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面具的胸口几次起伏, 像是强压着愤怒的情绪。
可他本来就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更别说在这种境地，他只是死死盯着夏昭, 牙齿磨得咔咔作响：“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我会怕你！”
“不对。”夏昭耐心地提醒他，“你不该是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求一求我，说不定我会放你一马。”
她像是随口提议, “磕个头怎么样？或者倒立也可以。”
宋朔从门前的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盯着小丑面具。
他应激般猛地扭头看过来，宋朔把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出神色。
他冷淡地说：“别玩了，你听过晏名说的话了，这家伙在现实中也是个杀人狂，直接杀了算了。”
“哦。”夏昭假装很听话地抬起了枪口，“那就杀……”
就在她手指用力，将要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小丑张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喵啊——”
柜子阴影处, 一只黑猫蹿出来没入小丑面具体内，他的身影忽然变成了一团黑影, 一下从两人脚边滑过, 居然就这样从门缝底下溜了出去。
夏昭才堪堪扣下扳机，枪口蹿出火舌, 小小的火苗在不算明亮的房间内微微摇曳——这只是个打火机。
“喂！”
夏昭猛地站起来，宋朔已经打开了房门。
“砰”一声, 巨大的声响和刺鼻的硫磺气味扑面而来, 夏昭一把扯住他的领子，防止他踏出房间。
小丑面具撕心裂肺的惨叫里, 她看见房门口冒烟的□□口。
猎枪的主人往前一步，露出握着□□的修长双手，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以及眼神温和的鹿脑袋。
它微微侧首，朝他们看来，宋朔下意识将夏昭拦在了身后。
鹿管家露出歉意的神情：“抱歉，惊扰到二位了。”
“没事。”宋朔目光越过他，凭借着屋内的光亮，看见房门口地上有一滩血迹和……不知道什么的血肉。
他平静地问：“那是小丑面具吗？”
“不。”鹿管家轻轻摇头，笑容温和一如既往，“那是入侵者，被撒图努斯的诅咒吸引而来的恶魔。”
“你说过，夜晚的这里不属于我们。”夏昭大着胆子往外面看了眼，“那是属于他们的吗？”
“不。”鹿管家耐心地回答，“夜晚属于厮杀和纷争。尊贵的小姐，你们刚刚回到家，已经习惯了伪装成人类，还不能参加这场狩猎。”
“至少等你们恢复原来的模样。”
他微笑着，“请不用担心，我会找到足够多的猎物的。”
夏昭看见他身后，之前给他们上菜的某位山羊侍者，将头顶的角送入了某个挥舞着触手的怪物柔软的身体里。
她目送着他们扭打滚过，意有所指地问：“我们明天是不是有烤鱿鱼须吃了？”
“呵呵。”鹿管家低笑一声，“如果您喜欢这样的烹饪方法，我会转告主厨的。”
“外面很危险，两位，请早点休息吧。只要你们乖乖待在房间里……”
他优雅地抬手试了下枪管的温度，再次抬起枪口，“砰”一声，倒挂在走廊天花板的长条怪物落了下来，他接着说完，“就是安全的。”
宋朔问他：“那跑出去的人呢？”
鹿管家露出稍稍遗憾的神情：“我提醒过了，夜晚很危险。”
“如果我找到他……”
他露出思索的神情，鹿耳轻轻抖了一下，“如果我没有失手杀了他，我会将他带回来的。”
夏昭“嗯嗯”点头：“那你还是注意安全，他回不来也不要紧的。”
“呵呵。”鹿管家笑意温柔，“您可真是体贴，小姐。”
他伸手搭住门把手，目光扫过床头挂着的画，露出遗憾的神情，“……祝您做个好梦。”
他将门关上了。
夏昭回过头，顺着他刚刚看过的方向看去——挂在床头的那幅画变了模样。
他们刚刚进来时也曾注意过，画上是一位穿着典雅长裙的黑猫夫人，她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上还握着一把丝绸扇子，垂坠黑纱的小礼帽压住了她的一只猫耳，神情慵懒而傲慢。
而此刻，画的内容完全变了。
画上有一个女人，她倒在了一张沙发里，腹部插着一把尖刀，脸上的惊恐栩栩如生。
她穿着和黑猫夫人一模一样的长裙，丝绸扇子落在身边，鲜血染红了长裙。
夏昭伸手摸了下画作，女人的腰腹处有湿润粘稠的液体，她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宋朔看过来，低声问她：“是血吗？”
夏昭无言地扯了扯嘴角：“反正不是番茄酱。”
她把手递过去，宋朔蹙起了眉头，他笃定地说：“是血。”
“他用了黑猫的护卫能力，变成一团阴影……”
“只是不知道画的变动，是因为他受了伤，还是他使用了护卫的能力。”
“嘿。”夏昭戳了戳乌鸦的胸口，把他端起来，举到画像面前，“你有什么感想吗？”
乌鸦安静地盯着画作上死去的女人，红宝石般的眼睛流露出些许人性化的悲伤。
“我听说乌鸦也会说话的。”夏昭无奈地挠了挠它的下巴，“我还以为它说不定也能说点什么。”
宋朔笑了一声，他举起胸前那枝脱离了水和土壤，依然娇艳欲滴的玫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护卫就太亏了。”
夏昭嘀咕一声：“他刚刚学了猫叫，我还在想触发护卫能力的方式，会不会是模仿动物的叫声。”
“但仔细一想，玫瑰不会叫。”
她不死心一样晃了晃手中的乌鸦，“乌鸦先生，你真的没有什么提示给我吗？”
乌鸦歪了歪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她，他忽然“啊”了一声，用沙哑的、愤怒的声音说：“不要相信那个男人！不要相信那个男人！”
它展开翅膀飞起来，落到夏昭的肩头，一动不动地蹲了下来，就好像直视着宋朔。
宋朔：“……”
两人无言对视。
夏昭斟酌着字句问他：“小黑同志，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我的小乌鸦好像很不喜欢你。”
宋朔一开始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平静地说：“不是我。”
夏昭模仿着乌鸦歪了歪头：“嗯？”
“这种话，是很多恐怖电影里惯用的误导手段。”宋朔平静地回答，“这里不止我一个男人，而且，你别忘了，鹿管家说过，我们都不是人类，我们是野兽。”
“也许它的意思是，我们不该相信这个公馆里的某个人类男性。”
“又或者……它只是单纯的想让我们产生嫌隙——不要忘了，这是个人本。”
“啊！啊！”乌鸦愤怒地扇了扇翅膀。
“乖乖乖。”夏昭伸手安抚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好吧，我暂时接受。”
她伸了个懒腰，“稍微睡会儿吧，我有预感，明天还会有很多事。”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感觉脑袋痛痛的，可能是要长脑子了。”
宋朔低笑一声：“你睡吧。”
夏昭已经歪倒进床铺里：“你真不睡？”
“我习惯了。”宋朔重新坐回椅子里，“我很擅长熬夜。”
“好吧。”夏昭闭上了眼睛，“明天找时间让你睡午觉好了，晚安。”
宋朔没有立刻回应。
等听到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才低声回应：“晚安。”
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头，居高临下地盯住了那只乌鸦。
乌鸦：“……”
一人一鸟无言对视，乌鸦的鸟嘴一张，忽然就要叫起来，宋朔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它的喙。
他低声说：“她睡着了，不要吵她。”
接着，他将不断扑棱翅膀抗拒的乌鸦拎了起来。
夏昭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
“没事。”宋朔低声回答，“和你的小宠物培养一下感情。”
“哦。”夏昭又安详地倒了回去，“别玩死了啊。”
“嗯。”宋朔笑了一声，把乌鸦拎起来对视，“当然。”
乌鸦：“……”
……
夏昭醒得很早。
她在这种地方睡得不算安心，只保证了必须的每日睡眠之后，大脑就格外活跃起来。
她坐起来，摸出鹿管家的怀表看了眼——早上六点零五，他爹早上起床练五禽戏都没这么早。
“哎。”夏昭坐起来，喊了宋朔一声，“还早，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宋朔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见她起来，飞快将帽子扣在了脑袋上。
乌鸦“啊”了一声，飞快地挣脱他的压制，几乎是踉跄地扑到了夏昭床铺上。
“嗯？”夏昭有些疑惑，捞了它一把，让它重新落到自己肩膀上，“它怎么好像秃了点？”
“没有。”宋朔矢口否认。
“哦。”夏昭也没太在意，她正在整理自己脑袋上的纸袋。
——她昨晚睡觉也没摘头套，这会儿压得有些皱皱巴巴，眼睛嘴巴的孔洞都对不上了。
她调整了几下，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不是她把纸袋睡歪了，是她脑袋上有个什么，把纸袋顶高了。
夏昭伸手，从纸袋里摸进去，摸到了一对毛绒绒的耳朵。
手感还挺不错的，用力捏了捏会有些许痛感，好像还不仅仅是个摆设。
夏昭沉默了片刻，非常坦然地给耳朵也扣了个洞：“怪不得鹿管家说是人还是野兽，看一看就能知道，还真是……肉眼可见啊。”
她重新调整了纸袋，问宋朔，“分得清我的品种吗？”
宋朔打量着她：“像红狐狸。”
“哦——”夏昭很感兴趣地盯着他，“你的呢？”
宋朔沉默片刻，缓缓抬手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对尖尖的黑色耳朵，耳朵尖上还有两簇聪明毛。
“猫科。”夏昭微微点头，“看着和你弟像是同一品种。”
宋朔：“……”
他面无表情地把帽子戴了回去。
“你不压耳朵啊？”夏昭对他招招手，“来来，给姨姨摸摸。”
宋朔盯着她的耳朵。
夏昭十分大方：“给你也摸摸。”
宋朔略微迟疑，正要伸手，听见门外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有人冲到了他们隔壁，紧接着晏名就大呼小叫起来了：“完了完了，他们不在了！那个畜生还是动手了，可恶！”
“都怪我，我对不起你们俩啊，麦当当侠和她的朋友——”
宋朔微微叹了口气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盯住了仿佛正在给他们哭丧的晏名。
——他也有了改变，脑袋上多了一对垂下来的棕黄兔耳朵，看着还挺可爱。
宋朔莫名看他更不爽了。
见到他们，晏名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惊喜抬头：“你们没被小丑面具杀掉啊？”
夏昭似笑非笑：“他可能被我们杀掉了。”
“哈哈，你又开玩笑。”晏名傻笑两声，旋即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对了，你们怎么从他房里出来啊，他人呢？”
第32章 镜子
“嘿嘿。”夏昭抬手划了下自己的脖子, “做掉了。”
晏名微微张大了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他没死！”
宋朔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晏名及时反应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我自有我的办法知道，你、你别问。”
“反正他肯定没死, 你们虚张声势也没用。”
夏昭和宋朔对视一眼，她摸了摸下巴：“哦——”
“你昨天怎么也没来救我们啊？”
“我进了门反应过来了，你们俩就是打发我走呢。看更多完结文来.企鹅裙8扒三灵柒柒勿3六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晏名撇了撇嘴，好像还有点不高兴，“而且马上就要十二点了，我就没去了。”
他盯着夏昭和宋朔，“而且，我总觉得你俩可能比那个家伙更危险一点……”
“嘿嘿。”夏昭还有点不好意思，“也没那么优秀啦。”
晏名有些气急败坏：“我没在夸你！”
姚姐半靠在门前，忽然盯着他们身后紧绷起来, 她提醒：“来了。”
几人回过头去，鹿管家朝他们行了一礼：“各位,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请跟我来餐厅吧。”
一直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他畏惧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敢跟他对上视线。
姚姐没有抗拒，直起身体招呼其他人：“走吧。”
夏昭举起晏名之前给她的牙刷：“能不能等一下, 我想去刷个牙再吃早饭！”
她觉得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 但看样子其他人也都没怎么敢睡。
“当然。”鹿管家笑意温和，像个好说话的长辈, “我先带其他几人过去，您可以自己去餐厅吗？”
“嗯。”夏昭对晏名摊开手，“再发一把。”
晏名抬眼看向宋朔，嘀嘀咕咕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牙刷塞给他。
几人正要离开，姚姐忽然转过身：“等一下。”
她生硬地说，“我也没刷牙，一起去。”
“啊？”晏名手里的牙刷又被抽走一根，他一脸莫名其妙，“你刚刚怎么不说啊？”
“刚刚我一个人，不想落单。”姚姐瞟他一眼，“你俩先跟他过去。”
“我……”晏名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落寞转身，“不应该啊，我在副本里一般还是挺受欢迎的啊。”
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跟在他身后，晏名看他一眼，欣慰地勾住他的肩膀，“好歹你还是很需要我的，走，咱们先去吃早饭。”
姚姐主动跟了上来，三人一块挤进了盥洗室。
夏昭看了眼面前类似学生宿舍的一排水槽，微微点头：“还行，能容得下我们三个人一起刷牙。”
“放心。”姚姐靠在水槽边，接了水漱口，“我一会儿就走，跟你们说两句话。”
宋朔没接话，只盯着她光滑的脑袋。
夏昭注意到他的视线，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没礼貌吼！”
宋朔：“……”
他捂着后脑勺，僵硬开口，“她没长耳朵。”
不止是她，中年男人脑袋上也没什么异常。
鹿管家说人和野兽肉眼就能区分，那他们俩……
姚姐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撸起袖子露出了一节黑色细密鳞片：“有变化，只是不是耳朵。”
“我看到这个的时候，还以为选了什么动物就会被什么影响，但从你们来看，又好像不是。”
夏昭盯着她的手腕：“你的鳞片也不一定是蛇，也有可能是某种爬行类。”
“随便。”姚姐把袖子拉了下来，显然并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变化，“也没好到哪里去。”
“情况有变，我和你们商量个事。”
夏昭有点兴趣：“怎么？”
“主线合作。”姚姐打量着他们，可惜这两人都遮遮掩掩，很难看出表情变化，“支线各凭本事。”
夏昭和宋朔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同意。”
“好。”姚姐松了口气，“既然这样，给你们一个情报。”
“我花钱买的，那个人开价很贵，但消息都算靠谱——如果爆发出强烈求生意志，护卫会救你一命，但只有一次机会，之后它就会消失。”
夏昭若有所思，她问：“你注意过房间里的画吗？”
“一个蛇头人。”姚姐不太会描述，“好像有点年纪了，干巴巴的，驼背，拄着拐杖，应该是个老婆婆。”
“猪小姐，蛇婆婆，黑猫夫人，乌鸦绅士……”夏昭觉得有些奇怪，“只有你那里是一大片玫瑰？”
宋朔也跟着皱起眉头。
他当初选择这朵玫瑰，就是觉得它和其他四样生物格格不入，这样看来，他房间那幅画也不一样。
夏昭摸着下巴：“怪怪的。”
她把小丑面具使用护卫后，房间画发生改变的情报也告诉了姚姐，三人达成共识以后，姚姐一个人先离开了盥洗室。
几分钟后，夏昭和宋朔也同样回到了餐厅。
其他几个人都按照昨天的位置坐着，看见他们进入餐厅，神色各异。
夏昭也坐在了昨天的位置上，看向空着的小丑面具的座位，故意问：“他还没来吗？”
她看向晏名，“确定他还没死吗？”
晏名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被套话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没死，肯定没死。”
“你能不能别老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啊，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也要对生命有点基本的尊重……”
“哦。”夏昭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我下次不说了。”
“啊？”晏名没想到她会那么听话。
夏昭深切反省：“好像是太直接了，我下次就问他口了没。”
晏名：“……”
安静站在桌前的鹿管家轻笑一声，他下意识摸向胸口的口袋，似乎是想要摸索什么，摸了个空才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夏昭。
夏昭替他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快七点了。”
“非常感谢。”鹿管家微微鞠躬，“各位，请用早饭吧。”
早上的餐点也十分丰盛，夏昭响起昨夜发生在公馆内的纷争，怀疑原材料可能格外新鲜。
不过，昨晚他们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今早起来，地上却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鹿管家握着的那把□□威力惊人，稍微打偏一点，地板、墙面都得掉层皮。
她出门的时候仔细观察过，那条走廊完全没有类似的痕迹。
但既然是副本，也不太能用常理推测，也许晚上的公馆也是额外的空间。
夏昭把一块蛋挞送进嘴里，思索着开口询问：“你们昨晚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你也听见了？”中年男人几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我听见了，半夜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晏名苦着脸撑着下巴：“叔，我都说你是太紧张了，我完全没听见。”
“昨晚你都把我叫醒三次了，一会儿说有鬼压床，一会儿说有人掐你脖子，一会儿又说窸窸窣窣……”
“她也听见了！”中年男人急切地指着夏昭，“你听她说啊！”
“我听见的可能不太一样。”夏昭撑着下巴，“我听见的是枪声，乒乒乓乓那种，怎么听应该都跟窸窸窣窣有点差别。”
“枪声？”晏名警惕地看过来，“不可能啊，我昨晚睡得很浅，根本没听见……”
“嗯——”夏昭瞟了眼鹿管家，他只是微笑着，既没有制止她说起这个话题，也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的意思。
她无聊地耸了耸肩：“那可能是房间隔音特别好吧。”
因为在小丑面具冲出房间之前，他们也确实没有听见任何枪声。
那扇房门简直就像是结界，把一切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了。
晏名下意识想要否认这点，但他张了张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古怪地看着夏昭，安静了下来。
餐厅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众人也都放下了餐具。
夏昭注意到，中年男人今天依然没碰副本里的食物，但他却没露出多少饥饿的模样，恐怕是自己带了食物。
不过……
夏昭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问他：“叔，你身上没任何变化吗？”
“咳！”晏名清了清嗓子，给她使了个眼色，夏昭微微挑眉，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晏名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说给鹿管家听的：“变了变了！有变化的！就是在不太方便看的地方。”
中年男人“嗯嗯”低着头附和，不敢去看旁边鹿管家的表情。
夏昭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这是个显而易见的谎话。
只是不知道鹿管家会不会相信。
鹿管家显然并不着急，他等待侍从将众人面前的餐盘收走，这才让人抬出了一面镜子。
看到那面镜子的瞬间，中年男人面如白纸。
晏名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判。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面镜子被摆放在餐桌前面，餐桌前所有人的模样一览无遗——镜中的姚姐顶着机警的蜥蜴脑袋，眼珠来回转动，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夏昭脑袋上的麦当当纸袋被隐去，露出毛绒绒的尖嘴狐狸脑袋，整体皮毛棕红，耳尖微黑，下巴却是雪白的，瞧着格外有灵性。
宋朔像是只毛发蓬松的长毛猫，乌黑油亮的毛发和明黄色的瞳仁看起来居然有些威严，虽然很难判断原本的动物体型，但夏昭觉得应该是某种大型猫。
接着是晏名，他有了个毛绒绒的兔子脑袋，长长的耳朵垂在脑袋两侧，鼻尖微微耸动，好奇地东张西望。
剩下的就是那个中年男人。
属于人类的面孔惨白，他坐在凳子上，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带着凳子一起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鹿管家微笑地看向他：“找到了。”
第33章 公爵
“啊！”中年男人爆发出一声惨叫, 他忽然拎起椅子砸向了鹿管家，而后转身朝餐厅之外逃去。
“喂！”晏名变了脸色，“别冲动！”
鹿管家站在原地未动, 他面上依然带着一贯的微笑，优雅而漠然地看着中年男人狼狈地冲出餐厅。
“啊！”更惨烈的尖叫声很快从餐厅之外响起。
“哎呀你！”晏名气急败坏地拍桌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快，几乎超出了肉眼可捕捉的速度, 瞬间跟了上去。
门外响起一阵诡异的噼里啪啦声响，夏昭凑热闹一样跟着走到门口，意外被门把手电了一下。
“哇！”她甩了甩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来你们来。”
姚姐抬起一脚，直接把门踹开了，门外，晏名把缩成一团的中年男人挡在身后，拎着匕首，和对面提着菜刀的棕熊厨娘对峙。
“啊、啊！”中年男人已经吓破了胆, “救命、救命！”
“你别叫了！”晏名无奈地伸手拉住他，“我都跟你说了, 跟着我不会出事的, 你跑什么！”
棕熊厨娘声音浑厚：“我并不想冒犯您，少爷, 但您得把那个人类交给我。”
“不行！”晏名断然拒绝，“我答应过了要保他, 不可能就这么把他交给你们！”
他扭头向另外几人求助, “喂，你们也帮帮忙啊！”
“哼。”姚姐冷笑一声, “你帮他你有好处，我们可没有，疯了才要和整个副本的NPC为敌。”
夏昭脑袋上的狐狸耳朵一竖：“什么好处？”
“让我听听？”
姚姐笑了一声：“好啊。”
“他……”
“哇啊啊啊！”晏名用巨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会打算在这里揭我老底吧？好歹你们私下说啊！”
宋朔稍感意外：“你知道他？”
“我说过，老玩家有自己的情报源，关系不错的玩家们会各自抱团。”姚姐盯着晏名，“他是‘守序者’的人。”
“那群家伙自称中立守序，要求玩家在副本里也遵守法律底线，而违反者……会被他们列为目标对象。”
夏昭打了个响指：“就像小丑面具那样。”
“对。”姚姐冷笑一声，“我听说他们还会在现实世界中出手……”
晏名大声反驳：“我们在现实世界里可不杀人啊！”
“不是……”他有些着急，“你们真打算看着他们杀了他啊？”
姚姐双手环胸，显然对这群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怎么，犯法吗？”
“我只打算活过三天，没打算在这拼命。”
宋朔低声对夏昭说：“他的护卫不见了。”
夏昭一挑眉——果然，这里到处都看不见那只小花猪的身影。
鹿管家从众人身后走出来，表情似乎稍有为难：“少爷，请不要……”
夏昭缓缓开口：“说起来，找到那个冒充进来的人类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她扭头看向鹿管家，“杀了他吗？”
“是的。”鹿管家欣然点头，“撒图努斯公爵不喜欢外来者，我需要为我的主人，保证自己宅邸的舒适。”
“那就别让公爵看见。”夏昭像是随口提议，“我们把他关到一个空房间，哪怕把他捆起来，也不是非要杀了他吧？”
晏名露出见鬼的表情：“你要跟这些NPC讲道理吗？”
鹿管家认真思索了片刻，他居然点了点头：“好的，小姐，我会把他关到地下室。”
“但我需要收缴他的武器，也不会再给他任何食物。”
他怜悯地看向男人，“其实这样他也活不了多久的，在这座公馆内，不被保护的客人，是无法平安度过夜晚的。”
夏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至少能多活一会儿。”
晏名瞪大了眼：“啊？他答应了？”
“不是，你们怎么……”
“我们是家人。”宋朔提醒他，“他说过，只要我们还是家人，会尽力完成我们的任何要求。”
晏名：“……”
夏昭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怎么变成小有名气的资深玩家的？”
晏名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很强啊。”
他不放心地看了眼中年男人，“但他要是跟我们分开，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悄悄就死掉了啊！”
夏昭：“……你别说得他好像鱼缸里的鱼、窗口的小绿植一样。”
晏名低下头看他一眼，嘀咕：“也差不了太多吧。”
宋朔不为所动：“你不是能确认小丑面具的生死吗？那应该也能确认他吧？”
“我那是……”晏名噎了一下，无奈缓缓收起了架势，“好吧。”
他担心地交代中年男人，“你可小心点啊，别再胡来了。”
中年男人伸手拽住了他，紧张地摇头，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不不不，我不敢！”
晏名沧桑抬头，叹了口气：“哎。”
他小声说，“所以我还是想挑个女孩子保护嘛……”
没了晏名的阻拦，棕熊厨娘一只手把颇有分量的中年男人扛了起来，拖进了厨房。
晏名紧张地探头进去：“不会一会儿就把他上桌了吧？”
棕熊厨娘动作麻利地把中年男人一捆，扔到了厨房角落里，熟练得像在捆猪。
“好了。”棕熊厨娘粗声粗气地说，“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尊贵的少爷小姐，厨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夏昭也趁机往厨房里看，桌上的食材看起来都算正常，没有看见什么不该在厨房的东西。
晏名被棕熊厨娘一把推出来，夏昭抬起头看她：“鹿管家说我们是家人，提什么要求都可以，你也是吗？”
棕熊厨娘没回答，鹿管家却温和地肯定了她的说法：“当然，小姐。”
“她也是一样的。”
棕熊厨娘狠狠剜了他一眼，十分不痛快地说：“你这样会把他们惯得无法无天的！”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鼻子出气，垂下眼看向夏昭，问她，“你要什么？我还有个蜂蜜布丁。”
夏昭朝她伸出手：“让我摸摸你的耳朵。”
她目光灼灼盯着对方毛绒绒的小圆耳朵。
棕熊厨娘：“……”
她无言地和夏昭对视了片刻，最后不情不愿地蹲了下来，臭着脸让她搓揉自己的耳朵。
晏名看了一会儿，也动了心思，悄悄伸手摸向她的另一只耳朵。
在他摸到的前一秒，棕熊厨娘猛地扭头，发出一声怒吼：“吼——”
“为什么只凶我！”晏名气急败坏，“她就摸了！”
“好了好了！”棕熊厨娘把他们推出了厨房，“我还要准备午饭，别在这里添乱了你们这几个小鬼！”
“老爷还在上面等你们，喂，你还打算让这场闹剧持续到什么时候！”
鹿管家带着温和的笑意微微点头：“请跟我来吧各位，我们不该让公爵大人等太久。”
姚姐微微吐出一口气：“终于。”
鹿管家带他们上了三楼。
一楼是餐厅、厨房和侍者房间，二楼是玩家的房间，而三楼是撒图努斯公爵的活动区域。
除了他的房间、书房和会客厅之外，还有一间娱乐室。
宋朔看了眼没到尽头的楼梯，往上看了眼问：“四楼呢？”
“是阁楼。”鹿管家几乎有问必答，“上面放着公爵大人的一些藏品，没有准许的话，请不要随便进去。”
鹿管家将他们带进了会客厅，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个副本的核心人物——撒图努斯公爵。
他撑着一根金色马头的手杖，坐在一张金边红绒宫廷椅上，脊背挺直像一株结实的茁壮树木。
他长得格外高大，肩背宽阔，手臂和胸口鼓鼓囊囊，从衬衫袖口露出的小臂结实，手掌宽大，青筋格外明显。
“公爵大人，我将他们带来了。”鹿管家恭敬地弯腰鞠躬，“请您见一见吧。”
“咳、咳！”
夏昭刚刚还想这位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一个人的公爵到底哪里病弱了，就听见了他沙哑的咳嗽声。
撒图努斯公爵终于转了过来。
夏昭在内心吹了声口哨，给他起了个外号——杜宾公爵。
这位公爵黑棕相间的皮毛短滑，一对尖耳竖起，搭配上深邃的眼眸和威严的面孔，居然和他那幅肌肉格外发达的身躯很是相称。
夏昭着重看了眼他几乎把衬衫撑爆的胸肌。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们。”公爵的声音格外低沉，他目光缓缓扫过几人，“但我不欢迎骗子。”
几人的脸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天了。”公爵撑着椅子扶手，“今晚就让他们也加入战争吧，管家，带他们去挑武器。”
鹿管家微微抬起头：“老爷，是不是太快了……”
“哼。”公爵的手杖重重砸在地上，“太过宽容是不能让他们成材的！我的孩子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鹿管家垂下脑袋，无奈而温顺地应下：“是。”
“当然，你也可以惯着他们，把他们当没断奶的孩子护在身后。”公爵严厉的目光扫来，“但明天，谁的手上没有沾敌人的血，我一看就会知道！”
见过了今天那面镜子，没人会对他们能看到什么抱有侥幸心理。
他像是有些疲惫，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出去吧。”
夏昭还在盯着他看。
注意到她的视线，杜宾公爵将身体绷得更紧，他缓缓抬起头，生硬开口：“你还有什么事？”
“晚上才要战斗。”夏昭问他，“夜晚之前我们可以自由行动吗？”
“或者，你要跟我们共进午餐、晚餐吗？”
杜宾公爵沉默地看着她，吐出一口气：“不要去四楼和地下室，其他随便你们。”
“我胃口不好，你们自己吃吧。”
“好的。”夏昭笑容灿烂，“注意身体，Daddy——”
“咳咳！”杜宾公爵伸手挡住嘴咳嗽。
会客厅的门在眼前关上，鹿管家无奈叹了口气：“公爵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各位，请在天黑之前，找到趁手的武器吧。”
“公馆内的一切你们都可以随意使用，当然，请不要去公爵大人禁止的四楼和地下室。”
他弯腰鞠躬，告别了众人。
夏昭微笑着挥挥手，目送他消失，而后对着身后三人一挑眉，怂恿道：“怎么样，去四楼吗？”
第34章 藏品
宋朔安静看着夏昭,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
“呼。”姚姐吐出一口气，她无语地撇了下嘴，“我早该想到, 你们会特地为了个NPC进副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正常人。”
夏昭歪了歪头：“这个副本里，正常人反而比较少吧。”
“走不走？”
“不去。”姚姐干脆利落地拒绝，“我说了, 我们主线合作，支线全凭本事。”
“上四楼对活久点没什么帮助，我要去找武器了，你们自己去吧。”
“好吧。”夏昭有些遗憾，“那你记得去看看小猪房的画，我猜应该也有了变化。”
“嗯。”姚姐应了一声，“然后我去厨房看着点那家伙，万一他以为我们丢下他，别搞出什么麻烦事。”
“你一个行动没问题吗？”夏昭指指晏名，“害怕的话不如带上这个……”
晏名一扭头：“啊？我也想去四楼！”
“放心, 我才不想带他。”姚姐对晏名嫌弃得明明白白，“你们陪他玩吧, 中午饭时间餐厅或者厨房汇合。”
她转身要走, 迈出一步，稍微犹豫一下多加了一句, “如果找到什么明显的线索，打算分享的话可以给我看看, 我可能会多看到些什么。”
说完, 她径直下了楼。
晏名抱着胸目送她离开，意有所指开口：“她应该有特殊的技能或者身份。”
“但就是不太好相处。”
夏昭回头看他：“有没有可能……是你和你的组织不太讨人喜欢。”
“不可能, 绝无可能！”晏名气急败坏，“我们守序者明明是大好人！”
“安静点。”宋朔无奈回头，“我们在去禁地。”
“哦。”晏名捂住了嘴，压低声音说，“我们又不是什么邪恶组织，我们只是提倡无论在何种境地，我们都不能抛弃几千年形成的文明社会准则，不能随意践踏法律。”
“否则，将来玩家能力能够影响到现实的那一天，整个世界都会暴动！”
夏昭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有的时候不是只有坏人才讨人厌，太唠叨的好人也会。”
晏名愣了愣，伸手挠了挠头发：“难道是我话太多了？”
宋朔应了一声：“嗯。”
晏名：“……”
他跟在夏昭身后，问她，“哎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组织？”
“啊？”夏昭惊异地看他一眼，“你觉得我和你们组织的名字配吗？”
“不乐意算了。”晏名哼了一声，“我们组织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得有相应的身份卡……”
夏昭的耳朵动了动，这是他第二次提起“身份”。
她很感兴趣，但没主动问，她伸手捏了捏耳朵，系统888很有眼力见的开口：“身份卡是抽奖池里的特有奖品，积分商城也无法购买。”
“但是一次抽奖要100积分，咱们副本还没有玩家手里有100积分，所以抽奖系统还没有开启。”
它试着提议，“或者也可以像主神这样，将抽奖机会作为支线奖励，我们就能早点开启抽奖池了！”
“说起来，您还主神系统里也还有一次抽奖机会没用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夏昭扭头看向宋朔，问他：“身份卡……上次的抽奖你抽了吗？”
宋朔点头：“嗯。”
夏昭追问：“抽了什么？”
宋朔没有回答，瞥了晏名一眼。
晏名翻了白眼：“行行行，我是外人，有我在你们不方便说，那你们晚上两个人的时候怎么不聊啊？”
夏昭扭头看向宋朔：“对啊，你晚上怎么没说啊？”
“你没问。”宋朔略感诧异，“你还没抽吗？”
他印象里，夏昭的好奇心相当旺盛，碰到这种新鲜玩意，应该当场就试了。
“咳。”夏昭别过头，“我不喜欢这种全靠运气的抽奖。”
“啊。”宋朔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在超市抽奖，抽到过一颗石头，从那以后你就不喜欢这类活动了。”
夏昭：“……”
晏名很感兴趣地问：“什么，什么抽奖能抽石头啊？”
她罕见地沉默下来。
她小时候在超市参与过抽奖，一个转轮里面放了各种颜色的小玻璃珠，各种颜色对应奖项。
而她，从一筐玻璃珠里，转出了一颗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小石头。
这事被夏熠从小笑到大，以至于她对这种抽奖活动一向敬谢不敏。
夏昭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和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
宋朔点头：“是。”
“哦。”夏昭面无表情地宣布，“他完了。”
“什么啊什么啊？”晏名围着他们急得团团转，“你们说谜语呢？能不能顾虑一下和你们还不是那么熟的朋友？”
夏昭回头看他：“你想知道？想着吧，想想反正不犯法。”
晏名：“……”
她拍了拍手，越过晏名，跟着宋朔一起悄悄走上四楼。
鹿管家说这里是个阁楼，果然比起其他楼层小了不少——一上去就是一扇门，没有走廊，里面估计就是杜宾公爵的藏品。
宋朔动作轻缓地扭了扭把手，门没有锁。
他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另外两人——公爵特地说了不允许上来，但这里没有任何守卫，甚至没有上锁，怎么看都想是个陷阱。
或者就是门里的东西，本身就不需要守卫。
晏名将小刀握在了手里，夏昭对他点点头，他手上用力按下门把手，悄悄推开了阁楼的门。
屋内毫无声息。
既没有可怕的怪物埋伏在内，也没有任何惊悚骇人的景象，夏昭吸了吸鼻子：“没什么灰尘味，应该经常打扫。”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宋朔提醒：“看着门，小心有人把我们关在里面。”
“好。”晏名简短应了一声，他自觉靠在门口，“我望风，你俩一伙的，你们找吧。”
夏昭惊讶看他：“这么自觉？”
“哼。”晏名靠着墙，“免得你们以为我要跟你们抢完成支线任务，我暂时不缺积分。”
“这么财大气粗？”夏昭好笑地上下打量他，“是你自己挣的，还是你们组织发的？”
“都有。”晏名精神一振，“怎么样，有点兴趣了吗？”
“完全没有。”夏昭回答得斩钉截铁。
晏名垮下了脸，不甘心地“啧”了一声。
夏昭这才走向身形被闲置家具遮挡的宋朔——这屋里摆了不少盖着白布的家具，称得上乱中有序，完全像个杂物间。
可当初鹿管家明明说，这里是公爵的安置藏品的地方。
“找到什么了吗？”夏昭走近问他，随手掀开身侧家具上的白布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值得藏起来的东西。
“还没有。”宋朔往后看了眼，确认晏名跟他们有一段距离之后才说，“他好像盯上你了。”
“嗯。”夏昭疑惑的歪了歪头，“他们明明叫‘守序者’，怎么会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宋朔掀开了几张白布，一无所获之后，放弃了搜寻边上的家具，转而摸索起了墙壁：“大概是你很有天分。”
夏昭指了指自己：“我啊？”
宋朔嘴角弯了弯：“很有成为危险人物的天分。”
“他应该是想在你成为真正的危险分子之前，及时把你放进组织的监控之下。”
“我怀疑他们组织里可能有官方的人。”
“啊？”夏昭探头出去，又看了眼晏名，他靠着门百无聊赖地捻着自己的头发丝，站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够帅，又换了个抱着手臂的姿势装冷酷。
她收回目光，诚恳地说：“他如果真的还是个有编制的玩家，那我可能会质疑官方的可靠度。”
宋朔笑了一声：“我只是说他们里面有官方的人，又没说他们就是官方组织的。”
“你没试过吗？我们很难向外界透露副本相关的东西。”
夏昭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一会儿问问他，反正他好骗，几句话就问出来了。”
宋朔翻找的动作顿了顿：“……你似乎很喜欢招惹他。”
夏昭诚实地说：“逗着挺好玩的。”
宋朔沉默下来。
夏昭弯下腰检查地面，忽然听见自己头顶响起他淡淡的声音：“比我好玩？”
夏昭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他。
两人对视一眼，宋朔指了眼她身后：“那里，有张纸。”
夏昭扭头看过去，果然从一张沙发底下底下摸出一张纸片，翻来覆去看了看，疑惑道：“信封？里面是空的。”
“致亲爱的撒图努斯小姐，寄信人是‘愿永远为您捡拾裙摆的……’，后面的名字糊掉了。”
“像是情书。”
“嗯。”宋朔看了眼她手中的信封，“斯图尔特小姐，应该是公爵的女儿。”
夏昭猜测：“会不会是猪小姐？”
“可能。”宋朔一路敲打过去，试着找到墙壁后面的空隙。
夏昭笑了一声，踩上一张桌子，伸手摸了摸天花板，提醒他：“这里。”
“不知道怎么开，但这里有暗格。”
宋朔抬起头，一瞬间想起了她那次从教室天花板上取下什么，将他们强制弹出副本的事。
夏昭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放心，还没要走。”
晏名伸长脖子往这看：“你怎么知道在那啊？”
夏昭随口敷衍：“直觉。”
当然是靠外挂系统888了。
她扫描这种建筑最在行不过，可惜副本核心也不在这里。
晏名居然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仰着头往上看：“找得到机关吗？找不到我来打开。”
他迈出一步，宋朔抬手扭动架子上的烛台，平静地说：“不用。”
天花板上的孔洞打开了口，夏昭踮着脚尖往里看，小心翼翼取下来一个箱子。
她也没特地瞒着晏名不给他看，三个人凑在一块，打开了这个箱子。
里面是一些乍一看分不清用处的小玩意。
夏昭捡起一个有不少咬痕的球，闻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递到晏名面前：“闻一下。”
“什么啊？”晏名毫无防备，用力嗅了嗅，一股恶臭猝不及防窜入他的鼻腔，他当即喉咙一紧，“yue——”
夏昭笑得肩膀微微抖动，还不忘指给宋朔看：“你看，好玩吧？”
宋朔：“……”
夏昭幽幽叹了口气：“上一个这么好玩的，还是我哥小时候。”
晏名气急败坏：“你……”
宋朔伸手接过球，表情复杂地盯着那颗球。
晏名瞪夏昭一眼，提醒他：“一股口水味，别闻！”
宋朔看了夏昭一眼，有些犹豫，还是隔着口罩轻轻嗅了一下，当即变了脸色，把球扔进了晏名怀里。
晏名震惊地看他：“你！”
第35章 相片
“不愧是杜宾公爵的藏品。”夏昭看了眼盒子底下的半块风干骨头, 没伸手碰，“他不会是怕我们看见这些东西，影响他的人物形象, 才不让我们上来的吧？”
晏名把球丢到一边：“就没什么有用的吗？那张卷轴是什么？”
几人迫不及待地展开，表情均是一滞。
晏名呆滞：“这什么玩意？这副本不会还有自己的文字吧？”
宋朔有些猜测：“拉丁文？”
晏名眼睛一亮看过去：“你认得？”
“我能人得出是拉丁文。”宋朔拧起眉头，“但不认识，没法解读。”
晏名挠了挠脖子：“你觉得我们这几个人里, 会有能认识拉丁文的人才吗？”
“不像，要是有学医的或许认识。”夏昭伸手把纸抽过来，“但我能猜一猜。”
晏名觉得好笑：“这怎么猜？”
夏昭清了清嗓子，抖了抖纸：“我看看啊——”
她摸了摸耳朵，呼叫系统给她翻译。
副本要有一般人切实可行的通关方法，她相信拉丁文不是每个蓝星人的必备技能，主神在这地方放这封信，就没打算让一般玩家看懂。
但越是这样，她越好奇信上写了什么。
将系统翻译的文字看完，晏名已经催促：“编好了没？不行就别浪费时间了。”
“是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写给撒图努斯公爵的信。”夏昭装模作样地举着信纸, “他一生没有子嗣，所以收养了五个孩子, 如今已经病入膏肓, 却迟迟没法下决断，要让谁继承他的事业。”
“临终前, 他希望委托公爵大人帮他做出这个决断，而他会送出十万金币作为报酬。”
“他要公爵大人帮他选出一个继承人, 然后给予其他孩子一人一万金币。”
“但为了保险起见, 他在信的最后要求撒图努斯公爵起誓，不能伤害他的孩子们, 也不能侵吞不属于他的金币，否则——”
她一字一句念出，“肮脏的灵魂会吸引恶魔的垂青，而输给欲望的野兽会失去人类的外皮。”
晏名呆呆地看着她：“……这是编的？”
“你猜。”夏昭把卷轴重新放回去，一直待在她肩膀上当摆件的乌鸦忽然叫了一声。
它猛地扇动翅膀，爪子朝盒子里探去，抓出了一枚金币，丢到了夏昭手里。
“嗯？”夏昭好奇地看着手中的一枚金币，“它好像希望我拿着。”
“那就拿着。”宋朔伸手摸了摸盒子底部，取出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似乎是一张在玫瑰园中拍摄的斯图尔特家族合照。
但照片上的人没有野兽的脑袋，都是人类的模样。
晏名凑过来，点了点正中间坐在椅子上的三人：“这应该是撒图努斯公爵夫妇和公爵的母亲。”
撒图努斯公爵有一张严肃威严的面孔，他体型相当高大，手臂和大腿都十分健壮，因此将身侧身形略微佝偻的老夫人衬得格外娇小。
身形清瘦的公爵夫人坐在老夫人另一侧，她微微扬着下巴，嘴角噙着的笑意莫名显得有些高傲。
夏昭仔细辨认着公爵夫人的面孔，抬头和宋朔对视一眼，宋朔微微点头：“是她。”
晏名追问：“谁？”
“黑猫，小丑面具选择的黑猫，他使用护卫之后，墙上的画变成了公爵夫人的死状。”夏昭挨个指过照片上的其他人，“这个戴着单边眼镜的男人应该就是我的乌鸦，他看起来比站在公爵夫妇身后的其他人年纪更大些，可能是公爵的长子。”
晏名愣了愣，忽然眼睛一亮：“那这位稍微有点丰满的小姐，就是我们墙上的猪小姐！”
他板起脸，“这副本是不是有点没礼貌啊，她也不胖啊干嘛把她画成猪！”
“你叔已经用了护卫能力。”夏昭瞟他一眼，“一会儿你回房间，说不定就能看见撒图努斯小姐的死状了。”
晏名抓了抓脑袋：“那我也不是很想看。”
宋朔指了指正中的老夫人：“这是蛇老夫人。”
他指着玫瑰花园远处，几乎模糊不清的人影，“这是鹿管家，他穿过这身衣服，还有这是厨娘，她还穿着围裙……边上几个侍从我没法对上号。”
他伸手取下胸口的玫瑰，“所以，谁是玫瑰？”
夏昭盯着他，眯起眼：“……你不会又抽到什么特殊角色了吧？这回结束的时候把你埋玫瑰园里？”
宋朔：“……”
晏名茫然：“啊？又？”
“哎等等。”夏昭凑近了看照片，“你看斯图尔特小姐的腰上，是不是有一只手？”
两人也都凑近了仔细看，晏名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是她边上乌鸦绅士的手吗？”
“不是。”夏昭摇了摇头，“他只是把手背在了身后，乍一看会以为他揽着撒图努斯小姐的腰。”
“但他们看起来已经成年了，哪有成年的哥哥揽着妹妹的腰的，更何况……”
她对比了下那只手的大小，“这只手比老夫人、撒图努斯小姐的手还小，更像是个孩子。”
“他可能是拍照片的时候调皮，躲到了姐姐身后，因此没能在相片中出现。”
“有道理。”晏名一拍手，“那他就是玫瑰？”
“可他在照片里没有脸，为什么在房间里的照片上也没有人形？”
宋朔思考片刻，回答：“因为他和其他人不同。”
他抬起头，“会不会……他还没死？”
晏名拧起眉头，忽然提议：“要不然我们去问问鹿管家？”
“可以是可以。”夏昭将那枚金币在手指上翻滚，“但他不一定会说真话。”
晏名睁大眼睛看她：“你不相信他？我以为你跟他关系很好。”
“啊，多么单纯的小傻瓜。”夏昭的眼中带上几分叹息，“你没有发现他一开始就在骗我们吗？”
她指了指这张照片，“他说，我们来了六个人，但公爵只有五个孩子。”
她低声说，“公爵哪来的五个孩子？”
宋朔举起那张写着拉丁文的卷轴：“但卷轴上说，那位富商收养了五个孩子。”
晏名表情呆滞：“……我是谁啊到底？我是谁的孩子啊？”
“你当然是——”夏昭笑眯眯地话锋一转，“你爸妈的孩子了。”
晏名：“……不对。”
“你不是说那个卷轴是你编的吗？到底真的假的？”
夏昭站了起来：“你猜吧。”
她顺手把那个球捡了起来，“走了，虽然还没遇到人，但也别在这里待太久。”
“你还拿这个？”晏名一脸嫌弃，“你又要拿去给谁闻啊？”
夏昭没回答，悄悄推开门，动作矫健地往楼下溜走，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下楼后不久，会客室的房门被打开，身材高大的杜宾公爵要略微低下头，才不会被门框打到脑袋。
他撑着马头手杖，往上看了一眼，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而后又低下头，看向楼梯下方。
下方突然冒出来一个顶着毛绒绒狐狸耳朵的四方脑袋。
杜宾公爵双耳机警地转了一下，神情紧绷地盯着突然去而复返的夏昭。
两人无声对视，夏昭对他露出笑脸：“Daddy——”
杜宾公爵：“……什么事。”
夏昭观察着他的表情，指了指他手中的马头手杖：“我想要那个做武器，可以吗？”
杜宾公爵：“……”
他沉默片刻，将手杖递给了夏昭。
夏昭深深看他一眼，抬手给了他一个飞吻，脚步欢快地下了楼。
直到她再次消失在了视线里，杜宾公爵才总算吐出一口气。
另一边，夏昭拎着马头手杖下了楼，迅速和等下底下的两人汇合。
“你就是去拿这个的？”晏名好奇地看她手里的手杖，“够不够结实啊？不过有的副本物品是能带出去的，你这个如果是金的还能值点钱。”
“我不缺钱。”夏昭把手杖拎在手里转了一圈，“我缺线索。”
宋朔问她：“发现什么了？”
“我觉得公爵病重也是假的。”夏昭歪了歪头，“他看起来健康过了头，而且，也只有我们刚进去的时候，他像是强调一样咳嗽了两下。”
“我刚刚回去，问他要了手杖，没有手杖辅助，他也站得笔直没有一点摇晃，根本看不出生病了。”
晏名抓了抓脑袋：“装的？”
他苦着脸，“怎么这个是骗人的，那个也是装的，这个副本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啊！”
夏昭同情地看着他：“你傻是真的。”
晏名：“……你等着！”
他对着夏昭指指点点，“我一会儿就找个巨大的线索出来！”
“嗯嗯。”夏昭哄小孩一样敷衍他，“我在精神上支持你，智力上你自求多福。”
“走吧，我们去厨房。”
晏名有些意外：“不去地下室了？还没到饭点呢。”
夏昭脚步轻快：“我先去吃蜂蜜布丁。”
“溜了一圈肚子有点空了。”
晏名：“……你到底有没有把副本当回事啊！”
他说着，还是跟在两人身后，一起去了厨房。
棕熊厨娘手持一把菜刀，“咚咚咚”切着大块红白相间的肉，中年男人灰头土脸缩在角落里，一声都不敢吭。
姚姐就坐在棕熊厨娘身侧，一脸漠然地帮她烧火。
“嗯？”晏名有些惊讶，“你也跟她关系那么好了？”
姚姐垂着眼没搭理他。
夏昭挨到棕熊厨娘身边：“我也帮忙！”
姚姐扫她一眼：“我跟她说好了，帮她干活，她晚上把菜刀给我当武器。”
棕熊厨娘说：“但得等我做完饭。”
她扭头看向夏昭，“我只有这一把菜刀。”
“我不要刀。”夏昭的手又摸到了她的耳朵上，“我要蜂蜜布丁。”
棕熊厨娘深深看她一眼，无奈地转过身：“好吧好吧，小姑娘总是有贪嘴的特权。”
夏昭笑眯眯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斯图尔特小姐也喜欢吃蜂蜜布丁吗？”
“当然。”棕熊厨娘下意识回答，“无论是蜂蜜布丁，还是莓果塔、奶油苹果派，小姐都……”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盯住了夏昭。
第36章 嘿嘿
夏昭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停顿一样, 笑眯眯继续问：“对了，你说的是哪位撒图努斯小姐呢？”
她无视了稍显紧绷的气氛，耐心等待着棕熊厨娘的回答。
她没问管家, 而选择了眼前的这位厨娘，显然是因为她的性格更直接，不如管家圆滑。
果然，棕熊厨娘端着蜂蜜布丁的盘子沉默了片刻, 还是没能选择说谎，语气生硬地回答：“公馆只有一位撒图努斯小姐。”
“我猜也是。”夏昭微微点头，“我们找到了一封写给撒图努斯小姐的信，似乎是一封情书，写得相当深情和缠绵……”
这当然是骗人的，他们只找到了信封，根本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骗子！”棕熊厨娘忽然暴怒，“是那个骗子的信！不要相信他写的任何一个字！他不过是为了复仇才欺骗一个单纯少女的心！”
她一扭头，身后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一脸八卦地看着她。
棕熊厨娘：“……”
晏名着急地催促：“你说都说了, 索性都说了吧！总不能就说这么一点吊我们胃口。”
棕熊厨娘板着脸把蜂蜜布丁塞进夏昭手里：“……我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你们闲着，就在公馆里到处转转, 天黑得比你们想象中更快, 夜晚的公馆可不太平。”
她重新回到了砧板前处理食材，背对着他们表达了拒绝交流的意思, “他们应该提醒过你们了，早点找把防身的武器去吧。”
“好吧。”夏昭遗憾地耸了耸肩, 关心了一句, “夜晚你们也要战斗吗？那我们如果拿走你们的武器，你们会很危险吗？”
她看了眼厨娘手中的菜刀。
“哈！”棕熊厨娘不屑地抬起健壮的臂膀, “放心吧，不过是些恶魔的杂役，我就算用烟熏火腿也能砸烂他们的脑袋！”
“哦——”夏昭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夜晚的敌人原来是恶魔的杂役啊。”
棕熊厨娘：“……”
夏昭没忍住摸了摸她圆圆的熊耳朵：“嘿嘿。”
在棕熊厨娘把他们赶出厨房之前，夏昭扒着门框，双手合十祈求：“最后一个问题。”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厨娘，“真的是最后了！”
棕熊厨娘已经举起了勺子，以她的体格，这一勺子下去，跟挨了一锤或许是同样的威力。
棕熊厨娘目光不善：“什么？”
夏昭认真地问：“你觉得，公爵会杀掉自己的孩子吗？”
棕熊厨娘沉默下来，她脸上懊恼的神色逐渐变淡，变成了某种沉寂的悲痛和无声的愤怒。
她转过身，拒绝回答了这一个问题。
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夏昭大概有了猜测，对姚姐招了招手，示意她跟出来。
姚姐点了下头，跟棕熊厨打了个招呼：“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帮忙。”
“拿上面包。”棕熊厨娘没看他们，语气硬邦邦的，像个生气但还得让你吃饭的长辈，“要忙的话中午你们将就吃点。”
“嗯。”姚姐没跟她客气，“我给他们拿，我一会儿回来吃。”
“好。”棕熊厨娘瞥了门口几人一眼，显然也是说给他们听的，“如果想喝一口热汤，就自己过来。”
夏昭靠着门笑了一声。
姚姐把面包抛给他们，动作利落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示意他们跟上：“上楼，去房间聊。”
她带着几人去了挂着猪小姐画像的房间，指了指床头变了模样的照片：“你们说的没错，护卫被使用之后，这里的话改变了。”
身材丰腴的小姐低垂着脑袋，原本搭配着丝绸系带的脖颈上勒着一根麻绳——她吊死了。
她脚下歪倒着一张椅子，高跟鞋落下了一只，边上还有一封别着玫瑰的信。
几人安静了片刻，宋朔开口：“黑猫夫人明显是他杀，但这位小姐，似乎有可能是自杀。”
“而且……”
他盯着那封信，“有可能是殉情。”
她死去的模样和当初在玫瑰园微笑拍照的模样有很大差别，但几人还是确认了——她就是照片上的撒图努斯小姐。
晏名叹了口气，烦躁地低头：“所以他们都已经死了……撒图努斯公爵的孩子既然都已经死了，那他打着找孩子的名义，把我们找到这个公馆，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失心疯了，随机抓几个倒霉蛋来陪他玩过家家吧？”
宋朔提出另一种可能：“如果我们分别代表了这几个角色，这也有可能是对我们死状的某种预言。”
“不过……”
他摇摇头，“他说要找孩子，画上的却不止是孩子。”
夏昭伸了个懒腰：“之前说的继承公爵遗产，应该是为了把我们哄来的诱饵，毕竟这个副本里的NPC也会骗人。”
“只是我们找到了这些话对应的身份，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她扭头看向姚姐，“我们带了点线索下来，你要试试看吗？”
“嗯。”姚姐点了下头，“我试试。”
夏昭先把那枚乌鸦叼给她的金币给了出去。
姚姐没接，只伸手碰了一下，就摇了摇头：“没用。”
夏昭扭头看向肩膀上的乌鸦，一人一鸟四目相对，乌鸦“啊”地叫了一声。
晏名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听说鸟类有收集亮晶晶的习惯，它不会就是单纯有这样的习性吧？”
“我还有个线索。”夏昭把球递给她，“这个。”
晏名以为她又要恶作剧，赶紧提醒：“别闻！很臭的！”
姚姐没理他，把手放上去，这一次，她闭上了双眼。
她一只手搭在球上，像是忽然入了定。
晏名好奇地伸出手指，想要戳她一下，被夏昭一把拍开。她驱赶小动物一样摆了摆手：“去，边上玩去。”
不到一分钟，姚姐睁开了双眼，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吐出一口气：“看到了。”
晏名急促地问：“什么？”
“曾经发生在这颗球上的一些事。”姚姐靠着墙稍作歇息，尽量不遗漏任何细节地为他们描述，“我看到一个小孩在和一条狗玩这个球，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朝他们走过去，从体型看，应该就是撒图努斯公爵。”
夏昭打开手机，让她看那张合照：“是这个男人吗？”
“对，就是他。”姚姐笃定地点点头，“但没看见那个小孩。”
夏昭追问：“长什么样的小孩？”
“黑发棕眼，很可爱的小男孩。”姚姐垂下眼打量着照片，“五官……”
她点了点黑猫夫人的眼睛，又描摹着伯爵的下半张脸，“像是他们俩的结合，应该也是公爵的孩子。”
仔细看看，其实乌鸦绅士和猪小姐都和撒图努斯夫妇二人有不同程度的相似，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撒图努斯家确实还有一个不曾露面的小少爷。
确认了两人的身份，姚姐接着往下说：“公爵朝小男孩走过去，带着他一块跟那条狗玩，应该是一条猎犬，那个小男孩在为狩猎做准备。”
“他们说起撒图努斯家族的传统，这个家族一直以忠诚的品格著称，对家族引以为傲的小朋友，还有看似严厉却慈爱鼓励他的父亲。”
姚姐抿了下唇，“就是那种和乐融融的场面。”
宋朔确认：“他们俩那时候，都是人类的模样？”
“狗呢？”晏名追问，“不会是杜宾犬吧？”
“不是吧？”姚姐蹙起眉头，“看着像是某种猎犬，但耳朵是垂下的，应该不是杜宾吧？我对狗没那么了解。”
晏名挠了挠头：“那好像除了确认这家里还有个小男孩以外，没什么重要信息。”
他嘀咕一声，有些不信邪地扭头朝宋朔的房间走去，“我再看看你那幅画，为什么就你的是玫瑰……嗯？”
他按着门把手用力，但门锁却纹丝不动。
——房间里没人的时候，房门是锁不上的。
宋朔抬眼：“……原来他躲在这里。”
“应该不是刚来。”
想也知道，躲在里面的基本就是今天还没见到人影的小丑面具。
晏名沉默片刻，他扭头看向姚姐：“你刚刚回来，没发现这扇门打不开吗？”
姚姐并不回避他的眼睛：“发现了。”
“但我为什么要说？”
“你！”晏名咬牙指着她，难得当真有点生气，“你特意包庇他？你知不知道他……”
“我只是想通关，活着回到现实。”姚姐双手环胸，冷眼看着他，“你和他在副本里打起来对我没好处，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你们守序者的手不是能伸到现实里吗？有本事在现实里抓他啊。”
晏名气急败坏：“这种家伙活着对副本也没好处啊！”
“有。”姚姐笃定地说，“别忘了主线任务，他要我们活过三天，就肯定会有要命的事发生。”
“哪怕今晚我们挺过去，第二天早上肯定也会有事，就像今天，那个男人本来就要被杀了。”
她冷眼看着晏名，“我知道你是有身份的高级玩家，这种E级本在你眼里什么也不算，所以你可以随便乱玩。”
“但我想活命，在我眼里，你和他……”
她指了指门内的小丑面具，“都一样麻烦。”
晏名愣了一下，有些气恼：“你根本就是非不分！”
两人互不相让，气氛一时间僵持下来，直到“邦邦”两声打破了平静。
两人一块扭头看向夏昭，晏名气急败坏：“你怎么还吃起来了！”
“嗯？我没吃上呢。”夏昭举起手里的面包，“咱们是不是把厨娘惹毛了她才给我们这么硬的法棍啊？”
“你们有缺武器的可以考虑一下。”
她把两根法棍分别递给宋朔和晏名，“喏，都有都有。”
晏名：“……”
姚姐收回视线，转身重新下楼：“我去厨房了。”
“嫌面包硬就来找点汤喝。”
“好。”夏昭应了一声，见她下了楼，才安抚了晏名一句，“放心啦，小丑面具不知道公爵的任务，到时候也得死。”
“我就是气不过她那个态度。”晏名像是找到人撑腰的小孩一样抱怨，“我哪里跟他一样了！我是……”
“好好好。”夏昭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我就是意思意思敷衍安慰你一下，你也不用真跟我说。”
晏名捂住心口：“无情！”
“我就是这样的。”夏昭摊开手，“你习惯一下。”
宋朔盯着挂着金属玫瑰门牌的房间，开口询问：“他有身份吗？”
“我们觉得有，因为他每次进副本的举动都很怪异。”晏名抓了抓脑袋，“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个单纯的神经病。”
夏昭很感兴趣地摸了摸下巴：“那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把身份卡借我玩玩？”
晏名诡异地沉默了一瞬，他问：“你打算怎么商量？”
夏昭：“嘿嘿。”
第37章 忠诚
知道身份卡只有抽奖池里能得到之后, 夏昭就没对这玩意抱有什么希望了。
但这游戏的积分可以交易，想必道具也可以。
夏昭嘴角上扬，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有的玩了。
“你别乱来！”晏名刚刚一瞬间居然觉得小丑面具大难临头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提醒夏昭，“那家伙可是在现实世界里也动过手的疯子！”
夏昭随口问：“那你怎么不在现实世界里抓他？”
“要不是现实世界里抓不到, 我也不至于跟到这里来啊。”晏名嘀咕一句，恐吓夏昭一般说，“他每次参与副本都会杀一个人，前期被他选中的人经常是团队中最弱小的玩家，后来他逐渐熟练之后，也会凭借自己喜好做选择。”
他瞟了夏昭一眼，“我们目前只知道，他很讨厌有钱人，还有帅哥。”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尤其是我这种类型的帅哥。”
“你是说……”夏昭盯着他思忖片刻, “不太聪明的那种？”
晏名气急败坏：“故意的吧你！”
“嗯。”夏昭理直气壮点头，“好啦好啦, 我大概能意会。”
“他杀过不少人了。”晏名沉下脸, “手法娴熟，不像新手, 而警方不知道他是在副本里练的手，也受到了误导。再加上他有积分商城辅助, 一直没能抓到他。”
夏昭看了宋朔一眼, 这些消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果然就像宋朔说的那样, 这个“守序者”组织里，至少有几个官方的人。
晏名叮嘱她一句：“你没事别招惹他。”
“嗯嗯。”夏昭伸手按住法棍往他嘴边递，“你要不吃点吧，反正嘴巴闲着也是闲着。”
“嗯？”晏名不明所以地叼住了法棍，等夏昭和宋朔一块走出去两步，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嫌他烦想把他嘴塞起来。
晏名：“……”
“你俩去哪啊！”
他还是跟了上去，“去地下室吗？”
夏昭从楼梯上往下看：“想是想，不过地下室门口好像有人。”
宋朔隐约看见了那人脑袋上的鹿角：“鹿管家。”
“啧。”三人趴了一排，夏昭撑着下巴，“它不会打算守在那里吧？”
晏名提议：“把它引走？”
夏昭眨巴眨巴眼看他：“谁去？”
晏名撸起袖子：“我去就我去，闪开，我去把他引走！”
“等等！”夏昭一把拎住他，怀疑地盯着他，“你怎么把他引走？不会打算动手吧？”
“我当然没那么傻。”晏名不忿地撇了撇嘴，“我跟他说……呃……啊对了，我找他跟我一起找小丑面具去，然后在公馆里绕一圈，这总行吧？”
夏昭深深看他一眼：“行吧，你去试试。”
晏名雄赳赳气昂昂就下了楼，直奔守在地下室入口前的鹿管家面前：“管家！”
“你跟我去找一下消失的小丑吧，也不知道他藏在公馆的哪个角落。”
鹿管家微微侧首，温驯的双眼带上笑意，他说：“不行。”
晏名脸上的笑僵住了：“啊？”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位有求必应的管家会拒绝。
“今晚是你们第一次参加夜晚的战斗。”鹿管家有些无奈地望向他，“您找好武器了吗？”
“我不用找。”晏名亮出自己的匕首，“我有趁手的武器。”
“少爷。”鹿管家温声提醒他，“公爵大人说，要在公馆内找一样武器，您要听话。”
他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外面的刀可没有公馆的锋利。”
晏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似乎已经看到头顶两人嘲笑的面孔了，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哀求：“哎呀，那我一会儿就去找武器，你先跟我去找找那个小丑……”
鹿管家温和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晏名噎了一下，有些气愤地指着他：“你之前不是说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是的。”鹿管家轻轻颔首，“但在公馆，公爵大人的话是至高准则。”
“在您完成公爵大人的任务之前，我不能帮忙。”
晏名：“……”
夏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从楼梯上走下去：“那就跟我走吧。”
鹿管家抬起头，并不意外看着他们二人走下来，好像早就知道他们在那。
晏名嘀咕一声：“他说不走。”
“我想要那把□□。”夏昭微笑看他，“你昨晚用的那把，可以给我吗？”
鹿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以，小姐。”
“不过，那把枪的后座力很强，我并不建议您用这样的武器。”
“我也觉得不合适。”夏昭附和点头，亮出从公爵那儿取来的马头杖，“我已经有了武器，枪是给他拿的。”
她拍了拍宋朔的肩膀，“你看他的体格怎么样？”
鹿管家略带审视地看过去，宋朔默默站直了身体。
“好吧。”鹿管家无奈妥协，“我会给您那把枪，请跟我来。”
晏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了地下室门口。
夏昭回头看了一眼，故意问：“你离开的话，地下室不就没人看守了吗？万一有不听话的小朋友跑进去怎么办？”
“我是为了保护各位，才守在地下室门口的。”鹿管家回过身，微笑望向站在地下室门口的晏名，露出遗憾的神情，“如果有人实在任性……那我只能祈祷他的平安。”
晏名：“……”
“要小心。”鹿管家几乎是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要知道，恶魔通常来自心底和地底。”
“哦——”夏昭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在鹿管家身后，对晏名摆了摆手，“记得晚饭前回来啊，夜晚应该会更危险。”
晏名：“……”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一行三人离去，扭头看向黑黢黢的地下室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而且感觉像是被玩家和NPC联手骗了的感觉。
他吐出一口气：“E级副本，不至于。”
话是这么说，他将匕首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
“您使用过枪械吗？”鹿管家将□□交到宋朔手里，“这是较为老式的猎枪，一次只能装填两发霰弹，每次都要手动退壳和装弹。”
他再次强调，像个真正担忧他们安危的长辈，“如果是新手，我不建议您使用这样的猎枪。”
“我用过。”宋朔低下头，动作娴熟地将两枚霰弹塞入膛室，他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我十五岁加入过射击俱乐部。”
夏昭歪头：“十五？”
宋朔看她：“你十二的时候我十五。”
夏昭：“……”
懂了，意思是跟她一样是胡扯的。
“放心。”宋朔摇摇头，“剧组里正好用过老式猎枪，还特地学过怎么上膛比较帅。”
夏昭无言：“……实战意义呢？”
宋朔思考片刻：“可以死得比较帅？”
夏昭：“……”
宋朔摇摇头：“我会再找一件近身武器，如果到时候场面混乱，这种大口径猎枪容易伤到自己人。”
他看向鹿管家，“你有多少子弹？”
鹿管家将一盒子弹交给他，再次强调：“请小心。”
“在足够近的距离下，这把猎枪能直接将猎物的脑袋轰掉，如果不是真的心存杀意，请不要用它对准任何……”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夏昭拉着宋朔的手腕抬起了枪口，就对准了他的脑袋。
鹿管家：“……”
他脸上的笑容难得消失了。
夏昭“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笑着松开手，拍了拍鹿管家的手臂：“开个玩笑。”
宋朔打开枪膛，将两枚子弹取出来，重新放回弹匣里，确认数量：“一共八枚。”
“在夜晚之前，我不会装子弹。”
鹿管家恢复一如既往的微笑，对他们轻轻点头。
夏昭回头看他：“放心吧，我们是家人，一定不会擦枪走火的。”
鹿管家无奈地笑了笑：“小姐。”
“不过——”夏昭靠着门，意有所指，“撒图努斯家族的家庭情况似乎也没有这么和睦。”
她手指灵巧地转动着马头手杖，抛起又接住，然后轻轻敲了敲掌心，“家人也会为了金币、感情或者别的什么互相欺骗、大打出手……”
“直到全部死光，对吧？”
鹿管家微笑着沉默以对。
夏昭故意试探他的态度般问：“你觉得我们能活到明早吗？”
鹿管家轻轻点头：“我希望您能活下去。”
夏昭盯着他的眼睛：“那晚上你会保护我们吗？”
鹿管家沉默下来，他轻轻摇头，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这是公爵的试炼，小姐。”
“好吧。”夏昭遗憾地耸了耸肩，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他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
“但是……”他甚至微微笑着，“您可以将我当做替死的羔羊。”
夏昭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他。
她对上那双温驯而悲悯的眼睛，他说：“请不用担心，我不会怪您，我会祈求神明原谅您所有的罪孽。”
夏昭低声问：“为什么？”
“这么慷慨的付出，总得有所求吧？”
鹿管家将手放在胸口，谦卑地弯下腰：“我别无所求，小姐。”
“卑劣如我，唯一拥有的美德就是忠诚。”
宋朔安静地站在一旁，听到这句，才看过来：“你对谁忠诚？”
鹿管家没有抬头：“我当然忠于撒图努斯。”
宋朔收回目光，看向夏昭：“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夏昭问：“你听懂了吗？”
“嗯。”宋朔本来想提醒她别被他表面的忠诚迷惑，但瞥了她一眼，又觉得不用担心。
他平静地分析：“他不是忠于我们，也不是忠于撒图努斯公爵，他忠于‘撒图努斯’本身。”
“古老的姓氏代表着贵族的荣光，无论我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们给我们的身份是‘撒图努斯公爵流落在外的子嗣’，就意味着，他们要将我们纳入‘撒图努斯’这个族群。”
“所以他一直强调我们是家人，即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现在同样代表撒图努斯。”
“我原本一直想不通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理由，但我现在摸到了一点头绪。”
他看向夏昭，夏昭装模作样地一拍胸口：“重铸撒图努斯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宋朔没忍住笑了一声。
“对。”他轻轻点头，“公馆引来了恶魔，撒图努斯家族的所有人变成了野兽的模样，这都表明——公爵背叛了契约。”
“而曾经，撒图努斯是忠诚的代表。”
“虽然不知道具体方法，但我猜——他们想要驱逐公馆的恶魔，弥补曾经的错误，将一切拉回正轨。”
第38章 萨利
夏昭抛了下手中那枚金币, 走到窗口，对着太阳举到眼前：“从天而降的巨大财富，这哪里是对孩子们的考验, 分明是对公爵品德的考验。”
夏昭伸手，摸了摸蹲在她肩头当摆件的乌鸦绒羽，问它，“那么, 你们在这个故事里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红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她，它安静得如同雕像。
宋朔和她并肩而立，一同看向窗外。
公馆外的玫瑰园有些破败，曾经修剪精致的玫瑰丛里荒草疯长，零星的红挣扎着从惨绿焦黄里挤出花苞，莫名让人感受到某种生命力。
宋朔开口：“太阳在落下了。”
“这里的时间流速体感更快一些。”
“嗯。”夏昭点了点头，“昨天只看了一眼，大概看到个章鱼腿，你说今天会不会有大螃蟹之类的。”
宋朔扭头看她：“你想吃海鲜了？”
夏昭笑出了声：“走吧，你不是还要找个趁手的近身武器？”
宋朔举起那根法棍。
“你真打算用它迎敌啊？”夏昭歪了歪头, “万一把敌人喂饱了怎么办？”
“走了，去厨房吃点东西, 我记得厨娘那还有个擀面杖。”
宋朔有些无奈：“总得给她留点防身的东西。”
夏昭随口说：“她不是还有烟熏火腿吗？”
两人一块去了厨房, 就着厨娘的热汤吃了面包。然后两人不止拿走了厨娘的擀面杖，还拿走了一把足够坚硬的铁勺。
他们不过稍微打发了点时间, 窗户外的太阳就又落下了一点，仿佛再过不久, 就要进入夜晚。
夏昭打开怀表看了一眼确认：“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她摸了摸肚子, “怪不得我觉得这么饱，我们是不是一直隔了一会儿就在吃东西啊？”
棕熊厨娘嘀嘀咕咕地说：“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也没什么。”
宋朔看了眼厨房外的走廊, 提醒：“他还没回来。”
夏昭揉了揉肚子：“再等等。”
“出去溜一圈，我想看看那些侍从的房间。”
姚姐目送他们出门，提醒一句：“晚饭就算不吃也要到餐厅，估计会说事。”
“好。”夏昭摆了摆手，忽然看了棕熊厨娘一眼，凑到姚姐身边压低声音问，“我还没有见到我要找的那个人。”
姚姐烧火的动作一顿，听见夏昭笑眯眯问她，“你是不是还知道更多没告诉我们？”
“当然。”姚姐扫她一眼，“但那是我花积分买来的情报，我没有义务就这样跟你们分享。”
“正常流程，活到第三天，你会见到的。”
她瞟了夏昭一眼，“如果到最后都没见到，现实里来找我。”
“好吧。”夏昭站直了身体，没继续问下去，“那我们继续去找找线索。”
她和宋朔两个人，挨个敲响了侍从的房间。
在这个副本她目前已经见过三个E级NPC——鹿管家、棕熊厨娘、杜宾公爵。
剩下的侍从都是普通的F级NPC，相较E级NPC多少有些木然，一旦问题超纲，他们也不会暴露情报，只会木讷缄默。
根据系统888的说法，等级越高的NPC除了拥有更强的能力，也同样拥有更强的自主性。大多数F级NPC只是系统随机捏出来凑数的道具，E级以上的NPC才真正拥有灵魂。
夏昭把跟NPC的交流当做某种消遣，实际上一直注意着怀表上的时间——鹿管家说，六点就算天黑，而十二点后，公馆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太阳落山，怀表上的时间到了五点半。
夏昭和宋朔站在地下室入口，双手环胸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自从他们刻意把鹿管家引走之后，他就没有再回到这里看守，像是某种放任自流。
“还没回来。”夏昭叹了口气，“他不是自称虽然笨一点，但实力还挺靠谱的吗？”
宋朔平静地纠正：“他也没有承认自己笨。”
“但副本里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他如果只看手机上的时间，很有可能还没意识到，马上就要天黑了。”
他主动提议，“去找他吗？”
“找一下吧。”夏昭无奈地耸了耸肩，“好歹是一条小生命。”
“好。”宋朔没什么异议，跟她一块下了楼，伸手正要拧开地下室的门，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及时刹住脚步，拉着夏昭闪到门边，躲过了突如其来打开的门板攻击。
“砰”一声巨响，晏名略显狼狈地死死抵住了门，靠着门板滑落在地喘气。
“哟。”夏昭弯下腰跟他打招呼，“看起来中气十足啊。”
“哎？”晏名有些意外，“你俩怎么……”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伸手捋了把略显凌乱的发丝，笑得阳光灿烂，“你们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夏昭：“没有。”
宋朔：“不是。”
两人否认得异常决绝，无情打消了他的幻想。
宋朔面无表情：“路过。”
夏昭附和点头：“消食。”
“呼。”晏名气得吹了吹额前的头发丝，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就不该对你们两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有什么多余的期待……”
夏昭扔给他一把铁勺，晏名手忙脚乱地接过：“什么啊？”
“武器啊。”夏昭笑嘻嘻地看他，“怕你来不及找武器，给你找了个。”
晏名无言地举起勺子：“……你就不能给我找个帅的。”
夏昭诚实地说：“太帅的也和你不搭。”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最好快点说，马上就要六点了，得去餐厅集合。”
“什么，这么快？”晏名震惊地抬手——他戴着手表，但时间显然对不上，“这下时间彻底乱了。”
“边走边说。”
他站起来，神情难言兴奋，“你们不会猜到我见到了谁！”
宋朔没什么猜的欲望：“别卖关子。”
“哦对对，时间紧急。”晏名见好就收，加快了语速，“给撒图努斯小姐写信的那个男人！”
夏昭有些意外：“男人？”
“对，人！”晏名十分笃定，“虽然已经干巴得脱水没什么人样了，但他完完全全是人类的模样，没有野兽的脑袋。”
“我把那个法棍给他了，他居然就着地上的污水吃了，差点把自己噎死，虽然知道是NPC，但也太可怜了……”
夏昭催促：“重点。”
“哦哦！”晏名回过神，“他说他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名叫萨利，他的父亲曾经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将所有的财富都送给了那位撒图努斯公爵。”
“他一直感到疑惑，但也无从质疑父亲的决断，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他知道了消息——那庞大的遗产本该由他兄弟姐妹中的一人继承，是撒图努斯公爵侵吞了他父亲的巨额财富。”
“而撒图努斯家族中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故，他们搬离了繁华的都城，建造了一座偏僻的公馆，拒绝了任何社交邀请，仿佛是要远离人群。”
“他明白自己不能无谋地上门讨要，于是迂回地接近了撒图努斯公爵的女儿，给她写了一封情书。”
“他谎称自己迷了路，因此不小心接近了撒图努斯公馆的玫瑰园，隔着大片玫瑰见到了撒图努斯小姐的身影，因此被丘比特之间射中，坠入了爱河。”
宋朔静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评价：“听起来漏洞百出的说辞。”
“但天真的撒图努斯小姐相信了。”晏名挠了挠头，“她答应了与对方见面，把他带进了撒图努斯公馆的玫瑰园。”
“而前往赴约的萨利，见到了……”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位拥有猪脑袋的少女。”
“他吓坏了，以为自己见到了恶魔，但对方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模样有什么不对。”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假装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试探地问她公馆的情况。”
“他本来想借着撒图努斯小姐进入公馆，但见到她的模样以后，他确定整个撒图努斯因为自己的贪婪遭到了主神的诅咒……”
“等一下。”夏昭忽然扭头看过去，“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主神的名字？”
“啊？”晏名讲故事讲得津津有味，突然被她打断还有些不满，“你没发现吗，很多副本里都有这种设计，经常有NPC信仰主神，大概算是副本世界里的正统宗教了。”
“这应该也是某种彩蛋吧？”
夏昭：“……”
不，是主神系统见缝插针地在收集信仰点。
眼看餐厅就在眼前，晏名加快了语速：“反正，他确信撒图努斯公馆的人被诅咒了，想要尽快脱身。”
“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他被迫进入了撒图努斯公馆，不得不面对着这群人身兽面的怪物伪装一切正常。”
“但可惜，他最终还是被公爵发现了异常。”
“公爵非常高兴他的到来，认为这是解除诅咒的大好机会，他把萨利关进了地下室，然后在地下室堆满了金币，说是将属于他的金币还给他。”
“但一切依然没有发生改变。”
“所以，公爵认为，他可能需要完全按照那封上的做法，进行一场继承遗产的试炼。”
晏名握紧了拳头，“这就是我们被抓来的理由。”
夏昭侧目看他。
晏名得意地挑眉：“怎么样，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会找到一个大线索的！”
“真了不起。”夏昭的眼中带上些许复杂，“那你觉得，我们的支线该怎么完成？”
“继承遗产和解开诅咒，似乎是二选一的支线。”晏名挠了挠头，“萨利拜托我杀掉撒图努斯公爵，将一切终结在这一代。”
宋朔深深看他一眼，提醒他：“是‘揭开诅咒’，不是‘解开’。”
“啊？”晏名呆呆地把武器放下来，“那我这不是已经揭开了吗？难道是没通知到全部同伴？”
“还有一种可能。”夏昭深深看他一眼，“揭错了。”
晏名：“……啊？”
夏昭叹了口气，伸手挠了挠乌鸦的下巴：“小东西，把你那句台词再说一遍。”
“啊！”乌鸦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重复，“不要相信那个男人！不要相信那个男人！”
夏昭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尖，“你刚刚说，他是人。”
“在这个副本里，我们都是野兽，他似乎是唯一的人类。”
晏名站定在餐厅门口，表情不可置信：“我又被骗了？”
“可你们怎么能确定他说了谎，这只乌鸦没有，你们甚至没见过他？”
夏昭推开了餐厅的门，鹿管家已经提前等在了那里。
他侧首微笑：“您回来得正好，请入席吧。”
第39章 挖墙脚
晏名张了张嘴, 时间紧急，他还有情报没有说完，但现在似乎并不是继续交流的好时机了。
他只好暂且忍耐住诉说的欲望,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的两边座位都已经空了，中年男人在厨房躺着，而小丑面具还躲在玫瑰房里。
鹿管家像第一天夜晚一样盛情款待了他们，只是这次夏昭的肚子已经没多少空隙, 只是意思意思尝了下味道。
倒是晏名没吃午饭，一个人大快朵颐，消灭了不少食物。
鹿管家耐心等待他们用餐结束，才温和开口：“晚饭后，请各位小睡一会儿吧，十二点过后，我会提醒大家参与战斗，记得带好武器。”
夏昭特意问了一声小丑面具：“没有出现在这里的人，你也会去提醒吗？”
“当然。”鹿管家温柔点头，“只要他愿意听。”
她特意看了眼晏名, 他撇了撇嘴，但是也没什么异议。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鹿管家为他们打开餐厅大门, 晏名忍不住催促：“没了？没别的要说的了？”
鹿管家疑惑地看向他：“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晏名：“……”
餐厅里几双眼睛盯着他，晏名张了张嘴, “距离打架还有点时间？算了，我不问什么, 你回去吧, 我们自己安排。”
他回头，对夏昭和宋朔挤眉弄眼, 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刚刚进餐厅前他没说完的话。
夏昭看了宋朔一眼：“你昨晚没睡，要不先睡一会儿，我看看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不困。”宋朔断然拒绝，“一起。”
“那我先走了。”姚姐越过他们，并不打算和他们深入交流，“晚上见。”
“哎，你……”晏名有些想叫她，最后还是转过了身，挠了挠头，“又生气啊。”
夏昭上下打量他：“你倒是不气了。”
“我反应过来了。”晏名一点不记仇的模样，压低声音说，“她不让我杀小丑面具是有原因的。”
夏昭眨眨眼：“我让你杀你也不杀啊。”
晏名噎了一下：“……这个涉及到我的原则，之后再说，重点不是这个。”
他竖起一根手指，“重点是，她不让我杀小丑面具，是因为留着他后面有用。”
“你还记得那封信里写的，商人有五个孩子，咱们现在有五个人。”
“但是……”
他指了指地下，“楼底下还有一位萨利，所以，他们其实只需要四个人。”
“他们让我们跟怪物战斗，就是想让我们死一个人，当然，有我在，今晚暂时不用担心，但即便我们都活下来，明天，他们也会像今天把老张带走一样……”
他眯起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一家可都不是好人！”
“别急。”夏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物角色还没解锁完呢，急着推理什么。”
“啊？”晏名一怔，“都齐了啊，还有谁……你说那个小男孩？他、他是不是跑出去了？”
“不是。”夏昭挑眉，“还有恶魔。”
“啊？”晏名疑惑地眨了眨眼，“恶魔……恶魔不是个设定吗？哦——”
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你说晚上的那些！那些应该就是类似兽群的东西吧，不会跟我们交流的。”
“好了。”夏昭怜爱地看着他，“你回去睡会儿吧，别为难你的脑子了，动脑的事有我俩呢，晚上打架你多花点力气吧。”
“好嘞！”晏名先是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接着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嗯？”
他眨眨眼，“是不是变着法骂我呢？”
……
夏昭回了房间，先扭了扭门把手，确认宋朔那间玫瑰房里依然有人，这才一起回了乌鸦房。
进了屋，她把宋朔往床上一推，自己拉了椅子在他床前坐下，打开怀表：“你睡吧。”
宋朔猝不及防仰倒在床上，缓缓撑着床垫坐起来看她：“我不困，你要做什么？”
夏昭一手拿着怀表，一手亮出那枚金币，灵活地抛起接住：“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的话，我们这次的目的应该就要上门来了。”
宋朔一愣：“目的？”
“当然。”夏昭收起金币，“虽然什么撒图努斯的诅咒、继承遗产、活过三天是这个副本的任务，但我的任务从来就只有——挖角优秀员工林航航。”
她偏过头，“哦，这个副本他应该不叫林航航，多半有个应景的外国名，说不定就以他最喜欢的路西法命名呢。”
宋朔坐起来：“所以，你在等他？可你怎么确定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按照姚姐的说法，还要等等。”
夏昭晃了晃手中的金币：“还记得那句台词吗？”
宋朔垂下眼回忆，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肮脏的灵魂会吸引恶魔的垂青，而输给欲望的野兽会失去人类的外皮’那句？”
夏昭打了个响指：“记忆力真不错啊。”
宋朔盯着她：“可你又不是肮脏的灵魂。”
“我当然是了。”夏昭一脸严肃地举起手中的金币，“我侵吞了不属于我的巨额财产。”
宋朔：“……巨额？”
夏昭笃定地点头：“巨额。”
“这么大的罪过，至少得派个路西法等级的恶魔来找我……啊！”
夏昭指着宋朔身后那幅画，“来了，画动了！”
宋朔回身，正看见原本挂在床头的乌鸦绅士画像上，逐渐浮现了一张惨白的面孔。
毫无疑问，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曾经见过一面的老熟人林航航。
他此刻的模样更接近上次夏昭离开时见到的恶魔形态，平心而论，猝不及防看见这样一张脸从画上浮现，应该还是挺吓人的。
如果不是他们早就在等着他的话。
夏昭笑容和煦：“我就猜主神家肯定也没那么多NPC，一个E级副本，塞四个E级NPC差不多了，恶魔大概也就你一个。”
恶魔林航航：“……”
他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沉默地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缓缓往后退了退，似乎是想要就此离开。
“哎等等！”夏昭赶紧亮出手中的金币，“没走错，是在这！”
林航航后退的动作停住了，他沉默片刻，缓缓从画中走了出来，背后的黑色羽翼展开，带来某种奇异的压迫感。
他低下头，让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避免和她目光对上，这才生硬开口：“你拿走了不属于你的金币。”
夏昭配合地点头，特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收获：“嗯嗯。”
“根据某个契约。”林航航的脑袋更低，一口气说完，“你会遭到诅咒逐渐变成野兽。”
夏昭肯定地点头：“对对。”
“上面是这么写的。”
林航航飞快地看她一眼，沉默下来。
宋朔都有些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加油。”
夏昭叹了口气：“你说主神是不是有点过分，让这么内向的小朋友当引诱人堕落的恶魔……”
“他连跟陌生人说话都够呛。”
林航航沉默地别开了视线，木然地念了句台词：“……你不想变回原样吗？”
“我知道你们来自公馆之外，有些奇异的地方，但你真的确定，肉丨体的变化，在离开公馆之时就会消失吗？”
“嗯嗯。”夏昭点头应和，“剩下的我帮你，我可以自己走流程的。”
“仔细想想，在副本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所以这对耳朵完全有可能会被我带回现实世界。”
她像是为了给林航航一个良好的反馈，拉住了宋朔的手臂，假装着急地说，“怎么办呀小黑，咱们这么回到现实世界，肯定会被当成怪物的！”
宋朔沉默地看她一眼，配合地点了下头：“嗯，怎么办。”
“怎么办呢尊敬的恶魔大人？”夏昭看向林航航，“您既然到来，就一定有办法。”
“请问，怎么样才能解开撒图努斯的诅咒呢？”
林航航嘴巴微张，夏昭制止了他，自己继续往下说，“哦不对，不一定是撒图努斯的诅咒，我是说，解除变成野兽的诅咒。”
“……是的，我有办法。”林航航左手不自觉捏紧了衣角，“但你需要付出足够取悦魔鬼的代价。”
夏昭问：“是跟撒图努斯公爵一样的代价吗？”
林航航沉默下来。
夏昭提醒他：“这个流程只能你走了，我不知道答案。”
他本来不想回答，只是突然想起上一个副本的一些事——他们特意转达了他母亲的近况，那朵飘飘悠悠落下来的纸玫瑰，还有……
她拆掉了那个副本。
林航航终于开了口，他并非以这个副本里的“恶魔”一角开口，而是以“林航航”的身份开口：“你……来拆公馆吗？”
夏昭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拆迁队的。”
林航航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应答，他说：“哦。”
然后气氛陷入了尴尬。
“我们来找你的。”幸好夏昭不容易尴尬，她轻轻郑重对他伸出手，“你好，我们公司经过这几天加班加点的发展，终于够资格雇佣你了，你愿意脱离主神副本跟我们走吗？”
林航航一瞬间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他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提醒：“他听得见！”
“就是要他听见啊。”夏昭发出几声坏笑，攥紧拳头，“我就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我玩他的副本，挖他的NPC，还要赚他的积分！”
林航航：“……”
“哦，我猜他不会告诉你。”夏昭笑弯了眼，“副本一旦开始，他就没法干涉这个世界了，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真的？”林航航环视房间一圈，“应该是真的，不然他肯定会来找你。”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突然松了口气，第一次主动对上夏昭的视线，“我可以告诉你通关的办法。”
“哎不用！”夏昭断然拒绝，“我感觉我们猜的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太放水，给我们该给的情报就好了。”
“但我需要你帮我另一个忙。”
“好。”林航航先答应下来，而后才垂下视线，似乎是担心自己说了大话，他问，“……不难吧？”
“应该不。”夏昭往他身边挪了挪，林航航微微睁大眼，默默往后退了退，拉开了安全社交距离。
“咳。”夏昭努力摆出和善的笑容，不过配上她的头套，依然还是相当可疑，“你跟这个副本的同事，相处的怎么样啊？”
“方不方便……拉他们一块跳槽？”
林航航沉默片刻，僵硬地扭过头，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我刚来，跟他们也不是很熟。”
“那我帮你写个小纸条。”夏昭换了个提议，“你帮我给他们，你给的比较有说服力。”
林航航松了口气：“好！”
片刻之后，缓步走上二楼的鹿管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天花板上冒出来的恶魔脑袋。
他飞快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没有玩家在场，这才温和开口：“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
林航航避开了视线，往下沉了沉，露出手中举着的字条——“跳槽吗朋友？薪资可谈待遇从优，快来跟我一起暴打老东家吧！”
第40章 入夜
鹿管家盯着他手中的纸条, 脸上的温和笑意转成浅浅错愕，他下意识的反应和林航航一样，飞快抬头望向上方, 似乎在警惕某道自上方落下的视线。
然后他才开口：“这是谁……”
林航航又缩回了天花板里，临走时匆匆留下一句：“她说，你能猜到。”
他说完，调转纸张, 露出后面的一行字，“其他我也不清楚……我去找下一个。”
他说话又轻又快，说完也不停留，悄无声息地就缩进了天花板里。
接着，他如法炮制，举着那张牌子，在棕熊厨娘、杜宾公爵面前都晃了一遍，但没做任何解说。
反正，夏昭也只跟他说，让他把这张纸条给其他NPC看看, 其他的也没做要求，而且……
她也只让他将纸条给这三位看了。
马上就要入夜了。
林航航往窗外看去, 月亮高悬, 副本里不会有天气变化，每一天的月亮都一模一样。
他没见过这里下雨, 也没见过阴天，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今夜好像有风。
……
“哒”一声, 夏昭合上了手中的怀表, 公馆内钟声回荡，提醒着他们——午夜降临, 考验开始。
鹿管家相当守时，几乎同时敲响了房门—独家文都在南极生物群八以四八咦⑥九六③整理发布—乌鸦房在走廊尽头，他应该是一路走来，带着众人在她门前集合。
夏昭和宋朔对视一眼，打开了房门，不出所料，门外站着姚姐和晏名。
没等她发问，晏名就主动说：“玫瑰房里有人，但他不肯开门。”
“随便他。”姚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止他，另一个也不见了。”
晏名错愕看过去：“啊？”
宋朔眉头微蹙：“是不是出事了？”
“不可能。”晏名下意识否定，“他没死！”
“哦对，你能感知到他活没活着。”夏昭微微点头，“没事就好。”
她注意到鹿管家正打量着她，目光似乎带上些许探究，仰头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笑容：“鹿管家知道他在哪吗？”
鹿管家从略微出神的状态里抽离，温和应答：“请不用担心，我暂时将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
“既然答应了诸位暂时留下他的性命，我也不会就这样将他留在楼下等死。”
姚姐稍稍松了口气：“好吧，还活着就好。”
夏昭悄悄凑到晏名身边，压低声音问他：“你现在还能确认小丑的死活吗？”
晏名摇摇头，也压低声音回复她：“一次只能盯一个人！”
“哦——”夏昭瞥了他一眼，这么简单就暴露了自己的技能，这家伙还真是单纯。
系统888已经跟她讲解过了，身份卡一般会携带某些与职业相关的技能或机制，还怂恿她在副本中把那一次抽卡次数用了。
据它所说，在副本内抽卡更有概率抽到副本相关的物品，算是某种玄学。
但对于夏昭来说——只是她会抽到副本里的垃圾，还是现实世界的垃圾的区别。
夏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转头看向鹿管家，等着他接下来的安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十二点钟声响过之后，她就听见了些许嘈杂的声音。
鹿管家引着他们走向楼梯：“怪物会从地下室涌入公馆。”
夏昭注意到鹿管家手中换了一把枪，显然公馆还有不少武器库存，但枪械并不适合大部分人使用。
“棕熊厨娘已经守在了地下室门口，它们一时半会儿上不来。”鹿管家神情严肃，“整个二楼由我负责，而三楼由公爵大人亲自镇守。”
“你们可以自己选择待在哪一层，但请不要忘记，这是公爵大人的考验。如果躲在太安全的地方，没有狩猎一只猎物……或许会失去继承遗产的资格。”
姚姐仔细问了一句：“选定了地方不能换吗？”
“当然不。”鹿管家哑然失笑，“只要保护好公爵大人，安全度过今晚就好。”
“我们会尽力拦住它们，不让它们前往三楼，但如果真的无法阻拦，还请您且战且退。”
他的眼中隐隐闪烁担忧，“请您注意安全。”
姚姐没把他的话当真，看向其他人：“先去地下室，尽量每人杀一个，然后退回安全地区怎么样？”
“先去地下室同意。”夏昭点点头，“后面再说。”
姚姐深深看她一眼：“随便你，但最好别死了。”
鹿管家站在二楼楼梯口注视着他们：“如果遇到危险，请随时回来。”
夏昭摆了摆手。
“我走前面！”晏名活动了下筋骨，将一把大勺抗到了背上，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放心好了，这种场面交给我！”
几个人都没跟他争第一。
才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两步，底下的嘈杂声就愈发明显，棕熊厨娘的怒喝声中气十足：“滚开！尝尝老娘的腌渍火腿！”
夏昭一呆：“……她不会真的扛着火腿去打架了吧？”
晏名的脸色比她更加凝重：“跟怪物打完架的火腿，她不会还打算做给我们吃吧？”
宋朔：“……”
他无视了这两人不合时宜的发言，观察着厨娘的动作，把擀面杖换到了右手，“物理攻击能正常起……”
一滴黏液落到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台词。
宋朔眉头一皱，脸色不太好看地往上看去——上面倒挂着一只软泥怪和触手怪的结合体，正张着下腹部有着一口乱糟糟尖利牙齿的大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粘液。
第二滴粘液落下的同时，它将身体如同一张网一样打开扑下来。
宋朔抬起擀面杖，击中它时擀面杖几乎陷入它的身体里，像是被一滩烂泥裹住，然后面目可怖的怪物就这么被击飞了出去，“噗叽”一声砸在了墙上，变成了一滩没有生机的黑泥。
晏名：“……弱得超乎想象啊。”
“它们不是NPC。”夏昭有系统888帮忙分辨，提醒了他们一句，“都是道具。”
她站到宋朔身边，“就跟夜校里那些布娃娃同学一样。”
宋朔轻轻点了下头，抬起手中的擀面杖——刚刚攻击过后，些许粘液沾到了擀面杖上，造成了轻微腐蚀。
这么看来，他们的武器并不能撑太久。
晏名略微思索，亮出了手中那把匕首，试着迎上朝他袭来的怪物，锋利的匕首如泥牛入海，直接就被怪物包裹了进去。
“松开！”晏名气急败坏，拎起勺子就是一下。
勺子攻击立竿见影，怪物瘫在了地上，吐出了他那把锋利的匕首。
“怪不得他们要让我们找好武器。”夏昭看着晏名龇牙咧嘴地捞自己的匕首，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来其他神兵利器在这里也不太管用啊。”
棕熊厨娘回过身，扛着一根被腐蚀了不少的熏猪腿瞪他们：“让开点，地下室门口就只有这么大，你们是打算跟自己人打起来吗？”
姚姐趁机尝试着用手中的菜刀杀死了一只怪物，而后往后退了两步：“那我先上去。”
“掰——”夏昭轻快地跟她打了招呼。
姚姐后退两步，也没立刻回到二楼。
棕熊厨娘一个人堵在了门口，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一楼走廊里现在还算安全。
她像是有些无奈：“你们总不会打算跟他们一起拼命吧？”
“当然不。”夏昭理直气壮地说，“我有我的目的。”
姚姐叹了口气：“小黄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摇摇头，后退两步，“记住，他们只说别让怪物打到三楼，没说非要把它们堵在地下室门口。”
“我去上面等你们。”
“好。”夏昭轻快地应了一声，“再上去一个吧？咱们可以轮班。”
晏名积极响应：“行！我还能打一会儿，你们先上去吧！”
姚姐无言：“……我可没答应跟你们轮班。”
“哎呀。”夏昭对她摆摆手，“多见外啊。”
“小心点。”棕熊厨娘忽然如临大敌，“有个大家伙要来了！趴下！”
几人都没逞强，非常听话地瞬间趴了下去，因此没被横飞的地下室大门击中。
门内，比他们见过的黏液怪物都大了几倍的大家伙，挥舞着触手从门框里挤了出来。
宋朔伸手把夏昭从地上拉起来，夏昭正好顺手给身侧的怪物补了一下，成功完成了一次击杀。
她招呼了晏名一声：“冷静点，今天估计要打一晚上呢，留点体力。”
她回过头，看到宋朔正面无表情地擦着肩膀。
“怎么了？”夏昭好奇地问，“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什么。”宋朔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只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怪物。”
夏昭看了眼脚边黏糊糊的怪物尸体：“这种怪物？”
宋朔别开视线：“不吓人只是恶心，动不动就跳脸的那种。”
“确实。”夏昭附和点头，“而且弄得一地都是，打扫起来也很麻烦吧。”
“而且它们的尸体并不会消失，在地上堆积太多也会影响我们的行动。”宋朔看向最前方的棕熊厨娘，她脚边堆积的怪物尸体最多，黏液已经时不时溅到她的腿上。
尽管她看起来并不在意，但显然，他们必须要从门口往后撤一些了。
“喂——”夏昭招呼着棕熊厨娘，“后撤后撤！”
棕熊厨娘已经杀红了眼，握着猪腿一点不退：“别开玩笑了，我可不会……”
“这是战术！”晏名一勺子抡开一只怪物，试图跟她讲道理，“咱们摆开阵型再跟他们打！”
棕熊厨娘看起来不太听劝，她像是铁了心要守住地下室大门，直到夏昭双手合十，放软了语调：“拜托了，快回来一点，我会担心你的！”
棕熊厨娘回过头去，嘴里嘟嘟囔囔：“既然害怕就别凑这么前！”
然后她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
晏名无言以对：“……她还真吃这一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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