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敏跟着两位姨姨回家。
一路上, 她在后座沉默寡言，刚放假的那股开心劲都没了。
突然出现的外公外婆，还是影响到她的心情了。
伊挽月开着车, 秋白榆坐在副驾驶, 两人相视一眼。
“子敏。”
秋子敏抬头朝副驾驶座看去。
她听见秋白榆说：“你现在是我家的小孩, 没有人可以抢走你, 否则警察叔叔会把他们抓走，让他们再看不到他们的爸爸妈妈, 明白了吗？”
话音入耳，她眨着眼睛，然后笑着点了一下头。
接着笑容又缓缓消失了。
她垂头坐在后面, 不知烦恼着什么。
秋白榆和伊挽月你看我，我看你。
“回家再说吧。”伊挽月如此道。
…
到家之后，两人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让秋子敏坐在沙发上, 她们则席地而坐与她面对面。
此时此刻, 她们非常希望解决王建军夫妇就能消除剩下的1%。
伊挽月先开了口：“小敏，你不开心是因为外公外婆吗？”
秋子敏点了一下头。
跟着, 又摇了一下脑袋。
是也不是。
秋白榆看见她两只手闷闷不乐地绞在一块, 伸手握住, 轻声道：“不开心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 现在不是从前了, 现在有姨姨听你说话，有姨姨在保护你。
“跟姨姨说说，为什么外公外婆不在了你也不开心。”
秋子敏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
她眉眼耷拉着, 欢喜劲全没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吞吞地问了一句：“姨姨，是不是没有人希望我来到这个世界呢……”
外公外婆不喜欢她, 爸爸和爷爷奶奶也不喜欢她。
明明是她的家人，可是这些大人没有一个期待她的到来。
她是不是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秋白榆和伊挽月双双怔了一怔。
原来困扰她的是这个问题。
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敏锐地感知到了血亲的嫌弃，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秋白榆能明白她这种感受。
她的出生也不被父母期待。
他们应该很希望从来没有过她这个意外。
但不希望又能怎么样？她还是出生了。
而且，有人会庆幸她的到来——她的外婆。
“我理解你的感受，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朋友吗？”
“没有爸爸妈妈的那个朋友吗？”
“对的，她的爸爸妈妈也不期待她。”
伊挽月转头看向秋白榆。
秋子敏不知道那位朋友是谁，但她知道。
看着秋白榆这副平静模样，她的心说不出来的疼——得多残忍的父母才能抛弃孩子？
“但是她的外婆期待她啊。”
秋白榆的声音响起，无波无澜的语调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涟漪落在她的唇角，扬起一个惬意的弧度。
她曾经也不可避免地怀疑过自己的到来。
爸爸跑了，妈妈不愿意见她，她真的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直到有一天，她和外婆一起做饭，她忘了她们那天聊了什么，但她清晰地记得外婆笑容明朗地对她说：“你能做我家的小孩，我挺高兴的。”
外婆说高兴。
她是笑着说的，发自内心。
就是那个笑，像太阳似的，一下就将她心中的阴霾都照亮了。
这个世界不是处处都美好，但总有那么一个地方，亮堂堂的，只属于她自己。
秋白榆看着眼前的孩子，她轻轻地为她揭起亮堂堂的那一片美好。
只属于秋子敏的那一片美好。
“你的妈妈，承受很多、很勇敢地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妈妈，她期待你的到来。”
秋子敏看向她，眼神茫然，但里头燃着一簇小小的光。
妈妈……？
秋白榆握着她的手，示意她看手腕上的红绳。
红绳细细的一条，套着一枚小金锁，上头还刻着字。
这是她妈妈留她的，她一直戴着。
“这是谁给你的？”
“妈妈。”
“上面刻着什么字？”
“安、乐。”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平安？快乐？”
秋子敏不太确定。
跟着她的手就被紧紧地握住了。
“是的，平安、快乐。”
秋白榆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妈妈在期待你，妈妈也在期待你能一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所以你不是没人期待的孩子。”
言语似乎赋予了红绳力量。
秋子敏好像感知到它的温度了，热热的，但是不烫，那大概是妈妈怀抱的温度。
妈妈留给她的那份期待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她不是没人期待的孩子。
她眼里的光变亮了。
伊挽月也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姨姨也在期待你啊。”
秋子敏缓缓转头望向她。
只见她笑着说道：“没见到你之前，姨姨可就在期待能见到你了。”
期待看见这个孩子的模样、性格。
期待看见这个孩子能有新的人生，焕发不一样的活力。
“后来每到周末姨姨就会期待你来姨姨家学钢琴，”伊挽月说，“这也是一种期待不是吗？”
听见这话，她眼中眸光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期待我嘛……”
“当然了。”
秋白榆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秋子敏点了点头，终于笑了。
“不过……”
秋白榆还是想对她多说一点。
“姨姨希望你不要太在乎别人的期待，即使没有人期待我们也没关系，因为我们可以期待自己，世界也会期待我们。
“世界期待每一个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期待你健康成长，然后看见它的辽阔，感受甚至征服它的浩瀚。
“世界有那么那么大呢，别人的期待跟它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对吧？”
秋子敏听着她的话眼前似乎能看见波涛汹涌的大海，看见绿草茵茵的草原。
世界对她来说真的很大很大——比她们学校操场还大！
“我自己去看吗？”她忽然这么问。
“你也可以邀请别人和你一起去。”秋白榆如此回答。
“那姨姨跟我去！”她兴奋起来了。
“好，姨姨跟你去。”秋白榆笑了笑。
“挽月姨姨也跟我去！”她还没忘记伊挽月。
“嗯，挽月姨姨也跟你去。”伊挽月莞尔。
秋子敏开心了。
她握紧手上的红绳，眼睛亮亮的。
——妈妈也跟我一起去。
“那……”她的表情又变得迟疑了，“外公外婆怎么办呢？”
秋白榆反问：“外公外婆？你哪里有外公外婆？”
秋子敏：“？”
秋白榆一脸严肃：“我们说好了，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别人，他们不把你当家人那你也不把他们当家人，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是你的外公外婆了，你这辈子都可以不原谅他们。”
秋子敏有点怔愣：“……永远也不原谅？”
“是的，这是你的权利。”
秋白榆定目看着她。
“小敏，我希望你善良，也希望你有原则。
“你被伤害过，你不开心，那就没有人可以要求你原谅他们，即使伤害过你的人以后变老了也不需要原谅他们。
“变老只是没有能力欺负你而已，不代表他们变好了，明白了吗？”
秋子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伊挽月见状，笑着拍拍她的手：“没关系，不着急，你还小，还有很多时间去理解姨姨说的话。
“现在心情好多了吗？”
秋子敏“嗯嗯”地点头，脸上的笑容终于灿烂了。
伊挽月摸摸她的小脸，语气温和：“那去洗手然后吃东西吧，你的暑假开始了哦。”
“好耶！”
小朋友放假的兴奋劲终于又回来了。
秋子敏高兴地跑去洗手。
她不要想外公外婆了，他们也不是她的外公外婆了。
她要好好吃饭，以后和姨姨们一起去看世界有多大！
伊挽月等秋子敏离开后，回头看向秋白榆，发现她一直在盯着秋子敏的头顶看，好似在看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
伊挽月一下就明白了，轻声问：“有动静？”
秋白榆点了一下头：“有。”
——秋子敏的黑化进度条有动静了。
“怎么样？清空了吗？”
“没有，就降了0.5%。”
“？”
居然只降了0.5%？
她们为她抵挡了吸血鬼一样的外公外婆，又开解她一直以来的疑惑，让她看见美好的另一面，结果进度条还剩0.5%？？
这剩下的0.5%还挺顽固。
可是剩下的那0.5会是什么？
在这个孩子心里还有什么未被开解的心事吗？
两个大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默契地转头看向正将打包回来的小吃一样一样摆出来的孩子。
她脸上带着笑，外公外婆带来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
她又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秋白榆默默看着孩子抱着橙汁身影，半晌过去，平静道：“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
有她在这里，天塌下来也压不到秋子敏身上。
伊挽月颔首：“也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秋白榆拍拍她的肩膀：“吃饭吧。”
正要起身时，手指忽然被人抓住了。
她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伊挽月。
伊挽月眼眸温柔，语气带笑，忽然对她说了一句：“能遇见你，我也很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她说着，指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我希望你也能每天都开心。”
然后便收回手，起身往餐桌去了。
秋白榆一个人坐在地上，两眼懵然。
她抬手按着心口，神情恍然。
因为就在刚刚，在伊挽月摸着她的脸说希望她每天都开心的时候，她的心跳好像……快了一拍？
她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脑子里只清晰地留存着伊挽月在那一刻里的温柔模样。
可是伊挽月的话好突然。
她猜伊挽月估计在她说外婆那一段回忆时就想和她说这句话了。
虽然很突然，但落进耳朵里竟让她的心都在发暖。
现实世界有外婆为她的到来感到高兴。
而这个世界，有伊挽月在庆幸她的到来。
秋白榆抬手摸着被伊挽月触摸过的地方，转头看向伊挽月。
对方正在和秋子敏说话，有说有笑的。
她这位朋友，人真的很好。
052
秋子敏今天晚上和两位姨姨睡。
宽大柔软的双人床, 她躺在中间，怀里搂着她的小猫玩偶，安全感满满。
她说今天想和姨姨们一起睡。
鉴于今天出了意外情况, 秋白榆和伊挽月没有拒绝。
她们三人躺在一块, 像极了一家三口。
因为在意剩下的0.5%, 秋白榆和伊挽月又多关心了她几句。
伊挽月：“你心里还有什么害怕、不喜欢事情吗？”
秋白榆：“你是不是在害怕爷爷奶奶也会来找你？”
外公外婆解决了, 爷爷奶奶还没解决。
秋白榆想秋子敏或许会怕另外两位老人。
秋子敏却摇了摇头，很笃定地说：“爷爷奶奶不会来找我的, 他们和外公外婆不一样。”
爷爷奶奶不需要她找别人要钱。
他们不需要她做任何事情，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她。
他们也很少去她住的那个家。
不喜欢, 不来往，没交流，她和他们以前就是这么过的。
现在她跟姨姨走了，就不属于那个家了, 爷爷奶奶应该会很高兴, 所以他们才不会来找她呢。
就像如果刘建辉走了，她也不会去找他。
她对爷爷奶奶来说就是刘建辉。
她虽然只有一年级, 但她还是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两个大人听完她的话, 也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叹气了。
这么小的年纪本该在家人的呵护与爱中长大, 结果却被丢来丢去, 被利用、被嫌弃。
如果没有秋白榆, 她日后黑化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是攻击对象出错了。
她黑化之后不该攻击无辜的伊挽月，应该攻击那些最应该给她爱却没有给她的大人。
“他们不来最好。”
秋白榆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抱进怀里, 摸摸她的小脑袋。
“我们小敏已经有自己的家了，这个家不欢迎他们。”
“嗯！”
秋子敏紧紧抱住她的腰, 又忽然问道：“姨姨，你们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秋白榆说，对。
“我们是家人，姨姨会一直陪着你长大的。”
“挽月姨姨呢？”
秋子敏扭头把问题抛给伊挽月。
她在乎秋白榆，也在乎伊挽月。
她想要两位姨姨的陪伴，少了任何一个她都会很伤心。
伊挽月不自觉看了眼秋白榆，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挽月姨姨也会一直陪着你长大的。”
“那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吵架哦！”
她突然这么说。
“嗯？”
俩人不解地看着她。
秋子敏忧愁道：“我们班上有人吵架了就不跟对方做朋友了，你们要是吵架了，不跟对方做朋友了，那我可怎么办呀……”
俩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笑出声来。
“不会的，”伊挽月保证道，“挽月姨姨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和白榆姨姨。”
“白榆姨姨会和挽月姨姨一直都好好的。”秋白榆如此保证道。
伊挽月是她在这边最好的朋友。
她们三观契合，目标一致，伊挽月心地又那么好，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好，我记住了！”
秋子敏这才放下心来。
伊挽月道：“我也记住了。”
秋白榆朝她望了一眼。
伊挽月弯眸回了一个漂亮的笑。
一个漂亮得足以乱人心弦的笑。
秋白榆垂下眼眸，竟莫名地不敢再看眼前的人。
她转移注意力，低头拍拍秋子敏的背：“好了，睡觉吧，从明天开始开开心心过你的暑假，有姨姨们在，其他的事都不是事。”
秋子敏又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
她现在可不是没人在乎的小孩，她也有大人保护了！
她高兴地抱着秋白榆，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又蹭，蹭得秋白榆直发痒。
伊挽月侧身望着她们，看着秋白榆脸上的笑容，唇角也无知无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我们白榆也要每天都这么开心才好。
“挽月。”
秋白榆忽然喊她。
“嗯？”
“明天你帮我做件事吧，我还得装病，不方便出面。”
“装病？王建军夫妇的事情吗？”
“聪明。”
伊挽月眉毛轻抬。
“要做什么？”
“想给他们发个通知，”秋白榆说，“让他们记住，以后都不要再来烦小敏，否则我就要对他们不客气了。”
经过今天这事，王建军夫妇未必会老实收手。
与其等着他们来搞事，不如她们先出手警告一番。
孩子已经是她家的人了，跟他们夫妇再无瓜葛，想从她身上拿钱，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秋子敏在秋白榆怀里悄悄抬起头。
她虽然不知道姨姨要做什么，但她觉得这一瞬间姨姨超级酷！
……
第二日，早上十点多。
王建军夫妇正坐在家里生气。
拜秋白榆所赐，他们从昨天气到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
她居然敢讹长辈的钱！
她还阻止他们找那个孩子！
真是岂有此理！！
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他们的房门。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道稳重的女声。
王建军夫妇面面相觑。
李婷推了丈夫一把：“你去看看是谁。”
王建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往门口走，趴在猫眼上往外头一看。
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短发女人，相貌清冷。
不认识，他没见过。
最重要的是，女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
大汉各个身穿裁剪合适的西装，脸上戴着墨镜，派头十足，很吓人。
但他们手里拎着盒子。
好多个水果礼盒。
不像找事的，倒像是上门拜访的。
也是，光天化日谁还惹是生非，真当警察不存在吗？
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之下，王建军大着胆子冲门外开口问：“谁、谁啊？”
女人开口道：“你好，我们是秋小姐派来的助理，我姓黎，后面几位是保镖。”
黎岁，伊家助理，在伊爱云手下工作，偶尔也会帮伊挽月做事。
比如现在，她正在进行伊挽月交代给她的任务。
王建军捕捉到关键词汇。
秋？
昨天那个女人！
王建军立时没个好气：“她又想干嘛！”
黎岁气定神闲：“她想让我身后这几位给您二位表演个节目。”
“表演节目？”
王建军顿时摸不着头脑。
“表演什么节目？”
“您开门让我们进去就知道了，请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受伤。”黎岁如此道。
李婷也跟着凑了过来，悄声问是谁。
王建军嫌弃道：“小敏那个后妈叫来的人。”
李婷凑上猫眼，回头惊讶道：“哟，他们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呢？不会是给咱赔礼道歉来了吧？”
王建军一想，也有道理：“那……开门？”
这么多礼物，说不定真是那女人知道自己做的过分送来的。
送上门的礼物，他们没理由拒绝。
夫妻二人这便将门打开了。
一开门，黎岁冲他们微微点头致意：“打扰了。”
还挺有礼貌。
二人心想。
黎岁当先走进屋内，后头的保镖跟在她身后，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
保镖们人高马大，不苟言笑，气势凛凛，从夫妻二人眼前走过去时，压迫感像山一样迎面压下，让二人不自觉往旁边缩了缩，不敢轻举妄动。
黎岁指尖在餐桌上轻点：“东西先放这。”
保镖们井然有序地将手上的礼盒一一放在饭桌上，只留了一个黑色袋子。
王建军夫妇见状，好奇地走到餐桌旁，正要伸手看看里面是什么时，忽然就听到那位黎助理说：“两位请来这边坐。”
他们转头看去，黎岁的手正指着客厅沙发。
他们没有动。
“请坐。”黎岁再次开口。
保镖们的视线齐齐转向夫妇两，沉默无声且吓人。
夫妇两赶忙去坐下。
然后黎岁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录像机，站在一旁拍了起来。
夫妇两顿感不解。
“诶诶诶，你干嘛呢？”李婷问。
“录制节目，”黎助理面无表情道，“二位有需要的话，回头我们可以拷贝一份给你们，供你们时时观看。”
说完，她朝保镖们点头示意：“时间宝贵，开始吧。”
她一声令下，王建军夫妇就看见拿着黑袋子的保镖忽然从袋子里抽出一块板砖、一根棍子，甚至还有一叠木板，有模有样的。
“你们要、要干嘛！”
“打人是犯法的，我们可要报、报警了啊！”
夫妇两吓得语无伦次。
录像机里，整个客厅的模样一览无余，包括严肃的保镖们以及惊慌失措的夫妇俩。
黎岁面无表情地举着录像机：“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演出道具，二位可以检查一下道具真实性。”
她说完后，保镖将这三样东西往夫妇俩跟前放。
王建军和李婷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道具，又掂了掂。
货真价实，都是真家伙。
李婷小心地将木板放回原位：“你们到底要表演什么节目啊……”
“请看。”
黎助理话音落地，王建军和李婷就看见保镖拿起板砖，然后手起手落——板砖直接被劈成两截。
保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夫妇俩倒吸一口凉气。
“继续。”
坚硬的木棍“咔”的一下在保镖手里掰成两半。
两个保镖又抓着一打木板，另一个保镖猛的挥出一拳！
最终，四分五裂的木板、棍子、板砖都被齐齐整整地摆在夫妇俩面前，脆弱得就像他们的命运。
夫妇俩面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是秋小姐想请二位看的武艺表演，两位还满意吗？”
黎助理低头检查拍摄的内容，她还要拿回去交差的。
“对了，顺便给你们说一下，这几位就是秋小姐给子敏小姐请的保镖。”
“啊？！”王建军大惊。
内容确认无误，黎助理合上录像机：“所以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从今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走一边，互不干搅。
“但如果你们执意去打搅她们的生活，再伤害子敏小姐，让她难过的话……”
黎助理点了点手中的录像机。
“下次参加这个节目的幸运道具，啊不对，是幸运观众——就是你们了。”
她故意停在“幸运道具”四个字那，自我纠正的语气十足敷衍，让王建军夫妇听得更是心惊胆战。
这是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可是这份威胁很有力量，每一样碎裂的道具和保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已经深深烙进他们脑海之中，让他们终于意识到：外孙女已经不是从前的外孙女了。
秋子敏已经找到能护着她的人了。
谁敢动她，秋白榆这个女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打扰了，我们该走了。”
黎岁收起录像机，抬脚走在前头。
“记得把东西带走。”
保镖们利索地将打碎的道具都收入黑袋拎走。
同时被拎走的，还有放在餐桌上的一个个礼盒。
眼见礼物被拿走了，夫妇俩立马站起身阻止。
王建军连忙喊住黎助理：“诶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们怎么还把我们的东西拿走？！”
黎岁回身，扫了保镖手上的东西一眼，然后问：“哪个是你们的东西？”
李婷指着礼盒：“这些啊！不是给我们的啊？”
黎岁反问：“谁说是给你们的？”
夫妇俩：“？”
黎岁：“这些是秋小姐觉得保镖们表演节目太辛苦所以买来送给他们的，只是借你家的桌子放一下而已。”
“你们不会想抢别人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保镖们的视线刷刷刷地扫向夫妇俩。
夫妇俩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不不不，误会误会，我们怎么敢随便抢别人的东西呢……”
黎岁回身看向他们，颔首道：“不能随便抢别人的东西……你们知道就好。”
她走了。
带着一帮保镖，气势凛凛地走了。
夫妇俩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一个个精美的水果礼盒从自己眼前晃过去，脑海中不禁涌现出秋白榆昨天拿着检查结果站在他们面前似笑非笑的样子。
夫妇俩：“……”
故意的……这姓秋的就是故意的吧！！！
夫妻俩面面相觑，一时间又气又后悔。
他们这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把那孩子交给江家，把她留在身边说不定还能继续要钱呢！
“都怪你！”王建军没好个好气，“要不是你当初说把小敏给江家，我们现在多少也能再拿点钱！
“现在好了，钱拿不到了，人也没了！”
李婷一听这话就不服了：“我说的？你当时没同意啊？你还全赖上我了！
“要我说都怪你，但凡你对她好点，她也不至于那么怕咱们！”
“都怪你，你的错！”
“放屁，你的错！”
他们就这么吵起来了。
落空的贪婪与不甘让他们开始指责对方，整间屋子都是争吵不休的声音。
有秋白榆护着，他们再也没办法去打搅这个外孙女了！
053
秋白榆正坐在房间里和伊挽月看黎岁带回来的视频。
主卧靠着窗边有一张双人沙发, 旁边是一张藤编茶几，桌上放着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上正连着摄像机。
两人肩挨着肩, 目光投向屏幕。
秋白榆不得不承认黎岁真的很专业, 她甚至专门带了个专业的摄像机去拍这段表演内容。
不愧是伊家的人, 办事就是牢靠。
看着视频里吓得跟鹌鹑似的夫妇俩, 秋白榆唇角微微勾起，很是满意。
他们也知道害怕。
怕就好, 怕就不会再来找秋子敏麻烦了。
秋白榆的目光缓缓落在旁边人身上：“谢谢你挽月，幸好有你在，否则我还得迟几天才能去收拾他们。”
她得装病给别人看, 让大家都知道那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不能立马风风火火地去“请人看表演”。
伊挽月闻言，将她的手握入掌心，神情温柔又认真地望着她：“我们是朋友, 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这事对她来说是举手之劳, 不必道谢。
她也不希望秋白榆对她这么客气。
自己人，自在点, 不必事事都说谢, 否则就见外了。
秋白榆明白她的意思, 轻点下巴。
“嗯, 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她帮她, 她还要帮她的。
比如，戒烟。
想起这事，那天晚上的记忆瞬间翻涌而来。
留存在记忆深处的亲密无间的吻令她不自觉别开视线, 不好意思再看伊挽月的眼睛。
别扭又新奇的初吻体验。
但现在伊挽月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先想到这事, 倒显得她急不可耐了。
我有什么急不可耐的？
秋白榆暗暗质问自己，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这是为了帮好朋友戒烟，吸烟有害健康，那是应该急点。
不过伊挽月平时都不会抽烟，尤其是在她家时就更不会了。
这样很好，她希望她能保持下去。
秋白榆暗地里思绪万千，面上默不作声。
伊挽月也没说话。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整个房间静悄悄的，依稀可以听见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声，那是阿姨在做午饭。
秋子敏正在自己房间里和同学们边视频边写作业。
好像谁都有点事做，除了她们俩。
“好无聊，”秋白榆说，“找点事做吧。”
说完她又对电脑伸出手：“正好你也在这，我们把游玩攻略再修改一下。”
那些伊挽月熟悉的地方，她得做个标记。
她刚抬起手，又被伊挽月握住了。
“做点别的吧。”伊挽月说。
“比如？”秋白榆转头望向她。
伊挽月没有立即搭话，而是起身往门口走。
然后将门反锁。
秋白榆看着她又走回来，坐在自己身边，眉目含笑地望着自己，语气轻轻的：“比如……帮我检查检查。”
秋白榆缓缓眨动眼睛。
【滋滋……】
屏蔽的信号再次出现。
伊挽月望着眼前的心上人，眉目温软。
“白榆，我昨天和今天都没有抽烟，我觉得你可以夸一下我。”
夸赞她。
然后，亲吻她。
秋白榆听见最后一句话忽然轻笑出声。
她居然在向她要夸奖。
好乖，也好可爱。
于是秋白榆带着满眼笑意，抬手摸了摸伊挽月的脸庞：“两天没有抽烟了，我们挽月做的真好，要继续保持，你一定可以成功戒烟。”
伊挽月将手叠在她的手背上，在她的手心里冲她笑，笑容竟有几分乖巧。
秋白榆看着她这个模样，唇边笑意更深，忍不住开口道：“你现在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伊挽月年纪比她小。
她实际年龄二十九，伊挽月二十六。
又小又乖巧，真的跟可爱小狗似的。
伊挽月听见这个比喻微微一怔，跟着就抓着她的手腕，缓缓拉到嘴边，眸光深深，似笑非笑道：“小狗可是会咬人的。”
说罢便张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白净的牙。
她一口咬住秋白榆的手腕。
牙齿与手腕的碰触来得有些意外。
两颗虎牙把控力度，轻柔地磨着白净的肌肤，半点也不疼。
秋白榆并未阻止伊挽月的动作。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
小狗不会真的咬疼她。
下一秒，一阵酥麻骤然从手腕直蹿心脏。
湿润的柔软正温柔地舔过她被牙咬的地方，像在讨好，又像在安抚。
她诧异地看着伊挽月。
伊挽月正巧也在看她。
她撞入秋波盈盈的桃花眼里，被又温柔又邪气的笑意裹拥着沦陷其中，方寸大乱。
小狗做坏事了。
还是故意的。
“对不起，白榆，”伊挽月将她的手腕揉了又揉，语气可怜，“我咬疼你了吗？”
秋白榆张了张嘴：“……”
好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
她的语言功能好像离家出走了。
良久之后，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好像学坏了。”
伊挽月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无辜：“哪里学坏了？”
“……”
秋白榆红着脸，没说话。
她长这么大哪碰过这种打得人心脏乱跳的事！
伊挽月看见她的脸又红了，不禁莞尔。
真可爱啊……
她没有点明这片羞意，反而大胆地抬起手抚摸她的脸庞，指腹摩挲她的唇，问：“可以吗？
“我们白榆可以帮帮我吗？”
秋白榆同她四目相望。
她弯起眼眸，温柔地笑着说：“拒绝也没有关系。”
秋白榆哑然无语。
就是她这副模样才叫人更没办法拒绝。
而且她答应过的，她得帮她检查，她得帮她……总比让她去找别人好。
“可以的，”秋白榆终于开口了，“我答应过你了。”
只要能让她戒烟，只要她可以健健康康的，怎么样都可以。
伊挽月一双桃花眼登时弯成天边的新月，有着说不出来的开心。
秋白榆每一次遵守承诺，每一次允许她放肆，都能牵动她的情绪，令她开心、甚至更加开心。
她捧着秋白榆的脸，没有犹豫，温柔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她熟练多了。
秋白榆顺其自然地迎合她每一个动作，再一次感受独属于她的温软。
伊挽月的手停留在她的脸上，伴随着落下的吻，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她的脸庞，温柔得像酒一样醉人。
她不自觉深陷其中。
周围的声音逐渐从她的世界里抽离，房间外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只能听见她们的声音。
她听见她们的呼吸声。
或重或缓，毫无节奏。
她还听见伊挽月的声音，藏在每一个吻之后，柔软得像风一样轻。
“谢谢你白榆。”
一个吻落下。
“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似感慨似庆幸的话语，最后尽数淹没在唇瓣之间，变得含糊不清，里头隐约带着一声轻飘飘的“喜欢”。
秋白榆已经无心追究身前人说了什么。
她的注意力被她的吻彻底掠夺。
她们紧紧贴着彼此。
空气变得很烫，又烫又黏黏糊糊的，让她们无法分开。
越吻越深情，越吻越动心，就连一开始目的都被抛之脑后，两方都带着私心在延长这个吻。
不想管别的，只想继续此刻的缠绵——和她一起。
伊挽月将秋白榆压在身下，将她的手压在头顶，十指相扣。
爱意与私心藏在借口中，在亲密无间时翻涌成火。
唇瓣上的欲望终于燃烧到了舌尖之上。
秋白榆尝到了她的味道。
不是苦的。
——真的是抽烟的问题。
她回过神来，手按在伊挽月的肩膀上，下意识想推她一把，结束这个吻，再告诉她自己的发现。
可是她的手忽然又不听使唤了。
不想动，不想打断这个时刻。
过了几秒，放在伊挽月肩膀上的手缓缓地动了。
它绕过她的肩膀，揽住她的脖颈。
它拉近她们的距离。
先这样吧，顺其自然，等会再说也不急……
秋白榆整张脸都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
她现在的心是烫的，因为这个吻，很烫很烫。
但她不在乎……她心甘情愿。
接吻的对象幸好是伊挽月。
……幸好是我。
放在头顶的手悄悄扣紧伊挽月的五指，带着未曾发觉的心思。
吻在黏腻的暧昧中久久不息。
空气在缭乱的气息里悄然游走，落下满室旖旎。
这是不为人知，独属于她们的时间与秘密。
但这隐秘的吻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小秋，小伊，出来吃饭啦。”
阿姨在喊她们了。
听到这个声音，吻得忘情的两个人这才如梦初醒，理智归位。
唇瓣分离，依依不舍。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没有人戳破这个检查的时间太长，甚至偏题。
彼此都在默许，以及，期盼对方默许——不要戳破，不要回归理性，在她们的关系中就保持着这样一段不同寻常的亲昵也很好。
过了几秒，秋白榆先开了口：“不苦了。”
她满脸通红，强作镇定。
伊挽月早就知道结果，但还是很乖地装了一下。
她无辜地笑道：“真的吗？”
秋白榆坐起身，一脸认真地点头：“所以你以后不可以抽烟了，不然舌头又要变苦了。”
伊挽月说：“好。”
然后伸出手抱住她，在她耳畔温声软语地说：“有我们白榆在真好。”
秋白榆一听见这话，耳根子都软了。
她抱着她的腰，亲昵地轻拍两下。
她发现了，她好像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好了，该吃饭了。”
“嗯。”
伊挽月应着，而后忽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秋白榆愣了一下，摸着自己被亲的地方：“？”
伊挽月笑容灿烂道：“因为我们白榆太好了，所以忍不住再亲你一下。”
紧接着又无辜道：“如果你讨厌这样的话，那我以后都不亲了……”
看她这副无辜的可怜模样，秋白榆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甚至还怕伤到她的心。
“我倒也不是讨厌……”
伊挽月登时眉头舒展，握住她的手，安心道：“你不讨厌就好。
“白榆，我不想被你讨厌。”
她想做她心里最特别的人，而不是最讨厌的人。
希望她知道她的心意时也不会讨厌她……
她眼眸晶亮，神情温软，眼中秋波脉脉，看得人心尖发软，又叫秋白榆……怦然心动。
突如其来，无法解释的心动。
秋白榆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美色迷惑了。
“我不会讨厌你，”秋白榆向她保证道，“永远也不会。”
“那就好。”
伊挽月眼眸带笑地起身，而后牵起她的手：“走吧，该去吃饭了。”
秋白榆稀里糊涂地应着，站起身跟着走。
看着伊挽月背影，秋白榆一言不发。
想起刚刚的心动，秋白榆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变奇怪了……
054
秋白榆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自己究竟哪里变奇怪了。
如果不是变奇怪了, 那她为什么会在面对伊挽月时心跳加速？
朋友间接吻已经不同寻常，要是再对朋友心动可就太不妙了。
想到这，秋白榆抬头往伊挽月的方向望去。
对方正在给秋子敏夹菜, 嘱咐孩子多吃点, 下午还要去练散打, 得有力气才行。
她此时看着伊挽月, 心跳又十分平和，全然没了方才的躁动。
这会怎么又不心跳加速了？
或许是因为刚才她们在房间里做的事情？
亲密的、不为外人所知的吻, 想想都叫人脸红，那她会心跳加速似乎也正常……
秋白榆隐隐约约找到了原因。
这时，她碗里放进来一块肉, 顺着一旁伸过来的筷子看去，是熟悉的精致漂亮的脸蛋。
伊挽月关心地望着她：“在想什么呢，怎么不吃饭？”
秋子敏在一旁道：“姨姨要好好吃饭啊！”
秋白榆这才提起筷子：“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伊挽月多看了她两眼：“真的没事？”
秋白榆面无异色：“真的没事。”
还反过来给伊挽月和秋子敏夹菜：“吃饭, 你俩多吃点。”
伊挽月确认她没事了才开口道：“下午我送小敏去上课吧, 送完她我正好就回家了，你也不用多跑一趟。”
黎岁来送摄像机时帮她把她的车也开过来了。
有车之后她可以帮忙送秋子敏上课, 帮秋白榆分担一下, 也正好能让秋白榆留在家里装装病。
秋白榆听见这贴心的话, 第一反应却是：“你要走了？”
这个问题让伊挽月很是高兴。
她听出了不舍。
“我们白榆舍不得我走吗？”她双眸弯弯的, “那我送她去上课再回来, 继续在这里住几天？”
不知是她的笑眼太过动人，还是她的容貌太过美丽，秋白榆在听完这句话后忽然没了与她对视的勇气。
莫名其妙, 不知缘由。
秋白榆低下头借吃饭做掩护，嘴里还应着：“随便你, 都行。”
不敢看她的眼睛，但是随便她，她做什么都可以。
秋白榆说完之后觉得自己更加奇怪了。
她以前明明不会这样。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什么时候怕过看一双眼睛，看一个人的模样？
她真的变得很奇怪……
有她这句“随便”，伊挽月就放心了。
随便胜过拒绝太多太多。
下午，伊挽月送秋子敏出门上课。
小朋友背着自己的小背包，兴奋地冲在前头，放暑假了就是高兴。
“我们走了。”
伊挽月跟秋白榆打完招呼便转身跟上秋子敏，一同进了电梯。
秋白榆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去。
不得不说，有伊挽月在，看孩子都轻松多了。
电梯里只有秋子敏和伊挽月二人。
秋子敏忽然拉住伊挽月的手，引得伊挽月垂眸看向她：“怎么了？”
秋子敏问：“姨姨，外公外婆他们真的不会再来找我了吗？”
话语之间，好奇胜过担忧。
伊挽月扬起唇角，摸摸她的发顶：“相信姨姨们，有我们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再次得到这个保证，秋子敏开心地弯起眼睛。
“嗯！”
…
秋白榆一个人在家没事做了，躺在客厅沙发里看着天花板整理思绪。
跟着又拿起手机，翻出手机里的视频。
是伊挽月当初的比赛视频。
秋子敏让她帮忙录制的，因为伊挽月比赛当天她在上课，不能到现场加油观看。
视频一直留在秋白榆的手机里没有删除。
画面中的人穿着黑色礼裙，坐在聚光灯下弹奏钢琴。
钢琴的声音徐徐飘来，沉静悦耳。
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静得让人只能注意到画面中的人。
秋白榆还记得自己拍摄这个视频时在做什么。
她当时正在猜测伊挽月有没有系统，也是第一次听见系统被干扰的声音，不过被她忽略了。
而后没几天她的秘密就被伊挽月戳破了。
如今停下来回头看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让她觉得恍惚。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这么久。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和伊挽月已经有了如此深厚的情谊，甚至……她开始为她心动。
秋白榆眼眸间倒映着屏幕的光。
在她的视频里，伊挽月端庄优雅，如星如月，美得就像一只随时要振翅而去的蝴蝶。
可就在前不久，蝴蝶曾在她的唇上流连。
没有端庄没有优雅，只有一只乖巧可爱，有时又有点坏心眼的小狗。
她们的女主角从来都不只有一个模样。
可就是这样才可爱。
开心的、不开心的、乖巧的、坏心眼的都可爱……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人简直可爱得不讲道理。
谁会不喜欢可爱的人呢？
谁会不愿意帮可爱的人呢？
所以她才答应和她接吻吧，才答应帮她用这种方式戒烟吧。
可她们是朋友啊。
朋友之间这么做，仍旧有些荒唐。
而她明知荒唐还答应了，她更荒唐。
最荒唐的是，她在这个过程中心动了……
视频已经播到末尾，屏幕中间跳出白色的三角形。
秋白榆抬起手，却没有按下去。
她将手放在心口，静默地感受着那里的跳动。
平缓的、沉默的，已经没有之前接吻时那般激烈了。
刚才吃饭时她看着伊挽月，心跳也很冷静。
难不成她心跳的那么快只是因为她们在接吻？
秋白榆沉默地思考着，越想越有道理。
她单身二十九年，两次和人接吻，不熟练、紧张、心跳加速都是正常的。
一定是这样的。
不是她变奇怪了，她没有任何问题。
想明白后，秋白榆终于放下心来，关掉视频，起身愉快地去拿果汁喝。
没有变奇怪就好。
她可不想在伊挽月心里变成奇怪的人。
…
秋子敏上课是伊挽月送去的，下课也是伊挽月接回家的。
是的，她又来了。
这次她多带了两件衣服，准备厚颜无耻地多住两天。
午饭的时候，秋白榆说了随便她，她怎么都行。
既然如此，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增加二人的相处时间。
秋白榆对此毫无异议。
在她心里，她的家就是朋友的家，她们随时都可以来她家里住。
不过如果她们家里能多出一个房间就更好了，单独睡一个房间怎么都比和别人躺一张床更自在。
秋子敏是最高兴的。
小孩子有时候就是很喜欢和大人玩，现在她最喜欢的两个姨姨都在这里，她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她有一个问题：“明天学钢琴也是姨姨带我回家去吗？”
伊挽月道：“可以啊。”
秋白榆却说：“明天早上不上钢琴课了。”
一大一小转头看向她。
秋白榆一脸冷静地对秋子敏道：“姨姨这两天要在我们家里住，明天早上再带你回去就有点麻烦了，正好你放假了有时间，明天的课就挪到下次吧。”
说完又看向伊挽月：“下次你来安排时间吧，按你方便的时间来。
“你们也可以商量着安排上课时间。”
伊挽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会。
她的心上人一直会替别人着想，果然是个非常很温柔的人。
秋子敏一听自己可以和伊挽月一起安排时间，当即应好：“明天早上不上课，那我去找花花姐姐玩！”
花花姐姐，同小区三年级的孩子，也是她的朋友。
她已经迅速地把时间都安排好了。
秋白榆点头说好。
伊挽月笑着捏捏她的脸。
…
晚上她们三人坐在书房里，把暑假的上课时间都安排了一遍，包括散打班的课程。
暑假有时间，每周的散打课也可以增加一到两节。
剩下的时间就任由秋子敏安排，怎么开心怎么玩。
秋子敏时间安排做得很是起劲，但劲头过了，困意就上来了。
她要睡觉了，明天还要起来去找花花姐姐玩。
秋白榆和伊挽月帮她盖好被子关上灯，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她的房间。
时间不早了，她们也该回房去睡觉了。
“早点休息吧。”秋白榆说。
“嗯。”伊挽月应着。
两人一起躺下，房内灯光熄灭，月光再一次漫入房中。
秋白榆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没有立即进入睡眠。
过了会，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抓住了。
跟着又被轻轻挠了两下。
接着，那根细长的手指在她的指缝间蹭来蹭去，很不安分。
秋白榆忍不住笑了，一把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伊小姐，请问你在做什么？”
“在逗我们秋小姐。”
伊挽月顺势扣住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秋白榆没有收回手，也没觉得伊挽月腻歪，她只是笑，很温和地笑着。
伊挽月见她不阻止自己，计上心来。
她想……再离她近一点。
于是她启声道：“白榆，我昨天做噩梦了，今天晚上我可以离你近点睡吗？”
秋白榆不解：“昨天晚上的噩梦现在还在害怕吗？”
伊挽月的语气顿时可怜巴巴的：“嗯，有点……”
秋白榆一听这声音登时就妥协了：“那你离我近点，没事的别怕，我在这里。”
听听这声音多可怜，谁能拒绝她这位可怜的朋友？
伊挽月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开始移动位置，脑袋从自己的枕头上挪到秋白榆的枕头上，轻贴着她，如愿以偿地离她更近了。
她们的十指还相扣着，甚至扣得更紧密了些。
“谢谢你白榆。
“晚安。”
轻软的话语吹过耳畔，犹如夜的私语，悄悄的，只有她们能听见。
秋白榆能清晰地感知到身旁人的存在。
她还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是浴室里洗发露的香气。
她们枕着同一个枕头，盖着同一张被子，躺在同一张床上，离得很近。
周围很安静，静得秋白榆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怦怦……怦怦……
跳得很快、很快，就像要跳出来了。
她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心想：完了。
她们明明没有在接吻，为什么她的心跳还是变快了？
055
秋白榆想了一夜。
她好似有点明白又不大明白, 或者说不想明白。
因为心跳加速带来了另一个信号，一个隐隐象征着越界与荒唐，甚至可能毁掉她们友谊的信号。
心动不就等于喜欢吗？
她居然……喜欢伊挽月？
不对, 未必。
她从未对别人萌生情意, 根本就不了解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又怎么能说得准这究竟是不是喜欢？
而且她怎么可以喜欢上自己的朋友, 这不是在将她们的友谊往毁灭的方向推吗？
不可以，她不想毁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毕竟她也不能假定伊挽月就一定可以接受这份感情。
伊挽月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她不可以乱来。
秋子敏也不希望她们分道扬镳。
秋白榆沉默地盯着天花板，想了又想。
她其实还无法确定心跳加速的真正原因。
她的心真的越界了吗, 还是伊挽月的亲近给她制造错觉，叫她的心惶惶不已？
她们之间有太多无法用寻常关系衡量的地方了，难道就是这样才让她的心短暂地生出错觉，胡乱蹦跳？
既然是错觉, 那就是假的。
她未必真的喜欢伊挽月。
她可能……可能只是因为第一次和长得这么漂亮的人相处吧？
谁看见超级大美女不会心动呢？
是的, 一定是这样。
秋白榆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一定是这样的”，就像在念清心咒, 试图让心冷静下来。
很有用。
她的心安静多了。
可当她想动手指, 想动身子时, 身旁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又铺天盖地地涌向她, 提醒她：她在我身边。
她离我很近。
她的气息是如此的明显。
这之间的距离似乎随时都能吻上去, 近得太过暧昧。
秋白榆不得不转回去，仿佛已经吻到伊挽月一般，心跳的速度又活泛起来了。
“……”
她缓缓闭上双眼, 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成功地失眠了。
…
第二天，白昼降临。
秋白榆坐起身, 精神委顿，全写脸上了。
朦胧的感情纠缠她一整夜，她失眠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结果天亮就醒了，根本没睡多少。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谜一样的感情真是扰人思绪。
伊挽月醒在她前头，已经洗漱完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见她沉默地坐在床上发懵。
她走近了，发现她精神头不怎么好。
“怎么了？”
秋白榆忽然听见伊挽月的声音忽然落在耳边。
跟着，有一只微微凉的手轻柔地覆上她的脸庞。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昨天没睡好吗？”
“……”
雪上加霜的温柔。
秋白榆想拿开这只手，免得自己的心跳又七上八下。
可这么做又显得太过分，伊挽月又做错什么了呢？
她明明只是单纯地想要关心她，是她自己心里头乱，怎么可以拒绝人家的好意，伤害她的心？
于是，秋白榆没有动，没有将她的手拿下来，只是找了个借口糊弄着：“嗯，没睡好，做噩梦了。”
伊挽月轻眨眼眸。
她瞎找了个做噩梦的借口靠近秋白榆，哪知秋白榆真做了噩梦，一点也没睡好。
看着真是又可怜又让人心疼。
“不会是我害了你吧？”伊挽月心疼地开玩笑道。
“胡说什么。”秋白榆瞥她一眼，神情严肃，坚决不让她把这锅往身上揽。
“开玩笑呢。”
伊挽月笑着轻抚她的脸庞。
“那你再睡会，晚点再起来吃东西。
“下午我会送小敏去上课，你不用担心她，好好补觉就行。”
秋白榆想了想，说：“行。”
她得睡觉，睡不好脑子会更乱，跟浆糊似的。
而且……她不想拒绝这么温柔的她。
“那我和小敏先去买早餐，你继续睡吧。”伊挽月边说边站起身。
秋白榆直接躺下。
“不用买我的了。”
伊挽月走到门口又问：“中午想吃什么？我提前告诉阿姨，她好买菜。”
缩在被子里的人没有立即回话。
过了一会——
“西红柿炒蛋，拌饭。”
伊挽月哑然失笑。
她还是那么喜欢西红柿炒蛋拌饭。
“好，我会跟阿姨说的，睡吧，有什么事再找我。”
房门重新合上。
秋白榆探出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万籁俱寂。
她拉起被子，又重新将自己藏回被窝里。
…
下午两点多，秋白榆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
电视开着，她的人在走神。
她又不自觉想起自己对伊挽月心动的事情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昨天晚上洗脑自己的“清心咒”似乎不管用了。
“喜欢”二字在她心底深处呼之欲出。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看别人谈过恋爱，看过各种影视小说，这无一不在告诉她：心动就是喜欢。
偏偏她不敢正视这件事事，下意识去否定。
不能吧，她不能真的是喜欢上伊挽月了吧？
伊挽月把她当朋友，她却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奇怪。
电视机的声音持续不断，她呆呆地看着不断变化的画面，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慢吞吞地动了一下脚，调整姿势，不经意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顿住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灰暗，空气里吹来的风凉凉的，凉得发冷。
要下雨了。
秋白榆一下坐直了身子，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会打雷吗？
…
伊挽月回到小区时，天上已经下起迷蒙细雨。
她坐在车里往天空望去，灰蒙蒙的一片。
她没带伞，好在雨没有下大，老天爷也还没开始擂鼓，她也顺利到家了，趁现在赶紧回去就好。
打开车门，下车锁车，一气呵成。
下一秒，她的眼前落下一把伞。
伞面朝她倾斜，拨开微弱的细雨，遮着她整个人。
伊挽月怔然，缓缓回身。
她喜欢的人就站在她身后，穿着轻便的家居服，脑袋后夹着一个鲨鱼夹，手里撑着那把为她挡雨的伞。
她似乎……一直在等她。
“回来了。”秋白榆很平静地开口。
伊挽月转身面向她，忍不住好奇道：“你一直在等我吗？”
秋白榆说：“差不多。
“下雨了，我怕打雷，所以下楼来接你。”
因为知道她会害怕，因为担心她会害怕，所以她来等她了。
幸好她赶上了。
这会她还能帮她挡挡雨。
“回家吧，趁这会还没打雷。”她说。
伊挽月回过神来，漂亮的桃花眼缓缓地弯成两个月牙。
她好开心。
她来接她了。
秋白榆的手臂被挽住。
她们一起站在伞下，任雨纷纷。
“嗯，回家。”
小雨飘摇，纷纷扬扬落下，却怎么也融不进她们的世界。
她们的世界忽然变得很满，满得再也放不下第三个人了。
…
伊挽月很高兴秋白榆会提前下楼等自己。
她一直记得她害怕打雷，一直挂心她。
这怎么不算心里有她呢？
只是她在她心里的位置可能还是朋友。
不过没关系，她不着急，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她能允许她每一步的靠近就好。
“晚点我去接小敏，你就待在家里吧。”秋白榆如此道。
天气预报说了这雨会持续到晚上，她不放心让伊挽月出门，要是路上给雷吓着可怎么办？
她们家的挽月那么可怜，谁舍得把她往雷雨天里推，让她被吓着呢？
伊挽月没有意见：“好，你出门也小心点。”
秋白榆颔首。
没过多久，天上开始响起低沉的闷雷，蓄势待发。
秋白榆第一反应是看向伊挽月。
伊挽月坐在沙发上，听见雷声后不自觉往沙发角里缩了缩，而后朝她投来求助的视线。
无需多言，她已经走到她身边坐下了。
秋白榆坐下后，伊挽月便朝她挪了过来，然后伸出手——抱住她。
秋白榆呆住了。
伊挽月靠在她的怀里，轻声细语道：“我可以抱着你吗？
“白榆，我害怕……”
她又在把握机会了。
秋白榆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害怕，再看窝在自己怀里的模样，竟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
这让她怎么舍得推开她？
“不怕，”她抬起手，温柔地轻抚她的长发，“我在这里。”
于是伊挽月抱得更紧了，充满占有欲。
她的白榆真是一位善良的朋友。
因为伊挽月害怕打雷，所以秋白榆一直在陪她。
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越下越大，雷声闷闷的，除此之外很安静，静得她们觉得时间就这么过去也很好。
她们就这么陪着彼此，聊着天，度过时间。
很快，秋白榆得出门去接秋子敏回家了。
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我出门了，你先自己留在家里，门窗我都关好了，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打电话，我带回来。”
伊挽月坐在沙发上应好：“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跟着又拉住她的手，抬起眸光盈盈的眼，楚楚可怜地将她望着：“早点回来。”
她现在对秋白榆用这一招可谓得心应手。
招不在新，管用最重要。
漂亮可怜的小狗再次出现，瞬间击中秋白榆的心脏，让她爱怜，让她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弯下腰亲了一下她的发丛。
——我很快就回来。
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停在唇边，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的怔愣。
秋白榆傻了。
眼神开始闪躲，手指头都僵硬了。
——她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
伊挽月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看，心下惊喜不已。
她亲她了，她居然主动亲她了……
“白榆？”
听见她的声音，秋白榆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她得找一个借口糊弄过去！
可是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哪有什么合理的借口可以用在这里啊！
于是，她只能不好意思地老老实实说：“你刚刚看起来又漂亮又可怜，像一只可爱的小狗，人有时候看到可爱的事物就……对不起。”
这是她第二次说她是可爱小狗了。
“没关系，”伊挽月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她是真不介意，甚至希望多来一点。
有情不自禁就会有更多的发展。
秋白榆一听这话更不好意思看她了。
她情不自禁做了蠢事，她却还在安慰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这让她脸上更热了。
秋白榆匆匆收回手：“那就好，我先出门了。”
她转身就走，动作都快了很多。
伊挽月坐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门关上的刹那，她不再掩饰自己眼中的笑意，托着下巴望着玄关。
不管怎么样，起码她喜欢的人忍不住亲她了，还觉得她可爱。
她们之间，好像真的有可能了。
…
秋白榆将车门关上，脑子里不住回放刚刚做的事情，越想脸上越热，最终崩溃地趴在方向盘上。
饶是她平时再冷静，此刻都恨不得给自己挖个洞钻进去。
完了。
她趴在方向盘上想。
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056
秋白榆将秋子敏接回家, 还带了晚饭，
雷雨天不方便让阿姨上门做菜，所以她们自己从外面买回来吃。
回家之后, 秋白榆见到伊挽月内心还是会尴尬, 哪怕伊挽月说了不介意。
因为她和伊挽月不一样。
伊挽月对她坦坦荡荡, 而她怀有别样的心思, 在善良大方包容心强的伊挽月面前，难免心虚。
尴尬让她不知道该和伊挽月如何说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睡觉时间。
夜间的雨声不曾停歇。
陷入黑暗的房间一片寂静。
秋白榆没有睡意，又睁着眼看天花板出神。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朋友。
这份感情陷入得无知无觉，让她无从追溯源头, 也不知道下一步的未来该怎么走。
身旁静悄悄的，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伊挽月搭话了。
下一秒，窗户闪过狰狞白光，轰隆雷声紧随其后撕裂屋内的死寂, 引起窸窸窣窣的摩擦轻响。
秋白榆几乎是出于本能, 第一时间转向伊挽月。
然后她的腰就被抱住了，怀里多了个人。
伊挽月主动抱住她了。
秋白榆愣了两秒, 回过神来后温柔地将人抱紧, 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中人的长发, 轻声细语安抚道：“不怕, 我在这里。”タ緋
她感觉到环在腰上的手收紧了力度。
伊挽月在靠近, 可她却没有勇气拒绝这份靠近。
到底是因为怀里的人太可怜，还是因为她陷得太深……她已经说不清楚了。
她只能在心里偷偷叹气，姑且妥协于此刻。
“白榆。”
伊挽月冷不丁开口。
她的声音很温柔, 可是在雨夜里却多了一分哀怨。
“你今天回来后都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秋白榆：“……”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这句话。
“你是不是还在想下午的事情？”
伊挽月一针见血。
“……”
沉默了片刻，秋白榆终于开口了：“是。”
很诚实。
伊挽月忍不住追问：“你很介意下午那件事吗？”
秋白榆道：“我是怕你介意。”
伊挽月：“嗯？”
秋白榆：“怕你觉得我很奇怪。”
伊挽月对她来说是珍贵的存在, 她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举动害她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而且秋子敏还希望她们能一直好好相处，希望两个姨姨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要是她们做不成朋友这个希望也会跟着完蛋。
然后她就听见伊挽月反问了一句：“哪里奇怪？”
秋白榆愣了一下：“什么？”
伊挽月笑着道：“我们连嘴都亲过了，你亲一下我的头发还有什么奇怪的？”
秋白榆：“……”
好有道理，难以反驳。
可是在她这里不是这么算的。
接吻虽然在朋友之间也不合适，但尚且算是有目的性的，双方自愿的。
而她亲她的头发是情不自禁的，单方面的……还带着喜欢的私心。
伊挽月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不禁开始担心了。
她怕秋白榆会抗拒这种情不自禁，怕秋白榆再也不会这么对她，也怕秋白榆因为尴尬而一直不和自己说话。
她不希望她们的关系在倒退。
她得多劝劝秋白榆。
劝她想开，劝她往前走，劝她不必克制对她的情不自禁。
“白榆，我真的不介意，我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抱着她的腰，五指轻轻柔柔地顺着她的背。
“你夸我可爱，我真的很高兴，还想你以后多夸夸我。
“你以后还会夸我的，对吗？”
多夸夸她可爱，多觉得她可爱，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她了呢？
就像她一样。
她先觉得她可爱，做什么都可爱，而后就无知无觉地动心了。
她可以因为可爱而喜欢她，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的温言软语让秋白榆又是心动又是心软。
她真的不介意她的冒昧。
她因为她夸她可爱而高兴，甚至还想多听她夸她……
她怎么就这么可爱啊？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秋白榆就明白了——她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她真的喜欢上她的好朋友了。
当她想往外挣扎时，她这个好朋友还温柔地将她往回拉，令她越陷越深，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
她就是喜欢伊挽月。
“你真的不介意？”
她问得很小心。
“不介意。”
“真的喜欢听我夸你？”
“喜欢——你不喜欢听我夸你吗？”
“那是因为你每次夸的都不符合实际……”
伊挽月总说她可爱，可她哪里可爱？
她跟这两个字就不沾边。
伊挽月怕不是在戴着滤镜看她。
伊挽月忍俊不禁：“哪里不符合实际？”
她语气带笑又分外认真道：“你在我眼里就是很可爱啊。”
秋白榆：“……”
说不出来话。
她忽然庆幸房间里关了灯，否则估计又要被伊挽月看到她发红的脸了。
“害羞了吗？”伊挽月忽然问。
秋白榆：“……”
猜的真准。
伊挽月见她不答话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真可爱。”
“……黑灯瞎火的，看都看不见也可爱？”
“嗯，只要是你，黑灯瞎火的也可爱。”
“……”
“你是不是真的带着什么滤镜看我？”秋白榆忍不住问了。
现在美颜功能那么发达，说不定伊挽月的系统也有这种功能呢？
伊挽月听完这话笑得更开心了。
“因为你在我心里很特别啊。”
她们是同样拥有系统，反抗命运的人，也是最好的、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还是她的心上人。
所以，她在她心里会永远这么特别。
伊挽月带着自己的私心与占有欲，再一次抱紧秋白榆的腰，坦诚地渴望道：“白榆，你是我心中最特别的存在，我也想成为你心里最特别的存在……可以吗？”
“可以吗”，这三个字秋白榆听了很多次。
这三个字每次从伊挽月嘴里出来就像带着魔力，总让她无法拒め绝。
这次也一样。
窗外雷声滚滚，她如视珍宝地抱紧怀里的人。
想保护她，想一直陪伴着她。
她的心已经没有办法再逃避了。
“当然可以，”她回答道，“你一直都是我心里最特别的存在。”
以后会更特别，因为喜欢。
秋白榆彻底妥协了。
喜欢伊挽月这件事没有错，她无处可逃。
以后的日子……算了，走一步暗恋一步吧。
……
齐灵忽然约秋白榆出门见面。
但她不止邀请秋白榆一个人。
[帮我问问伊挽月要不要一起来，我想见见她。]
秋白榆把手机屏幕往伊挽月面前送，将齐灵的话原封不动地送到她跟前。
伊挽月扬眉：“她见我做什么？”
秋白榆猜测：“大概是为了江慎的事情吧。”
伊挽月看向她：“你要去吗？”
秋白榆收起手机：“嗯，去。”
自从上次一别，她都没机会见到齐灵，也就没办法帮她改变命运。
她很在乎这件事，就像当初在乎蓝馨的命运能不能被改变一样，
不过见一次大明星可不太容易，现在机会送到跟前了，她怎么能放过？
“那我也去。”伊挽月说。
秋白榆去她就去。
秋白榆应好，给齐灵回了消息。
她们约在一个天气晴朗，秋子敏有散打课的下午见面。
去赴约的路上顺便送孩子去上课，一举两得。
为了不暴露齐灵的明星身份，她们约在独梦见面。
自己人的地盘，说话做事都方便。
有伊挽月在，下午时间段不对外开放的二楼她们都可以用。
于是，三个人坐在小雅间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齐灵终于再次见到伊挽月了。
她对伊挽月的兴趣比对秋白榆的兴趣大多了。
一个是和江慎已经没有关系的前妻，另一个可是江慎一直爱着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还不喜欢江慎。
“她上次跟我说你不喜欢江慎，”齐灵开门见山，“是真的吗？”
伊挽月惬意悠闲地坐着，回答道：“真的。”
齐灵将她左看右看，从她的表情里找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她是真的不喜欢江慎。
齐灵看着自己头号爱情敌人如此平静，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困惑了，她忍不住道：“他那么受欢迎，追他的人都能排到国外去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错过他。”
秋白榆听完这话，开始一脸冷漠地开细数江慎的“罪状”：“他喝醉了和别人上床，对孩子不闻不问，心里有喜欢的人还和别的女人结婚——他到底哪点好？”
齐灵：“……”
有点难以反驳。
她思考了一下：“嗯……脸？”
伊挽月：“世界上不缺长得好看的人。”
秋白榆还提地捡了齐灵喜欢的话说：“你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齐灵想了想，乐道：“也对哦。
“你很有眼光。”
伊挽月：“……”
喜欢的人当着她的面夸别的女人好看了。
酸，忍住。
秋白榆看着齐灵，一心一意想带她脱离江慎这片苦海，连话都愿意捡她喜欢听的说，想借此拉近距离。
“我有眼光，也希望齐小姐有眼光，能早日看清江慎的本质。
“我还是那句话，他配不上你，你前途无限，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何必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世界上男人那么多，你有的是选择，甚至，你还可以选择女人。”
伊挽月和齐灵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她身上。
秋白榆还是看着齐灵：“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选择，恋爱也是，不必拘泥于一种选择。
“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只要对方人品没有问题，你们又互相喜欢，对彼此好就够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她的话明面上是对齐灵说的，实际上是对伊挽月说的。
她想知道伊挽月对这件事的反应。
只有了解伊挽月的态度，她才能知道自己的喜欢该如何安放。
在期待中，心脏的跳动快了几分。
她又不得不克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去看伊挽月，以免显得她的心思太过直白。
等了一会，终于，她听见伊挽月的声音了。
“白榆说的对，”伊挽月发自内心笑道，“谈情说爱的对象不该只能有一种选择，我觉得和女生谈恋爱也会很好。”
她很高兴能听见秋白榆说这些话。
虽然秋白榆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让齐灵打开眼界，没有那么多想法，但她还是想多说一句“和女生谈恋爱也会很好”，在秋白榆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说不定哪天这颗种子就发出芽来了呢？
说不定呢……
两人暗戳戳地借着劝说齐灵表态，齐灵一无所知，倒是把她们的话听进去了。
然后脑洞大开：“你们忽然劝我向女人看，难不成是有女人看上我了，派你们来给我做铺垫？”
伊挽月：“？”
秋白榆：“？”
伊挽月如临大敌，登时转头看向主动提及此事的秋白榆：“你看上她了？”
秋白榆不假思索，当场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她？”
她可不能让伊挽月误会她心里有人！
伊挽月这才放心，什么也没说。
否认的很果断，不喜欢就好。
两人一来一回给对面的齐灵整不服了：“不是，秋白榆你为什么否认得这么快，难不成你还嫌弃我？！
“你居然嫌弃一个大美女，一个大明星！”
秋白榆：“……”
她解释道：“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怕你误会。”
“误会你喜欢我？这有什么？”
齐灵高傲地甩了一下头发。
“这些事我能理解的，毕竟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你就是爱上我也很正常。
“行了，别藏着你的小心思了，你爱吧，我允许了，但你不会得到我。”
伊挽月：“……”
秋白榆：“……”
秋白榆不禁感慨：“自恋要是有罪，你高低得是个死刑。”
伊挽月肯定地点了点头。
齐灵看了她们一眼。
“呵，两个没品的家伙！”
057
秋白榆和伊挽月的劝说很努力。
数了江慎的罪状, 又点明齐灵的优秀与前途可做万千选择，接下来就看齐灵能不能听进去了。
齐灵是听进去了，甚至无法反驳。
江慎的确和别人生了孩子, 的确在心里有人的情况下结婚。
至于他对女儿好不好……
“他对他的小孩真的不好？”她迟疑地问道。
秋白榆笃定道：“不好。”
“江慎是能保证孩子衣食住行无忧, 但也对孩子不管不问, 孩子在学校受了欺负也不管, 害得他们班有个小男生骂她是没人要的小孩。
“这孩子还在江家时，每天都渴望得到爸爸的关注, 但是江慎从没有多看她一眼。
“可我们离婚时，他却要女儿的抚养权，你猜是为了什么？”
齐灵好奇道：“为了什么？”
“为了我。”
伊挽月的声音传来。
“小敏和我关系好, 他想利用小敏制造和我相处的机会。”
齐灵的表情登时变了：“他怎么这样！”
她最讨厌对孩子不好的父母了。
愤怒了一下，紧跟着又皱着眉头：“你们没有骗我？”
她和这两人并不熟悉，也说不清楚对方为什么愿意苦口婆心地坐在这里劝她放下江慎。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两可是她的情敌啊！
秋白榆淡定道：“你想要我们怎么证明？”
“我要见你们家小孩。”
事关自己喜欢的人, 齐灵想严谨点。
孩子年纪小, 藏不住事，什么都写脸上。
爸爸妈妈爱不爱他们, 他们爱不爱爸爸妈妈, 别人都能看出来。
她最讨厌敷衍对待孩子的大人, 她从小就没少被敷衍。
如果江慎真的是这种人……她就不喜欢他了！
秋白榆和伊挽月相视一眼。
秋白榆道：“那你等会, 我先和我家小孩商量一下。”
“？”
齐灵不懂：“商量什么？”
秋白榆道：“我不喜欢先斩后奏, 既然主角是我家小孩，那应该由她来决定要不要和你见面。
“她愿意见面，我们才能带她来见你。”
大人见面都要先问对方愿不愿意, 不能到了孩子身上就随随便便了。
齐灵听完这话，难得没有自恋地说“世界上不会有人不想见我”。
她拿起面前的饮料, 用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冰块，眼神里带着一点惊喜：“没想到你还蛮尊重小孩的嘛。”
伊挽月看见齐灵望向秋白榆的眼睛里忽然升起欣赏之色，心情一时间很复杂。
身旁明珠被世人发现其魅力之处，她与有荣焉。
可又忍不住暗暗担心齐灵最终还是会变成自己的情敌，喜欢上秋白榆……
爱情果然会让人变得很小气。
齐灵又在下一秒变了表情，一脸的警惕。
“等会，”她说，“你不会是想偷偷跟她打好招呼，让她在我面前演戏吧？”
伊挽月：“……”
秋白榆：“……”
齐灵：“被我看穿了吧，我可是很聪明的～”
秋白榆深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放在桌面上。
“我当面给她打。”
…
傍晚的餐厅人来人往。
秋子敏背着小书包跟着秋白榆和伊挽月上楼。
她要跟两位姨姨一起去见姨姨们的一位朋友。
具体是哪位朋友，秋白榆在电话里没有说，所以她只知道对方是个姨姨，要跟她们一块吃饭。
她答应了，因为她也很喜欢在外面吃饭。
“我好饿，”她说，“我一会可以吃很多很多的饭！”
秋白榆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好，等会多吃点。”
她们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来到齐灵预定好的房间前。
伊挽月先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秋子敏高兴地跟着她们后头。
齐灵正坐在桌边，惬意地看手机菜单。
秋子敏看清她的面容之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往秋白榆身后藏，然后拽着她的衣服，不敢相信道：“姨姨我是不是看错了？”
那是齐灵，是大明星齐灵！
她在很多视频里看到过她！
伊挽月笑道：“你认识这位姨姨？”
秋子敏点头：“嗯嗯，我们班还有女生是她的粉丝呢！”
齐灵闻言，慢悠悠地放下手机，露出意料之内的笑容：“都说了本人老少通杀。”
她看向秋子敏：“小朋友，你同学很有眼光哟～”
又拍拍一旁的位置：“来姐姐这里坐。”
秋子敏抬头看向秋白榆，用目光征询她的意见。
秋白榆点头：“去吧。”
秋子敏这才乖乖走到齐灵身旁坐下。
秋子敏坐下之后，齐灵先给她点了饮料，然后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
“你长得真好看。”齐灵如此夸赞道。
眼前的孩子生养得很好，容貌精致漂亮，两只眼睛水亮亮的，很有灵气，真不愧是江慎的女儿。
江慎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有他的基因，孩子的容貌基本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谢，”秋子敏笑了起来，“姐姐你也好看。”
齐灵瞬间好感倍增。
她忍不住捏了捏孩子的小脸：“真可爱啊。”
又道：“姐姐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姐姐好不好呀？”
秋子敏嗯嗯地点着脑袋。
伊挽月和秋白榆淡定地坐在一旁看着。
齐灵开门见山：“爸爸和白榆姨姨，你选谁？”
秋子敏不假思索：“姨姨！”
“为什么呢？”齐灵轻轻皱起眉毛，“你不喜欢爸爸吗？”
秋子敏摇了摇头：“不喜欢。”
她一脸天真地说：“爸爸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爸爸。”
姨姨说了，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
爸爸不喜欢她，那她就不喜欢爸爸，她要把她的喜欢都给那些喜欢她的人。
齐灵听见这话顿时哑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秋子敏神情自然不像撒谎，江慎居然真的没有给过这个孩子爱，但凡给过一点，秋子敏都不会如此不假思索。
沉默半晌后，她轻声问了一句：“那你是不是很难过？”
她其实能明白这种感觉。
她从家里得到的爱也不见得有多少，好在她自己熬出来了。
这也是她讨厌敷衍的家长的原因。
却不料眼前的孩子一脸开朗地笑着说：“不会呀！”
“爸爸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嘛，我还有姨姨和朋友呢，她们都喜欢我，我也喜欢我，我现在有超级多的爱～”
她说这话时满脸的笑意，眼中的幸福更是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她现在有很多很多的爱，还有自己的爱，才不缺那一个人的呢。
——这就是幸福小孩的模样。
齐灵不自觉看向秋白榆和伊挽月。
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地相信她们所说的话。
她们是真心爱护这个孩子，也是真心希望她能看清江慎的本质。
她该重新审视自己这段感情了。
…
晚饭吃完了，齐灵先一步和来接自己的经纪人离开。
秋白榆和伊挽月带着秋子敏下楼买单，这才发现齐灵已经先她们一步将钱付了。
[请你们的]
齐灵在微信上对秋白榆这么说。
[就当交朋友了]
秋白榆把她的话给伊挽月看。
俩人相视一眼，彼此了然。
齐灵这次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想一想了。
“走吧，我们回家了。”秋白榆对秋子敏道。
秋子敏牵住她和伊挽月的手，然后问：“齐灵姐姐付钱了吗？”
伊挽月说：“对，她已经付完钱离开了。”
秋子敏笑道：“她人好好呀~”
齐灵姐姐会关心她开不开心，还给她留了签名送同学，又请她们吃饭——她人真是太好了！
秋白榆和伊挽月承认这一点。
齐灵对小孩子的态度很随和，连自恋都收敛多了。
吃饭时她会给秋子敏夹菜，知道秋子敏在学散打还夸她厉害，鼓励她好好学。
说到底也是个善良的人，她们期待着她能早日放下江慎，朝前看。
三人离开餐厅，心情愉悦地回家去了。
到家之后，秋白榆让秋子敏先去洗澡。
安排完孩子之后，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道：“我觉得我们下次该请齐灵吃一次饭。”
“嗯？”
“交朋友应该有来有往。”
她不喜欢欠人的，是朋友也不行。
既然齐灵有意和她们交朋友，她也愿意拿出自己的诚意。
她回想和齐灵的两次接触，说道：“她这个人虽然自恋了点，但还是挺有意思的，和她当朋友应该很快乐。”
伊挽月靠着沙发，双手环胸望着她。
听见她说这句话后，不禁微微一笑，忽然抛出一句：“和我做朋友不快乐吗？”
秋白榆在空气中闻见一股醋味。
突如其来的醋味。
她看向伊挽月。
“吃醋了？”
伊挽月没有遮掩，很坦诚地点了一下头：“嗯，醋了。”
秋白榆却没有多想。
朋友之间也会吃醋，谁都希望自己是好朋友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这很正常。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伊挽月吃醋的样子——怪可爱的。
她放下水杯朝伊挽月走去，在她身边坐下，说道：“和你做朋友我也很开心。”
“比跟她在一起开心？”伊挽月微笑着追问。
“比跟她在一起开心。”秋白榆忍俊不禁。
“那你会亲她吗？”
“什么？”
秋白榆被问得猝不及防。
伊挽月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正在期待她的答案。
她们会接吻，可她们依旧是朋友。
她不愿意让秋白榆的世界里再出现第二个这样特别的朋友。
齐灵不行，谁都不行。
秋白榆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
“当然不会，”她说，“这样特别的朋友有你一个就够，不会再有第二个。”
她的心就这么大，只能放下她，不能再放下别人了。
但她还无法坦诚地让她看看自己的心。
伊挽月神情缓和，挂在唇角的微笑都变真挚了。
真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那我就放心了。”
这是秋白榆亲自盖章的特殊，别人都比不过她。
伊挽月托腮望着她，忽地提出一个可能性：“你说……她未来会不会喜欢上你呢？”
女主的性取向都变了，女配的怎么不能变？
秋白榆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伊挽月道：“齐灵。”
秋白榆：“……？”
这简直难以想象。
“她不会喜欢我的，我们还是不要做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假设。”
“那可未必，”伊挽月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我们白榆是一个又温柔又有魅力的人，只要了解就一定能被你打动。”
秋白榆一时无话。
伊挽月这番话给了她一种错觉，仿佛她就是被她打动的那一个人，很美好的错觉。
但她的心更偏向于伊挽月在捧她的场。
“谢谢你的捧场，听了让人很开心，不过我要是有这种魅力就不会单身二十九年了。”
“姨姨——我睡衣忘记拿了！”
浴室里忽然传来秋子敏的声音，打断她们的聊天。
秋白榆应道：“知道了，我现在帮你拿！”
伊挽月眼睁睁看着她起身离开，沉默无语地托着脸颊。
她的心上人好像对自己有一个错误认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058
下午, 秋子敏出门上散打课，两个姨姨留在家里心血来潮收拾东西。
主要是秋白榆想收拾。
伊挽月看见了便搭把手帮忙，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 就当她交房租了。
伊挽月收拾书房时, 在书架上发现一本相册。
她叫来秋白榆, 好奇地问这是谁的。
“我和小敏的, 大部分是小敏的，我想记录那孩子的成长。”
秋白榆一边说着, 一边将相册抽出，拍了拍。
“实物更有质感。
“你要看看吗？”
伊挽月说：“看。”
她们就坐在秋子敏的手工桌前翻起相册。
这里头果然绝大部分是秋子敏的照片。
有她做手工时的照片、看电视时在沙发上做鬼脸的照片、在房间里认真写作业的照片……全是她成长的痕迹。
除此之外便是秋白榆的照片。
秋白榆出现时基本是合照，身旁永远会有一个开心的小朋友。
还有……伊挽月。
看见自己的照片, 伊挽月有点意外。
“原来还有我？”
秋白榆点头，温柔的指尖抚过她们的合照。
这都是她们出门玩的时候拍的。
照片里的两个人挨得很近，笑得很灿烂，仿佛和对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开心。
“这些回忆对我来说也很珍贵。”
这本相册是她的百宝匣, 所有的珍贵皆藏于此。
秋子敏的成长很珍贵, 她的快乐与朋友也同样珍贵。
她们的相处留给她很多美好的回忆，让独自留在异世界这件事也变得没那么糟糕了。
伊挽月侧首望向身边人。
天光吻过身边人的轮廓, 她在她的眼眸之间捕捉到温柔的星星点点, 明亮得叫人心动。
她忍不住靠过去——
一个吻落在脸颊上。
秋白榆愣了一下, 心跳陡然加快。
她转头看向牵动她所有情绪的人, 却见她在笑, 笑得又漂亮又温柔。
“我们白榆太好看了，忍不住想亲一下。”
伊挽月说完又凑近她，目光可怜兮兮的。
“你不会怪我吧, 朋友之间亲亲脸也没什么吧？”
她这副模样对秋白榆来说太过无解。
漂亮的人愿意摆出可怜的模样向自己示好，这根本就没有人能招架得住, 反正秋白榆不行。
而且她这次说对了，朋友间亲亲脸又算得了什么？
她们连屏蔽也没开，系统也没反应，好像也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但，秋白榆有私心——她不想做她毫无特别的朋友。
“是没什么……”秋白榆说，“但我觉得你应该只对我这样。”
“嗯？”
“我们不是最特别的朋友吗？你要对别人也这样，我不就不特别了吗？”
秋白榆觉得自己这话很有道理。
暗戳戳的小心思也藏得很好。
是伊挽月说想做彼此心里最特别的存在，既然是最特别，那就应该和别人区别开来。
比如，所有的吻只给她。
然后她就看见伊挽月笑了一下。
“好啊。”
伊挽月笑着靠向她，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只对你这样。”
秋白榆心下很高兴，又不能表露出来，于是脸色通红地强作镇定：“好了，不闹了，继续看吧。”
同时她还有点小小的愧疚：
她有私心，她心思不清白，连哄带骗地让伊挽月只亲自己，这算不算在坑伊挽月呢……
希望伊挽月以后知道了不会生她的气吧……
伊挽月这会心里正高兴着。
秋白榆，她喜欢的人主动提出要她区别对待了。
很好、很不错的进步。
她以后可以多光明正大地亲亲她了！
两人心思各异，唯独那份欢喜是一模一样。
她们暗自窃喜着继续看相册。
相册里放着她们的回忆，她们边看边回忆其中的点点滴滴，时间在此刻变得分外美好。
终于，她们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
那里放着一张小孩子的照片。
不是秋子敏的。
是秋白榆的，原主秋白榆。
伊挽月拿起原主秋白榆的幼年照片看了又看，还和身边的秋白榆比对了一番，惊奇地挑了一下眉：“和你还有点像。”
秋白榆一脸淡定地坐着。
“是挺像的，因为我小时候就长这样。”
系统这个沉浸式体验真是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位了。
这张照片是她在江家时发现的，就在原主的房间里。
她不止现在的容貌和原主一模一样，就连小时候的样子也和原主小时候一模一样。
很奇妙的感觉，于是她离开江家后就这么带上了，一直好好保存到现在。
伊挽月听完她的话再看这张幼年照片，感觉瞬间不一样了。
她们就像一直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只是从前还未遇见。
不过……原主呢？
伊挽月从前并未问过原主的去向，此时看着这张承载着两个人童年模样的照片，她忽然就好奇起来了。
她拿起照片，转头看向秋白榆：“那她呢，她去哪里了？”
秋白榆抬指在太阳穴附近点了一下。
伊挽月了然。
【滋……】干扰启动。
秋白榆开口道：“她不是出过意外从楼上摔下来了吗？系统说她摔下来没多久就去世了，灵魂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开启新的人生去了。
“系统接管了她的身体一段时间，一直到我来了。”
开启新的人生……
伊挽月轻轻点了点脑袋：“虽然死亡令人遗憾，但开启新的人生听起来还不错。”
秋白榆点头赞同：“比在这里当恋爱脑恶毒女配好。”
新的人生有新的期待。
不论从前如何，她们都衷心希望原主的新人生能有不错的开始。
希望她不会再变成恋爱脑，要爱自己，更爱自己。
了解完原主去向，伊挽月的注意力重新落在那张幼年照片上。
照片里的孩子粉雕玉琢，眼睛明亮有神，身上穿着粉色公主纱裙，戴着王冠，拿着魔法杖，就像一位小公主。
伊挽月看着这粉嫩的小团子，轻轻弯起眼眸：“我们白榆长得真可爱。”
“以前可爱，”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秋白榆，笑靥如花，“现在也可爱。”
秋白榆：“……”
她的脸好像在发烫了。
“我其实没拍过这种照片，”她说，“我小时候的照片都是外婆拍的，最多的就是我小学时候表演的照片。
“那种装扮你应该知道，每次上台表演腮帮子都涂得红红的，眉心里还有一点红，脑袋上再扎两丸子头，跟年画娃娃似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眉心和脑袋上比划。
伊挽月笑得弯起眼睛：“我知道，我小学也表演过。”
秋白榆点头，无奈道：“对，就这种照片，我外婆很多，我长大后都不愿意看，但她就喜欢看，还洗了很多张出来。”
伊挽月笑得更开心了：“这听起来就很可爱。”
秋白榆忍不住看向她。
她又在夸她可爱了。
秋白榆忽然想起她说过她妈妈会把她从小到大的每一次表演都录制下来保存，那她小时候表演的录像说不定也存着呢。
她忍不住道：“我也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有表演的视频。”
伊挽月大方应道：“好啊，不过得下次，我手机里没存，相册和录像带都在我妈那里呢。”
秋白榆说好。
她们又多了一个约定。
未来还有很多等着她们一起去完成的事情。
…
秋白榆接秋子敏回家。
她一边开车，一边听后座的小朋友跟她分享上课进度，分享看到和她一样大的小朋友也在学散打，但是边学边哭。
秋白榆听着听着唇角不自觉上扬，时不时还会应和两句。
虽然还有0.5%的进度没有清除，但至少孩子现在的快乐是货真价实的，不枉她忍受系统这么久。
每次任务失败，任务面板就要在她面前吵吵嚷嚷好一会，她已经忍了几个月了。
偏偏这个不聪明的系统坚持不懈，哪怕她不做任务它也照常发布任务。
挺烦人的。
要是有人能把它弄走就好了。
秋子敏带着最爱的焦糖布丁打开家门。
秋白榆跟在她后头。
迎接她们的是伊挽月。
阿姨还没过来，正在买菜。
秋子敏乖乖地把焦糖布丁蛋糕放进冰箱，等晚饭后再和姨姨们一起吃。
放好东西，她转头就去找伊挽月：“姨姨我们散打班今天来了个男生，跟我一样大，但他一边练散打一边哭，哭得可大声了……”
跟白榆姨姨分享完，也不忘跟挽月姨姨再分享一遍。
伊挽月捧她的场，坐着听她一一说完。
因为两个大人都愿意听自己说话，所以秋子敏每次都愿意跟她们分享自己身边的事，一边说一边笑呵呵的。
但系统仿佛不想看到她这么开心，立马又给秋白榆发了任务。
【恶毒女配任务发布：对江子敏说：“你应该去写作业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秋白榆再次自然而然地无视任务，一脸平静地刷着手机。
过了会，任务失败的红光面板再度出现。
她还是没有反应。
但她忘了一件事——
【宿主已有十五个任务判定失败，检测到宿主状态为消极怠工，已满足惩罚条件。
【惩罚功能，开启——】
——糟了！
秋白榆暗叫不好。
她下意识时看向伊挽月，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砰！”
手机再次砸在地上。
响声吓到正在交谈的伊挽月和秋子敏。
她们齐齐看向秋白榆。
只见她忽然当着她们的面跪倒在地，像是腿不听使唤了。
秋白榆趴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耳边响起了电波被干扰的声音。
【惩罚滋……滋滋……】
秋白榆撑着地面，在腿上一片酥麻时，努力地、缓缓抬起手——冲伊挽月比了个大拇指。
伊挽月出手了，非常迅速，无比及时。
伊挽月连忙上前扶住她，神色紧张。
“没事吧？”
秋白榆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伊挽月动作迅速，惩罚功能已经被干扰了，她现在只需要等脚上的麻劲过去就行。
秋子敏也跟着过来看她，表情诧异懵逼又害怕。
她被吓坏了：“姨姨你怎么了……”
她忽然想起外公外婆来的那一天，顿时更害怕了：“是不是外婆把你摔坏了啊……呜呜姨姨你不要生病！”
事发突然，无处遮掩，眼见她眼泪都吓出来了，两个大人又无法给她解释系统的存在，秋白榆只好选择——瞎编。
秋白榆撑坐在地，抬手摸了摸秋子敏的脸：“姨姨没有生病，姨姨只是，嗯……”
脚上还麻着，她站不起来。
忽地灵光一闪，站不起来的话她干脆趴着。
“姨姨只是突然想学习如何阴暗地爬行。”
说完，她努力往前蛄蛹了两下，一本正经。
“以后谁惹我我就这么爬给他看，吓死他。”
眼眶发红的秋子敏：“……啊？”
伊挽月：“……”
看得出她很努力地在编了。
059
秋白榆被扶上沙发。
坐稳后, 她把秋子敏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姨姨真的没有事，也没有生病, 姨姨刚才就是在玩而已。”
秋子敏眼角已经挂上泪珠了：“真的吗……”
秋白榆点头：“真的。
“你忘了吗, 姨姨前不久不是才去医院做过全身检查, 医生都说姨姨很健康是不是？”
秋子敏揉着眼睛, 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记得那一天。
外公外婆把姨姨推倒了，姨姨去了医院检查, 看病的钱还是外公外婆出的。
医生说她家姨姨没有生病，很健康。
她一直都记得。
“那你刚刚真的是在学阴暗爬行吗……”
她在网上看到过这个梗，但真的没想过她家姨姨居然会给她来个现场表演。
姨姨还说以后要爬给惹她的人看, 吓死他们。
不说以后，现在就先给她吓得不轻了。
秋白榆听完这个问题都忍不住笑了。
被自己瞎编的本事无奈到笑了，也被这系统气笑了。
她拍拍孩子的背，轻声细语道：“总之姨姨没事, 不要担心。”
秋子敏又问：“那你手机怎么还掉地上了呢？
“姨姨你是故意要砸手机的吗, 这也是吓死人大计的一环……？”
秋白榆：“……”
“不是的，”她说, “手机就是姨姨没拿稳, 掉地上了。”
秋子敏听完之后还是忍不住抱住秋白榆, 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姨姨下次不要突然学这些, 要先跟我说一声, 我会害怕……”
“好，姨姨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不害怕了, 乖。”
秋白榆在心里叹了口气。
狗系统真是害人不浅。
秋白榆安慰完秋子敏，这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还牵着伊挽月的手
她们的手紧紧握着一直没有松开。
伊挽月就坐在她身边, 一直看着她，哪里也没去。
她看向伊挽月，在对方担忧的目光中轻轻紧了紧交握的手，指腹温柔地拂过她的手，声音温柔地安抚：“现在没事了，都没事了。”
秋子敏被吓到，伊挽月也被吓到了。
这个世界最在乎她的两个人一直都在她身边。
这次惩罚来得更为突然，让她找掩体的时间都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伊挽月就在这，而且出手干扰迅速，现在惩罚功能被干扰得滋滋冒声，没有办法再让她难堪，她只需要等惩罚功能结束就好。
平静下来后，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伊挽月不在会怎么样。
秋子敏一定会被吓哭吧？
而她可能还被困在惩罚里不能及时安慰秋子敏。
再过会阿姨就来了，到时候那场面恐怕更是要命的精彩。
秋白榆越想越忍无可忍。
狗系统，不能再惯着了！
她看着伊挽月，心里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
阿姨在厨房里忙活晚饭。
小敏在客厅里看电视。
秋白榆和伊挽月在主卧，商讨大事。
秋白榆关上房门，在滋滋不断的电流声里转身看向伊挽月。
“挽月，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伊挽月说：“我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人面面相觑。
四目相对间，二人福至心灵，有了个默契。
伊挽月道：“我们想的大概是同一件事。”
秋白榆道：“你先说说看。”
伊挽月毫不遮掩：
“想个办法，弄掉你的系统。”
这个系统太碍事了，对她们还十分不友好。
有这个系统在，她们不能自在地说话、相处，秋白榆甚至还会被惩罚，受尽折磨。
今天还好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就更糟糕了，所以这样的系统还留着做什么？
既然是隐患，就该清除。
秋白榆眼底的光微微明亮，唇角轻扬：“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很高兴伊挽月的想法总是能和她不谋而合。
每次惩罚功能关闭之后，下一次惩罚条件就会进行缩减。
就在刚刚，惩罚条件已经从十五个任务缩减到了十个。
这也就意味着下一次惩罚会来的更快，意味着终有一天会缩减成只失败一个任务也会受惩罚。
那她到时候还怎么活？
做任务是不可能做的。
系统发布的任务不禁针对秋子敏，还针对伊挽月，针对蓝馨、齐灵和男主，针对所有相关角色，她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跑到他们跟前去发这疯？
而且要她带坏秋子敏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是她死了也不可能！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干掉系统！
“你的系统可以干掉别的系统吗，或者……入侵？”
秋白榆满眼期待地看着伊挽月。
干掉也好，入侵也好，只要能让她摆脱现在这个弱智又霸道的系统就行。
伊挽月没有立即应答，安静了一会才放心地笑着转述道：“她说可以。
“她愿意尝试入侵你的系统，让你的系统作废。”
秋白榆眼眸中的期待更亮了。
伊挽月又道：“不过入侵需要时间，需要一步一步来，无法一蹴而就，还要防止被你的系统察觉，不是件简单的事。还有就是……”
她说着，眉尖跟着皱了起来，看向秋白榆的一双眼里满是担忧与心疼：“你会疼。”
“哪疼？”
“头。”
“入侵成功之后也会疼？”
“不，只有这个过程会疼，两个系统进行对抗时，你作为主要载体难免受到牵连。”
“哦，原来这样……”
“不过她说她可以控制入侵时间，得到你允许之后才会尝试渗入，不会唐突进行，这样你就有时间应对自己的头疼了。”
伊挽月一字一句地转述系统的话。
等系统的话转述完毕后，她才伸手握住秋白榆的手，满目担忧，心情复杂：“白榆……”
她即想帮秋白榆摆脱恶毒女配系统，又舍不得她被头疼折磨。
谁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受苦呢？
秋白榆反握住她的手，定目看着她，又像是在通过她看向她的系统。
“就这么做吧。”
不假思索，万分笃定。
头疼算得了什么？
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只要忍过去就好了。
这比一直缩减惩罚条件，说不定哪天就开始天天逮着她惩罚的系统好太多。
而且她不想再忍受失败的面板老是在她面前蹦跶，也不想每次只有开屏蔽才能和伊挽月自在说话了——她要自由，要更多的自由。
“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能完成？”
“说不好，她只能尽全力快一些。”
“也好，慢工出细活，谢谢你，也谢谢她，如果需要我配合尽管告诉我。”
伊挽月抬手，满目心疼地轻抚秋白榆的脸庞。
她尊重她的选择，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但她依旧心疼她要受这么多苦。
她的白榆自小双亲不在，长大之后年纪轻轻便车祸离世，独自穿越异世界，举目无亲。
而后又摊上这么一个恶毒的系统，逼迫她做这做那，不做还要惩罚她。
她的白榆真是太苦了……
秋白榆望见她眼神中的温柔与心疼，心下柔软，手心覆上她的手背：“别担心，我撑得住。”
忽地又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小敏的黑化进度条还没清零，你的系统看不到黑化进度，等她入侵之后恐怕我也看不到了，所以我想在小敏的进度条清零之后再继续这个入侵计划。”
伊挽月眨动眼睛，点头应道：“你说的对。”
0.5%不彻底清除她们就永远也不能放心。
伊挽月说完后安静了一会，似是在听系统说话。
“可以同时进行，”她忽然这么说，“我的系统会想办法渗入但不对你的系统进行干扰，你的系统仍会正常运作，直至我的系统全面掌控你的系统。”
秋白榆听得惊叹，说道：“虽然不太明白怎么操作，但听起来很有技术含量。”
她浅浅捋了一下，又发现一个重点：“也就是说在渗入过程中，我的系统依旧会给我发布任务，我不做任务也会继续惩罚我？”
伊挽月说：“对。”
秋白榆又问：“惩罚的时候，你的干扰对我的系统也依旧有用吗？”
伊挽月等了一会，然后说：“对。”
“有用就行。”
秋白榆没有疑惑了。
虽然会头疼，但只要能把这个系统弄掉，她可以忍受。
“既然如此，”伊挽月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秋白榆：“？”
她不解地皱起眉头：“我们现在不就住在一起？”
伊挽月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长期，同居。”
“搬到我家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在你身边都能及时开屏蔽干扰。
“家里有钢琴，我也可以顺便教小敏学钢琴，也省得你开车送来送去。
“还有我们在一块就能一起研究怎么消除这0.5%，多个人多份力量不是吗？”
“所以，你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就像是在求婚，在问她愿不愿意和她过一辈子。
猝不及防又叫人期待。
秋白榆脑子里冒出“求婚”这个比喻后，瞬间就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荒唐得要命。
恋爱果然会使人产生幻想。
但她还是答应了——
“可以，我愿意。”
自从喜欢上伊挽月后，她早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伊挽月了。
伊挽月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新月。
她终于不用再找借口留宿了。
060
吃饭时, 秋白榆和伊挽月同秋子敏商量搬家事宜。
秋子敏听见要搬去伊挽月家，一下就好奇起来了：“姨姨现在不就和我们住在一起吗，为什么我们还要搬去姨姨家呢？”
伊挽月道：“姨姨家里有钢琴, 去姨姨家住, 你学钢琴就更方便了, 白榆姨姨也不用开车跑来跑去了, 对不对？”
秋子敏恍然大悟：“对哦！”
她还需要学钢琴，去挽月姨姨家住她就可以天天碰到钢琴, 也不用白榆姨姨开车送来送去了，这样可太方便了！
她思索片刻，又问：“那去姨姨家住我是自己睡一个房间吗, 还是要跟姨姨一起睡呀？”
她去乔明雪家过夜都是和乔明雪一起睡的，没有单独的房间，所以她好奇自己去了挽月姨姨家是不是也会这样。
秋白榆没有说话。
家是伊挽月的，怎么安排伊挽月说了算。
她们客随主便。
“当然有呀, ”伊挽月笑道, “姨姨家很大，房间够用, 你可以随便拿其中一间屋子装饰成你喜欢的样子, 然后住进去。”
秋子敏眼睛亮了亮, 随即脸上又露出迟疑。
秋白榆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启声道：“舍不得这里的小朋友的话, 姨姨以后可以经常带你过来找他们玩。”
秋子敏立马看向她：“真的？”
秋白榆颔首：“真的。”
她现在只用收租，不用工作，时间清闲。
如果伊挽月的系统能顺利干掉她的恶毒系统, 她就更加自由了，到时候想做什么都行, 送孩子去和朋友见面自然也不是事。
秋子敏听完后兴奋地举起手：“我要去我要去！”
她同意搬家了。
伊挽月和秋白榆看向彼此——搞定了。
“吃饭。”秋白榆抬起筷子说。
……
两位行动派说搬家就搬家。
正好秋子敏放暑假有的是时间，她天天跟在两位姨姨身后跑，去布置自己的新房间。
秋白榆也有新房间，离主卧较近，自带卫浴。
伊挽月住的是个大平层，比她们住的地方大，房间也多，划出一间给她不成问题。
但她不免感到可惜。
虽然有自己的空间是件好事，但这么一来，她和伊挽月不是就不能同床共枕了吗？亲近的接触也会变少。
看来有时候房间多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伊挽月也很可惜。
她倒是想让秋白榆跟自己睡主卧，但如此一来就太明目张胆了，秋白榆难免起疑心。
家里这么多个房间，主人偏要客人和自己挤一间房，傻子才看不出来问题。
她不禁在心里暗暗感慨：房间多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三个人里只有秋子敏是真正的快乐。
她有了新的房间，每天都能摸到钢琴，而且挽月姨姨还为了她在书房的窗边加了一张手工桌，让她平时可以坐在这里做手工。
姨姨们对她超好，她超级开心！
“芜湖～搬家咯～”
她兴奋地在新家客厅的大沙发里快乐打滚，给乔明雪打电话分享自己的快乐。
她正是活泼好动好的年纪，干什么都兴冲冲的，有着撒不完的劲头。
两位姨姨站在墙边安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笑，但心里又不免发愁。
孩子开心是开心，但剩下的0.5究竟怎么才能消除？
她心里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0.5%一日不消，秋白榆就没法真正安心。
更令人担心的是，伊挽月的系统都渗透完毕就等着全面接控秋白榆的系统的时候，这0.5还没消下去。
秋白榆想到这个结果就觉得有点头疼。
这个系统虽然蠢，但真的很会给她找事。
“会不会……”
伊挽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小敏是想要一个家？”
秋白榆看向声音来源。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广义上完整的家。”伊挽月补充道。
“广义上完整的家？爸妈都有？”秋白榆一脸的冷漠，“那完了，这辈子都完不成了。”
她不可能跟男人结婚。
更别说她现在已经为身边人弯成蚊香，更不可能碰男人了。
伊挽月笑笑：“不一定得有爸爸这个角色，可能她是想家里有两个最亲的、最爱护她的大人呢？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秋白榆认为这个分析不无道理。
秋子敏从前极其渴望爱，渴望家庭的温暖，但是她的血亲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予她这份温暖，反而利用她、无视她，让她变得敏感又怯懦。
如今她虽然从阴影中挣扎出来了，但谁又能保证她心底深处不会在期待一个完整的家呢？
可是她们已经陪在她身边了，她的0.5依旧还未消除，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她要两位姨姨永远的陪伴？
伊挽月看见秋白榆忽然迈出脚朝秋子敏走了过去。
秋白榆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定定地看着从沙发上爬起来的孩子。
与其站在原地瞎猜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小敏，你告诉姨姨，你心里是不是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很突然的一个问题。
秋子敏不禁歪了歪脑袋，满脸莫名：“完整的家？”
秋白榆解释道：“就是像明雪家一样，有爸爸妈妈，或者有两个爱护你的人。”
秋子敏听完后忽然笑了起来：“我有了呀。”
她扑进秋白榆怀里抱住她腰：“我有姨姨了呀。”
又指了指走过来的伊挽月：“我还有挽月姨姨。
“你们都爱我，我现在超级幸福的哦～”
谁说她没有完整的家，这就是她完整的家。
跟别人比，她家一点也不差。
她为自己有两位姨姨而骄傲！
秋白榆和伊挽月听完她的话，默契地看向对方，这让她们很动容。
原来她们猜错了。
她不在乎这个，她早已经满足了。
这样也很好。
至少秋子敏不会让秋白榆真的给她找个爹回来。
但0.5%还是没有消除，证明她们的方向错了。
她们还是没找到正确答案。
这时，秋白榆怀里的孩子抬起头，忽然问了一句：“姨姨，你是想找男朋友了吗？”
两人双双一怔。
秋白榆：“？”
伊挽月：“？？”
“没有，”秋白榆满面困惑，低头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秋子敏反问：“那你为什么突然想问我是不是想要爸爸妈妈呀？”
秋白榆道：“嗯……关心一下你的心理需求。”
这个理由很好，也是她心里所想。
她捧着秋子敏的脸说：“你以前过得很不开心，姨姨希望你以后都会开心，所以想知道你还有没有愿望想要实现——你现在还有什么心愿吗？”
秋子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认真地想了又想。
过了会，她说：“暂时没有了。”
她现在很开心，没有找她要钱的外公外婆，没有忽视她的爸爸，她现在有很多很多的爱了，所以她也没有愿望了。
至少目前没有了。
说不定未来会有，比如希望姨姨给她带一份焦糖布丁蛋糕。
秋白榆弯了弯唇角，轻捏她的小脸，而后看向伊挽月。
俩人在心底叹气。
看来这0.5是秋子敏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
“姨姨。”
怀里的孩子忽地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角。
秋白榆再次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秋子敏忽然一脸认真：“姨姨，你要是谈恋爱的话，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哦。
“不要找我爸爸那种，你会不开心的。”
大人都说相爱的人才会结婚，但姨姨曾经说过爸爸不爱她。
她当时不理解为什么，但依旧能明白不被爱的感觉。
那种感觉太痛苦了，一点也不好受，她不希望姨姨又尝到这种感觉，她希望姨姨能一直开心快乐，希望姨姨和她一样拥有很多很多的爱。
提及恋爱话题，秋白榆的视线不自觉往伊挽月身上落去。
只是一瞬间，很快便收回了。
她重新看向秋子敏。
这还是秋子敏第一次和她说这些话。
孩子虽然年纪尚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好，”她拍拍秋子敏的脸，“姨姨记住了。
“好了，现在快去整理你的房间，不是还差一点就收拾完了吗？”
秋子敏笑着点点头，转身乐呵呵地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两位大人。
秋白榆和伊挽月坐在沙发上，出奇的安静。
过了一会，伊挽月当先打破这片沉默：“白榆，你会找男朋友吗？”
在秋子敏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她便好奇这件事了。
秋白榆从没说过自己的性取向，万一她真的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怎么办？
“我？”秋白榆干脆利落道，“不找，我对男的没有好感。”
前有她不负责的爹，后有基于现实设定出来的渣男江慎，这俩人在她心里树立了一个“好榜样”，让她对男人本就不多的兴趣变得直接归零。
更何况……她已经弯得不能再弯了。
伊挽月听完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地笑了。
这样最好，这样她才有机会。
她又道：“小敏真的很关心你。”
秋白榆点头：“嗯。”
伊挽月：“那你一定要找一个很爱你的才行。”
秋白榆忽地无奈地笑了，应得没什么底气：“嗯……”
很可惜，这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事情了。
下一秒，她听见伊挽月突然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应该找我。”
秋白榆闻言一怔，猛地转头看向伊挽月。
只见伊挽月唇口带笑，眼波潋滟，半开玩笑道：“外人不如我可信，你找我小敏也会放心，我保证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你，要考虑一下吗？”
伊挽月说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秋白榆。
“我喜欢你”在唇边呼之欲出，又不得不克制。
想认真告白又怕对对方来说太过唐突，于是只能在玩笑话里藏着真心，在怦怦的心跳里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害怕被拒绝。
可不可以哪怕只是玩笑话也不要拒绝她……
秋白榆确实当这是玩笑话。
系统都没有反应，那一定是玩笑话。
可哪怕是玩笑话也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苦恼又无奈。
这个人怎么可以连玩笑话都能让人如此心慌意乱？
“好。”
她还是笑着回应了，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内心的渴望。
“那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伊挽月的桃花眼缓缓弯成月牙。
秋白榆没有拒绝她！
她很开心，说不出来的开心。
虽然不是真的，但至少秋白榆没有连玩笑话也拒绝。
喜悦之下，她忍不住倾身向前抱住秋白榆，又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既然是女朋友了，亲一下不过分吧？”
秋白榆被亲得一愣，而后耳尖缓缓浮现红晕，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腰上，回应的声音很轻很轻：“不过分……”
俩人抱着彼此，在玩笑话中庆幸又惋惜。
——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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