,有没有对赛车感兴趣的?今天下午出来呗,待宿舍又没意思。】
Blanc:【没什么特殊情况的尽量别缺席啊。】
小岑就要打游戏:【算我一个算我一个!澈哥你发个定位,我拉着我们全宿舍的人都过去。】
唯一的想法就是赚钱:【远吗?这一节的金融课还有十几分钟结束。】
美少女瑶瑶:【我去!赛场飙车肯定很刺激吧哈哈哈哈哈。】
美少女瑶瑶:【月月也去!】
夏倾月想打字说可以去看看,正好分分心,荀瑶手快先一步帮她回复了。然后女生问韩以去不去,后者大方点头说去啊,不去白不去。
在韩以追谢澈的这期间,她明白了自己追不上谢澈,同时也似有若无地觉得谢澈好像有了喜欢的人,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也没承认过,但女生的第六感不会说谎。
是的,她放弃追谢澈了,两人也说开了这件事,又回到了最初学姐学弟的关系。
何沐恩这时候也在看手机消息,因为自身对异性排斥的情况,加上自己胆子小,所以婉拒了邀请。
到地方时,七个人聚在了一起。
这处赛车场是谢家的某一所私人赛车场,占地面积无垠,各地植被和场道都被专属人员打理得井井有条。
谢澈了解江辞对赛车比较感兴趣,斜身靠在一辆红白相间火焰纹路的赛车侧边,手臂闲散地撑着车身,一副矜懒的少爷架子,“辞,听说你赛车技术不错,在云夏拿过好多奖,有没有兴趣我们俩比比?”
“可以啊。”江辞应声,走在赛车前方看了看赛车本身,笑声浅淡:“规则怎么定?”
夏倾月站在旁边不远,即使赛车红白纹路极致张扬,可她却觉得站在它前方的江辞更耀眼。
江家也有自家私人的赛车场,以往在云夏,高中时期,他每次不想写作业或者无聊的时候就去玩赛车,长辈们发现他不见了找不到人,夏倾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里。
她看着他开着赛车跑了一圈又一圈,无论是提速、转弯,这些容易把控不好的不定因素,他总能打破常规。
“简单……”谢澈说了两个字,一方的休息区远远传来一道女生的声音。
孟媞允换了一套赛车服,黑蓝配色,两道袖口尾端镀了一层金边,马尾高扬着,整个人甜又酷,与她下午在图书馆碰到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澈澈!”孟媞允叫了谢澈一声。
“少这样叫我啊。”谢澈吊儿郎当地提醒她,又十分“贴心”地重新换了一个称呼,“自己什么份量拎不清?你要叫澈哥知道吗?”
“不知道,我什么都听不见。”
“……”
看到孟媞允的出现,夏倾月又一次地失了神。
就在今天不久前,她和江辞还假装情侣来着,本来以为演完戏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现在看来,应该还要继续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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