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榆和伊挽月在独梦清吧尽兴地庆祝了一番。
很快分别的时间就到了。
考虑到伊挽月喝了酒, 秋白榆主动提出给她当一回代驾，送她回家。
伊挽月没有推辞。
二人上了秋白榆的车，扬尘而去。
伊挽月家的路秋白榆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她周末还得送秋子敏过来上一对一钢琴课呢。
转眼间, 伊挽月家到了。
平平安安, 顺利抵达。
秋白榆将车停在小区门口, 目送伊挽月下车。
她看见伊挽月将车门关上, 跟着弯下腰，手臂撑着大开的车窗, 车内灯温柔的光线落在伊挽月的脸上，五官漂亮得就像是天神精雕细琢的得意之作。
“下次再约。”
秋白榆听见这话，不禁微笑：“好, 下次再约。”
伊挽月没有急着走。
清凉的夜风徐徐吹起她微卷的鬓发，眸中一点光亮宛若天上璀璨的星。
“别太难过，”她忽然这么说，“你还有别的朋友, 比如我。”
秋白榆听得一怔, 心尖忽然被扑面而来的温暖融化了。
原来伊挽月还在想这件事。
她们的女主角果真善良又贴心。
“谢谢，”秋白榆说, “有伊小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伊挽月弯眸一笑, 手随意轻拍了一下窗沿：“路上小心, 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走了, 拜拜。”
“拜拜。”
秋白榆一动不动地目送她离开。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才驱车回家。
回家路上，秋白榆还不忘复盘自己今晚有没有又说错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该没有的。
即使是朋友这件事她也没有露出马脚。
原主恋爱脑严重，结婚之后和朋友们越发疏离。
她本来就没多少交心朋友, 结个婚更是雪上加霜，疼爱她的奶奶又去世了, 她的人生中仿佛只剩下江慎。
因此秋白榆穿越过来后，到现在也没有遇到个关心原主生活的朋友来探望，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会在伊挽月面前露馅。
复盘完毕，秋白榆安心了，满心轻快地回家去了。
…
伊挽月打开家门，屋内一片明亮。
灯一直开着，仿佛一直都有人在这个家里。
她面不改色地换上兔子拖鞋进屋，启唇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一个女人随之拿着水杯走出侧卧。
女人生得标致成熟，穿着宽松舒适的短裤睡衣，两条腿又直又长，一头齐肩短发清爽有气质。
她踩着另一双兔子拖鞋走出来时，气场仿佛有两米八。
“回来了。”
“去喝酒了？”女人问。
“嗯，喝了点，”伊挽月绑起头发，反问，“你工作忙完了？吃饭没有？”
“吃过了，刚结束——你喝酒没开车吧？”
“放心吧姐，朋友开车送我回来的。”
伊爱云拿着水杯，轻轻颔首：“乖。”
又问：“这位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秋小姐？”
伊挽月进厨房给自己打了杯水：“是她。”
伊爱云这几天过来和她同住，自然知道她今天出去见朋友。
她深知姐姐是个专注工作的性子，不喜欢有人在她工作时打扰她，和她一起吃饭也不行，于是她就自己出门和秋白榆、秋子敏吃饭了。
她姐是个大人了，自己能解决吃饭的事情。
伊爱云走到厨房的吧台边坐下，看着妹妹的背影问：“你觉得这位秋小姐怎么样，她没有难为你吧？”
她也知道一些事。
比如自己妹妹、秋白榆还有江慎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伊挽月端起水，回身走向吧台：“没有。”
想起秋白榆生怕自己赚不到钱的模样，她眼中的笑意就像落进水杯里了，轻轻地、温柔地荡漾开来：“她人很好，很有意思。”
伊爱云放心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自己的空杯子给她：“帮我打杯温的。”
“这么热的天还喝温的？经期？”
“不是，少管，快去打。”
“我们伊总还是那么养生啊……”
伊挽月边感慨边老实地去帮姐姐打水。
伊爱云看着妹妹转身打水的身影，接着道：“总之秋小姐对你没有敌意就好。”
伊挽月打好水，将水杯递还给姐姐，说道：“我相信她已经彻底放下江慎迎接新生活了，我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好了，我去洗澡了。”
伊爱云点头应好，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伊挽月也回房准备洗澡。
洗澡之前她先翻了翻手机，查看未读消息。
今晚她都在和秋白榆聊天，双方聊得很愉快，基本没看过手机，所以她说不定漏了谁的消息没看。
果不其然，有好几个信息小红点。
其中一个是江慎的。
他约她出门吃晚饭。
可惜她没看到，也没回复。
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也不想去，还是和秋白榆出门有意思。
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回复了：[不好意思，今晚和朋友聚会，没有看到消息。]
江慎就像是一直在等着她，一收到她消息就立马回复了：[没事，那下次吧。]
紧接着又发来一句：[那位朋友我认识吗？认识的话，下次可以一起吃顿饭]
他越界了。
但是他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因为他担心对方会是一位男性，担心伊挽月已经心有所属。
是个女的吧……拜托了。
[你认识。]
伊挽月发来答案。
[就是白榆。]
江慎：“……？”
白榆？
秋白榆？！
出乎意料的答案。
上次他通知秋白榆离婚时就想问了——
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成朋友的？？？
[一起吃饭就免了吧。]
伊挽月回完最后这一句话便放下手机，拿上睡衣洗澡去了。
一起吃饭是不可能一起吃饭的。
秋白榆就不像是想跟他吃饭的样子。
她尊重朋友的意见——还有她自己的意见。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就过了半个多月。
远离了江家的秋白榆和秋子敏日子过的风平浪静，平淡和谐。
生活嘛，平平淡淡才是真。
只是这一周忽然有点不一样了。
伊挽月说她暂时不能教秋子敏弹钢琴了。
两周之后，本市将会举办一个很重要的钢琴比赛，伊挽月便是参赛选手之一。
为了比赛，她要留在家里专心练琴，因此暂停上课，等比赛结束了再继续教秋子敏钢琴。
秋白榆知道她要比赛，自然也不会强迫她给秋子敏上课，还在电话里给她加油打气。
伊挽月是有天赋又努力认真的人，她相信她这次也能斩获大奖。
秋子敏知道姨姨要参加比赛也十分懂事，不催姨姨教自己，也不会跑去打搅姨姨。
这段时间她就专注自己的散打课好了。
哦对，还有她新添加的兴趣爱好——手帐咕卡。
这最近在她们班里女孩子之间很流行，乔明雪也在玩。
她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便果断加入了。
为此她还让秋白榆给她买了手机。
她想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多多学习，而且有手机会更方便。
秋白榆看不懂。
手帐这对她来说就是贴纸加日记的玩法，另一个则是在白色的小砖块上贴贴纸，总之两样都离不开贴纸。
但既然孩子喜欢，那借此机会锻炼一下审美能力也好，于是她也没阻止，只嘱咐了做手工时要注意通风。
距离伊挽月比赛还有三天时间。
秋子敏忽然很想去看伊挽月的比赛，给她加油打气。
但是很可惜，伊挽月比赛当天她得上课。
孩子顿时失去梦想，眼里都没光了。
她真的很想看挽月姨姨比赛啊……
秋白榆拍拍她垂头丧气的小脑袋，说没关系，她会替她去看。
如果条件允许，她会多拍几张照片带回来给她看看。
她其实也很想看看伊挽月比赛时的样子——如果她能弄到门票的话。
或许她应该直接一点……问问伊挽月有没有门票？
隔天下午三点多，秋白榆驱车前往秋子敏最爱的那家甜品店。
秋子敏今天出门前说下午放学时想吃到焦糖布丁蛋糕，她答应了。
秋子敏很少提条件，难得她主动一回。
而且只用等着收租的日子闲着也是闲着，特地去给孩子买个蛋糕又算得了什么？孩子开心就好了。
买完焦糖布丁蛋糕，秋白榆走出甜品店，目光不自觉向独梦清吧的方向投去。
想到独梦的特调饮品，她的腿已经非常老实地朝着独梦迈过去了。
这个点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开店……
“Unique Dream正在营业中……”
门口挂着这么一张白色牌子。
秋白榆顿感惊喜，没想到这个点也在营业。
她当即推门进去。
有蛋糕有饮料，加倍的快乐！
下午三点还太早，基本没人来清吧。
店内空荡冷清，远不如夜间的客流量。
这倒也正常，谁会下午三点多跑来喝酒？
秋白榆径直往吧台走，不经意间与坐在卡座的女人视线交汇。
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她的脚步忽然卡在原地，眼睛倏然张大了。
只见气质高雅，有时瞧来还有些柔弱可怜的白月光女主此时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坐在卡座里，修长的双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烟雾模糊女人的脸庞，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与红唇清晰明了，美得充满侵略性。
但此刻她的表情充满了意想不到。
俩人四目相对，空气忽然变得很沉默。
伊挽月没想到秋白榆这个点会过来，猝不及防。
秋白榆也很猝不及防。
她听见自己在说话，声音有点懵，有点困惑，还有点茫然：
“你还会……抽烟呢？”
032
伊挽月伸手将烟掐灭在玻璃烟灰缸中, 眼睛一直停留在秋白榆身上：“你怎么来了？”
跟着视线下移，看见她手中熟悉的甜品盒子，豁然明了：“来给小敏买蛋糕？”
“是。”
秋白榆如此应着。
“我本来想着再带两杯饮料回去, 没想到……”
没想到会撞见伊挽月。
更没想到是撞见伊挽月在抽烟——女主居然还有这一面呢？！
秋白榆表情很冷静, 内心很不淡定。
因为系统在她心里强制塑造的小白花女主人设忽然崩塌了, 人设大反转。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大概两三分钟吧。
伊挽月见秋白榆忽然沉默下来，不由得笑道：“吓到你了？”
“不能说是吓到, ”秋白榆纠正她，“应该说是没想到。”
她实在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表情包：她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
这可太适合目前的情况了。
伊挽月稳坐原地, 似笑非笑地看着秋白榆：“没想到什么？”
秋白榆很诚实：“没想到你会喝酒，也没想到你会抽烟。”
“你觉得不能接受吗？”伊挽月忽然这么问。
“什么？”秋白榆没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不能接受我做这些事，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乖乖的，漂漂亮亮的就好？”
伊挽月端起桌上的特调酒。
“就像江慎看我一样。”
她知道自己在江慎心里是什么样的, 也知道大多数人是怎么看她的。
像天边的白月光圣洁无瑕, 完美无缺，世界上一切坏的习性都与她无关。
但她不是这样的。
如果是她的朋友就应当学会接受她的全部, 而不是只能接受她好的一面。
她说完之后便看见秋白榆一脸莫名。
她似是不懂她这两句话的意思。
“我凭什么要要求你‘应该’怎么做？
“我又为什么要像江慎一样看你？
“我不喜欢他, 当然不可能和他一样。”
秋白榆走到伊挽月身边坐下, 声音温和从容。
“我不接受的是抽烟这个行为, 而不是你。”
伊挽月转头看向她。
秋白榆一脸正直地提醒道：“抽烟有害健康, 作为你的朋友，我只希望你一直都能健健康康的。”
秋白榆坐下后没有闻到想象中浓重的烟味，反而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水果味。
她知道伊挽月抽的是什么香烟了。
但这也不好, 烟这玩意哪有好和不好之分，都是伤身体的, 能不碰最好。
伊挽月听完她的话反而轻松地弯起唇角：“我还以为你接受不了呢。
“你可以放心，我烟瘾不重，我也不喜欢整天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烟味。”
秋白榆心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那你这是在……？”
“缓解压力。”伊挽月说。
“什么压力？”
“比赛的压力。”
“原来你也会压力吗？”
伊挽月忍不住再度看向秋白榆。
秋白榆实诚道：“我以为你参加过这么多比赛，对赛事的把控已经得心应手，所以不会再紧张了。”
伊挽月了然地收回视线。
秋白榆又问：“是你家里人要求你做到最好吗？”
伊挽月摇了摇头：“我家里人从不会要求我做什么。”
她微微笑了笑，启唇似有话想说，紧接着又闭上了嘴，过了两秒后饮了口酒：“是我怕自己做的不好，而且是个人就会有压力。”
学习压力，经济压力，生存压力，各种各样的压力……人这一生似乎永远也无法彻底脱离这两个字。
秋白榆点了一下脑袋表示认同。
确实，是个人就会有压力，哪怕是主角也逃不过。
而且主角并不知道自己是主角，他们没有上帝视角，他们也会担心自己做不好，压力就会随之而来，这倒也不难理解。
“别太苛求自己，”秋白榆开口道，“拿不拿得到那个奖杯，生活都得继续，没有任何影响。
“即使你在这遗憾地错失冠军，但也不妨碍你在别的地方成为冠军。”
伊挽月好奇地问道：“比如？”
秋白榆道：“比如我心里，还有小敏心里。”
“在我们两心里，你已经是全世界最厉害的钢琴家了，尤其是在小敏心里。
“你第一次邀请她上门做客时带着她即兴创作的事，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觉得你很厉害，世界第一厉害，所以才一直都想跟你学钢琴，想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你这次比赛她还想到现场为你加油打气，但是她那天要上学，去不了，整个人因此萎靡了好一会。”
伊挽月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你安慰我，我好多了。”
“那你下次别抽烟了，”秋白榆说，“觉得有压力的话可以来我们家，我和小敏多夸夸你。”
抽烟伤身，夸夸能量可不伤身。
伊挽月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只是笑着，平静地喝着杯里的酒。
秋白榆多问了一句：“抽烟的事情你家里人知道吗？”
伊挽月说：“知道。
“我抽烟跟我家里人还有些关系。”
“？”
“主要是和我姐有点关系。”
“？方便说吗？”
秋白榆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伊挽月莞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之前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家的企业是由我姐接手。
“其实我以前和她都是按照家族企业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每天都要学那些商业化的东西。
“我学的没我姐好，她总是能将这些东西学得很轻松，而我对这些东西总是提不起来兴趣也学不进去，导致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笨，因此焦虑过一段时间，还学会了抽烟。
“焦虑的时候便抽根烟冷静一下，还算管用。
“后来就被我姐发现了。”
秋白榆听入迷了：“然后呢？”
伊挽月一边回忆一边道：“然后她就没收我的香烟，并抬手给了我一个……”
秋白榆：“大嘴巴子？”
伊挽月：“——弹脑瓜崩。”
秋白榆：“……？”
行。
剧情猜不到一点。
但不是大巴掌就好。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们就坐下来谈了谈。
“我们谈了很久很久，她跟我说人各有长处，不必纠结于自己在某个方面不如别人，比如我弹琴厉害，她就比不过我。”
伊挽月说到这，眼睛弯弯的，话里带着纯粹的笑意。
“我姐弹琴真的很烂，不论玩什么乐器都比不过我。”
秋白榆看着她的笑容，似乎能透过她看见她们姐妹在钢琴前打趣的样子，很幸福。
伊挽月的声音还在继续。
“然后我就发现：确实如此。
“焦虑让我只看到她比我强的地方，忽视了我比她强的地方。
“我不喜欢做生意的事情所以我学不好，她不喜欢弹钢琴所以她也学不好，我们两是一样的，那我又何必钻这个牛角尖呢？
“我喜欢弹钢琴我便去发展属于我的钢琴事业，她喜欢做生意便去拓展她的商业版图，我们各有梦想，各有本事，没有谁不如谁。
“反正不管变成什么样，我们永远是家人，永远爱彼此。”
伊挽月说这些话时神色从容又平静温柔。
她有着最坚定的爱意做后盾，有着世上最无私的呵护，同时她也有主见有思考。
秋白榆看着这样的她，再度眼前一亮。
系统给她的剧情是里有提到女主一开始是以继承人的身份培养的，但在这件事上着墨不多，就一句她不喜欢所以放弃了。
她当时还以为是为了服务和男主的爱情线，所以让她放弃家族庞大的事业，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这是伊挽月独立思考的结果。
放弃不是因为爱情，不是因为男人，而是因为她不喜欢，因为她要走另一条自己喜欢的路。
钢琴就是她的路她的事业，她自己选择的事业。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脚下的路该往哪里走，清醒有主见。
一瞬之间，伊挽月这个女主角的形象在秋白榆面前倏然丰富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更丰富了。
比系统给的几行信息更加饱满生动。
她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不是傀儡。
她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自己想法的女主角。
秋白榆不自觉弯起眼眸，发自内心地替她感到高兴：“你能找到自己要走的路真是太好了。”
跟着话锋一转：“但烟还是要少抽的，伤身体。”
伊挽月笑了一下，下巴轻点：“我明白。”
又冲桌上的焦糖布丁扬了扬下巴：“别忘了带饮料给小敏。”
秋白榆这才想起来正事，当即起身去吧台打包了两杯饮品，然后回身靠着吧台看向伊挽月，视线在她和桌上的水果香烟之间来来回回。
伊挽月一时觉得好笑：“我现在没抽。”
天地良心，从秋白榆出现到现在，她都没起过碰香烟的念头。
秋白榆说：“我怕你在我走之后抽。”
伊挽月莞尔不语，那可就说不好了。
紧接着，秋白榆忽然问了一句：“我可以跟你姐一样没收你的香烟吗？”
可以说是非常大胆的问题了。
伊挽月微微动了下脑袋：“嗯？”
秋白榆继续道：“然后狠狠地给你一个……”
伊挽月接话：“弹脑瓜崩？”
秋白榆：“——焦糖布丁蛋糕。”
伊挽月愣了一下：“？”
秋白榆接过打包好的两杯饮品，付了钱，没有再回去拿那盒焦糖布丁蛋糕，任由它乖乖地放下伊挽月的香烟旁。
“焦虑的时候吃点甜品也好，这份就算小敏请你吃的，我再给她买一份去。”
伊挽月轻轻眨动眼睛，目光缓缓落在白色漂亮的打包盒上。
秋白榆转身往门口走去。
走出三步忽然停下，又走了回来。
伊挽月也似想起点什么，抬头看向她在的方向。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秋白榆：“对了，还有一件事。”
伊挽月：“有件事。”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十分默契。
沉默了两秒后，秋白榆先开口道：“你先说吧。”
伊挽月直接开口问道：“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秋白榆怔了怔，继而道：“巧了，我想说的也是这件事——你有票吗？”
“嗯？”
“票卖光了，太快了，我没买着，我本来还想腆着脸问你有没有票来着……”
她只知道明星演唱会的门票抢的快，但没想到一个钢琴比赛的门票也没的这么快，等她再点进售票系统时已经售罄了。
真是给她开了眼了。
伊挽月闻言笑道：“原来你也想去看。”
秋白榆点了点头。
她是想看。
观看钢琴比赛的事她还没做过，所以她想去看看。
既然她现在有那么多机会可以体验从前未曾体验过的事，那怎么可以错过呢？
还有一个原因是：另一个恶毒女配要上线了。
以系统灌输给她的背景来看，男女主爱情路上的“千难万险”就不可能只有原主一个人，后续必定会有其他角色上线。
即将到来的钢琴比赛就是其中一位女配上线的时间节点。
系统为了让宿主分清敌对阵营，对每个角色都会有个大致介绍，包括他们的上线时间，所以她可以提前知道。
既然知道了，她就不能视而不见。
伊挽月是她的朋友，她得帮朋友一把，让她顺顺利利，安安心心地比赛。
“我想去看，小敏也希望我去看，好多拍几张照片给她看看，”秋白榆问，“你们比赛的时候允许拍摄吧？”
伊挽月含笑道：“只要不开闪光灯和声音就行。”
然后从一旁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张门票，径直走到秋白榆面前递给她：“到时候不见不散。”
秋白榆接过门票。
“不见不散。”
033
钢琴比赛如期举办。
秋白榆买了一捧向日葵花束, 寓意希望。
希望伊挽月能一直勇敢的追寻自己的梦想，也祝福她的前途充满光辉与希望。
伊挽月接过捧花，垂眸看着生机盎然的向日葵：“谢谢, 我很喜欢。”
秋白榆不禁打量起她来。
黑发尽数盘起, 只落下两缕微卷的鬓发。
身穿吊带一字肩黑色纱裙, 裙摆上缀着闪烁微小的星芒, 就像夜晚的星空，璀璨动人。
妆容干净又好看, 红唇明艳，娇艳欲滴。
气质落落大方，容貌精致出众。
秋白榆满脑子就只剩下“这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的朴素疑问了。
“你今天很好看。”
秋白榆很直接。
伊挽月闻言轻笑：“谢谢。”
秋白榆又问：“你家里人今天也来了吗？”
伊挽月摇了摇头：“她们工作上的事脱不开身, 不过她们让助理来给我送了花，助理现在已经去观众席等着了。”
她家助理不仅要给她送花，还要拍照，把她的比赛录下来拿回去给她妈妈和姐姐看, 以此为念。
她从小到大的每一场比赛她妈妈都会录像保存。
这些都是她成长的痕迹。
秋白榆继续问着：“你其他朋友也来了吗？”
伊挽月颔首：“嗯, 他们也在观众席上等着比赛开始。”
秋白榆了解了。
看来大家是怕去后台打搅到伊挽月或者别的选手。
但大家都不在后台，那谁来帮伊挽月防范坏人？
秋白榆不假思索：“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后台吗？”
“嗯？”
秋白榆开始瞎找理由：“比赛还没开始, 我怕去前面坐着无聊, 所以想跟你去后台看看, 这样可以吗？
“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 我也可以帮你跑跑腿, 不然你穿着这衣服跑来跑去的也不方便。”
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伊挽月答应了。
她们转身肩并肩往后台走去。
赛事重要，主办方对各方各面也十分上心。
后台打扫得纤尘不染, 楼道宽敞，男女更衣室、男女化妆室都配备齐全, 区分明确，还有专人指路看守，防止出现意外状况。
秋白榆跟着伊挽月来到她的那间化妆室。
屋里坐着其她三位参赛选手，见伊挽月回来了，有两位热情地同她打招呼，甚至还会凑上来再跟她请教点别的问题。
言辞之间可见对伊挽月的喜欢。
秋白榆清晰地感知到了，伊挽月好像成了这里的团宠。
屋内唯独一人坐得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秋白榆小幅度地转头看向那位参赛选手。
她穿着一袭蓝色长裙，样貌漂亮而疏离。
只见她的头顶缓缓冒出一格别人都看不见的白色长框，框里头写着“女配：蓝馨”。
她就是在这次比赛里对伊挽月下黑手的人。
因为她也喜欢江慎，并且知道江慎喜欢伊挽月。
秋白榆在心里叹气，
无聊老套的竞争。
那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
为了一个男的去伤害别的女性这更是愚蠢，这毫无意义，爱情本就不会因为伤害了别人而转移到加害者身上。
此刻蓝馨正静默地坐在镜子前整理仪容。
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淡漠，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管不问。
如果她能一直对谁都不管不问就好了。
秋白榆看着看的方向不禁回忆起系统给的信息。
小说原文是这么写的：蓝馨心高气傲，不服伊挽月处处胜自己一头，甚至还夺走了江慎的心，于是决定在比赛前对她下手，让她无法上场比赛。
然后系统就这么照搬过来给她了，完全不告诉她具体是怎么下手的，还给她玩上神秘了。
因此秋白榆现在唯一知道的点就是：赛前下手。
也就是说，她只要能让伊挽月顺利上场比赛就算成功化解危机了。
秋白榆看着蓝馨的桌脚开始想自己一会该怎么不突兀地拦住蓝馨，以防她对伊挽月出手。
她一直跟着蓝馨，盯着蓝馨行吗？
但这不就暴露了她有预知的能力？
秋白榆想着想着开始走神了。
感知身后的视线，蓝馨淡淡地抬起眼眸看向镜子。
在她斜后方伊挽月的位置旁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生得有几分柔弱，脸上没什么表情，两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个位置——的桌脚。
蓝馨：“……？”
紧跟着，蓝馨在镜子里看见伊挽月身边的人散去了，伊挽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然后往她这头望了望，跟着又收回视线，伸出手轻轻扶住女人的小臂。
“白榆，你在看什么？”
秋白榆回过神来，淡定道：“我在走神。”
蓝馨：“……”
——莫名其妙。
不过伊挽月刚刚叫她什么？
白榆？
哪个白榆？
她记得江慎的前妻就叫秋白榆……这不会就是江慎的前妻吧？
蓝馨想着，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江慎的前妻怎么会和伊挽月在一起？
情敌与情敌怎么能和谐共处？
其她两位参赛选手离开化妆室了，屋内就剩下她们三人。
气氛骤然变得很沉默。
秋白榆看了眼时间，离比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她暂时把注意力收回，放在伊挽月身上：“紧张吗，要喝点水吗？”
她刚看到墙角堆着一箱矿泉水，应该是给参赛选手们准备的。
伊挽月应了声好，紧接着又道：“但我想喝点温的，外头有饮水机，就在我们过来的那条走道上，你可以帮我去打一杯吗？”
秋白榆怔了一怔，心下颇为犹豫。
她要是出去了，这屋里可就只剩下伊挽月和蓝馨了，要是蓝馨趁这个机会动手怎么办？
“天气有点热，真的要喝热的吗？”
伊挽月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下：“喝温的对身体好。”
她轻轻握住秋白榆的手，语调轻柔：“可以帮我去打一杯吗？”
这像撒娇一样亲近的语气让秋白榆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
她还是头一回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撒娇。
漂亮的人撒起娇来果然是绝杀。
“好吧，”她妥协了，“那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哦。”
她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变软了。
怕自己的话听起来觉得太奇怪，她又特地补充了一句：“我不认识路，你走了我就得迷路了。”
伊挽月忍不住笑起来：“好，我就坐在这里等你。”
秋白榆这才放心离开。
她走之后，伊挽月从一旁的包里取出一本书，安静地翻阅起来。
蓝馨从镜子里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中冷哼。
都快要比赛了不看谱子看什么书，难以理解。
心里想着，她嘴上也忍不住说了一句：“都要比赛了，你不该看看要表演的乐谱吗，一会上场了就看不了了。”
“因为书里有个地方一直弄不明白，心里有点放不下。”
伊挽月这么回复她。
跟着转身看向她，忽然问道：“你介意帮我解答一下吗？”
蓝馨愣住了。
伊挽月在镜子里冲她莞尔一笑，语气颇为真诚：“蓝馨小姐很聪明，我听说你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可以教教我吗？”
蓝馨：“……”
伊挽月刚刚说她聪明？
这个处处胜她一头，让她深感嫉妒的人不仅夸她了，还向她请教了？
……
“……书给我看看。”
…
秋白榆打完水回来了。
她步履匆匆，生怕自己再慢一步就为时晚矣。
化妆室的门近在咫尺。
她伸手快速打开门——
伊挽月还在。
蓝馨也还在。
她们甚至坐在一块……看书。
很和平地看书。
秋白榆：“……？”
她听见伊挽月开口称赞道：“你这么一说我可以理解这段话了，真的是很特别的角度，我之前都没往这方面想过，谢谢你蓝小姐。”
她看见蓝馨原本淡漠的表情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不自然，是无所适从：“嗯，不客气……”
伊挽月笑容友善：“我以后看书要是还有别的问题，可以再来请教蓝馨小姐吗？”
蓝馨：“……”
伊挽月：“可以吗？”
蓝馨：“……可以。”
伊挽月握了一下她的手，眼眸噙笑：“谢谢，蓝小姐你人真好。”
接触来得很短暂，却给蓝馨留下了不小的震撼。
她僵坐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认真地解答了情敌的问题，还答应让情敌随时来问自己问题。
她还被情敌握了手，情敌甚至还说她人好……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伊挽月已经拿着自己的书起身离开了。
看见站在门口的秋白榆，她莞尔一笑：“回来了。”
秋白榆被这奇妙的氛围整得人都有点稀里糊涂的。
听见伊挽月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啊，对，你的水。”
“谢谢。”
伊挽月接过水，拉着她坐下，然后面色从容地收起书，拿出自己今天要表演的曲子乐谱专注地看了起来。
秋白榆看了看伊挽月，又看了看坐在原地发懵的蓝馨，忽然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她感觉蓝馨现在就像是个被伊挽月收服的神奇宝贝。
被收服了，自然就不会再攻击伊挽月了。
收服？
秋白榆回味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个不太恰当又莫名适合当前情况的词。
很微妙的一个词汇。
这个词听着就像是伊挽月早有所料，所以抢先出手。
伊挽月也确实做到了，蓝馨这会已经拿出曲谱看了起来，似乎对别的事情都不关心了。
可是伊挽月怎么会提前知道这些事？
秋白榆想起伊挽月从前的种种表现。
尤其是伊挽月曾经认同她的观点：江慎配不上她。
在那一刻她就曾经有过一种感觉，伊挽月不是按部就班的死板女主，她是独特的，不一样的，就像是挣脱了剧情线束缚独立存在。
想到这，秋白榆悄悄地看向伊挽月。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出现了——
难不成……伊挽月也有类似系统的东西？
034
大胆的想法一出现, 就像根针一样深深扎入秋白榆的脑海中，让她再也无法忽视。
难道真的像她所猜测的那般，伊挽月也是有系统的人？
配角能有系统, 主角怎么不能有？
主线剧情服务于两位主角, 他们是受益人, 按理说两位主角才应该是修正剧情的最佳人选。
这么一想, 伊挽月要是有一个系统似乎也能说的通。
可伊挽月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根本不像是要走剧情, 乖乖和男主携手白头的样子。
难道她的系统和她的系统不一样？
还是她猜错了，伊挽月其实和秋子敏一样，受她强行改变剧情的影响而改变了性格？
系统曾经说过, 世界存在意外，它们允许意外的发生。
那女主因剧情变动而改变性格也算是意外，这应当也合理存在于它们的允许范围之内吧？
秋白榆沉默地思考着。
她头一次思考这么奇幻的东西。
这一趟穿越真是给她开了眼又开了眼。
但如果伊挽月真的有一个系统的话……她其实会蛮高兴的。
那不仅仅代表着这个世界存在第二个系统，还代表着她找到了同类。
秘密不再是秘密, 她有了可以畅所欲言的同类。
那伊挽月会是她的“同类”吗……
“白榆。”
伊挽月的声音轻轻落在秋白榆的耳边, 像天边的一道声音，忽地将她推回现实。
秋白榆回过神来：“嗯？”
伊挽月提醒道：“比赛要开始了, 可以回观众席去看比赛了。”
秋白榆“哦”了一声, 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出场？”
伊挽月道：“第七个。”
秋白榆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自觉往蓝馨的方向看了一眼。
蓝馨还在看乐谱, 还是那副对周遭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秋白榆飞速收回视线：“我想等到你快上场了再回去, 可以吗？”
她还没确认伊挽月是不是真的有系统。
如果没有怎么办？那她不就预料不到接下来的事情了？所以她还是不能放心地让伊挽月一个人待着。
虽然在剧情里写了伊挽月最后是“有惊无险地上了场”，但这场“惊”能免则免，谁会希望自己比赛事出这么多糟心事？
“我看过了, 你给我的票位置就在边上，回去的时候不会打搅到别人的。”秋白榆如此道。
伊挽月听完她的话, 将她看了又看，然后笑道：“你今天有点奇怪。”
秋白榆不是个黏人的性格，但她今天非要留在自己身边，有点奇怪。
秋白榆面不改色道：“因为你说过你有压力，所以我想多陪陪你。”
这话不假。
她还记得伊挽月因为压力大在独梦抽烟的场景呢。
身为朋友，她留在这里也能和她说说话，起到一个鼓励作用，这总比让她偷偷抽烟缓解压力强。
她在这里就这么一个朋友，她很珍惜。
伊挽月听见这话便不催她走了。
秋白榆这么贴心，她怎么可以拒绝她的好意？
“好，那你再陪陪我。”
一旁的蓝馨默默地听了一耳朵，又悄悄收回注意力。
原来那个刚回国就能处处胜她一头的伊挽月，在比赛之前也是会有压力，也是会紧张的……
…
终于轮到伊挽月出场了。
秋白榆确认蓝馨不在伊挽月身边，确认伊挽月身边都是工作人员后才放心离开，匆匆往观众席赶。
脚程还算利落，她屁股落在座位上时，台上的伊挽月也刚刚坐在钢琴椅上。
想起秋子敏，她打开手机点开录像，找了个不会打搅到别人的角度对准台上。
观众席灯光昏暗，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舞台之上。
伊挽月穿着黑色的纱裙坐在聚光灯下，落落大方。
此刻，她就像是美好的具像化，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抬起纤长的手臂，轻轻落下，轻盈的音符登时跃然于指尖——演奏开始了。
黑白琴键听从她指挥，为她奏响乐章。
十指翻飞之间，音符流畅顺滑，起落高低衔接自然又和谐，似高山瀑布倾泻而下，而后缓缓归于潺潺溪流，荡入丛林之中，悠扬美好。
观众席上一片寂然，每个人都放松身心，入迷地享受着这场视听盛宴。
秋白榆一会注意台上，一会注意手机屏幕。
在流畅恢弘的旋律之中，不论是台上还是屏幕中的伊挽月都是万分美好，引人向往。
因为她好，所以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那她究竟有没有系统呢？
秋白榆再一次想起这个问题。
可是她该怎么去验证？
直接问？
那要是伊挽月没有系统，暴露的可就是她了。
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她不该随意暴露自己。
就在这时，她想起一个道具——系统。
系统可以在江慎想离婚时第一时间让她知晓，这足以说明它一直都在监测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只要主角触发相关剧情，它便可以收到反馈，再立马告知于她，让她早做准备。
它并非毫无用处，但用处有多少，秋白榆就不知道了。
没有新手指导，没有系统使用说明书，她就是这么被塞进来体验新生活，完全是门外汉。
她有时候真怀疑这系统是不是在摆烂，开发人员看着也不是很想上班的样子。
算了，摆不摆的先放一边，她现在需要这个系统。
看着屏幕中录制的画面，她在心里喊了一声：系统。
系统立马就出来了：【我在。】
秋白榆直切主题：既然有系统的存在，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推测，世界上不止存在你们这一种系统？
系统回答：【是。】
秋白榆：那你们有没有检测其它系统的功能？
系统：【请输入正确指令。】
秋白榆：……
秋白榆想了想，不死心地试了一下：检测其它系统。
下一秒她就听见系统说：【请输入检测对象。】
秋白榆扬了一下眉头。
这是第二层指令，那不就代表着真的有这个功能？
她想了想，多问了一句：你们这个功能会对被检测的人造成什么影响吗？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用了这个功能，害得伊挽月的演奏被打断。
系统说：【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秋白榆这才放心，抬眸看向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检测对象，女主伊挽月。
系统：【指令输入完毕，第二系统检测功能已开启，正在检测中……】
系统的搜索如无声的暗流涌向四面八方，肉眼难以察觉。
演出厅内依旧一派和气，所有人都在享受音乐。
秋白榆的耳边一直传来它的声音：【系统正在检测中，请稍后……系统正在检测中，请稍后……】
她一边听着一边看着舞台上的伊挽月。
舞台上的人窈窕无双，坐在聚光灯下时，整个人都好似在散发光芒。
她灵巧的双手从容地离开琴键，音乐在此刻轻轻停下，宛如日落西山，黑夜悄然而至了。
她坐在台上，脊背挺拔，白如夜间沉静的月，不受任何外物影响。
秋白榆的耳边还在响着系统的声音：【系统正在检测中，请稍后……滋……系统正在检测中……】
秋白榆耐心地等着。
她看见伊挽月的手重新落在琴键上，徐徐奏响黑夜的篇章，神秘、沉静、美好的黑夜。
此时，系统也有了检测结果。
【系统检测完毕，未检测到第二系统。
【检测功能关闭。】
没有……伊挽月没有系统。
秋白榆眨了眨眼，听见这个答案她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一点可惜，又有一点意料之内。
虽然她真的想遇到一个可以随心所欲聊系统的人，这个人最好和她有着同样际遇，但哪有那么容易就遇见“同类”呢？
这终归是小概率事件，强求不来。
同时，她还有点庆幸。
如果伊挽月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产生独立的人格，认清男主并非良配，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好事？
这足以证明这个世界存在着无数种可能。
就好比秋子敏。
在她的保护之下，秋子敏的黑化进度条与日俱减，也不会再执着于得不到的父爱，不会再因为爸爸的关注在别人身上而暴怒惹事。
现在的她已经学会爱自己，学会勇敢地保护自己，每天都是无忧无虑的快乐小孩了。
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只要伊挽月不会爱上江慎，只要伊挽月能一直明确地选择自己的未来，就像现在这样也很好。
…
比赛顺利结束了。
没有人迟到，没有人因为意外无法上台表演。
最终，伊挽月赢得冠军。
宣布冠军时，秋白榆坐在台下举着手机录制。
她知道伊挽月会拿到冠军，但秋子敏不知道，她要录给她看。
通过拉近的手机屏幕，秋白榆注意到主持人宣布冠军得主之后，伊挽月胸口微沉，脸上的笑意随之轻松许多。
她松了口气。
秋白榆捕捉到这一点，视线不自觉往台上看。
这一刻，她忽然信了一件事——
伊挽月一定没有上帝视角。
她看起来就像是不知道自己一定会拿到冠军。
但没有上帝视角也无所谓了。
没有就没有，没有上帝视角也不妨碍伊挽月做自己。
屏幕上伊挽月笑意盈盈地接住评委递来的冠军奖杯。
秋白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冲观众席弯腰致谢。
灯光落在她的身上，令她熠熠生辉，如星如月，夺目耀眼，无人能及。
她享受这个舞台，享受这个梦想。
秋白榆轻轻挽起眼眸，发自内心地替她感到高兴。
——这样也很好。
035
比赛结束之后, 伊挽月换了轻便的衣服，和妈妈派来的两位助理一同抱着花离开后台。
场外有很多人在等她，都是她的朋友。
江慎也特地抽空过来了。
他还为她准备了一大捧热烈的红色玫瑰。
“恭喜你获得冠军。”他眼中的柔情软得好像能滴出水来。
伊挽月还是和他保持着距离。
她客客气气地接过花, 说了谢谢, 然后把花交给助理, 绝不亲自抱着。
江慎见状什么也没说。
也不知道是不好说什么, 还是感情太迟钝，什么都没察觉到。
秋白榆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她没有上前, 尤其是系统这会又跳出来逼她去当主角爱情play的一环，她就更不会上前了。
她也不担心江慎会不懂事地对伊挽月做些什么，因为伊挽月的朋友们都还在呢。
霸总好面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翻不了天。
她没有上前还有另一个理由：她不属于那里。
围在伊挽月身边的都是伊挽月的朋友。
他们互相认识，他们属于这个世界，她对他们来说就等于外来者, 各种意义上的外来者。
她不喜欢盲目挤入某个圈子。
她也不需要因为认识伊挽月就要将她身边的人都认识一遍, 那样太累了。
她认识伊挽月一个人也够了，朋友并非越多越好。
秋白榆站在原地, 听见他们说等会要给伊挽月办一个庆功宴, 恭喜伊挽月再度斩获大奖, 又添一笔光辉战绩。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
时间差不多了, 她该走了, 再过个十来分钟她那还在上小学的朋友就要放学了。
她上前没有同伊挽月道别，转身沿着长廊离开。
而当她刚走出几步，身后忽地传来一声：“白榆。”
随后手腕便被人轻轻抓住了。
她顺势回身看去, 只见伊挽月正站在她面前，怀里还抱着一捧花, 正巧是她送的那一束向日葵。
“你要去哪？”
“回去。”秋白榆答得理所应当的。
“我们准备办个庆功宴，你一块来吧。”
伊挽月发出了邀请。
秋白榆听见这个邀请时沉默了片刻。
她往伊挽月身后看了一眼。
伊挽月的朋友们正好奇地往她们这个地方张望，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他们知道她是谁——看来他们都知道她和伊挽月还有江慎的事。
她平静地收回视线：“不了，你们去吧。”
伊挽月却笑道：“比赛开始前你怎么都要跟着我，这会怎么不肯跟着我了？”
秋白榆在她比赛前的行为对她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有点奇怪。
“……”
秋白榆：“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比赛前跟着你是怕你压力大偷偷去抽烟，现在你没有压力了，可以开开心心地和朋友们去聚餐了，我就不用再跟着你了。”
“可你也是我的朋友。”伊挽月如此道。
秋白榆听见这话，心上有个地方骤然变得柔软，像是有很多软绵绵的云团正在往里填。
伊挽月有很多朋友，但伊挽月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能和伊挽月交朋友，她真的很高兴。
秋白榆轻柔地回握伊挽月的手：“那你这次先跟这几位朋友庆祝，下次再跟我这位朋友庆祝。
“我现在还要去接小敏放学，有个小孩子在玩不尽兴的。
“没有人规定冠军的庆功宴只能有一次，对吗？”
她的话像风徐徐吹入伊挽月的耳中，温柔又体贴。
伊挽月不再勉强，莞尔应道：“说的对，那我改天和你还有小敏一起再庆祝一次。”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
“我先走了，晚上玩得开心点。”
“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秋白榆应了最后一句话，转身走了，背影潇洒十足。
伊挽月没有立即返身回到朋友们身边，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秋白榆离去的身影，怀中的向日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江慎站在伊挽月的不远处看着二人的身影，眉头皱得死紧。
奇怪，她们两个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
周末到了。
周六下午，秋子敏从散打班回来后，心情一直很好。
因为今天晚上她们要在家请挽月姨姨吃烤肉，庆祝她获得钢琴比赛的冠军！
秋白榆那天带回来的视频她都看了。
挽月姨姨在台上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而且穿得也好漂亮，就像电视里的大明星——比电视里的大明星还要好看！
她现在的钢琴课只有周日上午一节，所以她今天还没见到姨姨。
晚上等姨姨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夸姨姨。
现在她要先跟着她家姨姨把今晚烤肉的食材买齐活。
“姨姨，我们为什么不出去吃呢？”
秋子敏一边推着超市推车一边问。
秋白榆站在货架前挑挑拣拣，声音淡定沉着：“家里有个阳台，很适合吃烤肉，而且在家想吃多久就吃多久，没有人看着你也没有人催你，会更自在。
“你要吃什么肉？”
“牛肉！我还想吃虾滑，我想吃那个铁板虾滑～”
“行，都多拿点。菜呢？”
“狼牙土豆～”
“你是不是又想你们校门口那家狼牙土豆了？”
“嘿嘿。”
“那家的狼牙土豆是挺好吃的，但咱今天不吃这个，我不会做，你等周一再上校门口吃。”
“好吧！”
秋子敏满脸带笑地应着，没有丝毫的失落。
因为她知道秋白榆周一一定会让她吃上狼牙土豆，她家姨姨是说到做到的大人，她现在很幸福！
她一边推着车一边跟秋白榆分享自己上课的事。
她说教练今天夸她了，夸她聪明，出拳的动作有模有样的。
“教练说我不用担心会被同学欺负了，因为他们现在都没我厉害～”
秋白榆一低头就看见她有点骄傲又有点小臭屁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做得好，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直接给他两拳。”
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这不是她们秋家的风格。
“嗯！”秋子敏说，“我不会再忍啦！”
秋子敏已不再是以前的江子敏了。
她不一样了！
秋白榆看着她脑袋上显示只剩下1%的黑化进度条，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格外欣慰温柔。
…
晚上七点多，伊挽月按时到达秋白榆的家。
她手里还拎着三杯外带饮品，白色的外卖袋上印着独梦的英文Logo。
知道秋白榆和秋子敏喜欢喝她清吧的饮料，所以她特地带来的。
秋子敏接下自己的那一杯，分外高兴：“谢谢姨姨！”
接着转头送了她一个礼物。
一个白色的礼盒，约有成年人手心大小。
伊挽月接过礼物，颇为惊喜：“小敏还给姨姨准备了礼物吗？”
秋子敏“嗯嗯”地点着脑袋，两只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她：“姨姨你打开看看吧。”
伊挽月这便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只见里面放着一块透明亚克力砖。
小砖块的边沿贴着漂亮的花朵和星星，一朵一朵地簇拥着花中的人——是她在舞台上弹钢琴的模样。
在对角上还贴有小孩子稚嫩笔画所写的字：冠军姨姨。
秋白榆恰时在旁边解释道：“这叫咕卡，在小学生里很流行，就是像这样把胶带裁下来做拼贴，她就把你的照片打印出来剪下来这么贴了。”
秋子敏的裁剪虽然还不够细致，图案搭配也还很稚嫩青涩，充满童趣，但无一不是在用心地烘托正在弹钢琴的主人公。
业务不熟练，但胜在心意与创意。
伊挽月不禁弯起一双眼眸：“小敏真厉害，姨姨很喜欢，谢谢你，姨姨一定会好好保存。”
秋子敏一听她说喜欢，登时也开心了：“姨姨喜欢就好！
“姨姨又拿到冠军了，姨姨好厉害！”
她还记得秋白榆告诉过她，伊挽月拿过很多大奖。
伊挽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秋白榆转身往阳台走，招呼她们来吃饭。
夏天的晚上七点多，天还亮着，日头的燥热已经提前落山，只剩下徐徐清风。
在这片凉爽里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烤肉再好不过。
伊挽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惊叹道：“这么丰富？”
秋白榆系上围裙，淡定开火：“今天就放开了吃，我请客。”
秋子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盈盈道：“姨姨多吃点，吃很多的肉才会有力量！”
有了力量就可以保护自己，就可以不用害怕被别人欺负了。
伊挽月含笑应好：“我们小敏也要多吃。”
随后系上围裙，拿起夹子对秋白榆道：“我跟你一起烤。”
秋白榆本想拒绝，但想了想又应了声好。
朋友之间不该太客气。
要是让她一个人烤肉，伊挽月恐怕也会过意不去。
秋白榆边等肉烤好，边漫无目的地看桌面。
她的眼前又出现任务面板了，依旧是失败的面板。
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了，自从离开江家，她就没在乎过系统任务又发了什么癫。
现在的生活这么美好，她为什么要听这系统的话让自己不好过？
这时，她终于发现桌上少了什么了。
她的手机。
即使没人需要联系，她的手机也不能离开她，万一等会还需要用手机买点什么东西呢？
她放下夹子：“我回房拿个手机。”
绕过桌子往房间走，手机果然正安静地躺在她的床上。
伸手拿起。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宿主已有二十个任务判定失败，检测到宿主状态为消极怠工，已满足惩罚条件。】
秋白榆：“？”
满足什么东西？
【惩罚功能，开启——】
“砰！”
秋白榆的房间里忽然传来声响。
伊挽月和秋子敏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齐齐回身往她的房间看去。
下一秒，伊挽月飞速关火，起身快速走向秋白榆的房间：“白榆！”
秋子敏急忙跟上：“姨姨！”
她们来到房门口，结果就看到秋白榆趴在地上，正拖着两条腿往前爬，手臂伸长想要似是想要够到房门，她的手机也掉在一旁。
秋白榆看着出现的门口的两双脚，手上的动作一僵，跟着默默抬起头。
三方相对。
伊挽月和秋子敏赶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坐在床上。
秋白榆沉默地揉着自己还在发麻的双腿。
是电击。
个狗系统居然电她的腿……它居然真的有惩罚机制！
更糟糕的是在她关上门之前，伊挽月和秋子敏已经看见她这个狼狈的德行了——她又得糊弄过关了。
“你怎么了？”伊挽月在一旁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医院？”
“姨姨你受伤了吗？”秋子敏很是担心。
秋白榆：“……”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她实在没办法告诉她们，她是被身体里的系统电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体里会有系统——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玩意怎么来的！
她沉默了一会。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没事，不小心撞到腿了而已。”
伊挽月：“一下撞两条？”
“……”秋白榆，“先撞到左边然后再撞到右边。”
伊挽月又问：“怎么撞到的？”
秋白榆的眼睛开始转动，到处找可以背锅的家具。
然后她指着床尾：“就撞到那了。”
伊挽月和秋子敏顺着她的手往床尾看去，而后伊挽月又收回视线再度看向她：“拿手机往门口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膝盖了是吗？”
秋白榆轻轻揉着自己的腿说：“是。”
她的手无意识地揉按着，一会按一下大腿，一会揉一下小腿腿肚。
“我去拿万花油！”
秋子敏听完一下就跑了出去。
秋白榆拦都拦不住她。
听着罪魁祸首在脑海中滋滋作响，像信号不好，又像蓄势待发，她忽然担心系统还有再来第二次，只好找借口将伊挽月也支出去：“你们先出去吃烤肉吧，不用管我。”
“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坐着缓一会。”
“……”
“需要我帮你关上门吗？”伊挽月忽然这么问。
秋白榆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应了一句：“可以。”
然后她就看见伊挽月站起身将门关上并反锁。
而后转身看向她。
秋白榆：“？”
她刚刚说的应该是要自己一个人缓缓的意思？
却见伊挽月搬了张椅子到她面前坐下，与她四目相对，忽地启唇道：“白榆，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让我猜过你的秘密？”
秋白榆不明所以：“……记得，所以呢？”
伊挽月道：“我现在想再猜一次。”
她双腿交叠，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微微歪着脑袋看向秋白榆，神情分外从容：“我猜……”
“你有一个系统。”
036
【滋滋……滋……】
犹如信号被干扰般的声音细细微微, 在秋白榆耳边回荡。
但她已无心深究。
她的注意力全落在眼前人的身上了。
伊挽月居然猜中她的秘密了……
秋白榆眼睛微微张大，心跳骤然加快，每一下都鼓满意想不到的期待。
秘密不再是秘密,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眼眸明亮, 似希望的星火落在她的眼中, 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但在下一秒她的神情又倏然变得严肃，没有翻出自己的底牌, 只是这么坐着盯着伊挽月，就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这么问道。
伊挽月怎么知道她有系统？
最重要的是，伊挽月为什么会知道系统的存在, 她怎么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在对方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前，她不能草率地把自己的底牌全盘托出，否则也太蠢了。
她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个外来者，警惕一点, 多留个心眼总不会出错。
伊挽月还保持着撑下巴的动作,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充满新奇的眼神亮得惊人。
听见她这么问, 伊挽月也只是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 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在太阳穴附近虚虚转了一圈。
“你应该能听到类似信号被干扰的声音吧？”
秋白榆顿了一下, 没有说话。
伊挽月又道：“如果你能听到, 我们才可以继续接下来的对话。”
秋白榆忍不住了：“为什么？”
伊挽月直起身靠向椅背：“被干扰就不会被监控, 没有监控就能自在地进行对话，我不想让你的系统听到不该听的话，你也不希望因为系统监控到别的东西, 进而给你添加麻烦吧？
“所以，你能听到那种声音吗？”
【滋……滋滋惩罚滋……】
“……”
“白榆, 你可以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滋惩……开滋滋……】
“你相信我什么？”
【滋滋……结束滋滋滋……】
“相信你不会害我，也不会害别人，因为你对此不感兴趣也不在乎。”
伊挽月目光灼灼地将她望着，那双眼睛仿佛一束可以穿透她心底的光：“还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由’的可贵。”
如果秋白榆不渴望自由，她就不会如此迫切地和江慎离婚。
如果秋白榆不渴望自由，她又怎么会在获得自由之后高兴地与她庆祝，甚至邀请她猜一猜她的秘密？
离婚之后，她还带走了本和她毫无关系的秋子敏。
伊挽月想，这也是一种自由。
秋白榆帮秋子敏挣脱沉闷压抑的家庭环境，助她学会振翅高飞，迎向自在无垠的蓝天，这怎么不算是自由？
秋白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尊重自己与他人的自由。
秋白榆看着伊挽月的眼。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秋波盈盈，脉脉多情，不过此刻多了一份诚挚——希望她能相信自己的诚挚。
她是没有理由伤害别人，同样，伊挽月也没有理由伤害她。
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名无势还没有女主角有钱的配角，她能害到女主角什么？
“我能听到。”
她妥协了一步，好奇心随之而来。
“你怎么知道我能听到这种声音？”
伊挽月似是对她交托的信任感到开心，眉目弯弯地倾身靠近她说：“因为……这是我干的。”
秋白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她准备追问之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笃笃笃！”
秋子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姨姨我拿万花油来了！你们怎么把门关上了呀？”
她的声音就像是从现实世界伸来的一只手，倏然抓住秋白榆，猛地将她拽回现实，虚幻感一扫而空。
秋白榆清醒地看向眼前的人。
她们的姿势没变，伊挽月身下的椅子没动，她的房间门还锁着。
她们说了一点很不得了的东西。
——这就是现实。
伊挽月应了一声：“小敏你等一下。”
跟着转头看向秋白榆的腿。
秋白榆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她看向自己的腿。
“你的腿等会还会被‘撞’到吗？”伊挽月忽然问。
秋白榆想起刚刚夹杂在她们对话之间的几个微弱系统音。
“惩罚”、“开”、“结束”……仿佛惩罚功能被干扰到判定出错，已经提前判定结束了。
她不大确定地说：“应该……不会了？”
“那回头再细说。”
伊挽月这么说着，先她一步起身。
就是这一瞬间，秋白榆的耳畔豁然清爽，滋滋声一扫而空，系统的声音也变得分外清晰：
【惩罚结束。
【下次惩罚条件缩减为十五次任务判定失败。
【希望宿主接下来可以积极完成任务。】
秋白榆：“？”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对哪边做反应了。
最后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伊挽月将门打开。
秋子敏正拿着药水站在外头，匆匆看了眼开门的伊挽月，然后一下钻进屋里，直把药水往秋白榆面前送：“姨姨你涂这个，撞到涂这个很有用的！”
等秋白榆接过药水，她又问：“你们怎么忽然把门关上了呢？”
伊挽月启声道：“因为姨姨们有话要说，是大人之间的对话，小孩子不能听。”
秋子敏挠了挠头，很好奇，但也只是说了一句：“好的吧。”
姨姨说小孩子不能听，那她就不听了。
“等我长大了再来听。”
伊挽月含笑摸了摸她的头。
秋白榆往伊挽月的方向看了眼。
即使知道家里还有个孩子，伊挽月也没有不管不顾地对她追问下去，还知道帮她在孩子面前蒙混过关。
这么想着，秋白榆警惕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伊挽月不会害她的。
但伊挽月又是什么个情况？
她为什么可以干扰她的系统？
她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还是和她一样的外来者？
她也有系统吗？
那她当时为什么检测不到她的系统？
太多了，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她甚至想说“我们不要吃饭了就坐下来把这些事情先捋清楚”。
可是不行，秋子敏还在。
秋白榆腿上的酸麻感已经褪去，她站起身牵着秋子敏往外走：“我的腿没事了，我们去吃饭。”
又朝伊挽月望了一眼：“先吃饭吧。”
伊挽月看着秋白榆带孩子离开房间。
她发现了，秋白榆看向她的眼睛很亮，饱含期待与好奇的明亮，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很巧，她也是这么想的。
…
今晚这顿烤肉吃得很平和。
东西虽然好吃，但两位大人的交流很少，就像担心自己的话被什么人听见。
在她们之间似乎已经出现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耳边没有信号被干扰的声音就不能和对方说话。
这可把秋子敏看纳闷了。
她捧着自己的饮料，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问道：“姨姨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刚刚在房间里把话都说完了呢？”
秋白榆和伊挽月相视一眼，跟着重新看向秋子敏。
“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交叠，再度面面相觑。
秋白榆先移开视线，将自己的话补完：“否则容易噎到。”
秋子敏又是左看看右看看。
“你们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一起沉默。
“……”
这个问题倒是否定得很快。
在她们心底，她们依旧不想和对方站在对立面上。
秋子敏听她们这么说默不作声地咬住吸管，一边喝饮料，一边微微歪着脑袋看她们，没有再说什么了。
大人的世界可真复杂呀……
…
烤肉吃完了。
伊挽月该回去了。
秋白榆也跟着穿好外出的拖鞋，回身对秋子敏道：“我去送姨姨，你先自己在家待一会，关好门，东西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洗。”
秋子敏坐在沙发上“嗯嗯”地点了两下脑袋，嘱咐了一句：“你们要好好说话，要好好解决矛盾哦。”
她还是觉得两个姨姨之间有点不开心。
“不能自己解决的话就找老师！”
听见这话，俩人忍不住一起看向她。
伊挽月问：“我们的老师是谁？”
秋子敏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俏皮：“我呀！”
瞬间给二人逗笑了。
她们心思各异，但都愿意回她一声好。
她们一定会好好解决这件事。
秋白榆关上门，送伊挽月下楼。
电梯直达小区地下停车场。
轿厢下落的过程中，整个空间都被沉默包裹。
没有人主动开口，也没有滋滋的电流声。
秋白榆在抬头看监控，猜测此刻有几个人坐在监控前，他们有没有在好好工作，要是听她们说的话会不会被吓死，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于是，她沉默地跟着伊挽月来到停车场，来到伊挽月的车子前。
然后眼睁睁看着伊挽月上了车。
伊挽月开了车内灯，在车里给她使了眼色。
秋白榆意会，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上去。
刚坐好，她脑子里又传来细细微微的滋滋电流声——系统信号又被干扰了。
她转头看向伊挽月，对方抬起手第二次在她面前比划太阳穴，以眼神询问她。
她了然，轻轻点头：“能听见。”
伊挽月手肘抵着中央扶手箱，放心地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秋白榆眉峰轻挑。
她没回答，反问：“你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难道伊挽月也是穿越的？
不会这么凑巧吧，一个世界两个穿越者？
却见伊挽月弯起眼眸，笑意盈盈道：“我是。
“土生土长，毫无疑问。”
秋白榆皱眉：“那你是——”
“我也有系统，”伊挽月看着她，坦荡大方道，“从小就有。”
秋白榆：“……？”
037
秋白榆坐在原地, 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女主身上有系统这事本来就已经够她诧异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从小就有的。
这个“从小”又是多小？
“你几岁有的系统？”
“八岁。”
伊挽月没对她藏着掖着。
“这么小？那你怎么发现这系统的？”
“她跟我搭话了啊。”
“？”
伊挽月淡定一笑。
系统是在她八岁那年的某个夜晚出现的。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她睡不着觉，拉着妈妈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床头只开了一盏温柔的小夜灯, 妈妈坐在她的床边用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给她讲公主、王子与恶龙的故事。
很老套, 好像每个喜欢听睡前故事的小孩子都听过。
她也听了不止一遍。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经不喜欢那个故事了。
她还有了自己的思考。
“公主为什么总是被抓的那一个？
“恶龙不可以换个人抓吗, 比如王子。”
她妈妈听完后笑着帮她盖好被子：“很好的问题, 妈妈相信应该有恶龙会去抓王子吧。”
被母亲肯定了想法，她因此很高兴, 继续道：“所以被抓走的公主也可以救自己，不用一直等王子来救她的，对吗？”
她不喜欢听公主总是在等待的故事。
她觉得公主也可以救自己——公主和王子都是国王的孩子, 哪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呀，”她的妈妈说，“一定也有骁勇善战，可以拯救自己的公主。”
她当时很开心。
“那妈妈你下次就给我讲骁勇善战的公主的故事吧。”
“好～”
“我也会变成这样的公主, 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会拯救自己！”
她妈妈听完她的话也很高兴, 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妈妈说：“妈妈相信你能做到，因为你和姐姐都是妈妈最棒的小公主。”
故事说完了, 小公主得睡觉了。
妈妈亲吻她的头发, 帮她盖好被子, 跟她说晚安。
妈妈离开后,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抱着小熊幸福地窝在被窝里, 在心里重复方才对妈妈说过的话：我也会变成这样的公主，遇到危险时候拯救自己，才不需要什么王子。
如同触发了关键词, 就在那一刹那，她耳边倏然响起清脆的叮铃声, 很轻很短促的一声。
随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你好啊，小公主。】
她唰的一下睁开了眼——
秋白榆听着不禁皱起眉头：“大晚上的，这个出场方式有点吓小孩了吧？”
伊挽月很同意：“是很吓人。”
她当时确认房间里没有人后就被吓得不轻。
后来系统也给她道歉了，为自己如幽灵般唐突的登场方式。
秋白榆好奇：“你的系统有要求你做什么吗？比如……按照剧情走？”
伊挽月摇了摇头：“她不会让我做这些，她出现是为了让我有选择自己人生方向的机会，最多就是让我当好白月光这个角色。”
“当好白月光？”
“是的，符合这个人设就好。”
“你要怎么做？难不成真的要跟男主在一起吗？”
却见伊挽月从容一笑：“不必走到这一步，我自有办法。”
而后反过来问她：“那你的呢？”
“……”
秋白榆叹了口气。
她懒得再否认了，她们双方都很清楚她就是有系统。
伊挽月都不对她藏着掖着，她也没什么好藏着了。
于是她诚实道：“我的系统让我带坏小敏，把她培养成第二代恶毒女配，给你和江慎未来的孩子做绊脚石。”
“？”伊挽月眯起眼。
这是个对她不太友好的系统啊……
秋白榆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按照它的意思来，所以我跟江慎离婚后把小敏带走了，那孩子现在过得很好很开心，以后也不会给你添乱。
“她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伊挽月静静地凝望着她，莞尔。
系统对她不友善，但好在宿主是个善良的人。
秋白榆由后知后觉地抓到一个重点：“你的系统是人工在线的？”
她的系统可不会说“小公主”这三个字，也没有语气助词，语气冰冷生硬，抓取语境分析情况就更不会了。
“你的不是？”伊挽月好奇。
“……我的是人工智障。
“不对，你有系统，那为什么比赛那天我的系统没有检测到——你开了屏蔽。”
秋白榆忽然反应过来了。
她想起来了，就在系统检测第二系统时，的确有过一声微妙的电流声，只是她当时并未在意。
伊挽月的系统都能把她的惩罚卡过去，躲一个第二系统检测又有什么难的？
“你的系统应该比我这个高级。”她总结道。
光是人工对接就不一样了。
不过她也没有比较系统的心思。
就她这个破系统，有什么好比的？谁来都比它强。
伊挽月眨了眨眼：“你的不是人工的啊，难怪我这边干扰得这么容易，原来等级没我这边的高。
“那我们以后说话也不用次次都开屏蔽了，只要注意用词就好。”
“怎么说？”
“我的系统告诉我，非人工系统不如人工的灵活高级，它们处理程序很死板，需要系统听到、看到才能作出相对的分析。
“打个比方，我如果直接说我有一个系统，它们听到就会做出反应，但如果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它们就毫无反应，因为它们无法分辨我所说的‘朋友’指代的是什么东西。
“所以，以后我大可在你面前用其他的词指代我的系统，不必担心会被发觉。同样的，称呼你的系统也可以用别的词代替。”
伊挽月说完还试了一下，先关掉了干扰。
秋白榆耳边的干扰声没有了，她听见伊挽月说：“你知道我有一位朋友，她帮了我很多。”
安静，好安静。
她的系统毫无反应。
【滋滋……】
干扰又打开了。
秋白榆恍然大悟。
她的系统果然是个笨蛋。
但笨有笨的好处，至少她们的交流会轻松很多。
“所以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伊挽月托着脸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秋白榆，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外星人了。
话已经聊到这里了，秋白榆自知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于是坦诚地摇了摇头：“不是。
“我属于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人的那个世界。”
“啊……现实世界。”伊挽月这么说。
“嗯？你知道？”
“听我的系统朋友说过。”
“哦？”
伊挽月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淡定：“我总该了解一下创造出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包括她所生存的世界。”
跟着话锋一转：“所以你原来的样子既没有头上长角，身后也没有长尾巴。”
秋白榆有些无言：“你说的是不明外星物种吧……”
伊挽月笑笑：“你对我来说就是外星人啊。”
秋白榆：“……”
也对，无法反驳。
秋白榆缓缓转头看向伊挽月的眼睛：“那你是怎么发现我这个外星人有系统的？”
她没料到伊挽月会猜到她的秘密。
更没料到的是，伊挽月这次一猜就中。
伊挽月坦诚道：“其实跟你见第一面时我就对你产生好奇了。”
她有系统，她知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也知道在所谓的男主身边，有一个因为疯狂迷恋男主而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
可是当她亲眼见到这个女人之后，她才发现她完全不一样。
与朋友们描述的不一样。
和小说设定的也不一样。
她好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很有意思。
只是她当时也说不好这是属于秋白榆的自我觉醒，还是真的换了一个人，抑或是别的情况。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她们都成了朋友。
她也渐渐打消了疑虑。
然后便是她比赛当天的事情了。
“你那天很奇怪，意外的紧张我，还注意到了蓝馨，”伊挽月说，“你们完全不认识，你却看了她很多次。
“我提醒你可以去观众席时，你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想让我和她单独呆在一起，就像是……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即使秋白榆那一天的理由都非常合理，她也还是注意到她不一样的目光，因此怀疑上了。
她有系统知道接下来的剧情，难不成秋白榆也知道？
直到今天，一切都被证实了。
伊挽月细细分析道：“你在房间里摔倒了第一反应不是呼救而是关门，这很奇怪。
“我问你怎么摔的，你的回答也很奇怪，像临时编出来的。而且你说你撞到了膝盖，但你却在揉大腿小腿，还急着让我和小敏离开房间，仿佛在担心会再出意外状况……”
秋白榆：“……”
这是什么侦探女主啊？
“所以，”伊挽月再度看向她，“我决定莽撞一次。”
“？”
秋白榆傻了。
“所以你就是纯瞎猜？”
“半瞎猜吧，想赌一把。”
“赌输了怎么办？”
“赌输了就换我对你坦诚。”
“？”
“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我的秘密。”
秋白榆愣住了。
“其实还有一件我很在乎的事。”
伊挽月看向秋白榆，眼神认真。
“你太孤独了，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无法融入。
“即使我们是朋友，我也能感知到我们之间好像有一堵墙。”
秋白榆做朋友是很好，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可就是还不够。
她们还没有真正地、完全地站在彼此的面前。
她们中间究竟阻隔着什么呢？
她不知道，但是她想知道。
那天比赛结束后，她站在长廊下看着秋白榆离去的背影，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
直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
因为秋白榆是异乡人。
和寻常离开家乡不同，她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回不去了。
她觉得自己是个外来者，所以她警惕又孤独。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白榆，”伊挽月说，“现在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了。”
她想跨过那堵墙，她想看见真正的她。
她想，让她不要那么孤单。
秋白榆听着伊挽月一点点地剖析自己，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在帮她剥去身上厚重孤独的保护壳，最后帮她彻底卸下顾虑。
她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
伊挽月推倒了那堵墙，来到她的身边了。
伊挽月望着她轻声问：“我们还是朋友吧？”
秋白榆回以一笑：“当然，你可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是很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朋友。”
她们看着对方，默契一笑。
敞开心扉，坦然轻松，日后她们将一路同行。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伊挽月开始当好奇宝宝了，“有时候是不是会很想家？”
“不会想家，”秋白榆说，“相依为命的外婆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去世了，我妈和我关系不好，所以我一个人住。”
伊挽月顿了顿，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节哀顺变。”
秋白榆含笑道：“倒是经常会想我的朋友们。”
虽然没有一个温暖的家，但她有胜似家人的朋友们。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牵挂了。
伊挽月瞬间想起她们在独梦喝酒的那一天。
那天秋白榆说朋友不在了……
于是她又拍了拍她的手：“节哀顺变……难过的话也可以哭的，我车里有纸。”
最亲的家人走了，要好的朋友们也走了，这怎么能不让人伤心？
她们白榆孤零零一个人，真的很可怜……
“哭不出来，”秋白榆说，“因为死的是我。”
伊挽月：“？”
秋白榆：“我就是出车祸死了才穿越到这里的。”
伊挽月：“……？”
秋白榆忍不住笑：“所以不用跟我说节哀顺变。”
伊挽月顿时欲言又止，手欲拍又止。
这就是她的知识盲区了。
难怪秋白榆那天笑着说她哭不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遗憾……那天是我误会了，抱歉。”
秋白榆看着伊挽月这愧疚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浓。
“不用道歉，我没关系。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有钱有自由，是个不错的新开始，我挺满意的。
“我的朋友知道了应该会替我感到高兴？”
她没什么好悲伤的，因为她到哪里都可以肆意生长。
她只是怕朋友会难过，她也希望朋友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会高兴。
大家都要高高兴兴地朝前走才行啊。
伊挽月默然片刻，伸出手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释怀地笑了。
“当然，我为你感到高兴。”
她替自己说，也替秋白榆在原来那个世界的朋友说。
——即使换了一个世界，我们秋白榆也在为自己好好地活着，真好。
秋白榆不自觉扬起唇角，终于露出自穿越以来最轻松自在的笑容。
她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在这个世界，她终于也拥有了一位真正的可以交心，可以拥有共同秘密的朋友！
038
秋子敏一个人在家里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秋白榆回来。
秋白榆回来时, 脸上是带着笑的。
发现这点，秋子敏一下就放心了。
她们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然后一起收拾桌子。
秋子敏拿着自己的小抹布, 一边擦桌子一边问：“姨姨, 你和挽月姨姨把矛盾解决完了吗？我看你心情好好呀。”
秋白榆没有否认心情好。
遇见了同类, 心情怎么能不好呢？
她们后面还聊了很多, 伊挽月也知道她要清除小敏黑化值的事情。
聊得久了，她差点就忘了楼上还有个孩子在等着她。
“我和挽月姨姨没有矛盾, 只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所以表情比较严肃。”她解释了一下。
“都解决完啦？”
“嗯，都解决完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真的很担心你们就不跟对方玩了, 你们可要一直都好好的啊！”
她喜欢秋白榆也喜欢伊挽月，两位姨姨还是朋友就更好了，她们能一直好下去就更更更好了！
秋白榆看得出秋子敏为她俩操碎了心。
小孩子年纪虽然小，但还是能看出谁好谁不好, 谁可以当朋友谁不可以当朋友。
她停下手里的活, 安抚道：“放心，我和挽月姨姨关系很好, 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
拥有共同秘密, 统一战线的好朋友。
她们还约了有空再去独梦好好喝一杯, 庆祝她们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同样拥有系统的彼此。
想到这个约定, 秋白榆看着眼前正盯着桌沿狂擦的小孩, 启唇道：“小敏，姨姨和挽月姨姨约好明天晚上出门喝东西，你到时候可不可以自己呆在家里？”
秋子敏手上动作一停, 抬起头来：“去哪里喝？不可以带我去吗？”
秋白榆摇了摇头：“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
秋子敏双肩一耸：“可是我也想去……”
秋白榆没有退让道：“不可以，因为这是我和挽月姨姨两个大人的时间。”
秋子敏一脸郁闷：“啊……”
从秋白榆进入这具身体开始, 秋子敏除开上学与和朋友玩之外，基本没离开过秋白榆。
她很依赖她，连她出门都想跟着，尤其是出门玩。
秋白榆戳了一下她失落的小脸，说道：“我都让你单独去找明雪玩，那你也应该让我单独去找我的朋友玩，这样才公平。”
秋子敏一听，挺有道理。
“那好吧，那你几点回来呀？可以给我带喝的吗？”
“不知道，”秋白榆将桌面擦了一遍，“所以我没办法答应给你带夜宵。
“不过明天放学我可以请你吃你们学校门口的东西，什么都行，当晚饭吃也行，只要你晚上能乖乖呆在家里。”
秋子敏一听，登时“嘿嘿”了两声。
秋白榆一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你是不是已经在想吃什么了。”
秋子敏：“嘿嘿。”
秋白榆又问：“要不要我明天晚上叫阿姨来陪你？”
她们请了一个阿姨，每天到点了就负责来给她们做饭。
阿姨空闲的时候也接活帮忙带带孩子。
秋白榆对这位阿姨印象很好，勤快聪明，绝不让雇主操心，所以有她陪着秋子敏她也放心。
秋子敏却摇了摇头：“我一年级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拍拍秋白榆的手臂：“姨姨你就放心去玩吧，要跟挽月姨姨一直好好相处哦～”
她真的很关心两位姨姨的来往情况。
秋白榆莞尔：“知道了，子敏老师。”
……
第二日晚上，Unique Dream。
秋白榆第一次跟着伊挽月踏上清吧二楼。
如她所想，这上面是一排独立包间，天花板上嵌着一串走廊灯，墙上挂着画，明亮又优雅。
“今天周五，小敏没闹着要来吗？”
伊挽月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缀在末尾的房间。
“我用校门口的小吃和晚上可以随便吃零食收买她了，阿姨这会正在家里陪着她，”秋白榆走入包间，“可惜她享受不到家里只有一个人的感觉了，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小时候真的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
没有家长的管束，自由畅快，电视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干什么都行，爽得不了。
不过在外婆回来前要把发热的电视吹凉，否则会被发现。
现在秋子敏才六岁，终归还小需要人陪着，等她长大了她再让她一个人看家吧。
包间内延续清吧的木质风，墙上开着一扇窗，窗下是柔软的沙发座，面前放着一张长桌。
角落里摆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花与玻璃装饰物。
秋白榆坐下后抬起白色窗帘一角往下望，人来人往，没有行驶的车辆，倒也称得上安静。
伊挽月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她们要的酒水，关上门，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开口说：“那就顺便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秋白榆放下窗帘：“我什么事？”
伊挽月把特调饮料放在秋白榆面前，打开红酒瓶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我的事情你问一问系统就知道了，但你的事情我才知道一点。”
她举起高脚杯，轻轻碰了一下秋白榆的饮料。
只听见“咣当”一声轻响。
“白榆，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秋白榆不声不响地凝望了她好一会，然后才缓缓拿起自己的饮料杯似是终于想好了该从哪里开始讲起：“我小时候其实和小敏遭遇一样。”
伊挽月捧着高脚杯的手微微一顿。
秋白榆喝了一口饮料，表情都不带变一下。
“我爸在我妈怀孕之后就跑了，不想负责。我妈不知道怎么面对，把我生下来后就丢给我外婆了，所以我从小也算是个没爹没妈的小孩。
“而小孩子的恶意有时来得莫名其妙又恶毒，就算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在学校也还是因为没有爸爸妈妈被欺负了，就跟小敏之前在学校被欺负一样。”
她仰头靠在沙发上看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记忆再度陷入那段岁月里。
她好像又看到那个坐在阴影里抱着自己，哭得很小声很小声的小孩了。
她那会确实不怎么敢哭。
因为她越哭，班里那帮男孩子欺负她就越起劲，所以她唯一的反抗就是不让自己哭，或者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你告诉家长了吗？”
伊挽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关心与担忧。
秋白榆回神看向她，笑了笑：“没敢说，怕我外婆也骂我。”
伊挽月愣了一下：“你外婆对你不好？”
秋白榆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就是年纪小，害怕。
“我外婆是个性子泼辣的人，我曾经看见她跟别人吵架，嘴里的话一套一套的，骂得很吓人，把对方气得脸通红，也把我吓得不轻。
“我那会就特别怕她也这么骂我。”
“可是被欺负不是你的错，外婆怎么会骂你？”
“年纪小想不通啊。”
秋白榆再次看向白炽灯，语气都变无奈了。
“欺负我的那群人说我没爸妈是我的问题，说我是什么不好的小孩所以活该没爸妈。”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
伊挽月显而易见地生气了。
秋白榆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淡定，然后继续说道：“我本来是不信这话的，但是说的人多了，我也不自觉开始信了，再加上被欺负了自卑，就更相信了。
“我以为没有爸妈真的是我的错，所以我不敢告诉外婆，怕她也会骂我，怕她也不要我了。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怕连外婆都没有了。”
年幼的孩子钻了牛角尖，默不作声地站在阴影里，任由阴影吞噬。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她外婆发现了。
她外婆看出来她不想去上学了。
在外婆的一再逼问下，她终于撑不住，崩溃地哭着说出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然后一边哭一边无措地求外婆不要骂她，不要丢掉她，她不是不好的小孩。
她被吓坏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个时候的她，比在学校被欺负还要害怕。
但是外婆没有骂她。
她只是让她把眼泪擦干净，然后就拉着她去了学校，再然后……
外婆把欺负她的那帮男孩子全部揪出来骂了一通。
外婆骂得很大声很大声。
骂得整个年级的老师都来了，连校长也来了，最后这些小孩的家长也来了。
场面一度混乱。
她至今都忘不掉她外婆一人舌战群雄的场面。
她外婆每天都会出门跳广场舞，身子板硬朗结实，声音中气十足，直接给那些个家长和小孩都攻击得抬不起头来。
把年幼的她都看愣了。
当时外婆就站在她身前，发丛里露着几缕白发，脸上也有皱纹，可是她却那么高大，那么光芒万丈。
那是她离太阳最近的一次。
外婆成了她光芒四射的太阳。
她还记得那天走出办公室后，她牵着外婆的手，木讷地看着外婆，然后外婆伸出手来轻轻地把她的眼泪擦走了。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我呢？”外婆这么说。
是啊，为什么不像呢？
那么泼辣直爽的一个人，孙女却那么自卑。
可就是那一刻起，她忽然有了勇气。
她得像外婆一点才行，要跟外婆一样，要像是外婆家的小孩才行。
秋白榆收回思绪转头看向伊挽月：“所以就有了今天的我。”
她不会再做受气包，她还保护了一个孩子，就像外婆当年保护她一样。
她终于和外婆一样了。
她永远都是外婆的孩子。
她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外婆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伊挽月温声道。
“是开心，”秋白榆说，“她甚至笑得很大声。”
伊挽月：“？”
秋白榆：“我读书那会骂过来找事的人，还给人骂哭了，我外婆知道后很高兴，说我终于像她了。”
伊挽月忍不住笑了，收回自己的手。
秋白榆唯一可惜的是，外婆没能等到她毕业，没能等到她赚大钱让她过上好日子……
手中的饮品骤然变得酸涩起来，她放下杯子，伸手拿起另一个空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想喝，又有点犹豫。
“我酒量不太好。”
伊挽月道：“想喝就喝吧，不必在乎酒量深浅，还有代驾呢。”
秋白榆说：“有道理。”
酒瓶倾斜，香醇的红酒倾泻而出落入杯中。
她一饮而尽，又续上一杯，这次没再仰头就干完了。
伊挽月看着她的动作，察觉到了点什么，轻声道：“你是不是想外婆了？”
秋白榆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世界上最爱她的外婆了……
伊挽月还是头一回看见秋白榆沉闷的模样。
沉默片刻，她伸出手温柔地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
“外婆可能和你一样也在另一个世界开始了新的人生，说不定过得比你现在还好。”她这么安慰着。
她说完之后，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而后便是“咣当”的碰杯声。
“很有道理，”秋白榆说，“我外婆那么好，她值得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说不定呢？
说不定她外婆真的在另一个世界活着。
说不定外婆比她现在过得还要好。
外婆会很幸福这件事，光是想想她就已经感到满足了。
她浅浅饮了一口酒，问：“外婆一定也会想我吧？”
“会的，”伊挽月回答她，“因为你是最像她，也是她最爱的孩子。”
伊挽月又说：“你还保护了一个孩子，就像她当年保护你一样，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很温暖很动听的回答。
秋白榆的心情因为这个回答瞬间灿烂不少。
“你的话让我的心情很好，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和我做朋友。”
酒杯再次轻撞，然后轻轻贴着，没有退离。
秋白榆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中浮起满足的笑意：“挽月，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干杯。”
包间里灯线微暗，她们离得很近。
伊挽月看见灯光落在秋白榆的眼睫上，投落一片小小的阴影，衬得她的睫毛又细又长。
她似乎是酒劲上来了，原本白皙的脸上晕着浅浅桃色，嘴唇上带着盈盈水光，竟有着说不出来的动人。
头顶落下的光忽然变得很暧昧。
伊挽月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白榆，你原本就长这个模样吗？”
秋白榆点了一下头，低头指着自己的脸。
“一模一样。”
所谓沉浸式体验就是同名同姓还要用同一张脸。
系统可谓是“用心良苦”，生怕她代入不了。
这时，有一只手温柔地落在她的脸庞上，忽地缓缓托起她的脸。
她撞进一双天生多情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在笑，那双眼睛里全是她。
伊挽月说：“你今天看起来……格外好看。”
039
空气里好像飘荡着醉人的香气, 不知是酒，还是其它。
秋白榆能清晰地感知到伊挽月的手心。
有点暖，也有点温柔。
她还听见伊挽月说：你今晚格外好看。
她没来由地轻笑出声, 问：“只有今天好看？”
伊挽月含笑纠正道：“是今天格外好看。”
她又是一笑, 抬手轻拍伊挽月的手背, 回了一句：“你每天都格外好看。”
伊挽月, 万众瞩目的女主角。
她有优秀的品格与才华，也有最优秀的容貌。
何其完美的一个人。
非要说一点不好的话, 那就是……她抽烟。
要是不抽烟就更好了。
“你现在没在抽烟吧？”秋白榆忽然问。
冷不丁来了个问题，暧昧气氛顿消。
伊挽月不明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话题是怎么绕过去的：“怎么忽然这么问？”
秋白榆还算诚实：“忽然想到的。
“你很完美, 唯一的缺点就是抽烟，伤身体。”
伊挽月觉得这有点好笑，笑着将手收回来，重新拿起酒杯：“我没有抽烟, 因为我正在和你一起喝酒。
“不过人太完美就没意思了, 不是吗？”
秋白榆靠向椅背，平静地看着手里的酒杯。
抽烟确实不好, 太完美也的确没有意思, 伊挽月的思想远比小说里的设定的有意思。
她好像万事万般都能想得开。
“我之前不敢告诉你我的秘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秋白榆说, “我怕你会怀疑自己的存在。”
从活生生的人变成活在字里行间的纸片人，这落差谁都会有点不好受吧？
伊挽月闻言，轻松一笑, 果然不放在心上。
“我受伤会流血，碰到火会觉得烫, 会焦虑会开心，我依旧有血有肉，能跑能跳能呼吸，所以纸片人这层身份并不妨碍我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秋白榆听见她的话，点头赞同：“你说的对，不论怎么样都是活着。”
说完话不禁弯起眉眼：“难怪我们能当朋友，想法都一样。”
伊挽月和她，和她在现实世界的朋友们观念都一样。
不论去了哪里都要活着，好好活着，肆意生长。
大抵是老天爷可怜她走得早，所以特地把这么好的一个伊挽月送到她身边和她做朋友了吧。
伊挽月笑着和她碰杯。
“庆祝我们能成为朋友。”
秋白榆开心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瓶中红酒越来越少，秋白榆白皙的脸上一片桃红。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意识游走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嘴里吐出来的话亦漫无目的，似是想到哪里就说那里。
她说了她的朋友们。
她们是她的大学同学，她们很好很好，在她失去外婆之时撑住了她，而后一直陪伴着她。
她们毕业之后各有工作，有空时还是会约着出来玩。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走，她们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就像家人一样珍贵。
可是意外来得太过突然，导致她们阴阳相隔，她连告诉她们自己现在过得很好，让她们不要担心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她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低着脑袋，满身落寞。
伊挽月坐在一旁安静聆听。
见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抓在手里心。
“辛苦了。”
一个人来到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辛苦她们白榆了。
但是没关系，以后还有她。
秋白榆轻轻地回握伊挽月的手，脑袋靠着椅背，转头看向她，忽然说了一句：“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见不到那个人了……”
伊挽月不明所以：“哪个人？”
秋白榆放下酒杯，两只手都抓着伊挽月的手掌，微醺的眼眸轻柔地望着她：“我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阿姨，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那会我还在被排挤，没有人跟我当朋友，可是她愿意当我朋友。
“我们认识的那天相处很愉快，她很温柔也很心疼我，可是开心的时间太短暂了，她得回家去了。”
“我问她什么时候能再遇见她，她说以后。
“以后是多久的以后？我又这么问她。
“她说等我长大之后，我们一定会再见，她会在未来等着我。”
她依旧记得当年勾在一起的手指，记得那位朋友说的约定。
可是一切的都变了。
她死了，她不在那个世界了，这样她还怎么遇见她呢？
她甚至连她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回家后她的样子在我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我彻底忘记她长得什么模样。
“我把她的样貌忘记了……”
秋白榆低着脑袋，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她的语气变得颇为委屈自责，仿佛眼睛里随时能掉下一滴泪来。
她怎么可以忘记第一位朋友的样子呢？
她们现在还不在一个世界，她们要怎么才能遇见？
她很想告诉她，她有在好好长大，她也有朋友了，她不再怕被人欺负了……
“或许你们会在这个世界相遇呢？”
伊挽月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秋白榆顿了顿，缓缓抬起脑袋，与伊挽月目光交汇。
她能感受到伊挽月的手正在轻抚自己的脸庞，也能感受到她眼中像水一样的温柔。
“在这个世界也有你的未来，既然她说了你们一定会在未来相遇，那就相信她吧。
“她一定还记得你，等你们重逢的那一日，她一定能认出你来，我们要相信她，好吗？”
她也不知道秋白榆遇见了什么样的女人。
但既然秋白榆说她好，那她便也愿意相信她好，也愿意陪着秋白榆等一个希望。
做朋友的就是要互相支持。
秋白榆现在可就她一个能交心的朋友了。
秋白榆听完她的话，似是觉得很有道理，释怀地笑了：“你说的对，说不定我们可以在这里遇见……”
在异世界遇见自己的第一位朋友，想想都让人高兴。
伊挽月见她笑了也就放心了，转身回去，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饮酒。
秋白榆坐在原地，靠着椅背，嘴边还挂着笑，就像是忘记把唇角压下去了。
她大概是醉了，醉得很厉害。
伊挽月品着杯中红酒，忽然听见身边的人说了一句：“我朋友说我喝醉之后手会不老实，会摸来摸去……”
伊挽月完全不这么觉得。
至少她这大半天的安分多了，还没她主动碰她的次数多。
伊挽月放下高脚杯回身看向说话的人，就看见她的身子越来越斜，越来越歪，好像就快要被空气吹倒了，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样，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要倒了。
又好笑，又可爱。
伊挽月笑着伸手扶住她，把她扶起来。
秋白榆撩起眼皮子，一眼就看到面前近在咫尺的人。
她悄悄抬起手，下一秒指尖就落在伊挽月的眉尾之下：“原来你这里有一颗痣啊……”
就在伊挽月左边的眉尾下，有一颗很小的黑痣。
离远了看还发现不了，凑近了看便惊为天人。
在伊挽月垂眸睁眼之间，平添几分魅力，点在这个地方实在太合适了，好看极了。
伊挽月能感受到她的动作很轻很轻。
她听见她轻声说：“真好看……”
她还看见她眼中眸光在微微发亮，唇角轻扬，有着说不出来的动人……还有点可爱。
与平时不同的可爱。
喝醉了才能看到的可爱。
秋白榆摸完她眉尾下的黑痣，又去摸她的眉毛，然后是鼻子、脸还有耳朵。
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在触摸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真漂亮，怎么会这么漂亮……”秋白榆嘴里还在感慨着。
她们之间的呼吸清晰可闻。
秋白榆的手摸得伊挽月发痒。
伊挽月握住她乱摸的手，温声道：“白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秋白榆没说话，就当没有否认。
她迟缓地低下脑袋，一头扎在伊挽月的肩膀上，消停了。
……
第二日天光大好。
秋白榆从睡梦中醒来，努力撑开两只眼睛。
她揉了揉脑袋，第一反应是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跟伊挽月说了自己的外婆，说了另一个世界的朋友，好像还说了她的第一位朋友。
然后她就喝醉了。
再然后……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
算了，她们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秋白榆缓了缓神，从床上坐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她房间沙发椅里的秋子敏。
秋子敏抱着一本书，瘫在柔软的沙发里，两条小腿挂在椅子上悠闲地晃来晃去。
“小敏，”秋白榆声音沙哑地开口喊了一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秋子敏登时放下书，惊喜道：“姨姨你醒啦，我在等你起床呢！”
跟着往外头喊了一声：“挽月姨姨，我家姨姨起床了！”
秋白榆：“？”
她不解：“挽月？她怎么在这里？”
她隐约记得伊挽月昨天说送她回家。
她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没错，但伊挽月怎么也在？难道她一直在这，没有回去？
她疑惑刚起，那头伊挽月已经走进她房间来了。
见她清醒，伊挽月关心道：“怎么样，头疼吗？”
她摇了摇头：“还好。”
伊挽月颔首，转身：“那就赶紧起来刷牙吃午饭吧。”
她赶忙喊住伊挽月。
“你昨晚送我回家后就一直在这里吗？”
伊挽月笑了笑：“没有，送你回家你睡着后我就走了，现在过来是怕你会头疼，准备下午替你送小敏去上散打课来着。”
“姨姨好！”
秋子敏在一旁夸赞道。
伊挽月看向她：“姨姨已经醒了，你也出来吃饭吧。”
秋子敏二话不说就下地穿鞋跟上她，走出去前还冲秋白榆挥挥手，催她快起床刷牙洗脸。
秋白榆脑子发懵地起床去洗脸刷牙了。
阿姨做完饭，知道伊挽月会留在这里照看秋子敏和秋白榆便先行离开了。
秋子敏正在挑选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因为她要边看边吃。
秋白榆走到餐桌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伊挽月。
对方给她递来一双筷子：“赶紧吃饭吧，从昨晚回来到现在你还没吃过东西。”
秋白榆抬手接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昨天喝醉之后有做什么事吗……没有乱摸东西吧？”
她以前有一次喝醉，逮着人家店里最贵的古董花瓶就要上手摸，给她朋友们吓得半条命都没了。
她昨晚喝醉之后应该没有乱摸伊挽月店里的东西吧……
“有。”
她听见伊挽月镇定从容地轻声说。
“你摸我了。”
“……？”秋白榆瞬间张大了眼，“——啊？”
040
秋白榆脑子里几近爆炸。
她喝醉逮着贵的东西摸就算了, 怎么现在还逮着人乱动手了？！
酒不是好东西，真的不是好东西！
秋子敏被她惊诧的声音吸引过来，一脸好奇地追问：“什么事什么事, 姨姨怎么了？”
秋白榆把她又赶回去看电视了。
有些话题比较成人, 小孩子不能听。
就连她都不太想听, 因为主角是她和伊挽月……
“对不起挽月, 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立马道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伊挽月都不知道会怎么看她，怕不是把她当流氓了。
喝醉了手不老实, 她就应该直接戒酒！
伊挽月听完这话，不禁笑道：“你想哪去了？”
她牵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眉尾：“你摸的是这里。”
秋白榆登时一怔。
她看见伊挽月眉眼含笑地倾身过来，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修长的手指微微动着, 引导她的手指触碰她的肌肤。
“是这里，你发现这里有一颗痣。
“你还夸它好看。”
秋白榆眨动双眼, 迟缓地反应过来了, 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到她的脑海之中。
她昨天好像确实是夸了好看……
其实现在清醒了再去看, 她也依旧觉得好看。
指尖的碰触小心翼翼, 温柔备至。
秋白榆在心里悄悄感叹着：确实很好看……
伊挽月并不排斥秋白榆的接触, 冲她粲然一笑。
霎时之间，屋外的天光好似都落在她的身上，耀眼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秋白榆手指微顿, 心好像被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地撞了一下。
下一秒她直接收回手。
“饿了，吃饭。”
伊挽月望见她的脸上忽地浮起浅浅桃红, 似有一缕霞光匆匆而过，缀下一点痕迹。
又好看、又可爱。
伊挽月眼中笑意更深了。
平时总是一脸冷静的人原来这么容易脸红——更有意思了。
今天家里有客人，阿姨做饭时便多做了一个人的量。
伊挽月干脆就在这里蹭一顿了，和秋白榆客气可就太见外了。
秋子敏抱着饭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两个大人就坐在餐桌旁边聊边吃，各有各的世界。
吃到一半，伊挽月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有信息进来了。
她拿起来看了眼，眉峰忽地挑了一挑。
秋白榆注意到这个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表情，启声问：“怎么了？”
伊挽月没有隐瞒：“蓝馨约我见面。”
秋白榆听完后也挑了一下眉头，眼露惊奇。
“你们还有联系方式？”
“上次比完赛加的。”
“哦，她约你见面做什么？”
“不知道，她问我下午有没有空一起喝杯咖啡。”
“你要去吗？”
伊挽月颔首。
她的手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回复一个“好”字并约了具体时间，而后便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筷子。
“她喜欢江慎，也可能会因为江慎对我做出什么，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麻烦的只会是我。
“我不喜欢给自己留麻烦。”
蓝馨就好比原设定里的秋白榆。
她们在原剧情里都是因为爱江慎而对她生出恨，对她下手的角色，对她来说就像个随时会炸的隐患。
当初就是为了给自己解决麻烦，她才主动要见秋白榆，殊不料对方身体里已经换了人，还顺手拯救了秋子敏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原来也想救一救秋子敏，一个无辜的孩子被牵扯到大人的情情爱爱之中也太惨了。
秋白榆听她这么一说便也觉得她该去。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而且从比赛当天的情况来看，蓝馨就和秋子敏一样可以被改变。
既然如此，出手拯救一下，努力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她还在伊挽月的眼里看见勃勃兴致。
“你好像有点喜欢处理这种事情？”
伊挽月笑道：“挺有意思的。
“我喜欢有意思的事。”
“一般有意思，”秋白榆的表情平静得几近冷漠，“设定总是这样，男的在外面沾花惹草，最后受到针对的却总是女人。”
她们爱的明明是江慎，可是却总想着针对伊挽月。
为什么不针对江慎，为什么不对江慎上手段，把他抢到自己身边来呢？
抢夺他的身心可比攻击其他同性来的有用。
冤有头债有主，就应该这么做才是。
伊挽月抬眸，莞尔一笑。
“你说的对。”
说在这里，秋白榆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曾在“伊挽月有没有系统上”这个问题上成为重要的佐证，害她对伊挽月没有系统一事深信不疑。
“有一件事我很在意，”秋白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自己的人生，可是比赛那天，你拿到冠军后松了一口气，就像不知道自己会得到这个奖杯，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伊挽月的系统和她的系统一样都是沉浸式体验，会对剧情进行隐藏？
可是她却总感觉只有自己的系统是个笑话，伊挽月的系统应当更加智能才是。
伊挽月听完她的问题，抬起眼望向她，似在看她又似是在透过她去看她背后的系统。
“因为意外太多了。”
她眼前就坐着一个“意外”。
从恶毒的命运中脱身而出，独立有主见，很好的一个意外。
秋白榆好像明白了：“比赛是为了证明实力，选手们想夺冠也是应该的。”
伊挽月说：“是这个意思，但不止这个意思。”
秋白榆：“还有别的原因？”
伊挽月笑盈盈道：“我的朋友和你的朋友一样也不太一样，我和我朋友合作是有利于我且不伤害任何人——我的事业越好，我们伊家的运气就越好。”
伊挽月的系统完全服务于伊挽月。
她既不会要求她成为男主的女人，也不会强迫她伤害别人，她只要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
不过，为了不让女主因为脱离剧情太过离谱而被可能存在的剧情修正系统注意到，伊挽月的系统对她提了点要求，有回报的要求：
一是扮演好白月光；
二是要让自己在热爱的事业中发光发亮。
伊挽月是江慎的白月光，伊挽月喜欢钢琴并且会在这一行中大放光彩，这都是原剧情里写的，也算是剧情线正常。
只要她完成这两点的相关任务，系统会给予她相对的奖励。
前者穿插整个主线，奖励另算。
后者是她当前目标，只要在每一场比赛中夺得冠军就能拿到好运奖励——给她们家族。
原本系统是要将好运给她，但她不感兴趣，她选择更大的目标——伊家。
她生在这个家中，拥有这个家里人给她的最无私最温暖的爱以及经济底气，她同样爱她们，所以她要回馈她们，保证伊家财运亨通，风调雨顺。
家族的事业她帮不上忙，，妈妈和姐姐负责努力，她负责添上几分好运也不错。
伊家不倒，她就不会倒。
伊挽月用了别的方式将这些话告诉秋白榆，秋白榆听完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你。”
伊挽月这一招用的也很聪明。
伊家是她的底气，只要伊家一直都在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紧跟着，秋白榆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转身看了一眼秋子敏——还在认真地看电视。
她回头压低声音道：“这才是你压力真正的来源吧？”
能为家族带去好运自然是好事，可前提是伊挽月必须夺得每一次比赛的冠军。
如果按照原有的剧情，伊挽月的夺冠之旅结果毋庸置疑，但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出现“意外”了——剧情是可以改变的。
秋白榆改变了。
秋子敏改变了。
那伊挽月夺冠的事情是不是会改变呢？
这一次没有改变，那下一次呢？
没有人可以保证，系统也不行。
伊挽月没有否认，微微颔首。
因为有压力，所以每次赛前她都会抽烟缓解。
主角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也依旧会害怕自己做的不好。
秋白榆能理解这种心情，也不希望朋友又太大的压力。
她握住伊挽月的手，轻声道：“好运气本就不是常常有的，哪怕只能拿到一次两次也很厉害了。
“最重要的是，你能在演奏中感知到快乐。”
伊挽月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心意，温柔地回握她的手。
“我明白。”
秋白榆道：“那你确定下午要和蓝小姐见面吗？”
伊挽月点头。
秋白榆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伊挽月笑道：“不需要，她又不会吃了我。”
秋白榆妥协：“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伊挽月点头应了。
…
下午三点半，伊挽月和蓝馨坐在咖啡馆里。
蓝馨看向对面的女人。
伊挽月优雅从容，不慌不忙，是江慎心尖上的人。
江慎心尖上的人……令她嫉妒的一个位置。
她今天找伊挽月来，就是想问清楚。
她对江慎的心意，伊挽月对江慎的心意，都说个清楚。
江慎已经恢复单身，她们谁都有可能，她想让伊挽月知道自己不会轻易服输。
蓝馨于是先开口道：“伊小姐，我想你也认识江慎。”
伊挽月拿着咖啡，平静地望着她。
蓝馨见状，开门见山：“我今天约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他。”
话音落地，她不自觉开始猜测伊挽月的反应。
是意想不到？还是不愿面对？毕竟谁也不想有那么多个情敌。
她看见伊挽月将手里的咖啡放下。
伊挽月问了一句：“你喜欢他什么？”
蓝馨启声：“我喜欢——”
伊挽月：“他哪点配得上你？”
蓝馨张嘴：“他——嗯？！”
她愣住了，迟疑、不解，然后沉默。
——我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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