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平静。
地下室里涌出来的怪物源源不断, 仿佛永远没有穷尽，即使战斗力低下到一勺子就能打死，也相当能够消耗体力。
幸好副本中的NPC体力也近乎无穷无尽。
棕熊厨娘拎着火腿奋勇杀敌, 要是在古代，多少得封个镇国大将军的名号。
可即便这样，他们也不得不且战且退，一楼逐渐被漆黑的黏液占据, 没了落脚的地方，他们被赶上了二楼楼梯。
“呼——”晏名退到二楼，扛着基本只剩下柄的勺子一屁股坐下来摆手，“不行了不行了，交换选手！”
姚姐喘着气，侧身靠着楼梯扶手：“换人。”
“好！”夏昭拎着明显短了一截的手杖，拉着宋朔接替了他们俩的位置。
鹿管家就站在二楼楼梯口，端着一把老式□□，目光专注地盯着向上蔓延的黑色黏液。
他温柔地鼓励着：“不用担心，很快天就要亮了, 它们上不来。”
晏名几乎倒在地上，哀嚎一声：“哥, 鹿哥, 刚刚那怪物口水就要滴我头顶上了，你好歹开一枪啊！”
鹿管家露出为难的神色：“它们还没有上二楼。”
“NPC都有自己的行动准则。”姚姐翻了个白眼, “你都不听规则吗？怪物上了二楼他才动手。”
“哎——”晏名唉声叹气，忽然又反应过来, “可你刚刚不还说不参与的吗？怎么又跟我们轮班了？”
姚姐动作一僵：“我怕你们都死了才帮忙的。”
“对对对。”晏名笑起来, “哎嘿——”
姚姐翻了个白眼，径直给了他一脚。
“啊——”晏名龇牙咧嘴地嚷嚷起来, 给楼下战斗的两人加上了一阵嘈杂的背景音。
又经过了几次轮班，夏昭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窗边已经透出了微光，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她站起来，仰头看向三楼：“我上去一下。”
鹿管家似有所感，安静地注视着她，看她一步步踏上了三楼的阶梯。
杜宾公爵就镇守在三楼楼梯前。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双腿岔开，居高临下的目光落下，带着上位者睥睨的气势。
——如果不是手杖被夏昭讨要走了，他现在拄着马头手杖，或许看起来会更有气势一点。
他沉默而威严地坐着，像镇守公馆的石像，见到夏昭的一瞬间，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
夏昭：“……”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配合地点头，“注意身体。”
杜宾公爵简短地回答：“嗯。”
他目光带着探寻，“你来做什么？”
夏昭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转身跟他一起往下看：“公爵大人，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杜宾公爵没有回答。
夏昭偏过头看他，继续问：“喜欢这个身份吗？”
杜宾公爵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他意识到了什么：“……是你让恶魔传达了那封信？”
夏昭笑起来：“啊，对，我是跟恶魔做了个交易。”
“我应该不是这座公馆里，第一个和恶魔做交易的人吧？”
杜宾公爵安静了片刻，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这里很好，比其他地方好。”
他似乎在说公馆，但又似乎在说别的。
“外面更危险。”杜宾公爵目光深沉，“有时候，我们都不得不成为凶手，但我更喜欢这里，至少我还能保护什么。”
夏昭注视着他，配合地帮他圆上话题：“是的，保护撒图努斯的荣光，保护……家人。”
杜宾公爵确信她听懂了，因此收回了目光，神色淡漠：“去吧，天要亮了。”
“嗯。”夏昭点点头，体贴地说，“你们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杜宾公爵若有所思地看过来：“那你呢？你打算做什么？”
“趁你们睡着，在这间公馆里肆无忌惮地探索一番。”夏昭故意指了指下方，“比如深入敌营，去看看地下室到底藏着什么，这些恶魔的爪牙又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杜宾公爵目光沉沉：“你不是和恶魔做了交易，他没有告诉你吗？”
“那样就太无聊了。”夏昭将手放进口袋里，“我让他在不会完成支线任务的情况下给了我一点提示。”
她笑眯眯地提议，像是根本没把副本的危险放在眼里，“任务要我们在这里待三天，今天晚上，我们举行欢庆的晚宴吧？一直通宵，直到太阳升起。”
杜宾公爵注视着她：“欢庆？”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即将通关副本。”夏昭一根根竖起手指，“庆祝我们终结了撒图努斯家族的诅咒，庆祝不会再有黏黏糊糊的泥巴果冻把地面弄得一团糟，庆祝所有人即将离开这个鬼地方。”
“怎么样，这样一想，明天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吧？”
杜宾公爵双手交握，似乎有些无奈：“……我没有宴会的准备。”
“那就从现在开始准备。”夏昭指了指他身后的太阳，“看，新的一天了。”
“你当了那么久听话的公爵了，偶尔做一点剧本之外的事，也没什么吧？”
杜宾公爵直视她的眼睛，他缓缓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就能将她完全笼罩。
他垂下眼，语调低沉，像个溺爱子女的无奈父亲：“夜晚我们要抵御地底的恶魔爪牙。”
“如果今夜它们真的不会再来，那就……”
他眼中似乎隐隐带上笑意，“开一场宴会吧。”
“就这么说定了。”夏昭脚步轻快地跳下去，“你可以叫他们准备起来了，我说的。”
“哦对了，今天白天你要带走一个人对吧？房间里的那个小丑交给你，我们已经选好了。”
杜宾公爵：“……我还没说缘由。”
“因为你收到了自己的一个孩子的死讯。”夏昭帮他把台词说完了，“所以，实际上你只有四个孩子，我们之中，还有一个伪装的人类，你要把他找出来。”
夏昭歪头看他，“正巧，他没完成你布置的任务，就他吧，怎么样？”
杜宾公爵点了下头：“好。”
他目送夏昭下了楼。
楼下鹿管家已经带着侍从开始打扫公馆——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双手仿佛有魔法一样，几个人匆匆跑过，昨夜被糟蹋得不像话的地板墙壁就恢复了原样。
鹿管家注意到她下楼，转身露出温和笑意：“恭喜您平安，小姐。”
“同喜同喜。”夏昭的心情很不错，转达了杜宾公爵答应举办宴会，以及跳过今天的流程，把小丑面具抓起来的命令。
鹿管家神色稍稍诧异，但没有任何怀疑，他温和鞠躬：“是，小姐。”
晏名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活动了下腰酸背痛的肩背，悄悄挪到夏昭身后，问她：“真的把小丑面具交上去？”
夏昭奇怪地看他：“那不然交你？”
“也不是。”晏名撇了撇嘴，仰头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就是觉得，让他送死也有些过意不去。”
“哎，我这该死的良心。”
姚姐嗤笑一声：“白痴。”
她真情实感地松了口气，“那今天的流程跳过，白天可以补觉？”
鹿管家轻轻点头：“请您随意休息。”
夏昭笑眯眯对她招手：“晚上举办宴会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姚姐沉默片刻，提醒她：“这个任务的‘三天’时间很宽泛，不用我们待够72个小时，只要跨度有三天就够了。”
“你老实一点，今天零点一过，我们就通关了。”
她抿了下唇，“有要做的事，也趁早做完。”
晏名奇怪地看着她：“她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好了？”
姚姐没什么好气地回答：“管得着吗你？”
晏名忍不住咂舌：“真是喜怒无常啊。”
宋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勉强回答：“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今天是最危险的一天。”
“剩下的，只要她不主动接触支线任务，就能安全度过副本，当然会放松不少。”
“今天最危险？”晏名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疑惑地问，“今天不是就补觉吗？”
宋朔深深看了他一眼。
夏昭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佛送到西，你就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讲吧。”
晏名虚心地低下头：“老师，您说。”
“嗯。”宋朔无奈地应了一声，“这是个个人本，一开始就说明了，所以，如果顺利的话，所有人都会天然对其他玩家有些防备。”
“嗯——嗯。”晏名表示这部分自己听懂了，让他继续。
“姚姐算是这类副本里的正常玩家，和其他人保持一定限度的合作，但也不会完全相信对方。”宋朔双手插兜，“第一天，如果不是有人坚持没吃食物，他们应该也会想办法淘汰一个玩家。”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玩家内投。”
晏名睁大了眼睛：“啊？”
“姚姐提前购买过副本情报，她大概知道这点。”宋朔继续往下说，“她肯定注意到了有人没吃食物，所以第一天没做任何特别举动，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晏名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啊，今天还要淘汰一个人我也知道，但我不知道他们淘汰的方式。”
“如果也是玩家内投……”
宋朔和夏昭站到了一起：“我们俩不会互投，甚至可以算作绑票。”
“你一直跟着我们，在她看来，很有可能就是想要争取我们这两票，第二天把她投出去。所以她才要想尽办法，不让小丑面具死掉——他甚至有可能是姚姐救回来的。”
“有小丑面具在，她才会安全。”
晏名眼睛微微睁大：“啊？开什么玩笑，我又不知道！”
“她觉得你会知道。”夏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尤其从你说自己是‘守序者’组织来的以后。”
“谁能想到啊，你都有组织了，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
晏名脑子里拐了几个弯，总算恍然大悟：“所以，在她看来我就是身为‘守序者’组织，还跟她耍小心眼，想拉你们的票把她害死的小人？”
他一拍手，“怪不得她那么讨厌我！合理了！”
宋朔有些无奈：“她很早就表明了态度，她不想跟其他人争这些，她只想活下去。”
晏名试着自己解题：“如果我们正常勾心斗角到现在，那折腾了一整晚，还要互相投票送一个人去死，应该会爆发激烈冲突。”
“所以她才那么紧张！”
宋朔摇摇头纠正：“其实不会死。”
“嗯？”晏名挠了挠头，“不会吗？哎，你去哪？”
夏昭头也没回：“心眼补习小课堂结束，我们该去地下室了，还有人等我们呢。”
她笑起来，“你不是还在下面见到一个人吗？”
“昨晚那么大暴动，你说他死了没有？”
晏名瞬间变了脸色，一阵风一样蹿了下去：“坏了！萨利！”
夏昭幽幽叹了口气，面带遗憾：“补习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宋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42章 欺骗
晏名一溜烟冲向地下室。
昨晚他们亲眼看见, 这里的门被身形庞大的怪物撞开，但才一会儿没见，棕熊厨娘已经指挥着侍从装上了一扇新门。
看见他们过来, 棕熊厨娘还有些意外：“你们还不去休息吗？”
她板着脸数落，“明明熬了一晚上，可别仗着自己年轻不当回事！”
“嗯嗯。”夏昭乖巧地应下来，“你也早点休息。”
棕熊厨娘板着脸转过去, 在围裙里摸索着掏出一颗糖果，放进夏昭手里，嘴里还抱怨着：“真是的，你可真是个胡来的小姑娘。”
晏名表情复杂：“……你还真的就吃这一套啊。”
“哎算了，我们要进去一趟。”
他观察着棕熊厨娘的表情，“现在不是夜晚，里面应该不算危险吧？”
棕熊厨娘瞥了他一眼：“随便你。”
“我只是个厨娘，可管不了你们爱去哪里撒野。”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晏名还记挂着那个干瘦男人的安危，只好双手合十对她告罪：“放心, 我们不是找死。”
“我们只是担心萨利的安危……”
棕熊厨娘一怔：“谁？”
“啊。”晏名表情一滞，僵硬地看向两人求助, “就、就是那个……”
他说漏嘴了！
夏昭：“……”
她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把这说出来。
宋朔沉默片刻：“……他真不是装的吗？”
夏昭诚实地说：“不太像。”
“也对。”宋朔收回目光, “看着演技没那么好。”
棕熊厨娘像是想起了那个人，她猛地转过身来, 步步逼近晏名：“你要找萨利？那个虚伪的骗子！”
“等等！”晏名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反应，疑惑地看向她, “你为什么……咱们得讲前因后果啊！”
“虽然他借情书接近撒图努斯小姐是很不地道, 但是他也没别的办法了，本质是因为公爵不对, 强占了他家的财产，他才出此下策的！”
他一脸正色，“他欺骗了那位小姐的感情，算是德行有亏，但是公爵可是实打实的犯罪！我是不知道撒图努斯小姐知不知道公爵做过这些事，如果她知道……”
夏昭和宋朔站在一块，看着事情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她略微偏过头，压低声音有些感慨：“他居然试图给NPC普法。”
“嗯。”宋朔也有些无奈，“先听。”
那位厨娘好像知道什么。
棕熊厨娘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小姐已经死了！萨利也已经死了！”
“我可怜的小姐可从来不知道什么罪过，是那个该死的骗子，一开始把自己装成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什么！”晏名错愕地看向地下室门口，“萨利死了？昨晚死的？”
他的脑袋总算运作了一下，他自己否认了这个说法，摇了摇头，“不、不对，前天地下室也有怪物出来，要死他之前就该死了，那他……”
“他很多年前就死了。”棕熊厨娘冷冷地说，“看来你知道点什么，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被人欺骗。”
“听好了，小子，撒图努斯小姐当年确实收到过情书，我可怜的小姑娘以为遇到了童话故事般的爱情，傻傻地跑去了玫瑰园，但那里可没什么白马王子，只有个试图混进公馆、无耻冒充年轻小子的老男人！”
晏名嘴巴长大，发出了一个可笑的疑惑音节：“……啊？老男人？”
“他已经四十了！”棕熊厨娘暴跳如雷，“还敢对我的小姑娘说什么‘懵懂莽撞的爱情’！我当初应该在他踏入公馆的第一步的时候就敲碎他的颅骨！”
晏名噎住了。
“网恋有风险，见面需谨慎。”夏昭扭头看向晏名，“你不是已经见过萨利了吗？”
“他、他都快成脱水的干尸了！”晏名无辜地瞪大了眼，“我哪还分得清年纪啊！”
晏名有些心虚：“他那个……一把年纪还用爱情手段欺骗小姑娘确实很不对啊。”
“我、我也没帮他澄清这个呀……不对，重点是他怎么可能已经死了？那我见到的，是……鬼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摸着下巴琢磨，“这些动物护卫就像是撒图努斯家成员的灵魂在保护我们，那萨利的灵魂也遗留在此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可能。”棕熊厨娘生硬地说，“他们留在这里是因为与魔鬼的交易，但萨利不是撒图努斯家的人，他只是平凡地死去了。”
“当初，那个蠢货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暗中调查撒图努斯家族的一切。终于，他找到了那个契约，得知了撒图努斯遭受的一切都是背弃约定的诅咒。”
“我可怜的小姐，当年还觉得，这家伙只是年纪大了点，本质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棕熊厨娘有些咬牙切齿，“终于，她也明白了，这个骗子只是为了复仇而来。”
晏名小心翼翼地问：“那他怎么死了？不会是撒图努斯小姐把他……”
“哼。”棕熊厨娘冷哼一声，“她如果是个能这样狠下心的姑娘，我就不用担心她了！”
“她相信了对方的话，决定帮他，算是弥补撒图努斯的错误。”
“她想将财富还给他，还拜托他联系那几位兄弟姐妹，想将所有不属于撒图努斯的财富都还给对方，但是……”
棕熊厨娘黑珍珠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但是她离家远走的父亲，正巧在这时候，带着恶魔回来了。”
“萨利死了，被公爵大人杀死，埋在玫瑰园里做肥料，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试着去挖一挖他的尸骨。”
晏名目光迷茫：“那、那下面的那个人是谁？”
“在地下与恶魔为伍。”棕熊厨娘定定看着他，“那他当然就是……”
“嘘——”夏昭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等一下。”
“现在说就没意思了！”
她拎了晏名一把，“一会儿再告诉他！”
棕熊厨娘“哼”了一声，警告他们：“小心一点！你们最好别被他骗了。”
夏昭信誓旦旦地点头：“放心吧，我又不会像他一样傻。”
晏名：“……”
他似乎想到了某种不愿面对的可能性，一时间没能反驳，安静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他难得不是很想参与，“要不我也会去补个觉……”
夏昭和宋朔一左一右拎住他的肩膀，无情地把他拖进了地下室。
根据地下室门外的惨状推测，这里面应当被那些怪物的□□糟蹋得无处落脚，但门内部却出乎意料的干净，就好像从未经历过怪物侵袭。
或许……这些东西根本不用打扫，到了太阳升起的时候，自然就会消失。
地下室光线昏暗，宋朔取出一只手电筒——他们这次有备而来，不用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仰仗手机了。
他们面前还有一条走道，通往更深的地下，手电筒的光柱扫下去，几乎深不见底，仿佛通往深渊。
夏昭轻声开口：“这种地方能爬上来怪物也不意外了。”
“这里应该是后来挖的。”宋朔摸了摸四周的墙壁，“痕迹不太一样。”
“他们为了阻止怪物入侵楼上，应该是尝试着在这里挖了更深的坑洞，以延长它们往上爬的时间。”
“嗯——有道理。”夏昭看向一声不吭的晏名，“吱个声。”
晏名瞥她一眼，蔫蔫“吱”了一声。
“哎。”夏昭沉痛收回目光，“看样子是深受打击了。”
“我不明白。”晏名嘀咕一声，“副本要把我们弄死在这里，对我们喊打喊杀我都认了，可这个副本……那个骗我这个也骗我，把我耍的团团转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观众看得有趣。”夏昭发出一声轻笑，但眼睛却没笑，“光看动作片观众也会无聊的，所以要给他们找一点乐子，比如玩家勾心斗角却最后落入陷阱自取灭亡，又比如NPC之间的互相残杀。”
“这些都是为了，让未知的观众看得开心。”
“不过……”
她转过头，露出笑意，“有些人装神装的久了，他会忘记，自己其实也只是观众乐子的一部分。”
晏名拧起了眉头。
他虽然没想得太明白，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地下：“下去吧，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他的。”
手电筒的光线往下，像一束光照亮了坑洞中间的囚徒。
他像一具干瘦的骷髅，几乎只是骨头架子上挂了一层皮，一眼看去就能看见骨头的形状，模样称得上触目惊心。
很难想象，即使变成了这幅姿态，他居然还活着。
“谁？”被光线照到眼睛，男人发出了干哑的声音，紧紧闭上了浑浊的双眼，“是谁？”
晏名撇了撇嘴正要开口，夏昭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后站站，这才一步步走下，回答了他的问题：“是他叫我们来的，萨利。”
“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你需要食物和水吗？天哪，太可怜了。”
宋朔瞥了她一眼——如果她脑袋上没有那个麦当当头套，那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萨利闻言，立刻抬头朝他们看来，激动的动作之下，挂在他四肢上的锁链哗啦啦作响：“不、不，我不需要这些！”
“没事的，别担心，我能撑得住！”
他急迫地看向众人，“但你们现在不该来找我，杀了公爵！去杀了公爵，才能彻底解救我，也彻底解救你们！”
“可我们打不过他。”夏昭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萨利。”
她在他面前蹲下，放下食物和水，“你知道撒图努斯公爵的弱点吗？”
第43章 交易
萨利抬起眼看她, 浑浊的眼中光芒闪动，他笑着说：“哈哈，弱点。”
“撒图努斯公爵也不过是个人类, 总是拥有可怖的怪物模样，他们本质也不过是个受到诅咒的可怜人类。”
“所有能杀死人的方法，都能杀死他。”
夏昭苦恼地说：“可我不会杀人。”
“杀人多简单！”萨利往前伸长脖子，连带着脖子上的铁链也哗哗作响, “用匕首、用毒、用火……”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抬起枯槁的手掌，像是想象着攥紧谁的脖子一样猛地收紧，“用你的双手。”
夏昭瞥了晏名一眼，他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但硬生生憋着，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
“没关系的。”萨利笑起来，他的笑声沙哑，让人的耳边嗡嗡作响，“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 你杀了他是替天行道，不会遭受任何惩罚。”
“不仅如此……你还会得到我的感激。”
他试着往前一步, 却被锁链束缚在了原地, 他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尊敬的小姐, 你会让一个可怜的灵魂得到救赎。”
“请原谅我显得有些暴戾，但我实在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
他颤抖着手捂住面孔, 袒露身上的“请看看我的模样吧, 我已经失去了人的尊严，几乎被魔鬼侵蚀了心智……”
晏名蹙起眉头, 有些不忍地别开了视线。
夏昭注意到他的反应，伸手按住了额头，朝宋朔伸出了手：“小黑，哀家的头好痛。”
宋朔迟疑了一下，好笑地伸手扶住她，安慰她一句：“没事的，傻人有傻福。”
晏名：“……咳。”
他板起脸，把头一扭，指指自己胸口，邦邦拍了两下。
夏昭猜测他可能是想说自己心硬如铁。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和面前心怀鬼胎的“萨利”先生周旋。
她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只想安全活过三天，杀掉撒图努斯公爵太危险了，我害怕。”
晏名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艰难地咬住嘴唇，无助地原地转了一圈。
“当然、当然。”萨利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他干巴巴的面庞舒展开来，温和笑着看她说，“你想要撒图努斯的财产吗？”
夏昭稍稍有了点兴趣：“你知道那些金币在哪吗？”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一圈，男人四肢上的锁链一直蔓延到天花板上，像垂吊的蜘蛛网。
但悬挂锁链的环扣看起来却有些奇异，像是有什么机关，连接着漆黑暗处的什么东西。
萨利干哑的笑了两声，他忽然用力拉住自己脖子上的锁链，喉咙发出不堪负重的“嗬嗬”声，干瘦的手臂飞快颤抖着仿佛稍稍受力就要折断。
锁链滑动的声音在整个地下回荡，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扇门底部掀开了一条缝，金币像流淌的蜂蜜一样从门缝里蔓延出来，叮咚作响。
一枚金币一只滚到夏昭脚边，她弯腰把它捡了起来——这和乌鸦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金币的碰撞声，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对吧？”萨利脱力倒在地上，那扇门又重重落回原地，只有留下几枚散落的金币，他着迷地朝着金币伸出手，“嗬嗬”地笑起来，“你知道的，无论什么世道，黄金永远拥有价值。”
“你可以被它们带走，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他捧起几枚金币，笑得意味深长，“我指的是，带回属于你的地方。”
夏昭神色动了动：“哇哦——这可真是让人心动的条件。”
她仰起头，看向锁链的顶端，它就像是吊索两端，一边是萨利形同朽木的将死之躯，一边是给撒图努斯带来诅咒的巨额金币。
她笑了笑，低下头看他，抛了抛手中的金币，问他：“只有这么点吗？”
萨利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意：“哈哈哈，当然不是，撒图努斯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小姐。”
他用蛊惑的声音说，“杀死撒图努斯公爵，否则它们与撒图努斯的诅咒息息相关，你是无法带走他们的。”
“等你杀死了他，我会打开那扇门的。”
他可怜地蜷缩成一团，露出刚刚拉拽锁链磨损的手掌，“您看看吧，我这副身体，除了配合您，也没有别的活路了。”
“您觉得……怎么样？”
晏名龇了龇牙，斜眼看向夏昭，“嗯嗯”了两声催促。
夏昭笑起来，她真诚地点了点头：“成交。”
“嗯——”晏名正附和着点头，忽然错愕地拔高了音调，“嗯？”
他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向夏昭，指指地上的金币，又指指干巴巴的男人。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夏昭笑眯眯地搭上宋朔的肩膀，另一只手朝他勾了勾，“把撒图努斯公爵干掉，然后我们就能获得撒图努斯家的遗产。”
宋朔目光垂下，把东西塞进了夏昭手里。
晏名终于忍无可忍：“等一下，你到底……”
夏昭正要转身离开地下室，忽然脚步一顿，猛地转身，黑洞洞的枪口径直撞上“萨利”干瘪的胸膛，在他错愕的视线里，她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一声巨响，干瘦男人的身体被炸飞，又被锁链束缚着回弹困在原地，软绵绵倒了下去。
夏昭也没太轻松——鹿管家说得没错，这把枪的后座力惊人，如果不是宋朔及时撑了她一把，她大概也会倒飞出去。
“咳！”夏昭抽了抽嘴角，“好一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枪！”
“我都说了我来。”宋朔无奈地从她手中接过那把还在冒烟的□□，打开枪膛手动卸掉弹壳，重新装填子弹。
夏昭挣扎着站起来，甩了甩手腕：“那不行。”
“发生了什么？”晏名目光游移着落到她手中的枪上，伸出手指，震撼地说，“你把他一枪崩了？”
他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你刚刚还跟他笑嘻嘻地你来我往呢，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杀人越货也太熟练了吧！”
“哼哼。”夏昭再次拿起□□，眯起眼看他，“既然被你知道了……”
晏名翻了个白眼：“少来！”
夏昭把枪扛到了肩上，语重心长地说：“小朋友，你都被骗这么多回了，也该长长记性了吧？”
“我不。”晏名双手环胸，扬起下巴，“我们老大说了，你们骗我是你们不对，我这叫赤子之心，不用改！是你们才要改！”
夏昭：“……”
她无言转身，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笑了一声，“你好啊，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撒图努斯公爵。”
“啊不对，严谨点说，是——已经失势的前任撒图努斯公爵。”
晏名表情复杂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他们俩明里暗里提醒了那么多，他总算也是反应过来了，不过……
他嘀咕一句：“他都死了你跟他说这些……”
悬挂在空中的锁链摇晃了一下。
那只干枯的手掌缓缓抬了起来，反手扣住锁链，以它为支撑，缓缓坐了起来。
鹿管家曾经说，距离够近的话，那把枪能直接把人的脑袋崩掉。
夏昭刚刚几乎是抵在他的胸口开的枪，现在他的胸口前后透亮，胸腔心房采光良好，破了个大洞。
但在场除了晏名，没有人把这当回事。
“哈、哈！”撒图努斯公爵仰头大笑起来，他收起那幅用来骗人的凄惨姿态，盘膝随意坐起，神情居然有些睥睨，“好吧好吧，你猜对了小丫头，我就是撒图努斯公爵。”
“不过，即使你对我开了饱含杀意的一枪，我们的交易也依然没有作废。”
他抬起手指，微笑指了指楼上，“把他杀了，我给你撒图努斯的财富。”
“我们可以在恶魔的见证下定下契约，放心，我可不想再尝尝背弃约定的滋味了。”
晏名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胸口：“这都没死啊……”
夏昭瞥他一眼：“他都快成脱水肉干了都没死，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啊？一枪肯定崩不死。”
“这里是副本啊，我还以为是那种……生命奇迹什么的。”晏名嘀咕了一句，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知道崩不死，那你还崩？”
夏昭抬着枪摆了个姿势：“你不觉得我刚刚很帅吗？”
晏名：“……”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宋朔，压低声音问，“你俩认识多久了啊？她一直这样吗？”
宋朔目不斜视，抬手轻轻拍了两下，点头赞同：“很帅。”
晏名：“……行，我是外人我知道。”
他撇了撇嘴，“所以，被关在地下室里的这家伙才是背弃了约定的撒图努斯公爵？那上面那个是谁？”
“撒图努斯是个姓氏。”宋朔提醒他，“撒图努斯家谁继承这个爵位，谁就是‘撒图努斯公爵’。”
夏昭打了个响指，指向晏名：“课堂抽查！提问，我们见过几个撒图努斯公爵！”
晏名一瞬间仿佛真的在课堂上被人抓住，一紧张立正回答：“两个！”
“答对了！”夏昭给他鼓鼓掌，轻轻撞了宋朔一下，示意他也给对方一点鼓励。
宋朔面无表情地拍了两下手。
夏昭停下鼓掌：“下一题。”
晏名精神抖擞，竖起耳朵。
“这个副本的故事里，一共有几个撒图努斯公爵？”
晏名愣了一下，有些迟疑：“也是两个？”
“哎。”夏昭沉痛地别过头，“错啦！”
“啊——”晏名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脑袋，“这还错了？”
宋朔无奈：“是三个。”
“还有一个藏在暗示里。”
夏昭笑眯眯在撒图努斯公爵面前蹲下：“好了，当着这位‘撒图努斯’的面，我们来补全这个故事吧。”
第44章 故事
撒图努斯公爵随意坐着, 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在聊什么。
他不再自称“萨利”以后，看人的模样莫名带上了些轻慢，就像习惯了久居上位。
不过他现在干瘦的模样, 很难让人把他和照片中强壮的男人对上号。
“故事的最初，就是我们知道的那样。”夏昭在撒图努斯公爵面前坐了下来，撑着下巴和他对视，“一位命不久矣的富商找到了当时极负盛名的撒图努斯公爵, 希望他帮忙考验自己收养的五位孩子，同时将自己的全副身家，令人眼红的巨额财富交到了对方手上。”
“而这就是第一个迷惑玩家的地方——他把钱给了哪位撒图努斯公爵呢？”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觉得是谁呢，小姐？是我，还是楼上那位野兽模样的公爵？”
晏名嘀咕了一句：“怎么看都不是楼上那个……”
但他这会儿学乖了，只敢排除一个肯定的错误选项，不敢再随意回答。
“是你的父亲。”宋朔神色淡然，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黑白照片，“也就是这张照片上缺席的老夫人的丈夫，在你之前的那一任撒图努斯公爵。”
“你们找到了这个。”男人的脸上显露出些许怀念, “我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了……真好啊，那时候所有人都还活着。”
“不过, 如你所见, 我的母亲已经年迈，也许我的父亲只是先她一步离开了人间, 和这件事都没什么关系。”
“背弃约定侵吞巨额遗产，杀死了自己的家人, 与恶魔做了交易。”夏昭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名声可是够糟糕的。”
男人笑起来，根本不以为意。
“我只是很好奇。”夏昭歪了歪脑袋, “像你这样的坏东西，真的能把‘忠诚的撒图努斯’装得那么像，像到让一位富商愿意将所有财富交给你保管吗？”
她轻轻摇了摇手指，“我才不信。”
“而且，这座公馆也很喜欢将提示藏在画里，从进来的第一天，它就给我们看了那幅画。”
宋朔低声说：“农神食子。”
“你的父亲，上一任撒图努斯公爵拥有忠诚的好名声。”夏昭盯着他的眼睛，“他接下了委托，带回了令人目眩的巨额金币。”
“但他大概不知变通又固执，居然真的打算按照商人的委托，将财富还给他的孩子。”
“所以你就——杀了他。”
男人抬起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果这是在法庭上，我或许有兴趣为自己辩解。”
“但都到如今了……”
他轻巧地回答，“是的，我杀了他。”
“不过……”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小姐，我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心急一点。”
“我没等那么久，因为那是我的父亲，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让我碰那笔钱。”
“所以，更早一点，在我们出发去迎接运送金币的车队时，我让他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他用干枯的手指比划了一下，“真的只是小小的意外，就是那一刻，我听见恶魔在我耳边轻笑。”
“但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想到我的父亲的，只是因为那幅画吗？”
“当然不止。”夏昭笑了笑，“我还寻求了一位知情人的帮助。”
“谁？”男人兴致勃勃地问，“迄今为止，还没人弄清楚了撒图努斯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都没猜到我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可这座公馆里没人知道这件事，管家、厨娘、公爵，甚至已经死掉的那些家伙，他们都相信了这不幸的意外。”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你的倚仗做了个交易。”夏昭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就是让你在这种状态下也不会死掉的那个家伙。”
“啊——”男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你也被恶魔盯上了。”
他露出恶意的笑，看了另外两人一眼，“那你们可得小心点，这证明这家伙和我一样，拥有足够吸引恶魔的肮脏灵魂。”
宋朔冷淡地收回目光：“不一样。”
“呸。”晏名翻了个白眼，“谁跟你一样，不要脸！”
“就是。”夏昭跟着附和，“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啊？”晏名呆呆扭头看她。
夏昭笑眯眯地竖起手指：“我不仅会继承大笔的遗产，拿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还不会落到你这样凄惨的下场，大摇大摆全须全尾地走出去。”
晏名：“……你这台词听着不太像好人啊。”
宋朔：“有吗？”
晏名怀疑地看他：“没有吗？”
宋朔笃定地说：“没有。”
晏名：“……”
男人露出笑脸，撑着膝盖看她：“好啊，那你可以试试看。”
夏昭露出麦当当纸袋外的狐狸耳朵抖了抖：“你不猜猜我和恶魔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吗？”
“内容可能对你不怎么友好。”
男人挑了挑眉：“我不喜欢猜，我想你会告诉我的。”
“毕竟你这样趾高气昂地来到我面前，显然就是想要卖弄自己的聪明才智。”
“我和他做了约定。”夏昭竖起三根手指，“我问他三个问题，他回答之后，如果我就能完整地讲述完‘撒图努斯’的故事，他就……”
“放弃和你的契约。”
男人第一次沉下脸，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我的第一个问题。”夏昭笑眯眯地看他，“是你亲手杀了多少人。”
她张开手掌，“恶魔说五个。”
“很巧，正好对应那五个房间，但象征玫瑰的那个孩子似乎没有死去，而我们也看到，撒图努斯小姐是自己上吊的。”
“所以，还差两个人。”
“听完厨娘的故事，我们知道另一个死在你手上的人是萨利，但还差一个。”
男人哑然失笑：“所以你猜那是我的父亲？你可真是大胆，也许我只是随便杀了个什么人。”
“人生需要一点冒险。”夏昭微笑致意，“而且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你杀了老公爵，带着巨额的财富回到了家，也下定决心，带着全家搬离都城，来到偏僻的乡下玫瑰园，尽情享受这份财富。”
“没有人怀疑你，他们跟随你来到这里，还一无所知地拍下了这张全家福。”
“但很快，你发现诅咒开始生效了。”
“你的家人，甚至是家中的仆从，所有被冠以‘撒图努斯’之名的人，都开始显露出野兽的姿态，而他们自己甚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开始惶恐不安，生怕某天起来，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就会变成豪猪或者蜥蜴，所以你逃走了。”
她轻蔑地笑了一声，“尊敬的撒图努斯公爵大人像条丧家犬，逃出了玫瑰园，到处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
“而你不在家的期间，玫瑰园的众人一无所知地生活着，直到萨利调查到了什么，冒充青年给撒图努斯小姐写了信，来到了玫瑰园。”
“略过一些爱恨纠葛，最终撒图努斯小姐知道了你做的一切，她选择帮助萨利，将富商的遗产归还。”
“不过，非常巧合，在这个时候，你带着恶魔回来了。”
夏昭竖起两根手指，“这里我问了恶魔第二个问题，也是你当初问恶魔的问题。”
男人的嘴巴开合，他慢吞吞地说：“如何解除诅咒。”
“对。”夏昭欣慰地点头，“比晏名聪明一点。”
晏名正听得入神，猝不及防被点到名，气愤地抗议：“我！我就是没那么多坏心眼而已！”
“嗯嗯。”夏昭敷衍过去，“我问恶魔，他当初告诉你什么样的解咒方法。”
“——以血偿还。”
“他要你献上，所有撒图努斯的血液。”
晏名张了张嘴：“所以……他才杀了所有人？就为了解除诅咒？他明明都没有变成野兽！是其他人替他承受了诅咒，他居然还……”
男人冷冷开口：“可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野兽呢？”
晏名怔住了。
男人抬起眼：“只有输给欲望的人才会失去人类的外皮，他们变成了野兽，因为他们早就心怀不轨！”
“他们盯上了我！”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手掌微微颤抖，“我说过，我早就听见了恶魔的声音。”
“我把他推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听见恶魔告诉我——撒图努斯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漫长时光里所有人都被忠诚之名约束着，而我开启了先例。”
“他们都会醒来，所有欲望所有邪念，我迟早、迟早会被自己的孩子……”
“而且他们已经动手了！他们在我的金库里，他们要把我的金币全部带走！”
晏名难得聪明一次，他大声反驳：“不是的！他们是要把金币还给萨利！”
“你把萨利杀了，然后……撒图努斯小姐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才会自杀。”
他慢慢红了眼眶，“他们分明是好人，他们还想在副本里保护我们。”
夏昭感觉自己肩膀上的乌鸦站得更挺了。
“撒图努斯小姐死了。”夏昭盯着他，“亲生女儿的死亡刺激了你，你想着，恶魔说的，你的孩子迟早会像你杀了自己的父亲一样杀了你。”
“所以你杀了另一个孩子。”
“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彻底把诅咒解除，反正也杀了自己孩子，接下来是妻子、母亲。”
她目光淡漠，笑了一声，“但最小的，最调皮的那个，却不在这里。”
“你猜是谁放他走的？”
男人眼中光芒闪烁，他像是有了某种预感：“……是谁？”
夏昭笑起来：“是恶魔啊。”
“是说出预言的那个人。”
“因为，万一真的让你把他们都杀了，谁来应验他的预言呢？”
夏昭站起来，露出怜悯的表情，“笨蛋，你从头到尾，都被恶魔耍的团团转。”
第45章 支线二
“他毕竟是恶魔。”男人眸光闪动, 但强撑着扯起嘴角，“又不是慈爱的主神。”
不，你们口中慈爱的主神才更残忍。
无论多少次, 在这副本内听到“主神”这个名字，夏昭都一样觉得出戏。
她表面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你信了他那么久，哪怕怀疑过他也不敢往下想，否则……否则你又能怎么办呢？”
“反正你又反抗不了他。”
她笑着在他面前蹲下, “其实你不笨，你应该也猜到了。”
“明明你身后有恶魔的帮助，他让你拥有了不死的身躯，每到夜晚，还会有无数恶魔的爪牙爬上地面被你驱使，寻找撒图努斯家唯一的幸存者，但为什么他还是活了下来？”
“他甚至平安长大了。”
“你见过那个孩子吗？”夏昭笑眯眯地举起那张相片，“他跟小时候大不相同了，现在他长大了，拥有相当强健的体格, 跟你年轻时候很像。”
“所以人们常常误解，他就是真正的撒图努斯公爵。”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 在你之后, 他确实会继承公爵的头衔，也可以称之为‘撒图努斯公爵’, 可惜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个。”
男人目光从照片划过，木然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日复一日驱使恶魔的爪牙追杀他的日子里, 你真的没有猜想过吗？”夏昭在他面前蹲下, “那个恶魔和你做了交易，也和那个孩子做了交易。”
“我当然知道。”男人昂起头颅, 并不愿意被人当成一无所知的蠢货，“我的任务是杀了他，他的任务就是杀了我。”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预言……”
“恶魔最喜欢人类自相残杀的戏码！”他颤抖着呼吸抬起头，眼中凶狠的光芒一闪而过，“他杀了我就算他赢，我杀了他就是我赢！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我才没有被骗，我早就知道！”
“不对。”夏昭遗憾地摇摇头，“你猜错了。”
“我问的第三个问题，就是恶魔和那个孩子的交易。”
她俯下身，遗憾地看向他一片浑浊里亮着一点光的眼睛，低声说，“他与恶魔约定，归还一切撒图努斯获得的不义之财，按照约定，找到商人的五个孩子的后裔，从他们中选择一个继承者，完成那个契约。”
“完成一切后，恶魔许诺会抹去撒图努斯背负的所有罪孽，并且重塑撒图努斯的荣光。”
“你忘记了吗？小时候，是你这么装模作样地教导他的。可惜孩子当了真，你自己却没当一回事。”
男人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为了家族、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荣光……”
“多么愚蠢！”
“是啊，我也觉得傻傻的。”夏昭抬起眼看他，“但傻子总比坏蛋讨人喜欢。”
“然后就到了故事的最初。”
“撒图努斯公馆迎来了六位客人——除了撒图努斯寻找的商人血脉之外，还混进了一位被遗产吸引而来的冒充者。”
“而我们在吃过公馆的食物之后，也受到了恶魔的影响。”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毛绒绒的火狐耳朵，“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我想，那位怕的要命的中年人，或许是这个故事里的特殊角色。”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跟我们不一样，他真的是混进来的冒牌货，所以才格外害怕。”
晏名没想到这会儿还能被新消息震撼到，他两眼一闭，索性放弃思考，认真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至于守卫……”夏昭垂下眼看向男人，“是死去的撒图努斯家族成员的灵魂所化。”
她伸手挠了挠乌鸦，“但更贴切的说，他们其实是我们的考官。贴身守卫的身份，更利于他们观察目标的品行。”
“而且，他们也不想再杀死什么人了，所以哪怕是失去继承遗产资格出局，被杜宾公爵带走关起来，也不会死。”
“只要老老实实待着，多半还能活到第三天，稀里糊涂地通关。”
“但问题在于，即使杜宾公爵他们选定了继承者，巨额的遗产在你手上，他们依然没办法完成与恶魔的约定。”
她遗憾地摊开手，“简单来说，你们就像两个卡死的齿轮，如果没有外力作用，只会在恶魔的注视下，永远重复这场游戏。”
“捋清了故事，就知道破局的关键在哪——恶魔。”
“无论是你，还是杜宾公爵，都只是恶魔消遣的玩具而已。”
她笑眯眯地抛了抛手中的金币，“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
“我加入了这场游戏，我与恶魔做了新的约定，然后，就由我来结束一切。”
“可他没来！”男人拽着脖子上的锁链站起来，过于用力而失真的声音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你猜错了！你在胡说！你输了、是你输了！”
“不要着急。”夏昭笑着看他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你应该知道，根据我和恶魔的约定，这个故事结束的时候，就是你生命的终结。”
“所以，我刻意将一点小小的转折留到了最后。”
男人不甘心地低吼：“还有什么！你还要说什么！”
“我已经给过一点提示了。”夏昭笑起来，低声说，“从头到尾都是恶魔在耍你——商人的那封信根本没有诅咒的力量。”
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滑稽的错愕。
夏昭摊开手：“你仔细想想啊，他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只是在这封信的最后意思意思写下了一句威胁，本质上和大家写在信结尾的‘好人一生平安’没什么区别。”
“况且你身边发生的事，和那封信根本不符啊——输给欲望犯下罪孽的是你，不管怎么说，要变成野兽的也该是你。”
“可一切异变是从你的家人身上开始的。”
——更别说这封信是用拉丁文写的，说明信的内容其实根本不是通关副本的必要线索。
晏名现在已经只会点头了，他“嗯嗯”应和着：“有道理，他干了坏事，家人遭殃本来就很奇怪了！”
“这一切根本不是商人的诅咒。”夏昭叹了口气看他，“是恶魔干的。”
“你说你将父亲推下去的那一刻，听见了恶魔的声音，那不是错觉——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盯上你的。”
“他把你身边的人变成了野兽，让你相信那个诅咒，看你像条丧家狗一样落荒而逃，又用破解诅咒的办法引诱你回到这里，犯下更重的罪孽……”
“不可能！”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忽然暴起，猛地伸手攥住了夏昭脑袋上的纸袋，“你究竟是谁！你是……”
“砰”一声，宋朔毫不犹豫地再次开枪，他身形晃了一下，男人轰然倒地。
但他的手里依然紧紧攥着纸袋的一角。
在这个副本饱经风霜的麦当当纸袋不堪重负，被扯破落下，露出一头柔顺的黑发。
“喂你！”晏名气急败坏，伸手捂住眼睛，“别慌，我不看！”
“纸袋也不是为了防你。”夏昭没有回头，她随意晃了晃脑袋，十分大方地说，“你看吧。”
“那我可真看了啊？”晏名壮着胆子睁开眼，带着些许期待的脸上表情很快凝滞。
“如果你要问我，麦当当纸袋下面是什么。”夏昭深沉开口，“我会十分诚实地告诉你——”
“是麦当当侠的面具。”
她转过头，露出脸上的小丑面具。
晏名：“……”
“你老实说，你看小丑不爽是不是也有他跟你撞设定了的迁怒？”
“咳。”夏昭假装没听见，她双手插兜，看向半空，“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
她望向的地方，一道一看就很恶魔的身影缓缓浮现。
——恶魔现身了。
晏名做了戒备的姿态，将两人拦在身后。
“为什么！”再次被□□开了个洞的男人挣扎着爬向他，不甘心地发出如同野兽般的怒吼，“究竟为什么！”
恶魔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目光落下，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平静地回答：“很有趣。”
男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恶魔随意收回了目光，像对待一件已经失去兴趣的玩具。
他看向夏昭：“你赢了。”
恶魔打了个响指，锁链违反地心引力般飞速升起，那扇沉重的大门打开，数不尽地金币从门内流淌出来。
曾经的撒图努斯公爵惨叫一声，他挣扎着朝金币扑过去：“那是我的金币！”
他很快被淹没在沉重的金币里，像落尽海面的小石子，没引起一点水花。
“啊！”乌鸦焦急地叫了一声，双爪拽住夏昭的肩膀示意她快跑。
夏昭很快从巨额金币的冲击中回过神，招呼他们一声：“跑！”
她两步跨上楼梯，宋朔一把将她夹在手臂间，拎起来就跑。
“呃！”夏昭差点失去平衡脑袋朝下，气急败坏地说，“我自己跑也……”
宋朔平静地说：“我有技能。”
夏昭放弃了抵抗：“那你跑吧。”
震耳欲聋的金币碰撞声响里，夏昭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达成支线二：揭开撒图努斯的诅咒。系统奖励结算中，请脱离副本后查看。”
宋朔带着她回到地下室顶层，回头看向身后还在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金币，第一次觉得钱币碰撞的声音如此吵闹。
他说：“先出去。”
晏名拔高了音量：“什——么——”
宋朔：“……”
他打开地下室的门带着夏昭走出去，晏名赶紧跟了上来。
夏昭这会儿才被他放下，双脚着了地，怀疑地盯着他：“你不会之前抽奖抽了个什么身份吧？”
宋朔神色微动，对上了她的视线。
夏昭猜测：“快递员？搬运工？”
宋朔：“……”
他收回目光，“错了。”
“一般的身份卡都会对体质有所提升的。”晏名随口说，“除非一些特殊的。”
“不过刚刚其实也还好，不算要命，恶魔还是给我们留了足够的逃跑时间……”
“怎么会！”夏昭一脸正色地提醒他，“你这样说得好像恶魔对我们放水一样，你这样让他上司听到了，对他的职业发展很不好的！”
晏名听得一愣一愣：“啊？”
“没关系。”宋朔难得帮他说话，“反正他快要跳槽了。”
夏昭转念一想，点点头：“也对。”
她回头往下看了一眼，系统888还在她耳边嘀嘀咕咕。
“发生什么事了？”棕熊厨娘如临大敌地从厨房冲出来，“刚刚的地震是……”
“没什么，打翻了钱罐子。”夏昭脚步轻快地朝她奔过去，“熊熊——晚上的晚宴我还想吃蜂蜜布丁！”
“别那么叫我！”棕熊厨娘被她拉进了厨房，“知道了知道了！”
第46章 宴会
地下室的动静和系统的播报惊动了姚姐, 她警惕地从房间出来看了一眼——厨房里热火朝天，夏昭说要给大伙搞点中餐，正怂恿宋朔和晏名一块包馄饨。
晏名对着面皮龇牙咧嘴：“为什么不包饺子啊！”
夏昭理直气壮：“我是海市人, 我们那不吃饺子！再说了，馄饨你不会包，难道饺子你就会了？”
晏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出意外抹了自己一鼻子面粉, 诚实地说：“……不会。”
他瞥了眼夏昭手里圆滚滚的玩意，抽了抽嘴角，“反正你也不像会的，捏的什么玩意？”
夏昭用面粉搓了条短尾巴给它安上，举起来给他们看：“小乌龟！”
晏名哈哈大笑：“你等会儿，我给你摸两粒芝麻！”
另一边，宋朔安静而熟练地包着馄饨，而棕熊厨娘在他的指导下，很快也能够包得像模像样了。
夏昭好奇地凑过去：“小黑你居然真的会啊？”
“嗯。”宋朔深深看她一眼，“以前你家包馄饨叫我一起吃, 我会帮忙。”
“你们果然现实里认识。”晏名识相地没有多问这方面的事，只好奇地只想夏昭, “那她怎么不会？她当时干嘛了？”
宋朔深深看她一眼, 笑意一闪而过，他低下头：“跟现在一样, 在捏小乌龟。”
阿姨还会夸她捏得可爱。
夏熠就担心，她会不会在一声声夸赞里迷失自我, 将来不自量力要当什么艺术家办小乌龟团子展。
当时夏昭说的好像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就把夏熠拉进去当第一个展品。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吵吵嚷嚷起来，最后一起被赶出去, 只剩下他留下给阿姨帮忙。
然后……
他还在回忆，夏昭已经凑到他面前：“你包的好看，一会儿我吃你包的。”
“晏名的露馅，我不吃。”
晏名气得恨不得拿馄饨砸她：“你不干活，你一个都不准吃！”
夏昭扭头对姚姐告状：“他点你呢，姚姐。”
姚姐无言看着他们。
看这气氛，她差点以为误入哪家人家过年厨房。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气氛感染，居然开口说：“我不是海市人，不会包馄饨。”
“要不然我给你们做两个包子蒸上？”
“行啊！”晏名一口答应下来，“会什么做什么！”
“不会也可以做着玩。”夏昭拍了拍宋朔的肩膀，在他肩上留下一个沾着面粉的白手印，“反正黑师傅会包馄饨。”
她竖起大拇指，“我可是吃着黑师傅的馄饨长大的。”
宋朔包馄饨的动作顿了一下：“……”
姚姐说完就已经后悔了，但他们已经给她挪了块地，现在是骑虎难下。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撸起袖子也走到桌案前，无奈开始揉面：“我真服了，你们小学生春游啊？”
“小学生哪还会做饭啊。”晏名理直气壮地又包了个露馅的馄饨，“不过要是没生命危险，跟朋友一块这么出来玩还挺好的。”
姚姐翻了个白眼：“谁跟你是朋友。”
她低头认真干活，动作很是麻利，神情稍稍缓和，“不过，我也很久没这么做过饭了。”
“嗯？”晏名随口闲聊，“为什么啊？”
姚姐风轻云淡地说：“生了病，哪有功夫折腾这些。”
晏名紧紧闭上了嘴，一脸惶恐地看向夏昭。
夏昭一脸莫名：“看我干嘛？”
晏名心虚地用气音说：“我说错话了——”
“不用怕。”夏昭指了指自己，“虽然我不会安慰人，但我可以说一句更错的……”
姚姐伸手指着她：“闭嘴。”
夏昭乖乖闭上了嘴。
姚姐看了眼她脸上的面具问她：“你那个头套呢？”
夏昭沉痛地说：“已殉职。”
姚姐没忍住笑了一声，眼睁睁看出宋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备用纸袋，套在了她的脑袋上。
夏昭转过身：“不太对，这个眼距好像宽了点。”
宋朔无言地帮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孔洞。
“完美。”夏昭潇洒转身，“麦当当侠，堂堂复活！”
……
入夜。
杜宾公爵听了夏昭的怂恿，推迟了晚餐时间，决定让大家一边举行宴会，一边等到零点的钟声响起。
从某种程度上说，气氛还挺像过年的。
除了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不会死的那位中年大叔，他左右包子右手馄饨，一边涕泗横流一边胡吃海塞，似乎是觉得这是自己的最后一顿了。
几人劝了几句也没什么效果，就随他去了，反正零点一过他家知道了。
夏昭和晏名在白纸上写字做了一副扑克牌出来，拉着几个人凑在一块打牌，姚姐和鹿管家一开始没参与，只是站在一旁看。最后姚姐看不过他们俩联合欺负侍从，拉着鹿管家一起下了场。
气氛热烈，就连夏昭肩上的乌鸦，姚姐手腕上的蛇都伸长了脖子看。
宋朔和杜宾公爵对坐，下国际象棋。
他时不时被夏昭那边的动静吸引目光，露出一点笑意。
“你并不静心。”杜宾公爵挪动了棋子，黑白棋格里，两方兵马互不相让。
“你也一样。”宋朔抬眼，“选好了吗，继承人。”
“这一次，你选定之后，一切就能真正完结了。”
“还有犹豫。”杜宾公爵也相当直接，“这一次你们的表现相当出乎我的预料，我还没有想好，到底将遗产继承给谁。”
宋朔看了眼夏昭：“给她。”
杜宾公爵沉默片刻：“你知道我其实在你和她之间犹豫吗？”
“知道。”宋朔落下棋子，“给她。”
杜宾公爵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
宋朔并未回避：“她会高兴。”
杜宾公爵思忖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会按照约定，将她选定为商人财产的继承人。”
“嗯。”宋朔点了点头，安静盯着他，久久没有动作。
杜宾公爵无言地和他对视。
宋朔终于忍不住催促：“还有呢？”
杜宾公爵面上露出些许茫然：“什么还有？”
“她继承这笔遗产，就能完成撒图努斯公爵当年未完成的约定，根据你和恶魔的契约，撒图努斯的罪孽会一笔勾销。”宋朔盯着他，“所以这是我们帮你。”
“我们帮了你，你也该帮我们完成任务。”
“第一个支线，说的是——继承撒图努斯公爵的公馆，可不是继承商人的遗产。”
杜宾公爵伸手撑住脑袋：“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仅要给他商人的巨额财富，还要给她这座公馆的继承权？”
宋朔平静地点头：“对。”
“没什么不好吧，反正你们也要离开了。”
“离开……”杜宾公爵垂下眼，面上显露些许挣扎，“我、不，我属于撒图努斯，我不能……”
宋朔没错过他的变化。
他垂下眼，轻轻敲了敲桌面——他之前就想，这些NPC只是被主神安置在副本内，有些甚至来历成谜，比如明显是从现实世界来的林航航。
那怎么才能保证不让进入这里的玩家出戏？
总不能他们正巧所有人都拥有专业演员般的演技。
地下室里，上一任撒图努斯公爵最后的癫狂历历在目，还有林航航时不时显露的不属于他的气质……
主神的副本应该是把类似的设定和情感，直接写进了他们的角色里。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是在跟撒图努斯公爵的扮演者说话，而是在跟真正的撒图努斯公爵说话。
宋朔略微思索，改了口：“这是代价。”
“撒图努斯犯了错误，该付出的代价。”
“你们离开，这座公馆由纯洁无垢的新人继承，才能够真正恢复撒图努斯的声名。”
杜宾公爵安静片刻，缓缓抬起了头，他闭上眼，郑重地点头：“好，我明白了。”
“在零点过去之前，我会宣布的。”
“先享受宴会吧。”
宋朔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夏昭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晏名哀嚎起来：“小黑！制裁她！她一定是出老千了，她也太能赢了！”
“你们先玩。”他看向夏昭，对方配合地站起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上个厕所。”
晏名愣了愣：“你俩上厕所也得一块啊？”
宋朔脚步一顿，扭头看他。
“我没意见。”晏名缩回脑袋，“你们随意。”
两人一起走出宴会厅，宋朔提醒她：“这些NPC受到规则束缚，应该没法主动跟你走，甚至也不能‘想’和你一块走。”
“你如果要强制带走他们，可能需要一点特殊手段，想好了吗？”
“当然。”夏昭笑起来，“我都准备好了。”
“你叫我出来是为了这个？”
宋朔一愣：“嗯。还有什么？”
“我还以为——”夏昭朝着宋朔迈出一步，凑近他面前，“宴会上，一男一女单独提前离席，多半是要……做点坏事。”
她笑起来，“走，我们趁现在做点坏事，去打劫小丑面具，我对他的身份卡很感兴趣。”
宋朔回过神：“……这个坏事？”
夏昭装作无辜地睁大眼：“那不然是哪个坏事啊。”
宋朔：“……”
他无言地转身下楼。
夏昭跟在他身后，凑过去看他：“生气啦？不经逗啊？”
“没有。”宋朔目不斜视，“……这地方也不适合干坏事。”
“嗯？”夏昭一愣，正想追问，却看见了二楼大敞的房门。
——玫瑰房的门开着。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去。
屋内被人用红色的蜡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去死”，墙壁、桌面、地板，红色的扭曲字体饱含恶意。
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第47章 满载而归
“嗯——”夏昭在房间内转了一圈, 露出为难的神色，“居然跑了。”
宋朔非常笃定：“副本还没结束，他跑不出去, 一定还在副本里。”
“只是……”
他往外看了一眼，“公馆内房间众多，一个个找过去还是有点麻烦，至少要花些时间。”
夏昭打开怀表：“马上就十一点了, 我们还得给杜宾公爵留点时间。”
她认真反思，叹了口气，“哎，也是我们第一次想干杀人越货的事没有经验……这样吧。”
她很快下了决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把所有房间的门打开，要是这都没有找到那家伙，就算他好运，放他一马。”
宋朔点了下头，他跟着夏昭走出去, 这才开口问她：“这次……不带走副本吗？”
“做人不能太贪心——”夏昭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个副本已经被他们摸透了, 夏昭不是没找到副本的核心在哪。
进入地下室, 前任撒图努斯公爵勒着脖子把那扇门吊起来的时候，系统888就提醒了她——那个宝库里不仅藏着巨额的金币, 还藏着这个副本的核心。
就算现在被埋在了金币下面，努努力其实也挖的出来的。
只是她一旦拿走核心……
夏昭往上看了一眼, 说好的彻夜的宴会就没有了。
“没有。”他们打开最后一间房门,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宋朔回过头看她：“小丑听见支线完成的提示，应该意识到现在副本里没那么危险, 冒险离开了房间。”
“他在刻意跟我们捉迷藏，而且……他应该也有身份卡。”
“晏名说过身份卡有些特殊，至少大部分都有身体素质加成，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他，或许得叫其他人一起帮忙。”
夏昭遗憾地耸了耸肩：“好吧，那就算他运气好。”
宋朔似乎稍稍有些意外：“这就不找了？”
“嗯。”夏昭回过头，笑眯眯地对他说，“做人要不忘初心——我既不是为了通关奖励，也不是为了他身上的身份卡来的，这些都是路边的芝麻。”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我是为了招揽优秀员工来的，这才是我心心念念的瓜。”
宋朔低低笑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夏昭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取材？”
宋朔思索片刻：“也可以这么说。”
“哦——”夏昭了然，“那就不是。”
她又问，“你抽到的身份卡是什么？”
宋朔和她一起往楼上走：“先保密。”
夏昭无言看向他，宋朔平静地和她对视：“我总得有点秘密，才能和你交换秘密。”
夏昭：“……”
她在宴会厅门前停下脚步，已经能听见里面传来晏名的嚷嚷：“怎么样！我说我能赢一局吧？服不服，服不服！”
她笑了一声，轻轻抛了下手中那枚金币，思索片刻开口：“来都来了，我们再带点纪念品走吧？”
宋朔侧目看她。
“我还有个抽奖机会没用。”夏昭对于抽出什么好东西不抱希望，但系统888说了，在副本内使用，更容易抽出跟副本有关的东西。
哪怕抽到一朵玫瑰园里的玫瑰，那也是个不错的纪念品。
想到这里，她随意打开了主神系统的抽奖界面。
这个副本的支线任务还在结算，奖励要等脱离副本一并给予，所以她还是只有一次免费抽奖机会。
夏昭随手使用了抽奖。
面前轮盘转动，各种技能、身份卡和分不清用处的道具闪过，让人眼花缭乱，而后一道金光落下，一样物品落入夏昭的手中。
她神色微动，侧身挡住宋朔看过来的视线，十分记仇地说：“我也有秘密。”
宋朔：“……”
夏昭收回挑衅的目光，这才低头检查自己的收获——她手里握着一条皮带，带扣上装饰着金色的马头，皮革工艺相当不错。
但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它只是一根皮带的事实。
系统888小声开口：“不要灰心宿主！这好歹是个道具！虽然目前只能在副本里用……”
夏昭面无表情地落下目光，发现它上面浮现了一行说明——贵族金饰腰带：传说来自于被恶魔诅咒的一族，佩戴后，会让人下意识觉得你身份尊贵，并忽略搭配问题。
她面色没有好看多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抽奖。
宋朔耐心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他猜测，“你抽奖了？结果怎么样？”
夏昭缓缓回头，冷笑一声：“好东西。”
宋朔迟疑了一下，他觉得这反应不太像。
夏昭随手把皮带塞进包里，凉凉开口：“打神鞭。”
“回头见到主神我就用这个抽他。”
宋朔：“……”
夏昭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她推开了门，回到宴会厅，重新挂上微笑：“我回来了！”
“怎么那么久？”晏名随口问，“拉肚子啊？”
棕熊厨娘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掌：“你到底有没有受过礼仪教育！”
“嗷！”晏名惨叫一声，险些栽了个跟头，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咳。”鹿管家无奈地笑了笑，他清清嗓子，从桌前站了起来，“我们的小游戏也该暂时告一段落了。”
他看向杜宾公爵。
杜宾公爵微微颔首，他从站了起来，然后脸色一变，飞快伸手按住腰间，猛地又坐了下来。
夏昭：“……”
好，她现在知道自己的道具可能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怎么了？”晏名疑惑地模仿着他的动作，“叉会儿腰？”
杜宾公爵：“……咳。”
他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诸位，我想你们已经了解了一切。”
“关于撒图努斯与人定下的约定，关于这个姓氏背负的诅咒。”
“你们不仅揭开了撒图努斯的诅咒，甚至终结了这个诅咒，很快，一切就会重回正轨，请允许我表达最崇高的谢意。”
他猛地将裤子一提，单手按着腰侧，另一手端着酒杯站起来，棕熊厨娘很快为众人倒上了饮品，递上杯子。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干杯”，众人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杜宾公爵脸上带上些许笑意：“既然如此，我们该谈谈最后的遗产分配。”
他瞥了眼宴会厅大门，“未到场的客人，视为自动放弃。”
他安静等了片刻，没有人回应，这才继续往下。
“首先是这位先生。”杜宾公爵看向胡吃海塞到一点也撑不下了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如死灰，似乎以为死期将至，忍不住在座位上哆嗦起来。
“救我！”他下意识看向晏名求助，“救救我！”
“很遗憾。”杜宾公爵轻轻摇头，“你不是商人的子嗣，是混进来的骗子，所以，我不会给你一个金币。”
“我只会给你一个忠告——幸运不会第二次眷顾怯懦的灵魂。”
中年男人哆嗦着嘴巴：“什、什什么！”
“意思就是你胆也太小了，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晏名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都跟你说了，他们不打算杀你！”
“而且E级副本本来就没那么危险。”
中年男人如梦初醒，终于相信了他的话：“我不会死？呃呕——”
他一放心下来，后知后觉开始反胃。
杜宾公爵不再看他，鹿管家适时端起一个相当有分量的盒子，站定在他身侧。
“接下来是这位女士。”杜宾公爵看向姚姐，鹿管家微笑着将盒子递给她，“感谢您恰如其分的帮助。”
“我能理解您想要自保的心，但一个家族的首领，需要更多的责任心，我很遗憾，我不能将完整的遗产交到您手里。”
“没事。”姚姐并不意外，她好奇地晃了晃盒子，“里面是什么？”
鹿管家微笑着回答：“一万枚金币。”
姚姐一怔，下意识否认：“不可能！一万枚金币哪有这么轻……”
“不对。”她自己反应过来，“这是在副本里，一切皆有可能。”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用手捧出之后，盒中的金币却一点也没减少。
“果然……”她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神色。
“呃，虽然你看起来很高兴。”晏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提醒她，“但这个……应该带不回现实世界。”
姚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也反应过来：“……对。”
“这不是任务奖励，只是NPC给我的礼物，带不出去。”
“啧。”她不爽地瞪了晏名一眼，“真会泼冷水。”
晏名无辜地睁大眼：“我觉得你平常应该能反应过来，就是一时开心过头……”
姚姐翻了个白眼：“我没见过那么多金子行了吧？”
她忍不住嘀咕，“这一个金币多少克啊，现在黄金那么贵……”
夏昭颠了颠金币的分量：“金币不大，不到20克吧。”
“一克金都几百块。”中年男人忍不住眼红地多看了两眼，“一枚都要几千了，一万金币，那不是几千万？”
晏名赞同地点头：“这要是能带出去，那是真发财了。”
他主动问公爵，“接下来是不是到我了？”
鹿管家给了他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知道带不走，晏名抱着一盒金币，先是抓了一大把塞给鹿管家，接着又抓了一大把塞给棕熊厨娘，一副败家子模样笑起来：“都有都有，都拿好啊，别跟我客气。”
“小费、小费，今晚全场消费由本公子买单！”
夏昭笑了一声。
杜宾公爵也跟着露出些许笑意：“感谢你无畏纯粹的帮助，不过……有些时候，还是稍加警惕更好。”
“接下来……”他看向宋朔，“我其实相当欣赏你，只是很可惜，你似乎并没有做上位者的兴趣。”
“嗯。”宋朔微微点头，伸手接过盒子，非常顺手地塞给了夏昭，“给你。”
杜宾公爵无言看着他们，好笑地伸手撑住脑袋，语气轻松地开玩笑：“等到以后你才会懂得，至少该给自己留点零花钱。”
夏昭意识到了什么，凑到宋朔耳边说：“要是能带出去，跟你五五分。”
宋朔：“……”
“最后……”杜宾公爵总算看向夏昭，他似乎想站起来，但没敢站起来。
幸好这时候鹿管家匆匆走到他身后，露出得体的微笑：“失礼。”
他注意到了公爵的窘迫，找来了一条系带，拯救公爵于危难之中。
杜宾公爵总算松了口气，他站起来，大步走向夏昭：“其实我稍稍有些不放心你，小姐，你应该不算纯粹意义上的好人，而且，这世上能跟上你步调的人实在不多。”
“更别说，你似乎也接受了与恶魔的交易，我不确定，你会将跟随你的所有人带上天堂或地狱。”
“嘿嘿。”夏昭笑了两声，“如果主神在天堂的话，那我大概是不会去的。”
杜宾公爵无奈地笑了一声：“但无论如何，我无法否认你的优秀，也无法给出足够表达感激之情的谢礼。”
夏昭心虚地别开视线——其实也不用这样，毕竟你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连裤腰带都给我了。
“所以，我只能给出我拥有的一切来表达谢意。”杜宾公爵将手放在胸口，在她面前优雅地单膝跪下。
他的身材实在过于高大，哪怕单膝跪下，都只比夏昭矮了一个头。
“恭喜你，我以撒图努斯公爵的名义宣布，你通过了商人留下的试炼，成为最后的财产继承人。整座地下室中的金币，都将属于你。”他将手指上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取下，挑选了一下夏昭的手指，发现哪个大小都不太合适，只能无奈郑重将戒指放进她手心，“以及，我希望你能继承这座终于获得清白名誉的撒图努斯公馆。”
夏昭低下头，手中那枚戒指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到现如今依然熠熠生辉。
她优雅地弯腰行礼：“我很荣幸。”
她耳边响起系统提示完成支线一的播报声，想必其他玩家也听见了。
夏昭伸手将公爵从地上拉起来，转身对所有人露出笑容：“那么，我将颁布成为这座公馆主人后的第一个命令。”
她一挥手，指向棕熊厨娘，“熊熊！”
棕熊厨娘抱怨着：“我都说了别那么叫我！”
但她还是十分配合地用力摇晃着酒瓶，喊了一声，“来吧，我帮你抓着，其他人闪开点！”
夏昭打了个响指，走到她身边，发出指令：“开香槟！奏乐！”
软木塞“嘣”一声旋转飞出，琥珀一样的酒液飞出，优雅活泼的春之声圆舞曲响起，侍从们不由自主开始配合气氛鼓掌。
夏昭朝他们勾勾手：“愣着干嘛，跳舞啊！”
“啊？”晏名还在傻傻地看着香槟气泡，“不会跳啊！”
“乱跳！”夏昭已经环住了棕熊厨娘的手臂，“来来来，拉成一个圈！左腿，晃一晃，晃一晃会吧？”
宋朔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计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
他配合地勾住夏昭另一边手臂，很快，他也被另一个无措但欢快的侍从勾住了手臂。
所有人都围成了一个圆圈，听着夏昭的指挥，左左右右地踢腿，但很快她就厌烦了规律的喊法，逗着大家玩一样，左右乱喊起来。
“蹦一下！”她忽然改了口令，原本规整的圆形一下子七扭八歪起来，棕熊厨娘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这是什么奇怪的舞步，哦不，我已经开始晕了，快停下，哈哈哈！”
“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这支舞是不会停的。”夏昭随意摇晃着脚步，目光扫过脸上洋溢着笑意的副本NPC。
他们似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模样正在逐渐发生改变。
——杜宾公爵完成了与恶魔的约定，一切都将恢复原样，就在今夜。
棕熊厨娘露出一张丰满富态的肉乎乎面孔，她笑得爽快，一个人就让宴会的气氛热烈了不少，软软的棕色皮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卷曲的棕发。
鹿管家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依然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嘴角的笑意带着克制，眼中闪动着温柔和欣慰。他并不算年轻，似乎有四十出头，鬓角灰白，眼角的细纹却平添几分年上者岁月沉淀的魅力。
杜宾公爵倒是年轻得出乎意料。顶着不苟言笑的杜宾犬脑袋的时候还看不出，这会儿露出原来的模样，才发现他几乎像个毛头小子。一头又硬又黑的短发，脸庞英俊刚毅，却还有些青涩。尤其是听着夏昭指令抬脚的时候，僵硬得有些狼狈。
夏昭忍不住仰头笑起来，她双脚离开地面，被身边人环着转了一圈，几乎像是飞行。
她对着虚空提醒一句：“钟声要响咯——”
一道黑影落下，恶魔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出现，没忘记她的指令，背着巨大的包裹，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当——”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宴会厅中旋转着欢笑的人群瞬间消失，只留下灯火通明的静默公馆。
夏昭回归现实的时候，还有些脚步摇晃——看来她确实是转得有点多了。
系统的积分播报在她耳边响起。
这次没有什么意外，结算得相当顺利。
但夏昭暂时没空管它，她敲了敲自己的耳朵，示意系统888汇报。
“宿主！”从它激动的声音来看，不难猜到，他们成功了。
夏昭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看着系统激动地为她展示面上——杜宾公爵、鹿管家、棕熊厨娘、动物侍者若干，所有和她拉着手的NPC，被她统统打包带回来了。
当然，还有林航航。
“呼。”夏昭吐出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些不对。
——这里太黑了。
虽然她的夜间视力不错，但她之前是和宋朔在他家客厅进入的副本，她记得很清楚，他们开灯了。
而现在……
她和宋朔挤在他家的……卫生间里。
系统888抽空为她解释：“如果进入副本的地点状况改变，不再是无监管状态，就会随即将玩家传送到距离入口最近的无监管区域。”
“运气不好的话，也有可能到很远的地方。”
夏昭稍微挪了挪脚步，宋朔伸手抓住了她，低声提醒：“外面有人。”
夏昭低声问：“谁有你家钥匙？”
“家政。”宋朔露出思索的神情，“但不是今天。”
“还有工作室的助理，以及……”
他顿了顿，看向门外晃动的影子，“你哥。”
夏昭：“……要不还是装不在吧。”
宋朔点点头：“好。”
他安静片刻，又问，“但如果他要上厕所……”
他还没说完，两人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夏昭：“……”
她给宋朔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
卫生间门把手被扭开，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夏昭“哇”地一声叫起来。
回应他的是一声凄惨的尖叫。
“啊啊啊——宋朔我就说你这破屋子迟早养出真鬼来！”夏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卫生间，夏昭怪叫着去拽住他的后腿，夏熠乱七八糟喊了一通，一扭头，对上他妹妹灿烂的笑脸，和他好兄弟无语的脸。
夏熠：“……”
他一脱力倒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指，“夏！昭！”
夏昭嘿嘿笑着爬起来：“怎么？”
“你有病啊你！”夏熠欲哭无泪地控诉，“你、你……”
他哽咽了两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骨碌坐起来，“不对啊，你俩不是去什么荒村了吗？”
“回来了啊。”夏昭理直气壮地回答，撒谎都不打一点草稿。
“回来了你不回家也不回消息！”夏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在他这……”
“等会儿。”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回来了，不回家，跟他两个人，挤在一个厕所里！干什么呢你俩！”
“啧。”夏昭扭过头，有些惋惜。
都那么吓唬他了，居然还是没能糊弄过去。
夏熠挣扎着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指向宋朔：“你俩不会有点什么吧？”
宋朔露出思索的神情。
夏熠气得跳脚：“宋朔！吱声！”
“别吵。”宋朔双手插兜，从卫生间迈出来，从容走向客厅，“我在想。”
他问夏昭，“东西带出来了吗？”
“哦我看看。”夏昭赶紧拉开自己的包，掏出盒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金币，但离开副本，这个盒子失去了特殊的能力，没能装下一万枚，只有所见即所得。
夏熠错愕张大了嘴：“……你俩没去荒村吧。”
夏昭疑惑看他：“嗯？”
夏熠一脸震惊：“抢金库去了吧你俩！”
他很快否认，“哦不对，咱们家这条件也不至于……盗墓也犯法啊！你俩别乱来啊！”
夏昭冲他翻了个白眼。
他猛地想到了一种更恐怖的可能性。
夏熠颤抖着手指向宋朔：“该不会是……”
“你不会带她回家见家长了吧？”
宋朔倒水的动作一愣：“……啊？”
夏熠缓缓端起那盒金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会是老太太给的聘礼吧？”
宋朔摇摇头：“不是。”
夏熠松了口气：“哦那就好，吓死我了……”
宋朔纠正：“是我自愿赠与。”
夏熠露出见鬼了的表情。
“哎——”夏昭端着盒子走到宋朔旁边，笑得灿烂，“说好了的，一人一半。”
夏熠更加捉摸不透：“你俩这到底……”
“看不出来吗？”宋朔摘下口罩，露出些许笑意，“我自愿赠与，她回赠我一半。”
第48章 招人
夏昭在沙发上落座, 接过宋朔递来的苹果汁，喝出了商业大亨品茶的气势，淡淡瞟了夏熠一眼, 问他：“你怎么来了？”
夏熠：“……你再装。”
他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来，“我来帮他喂猫啊。”
“他之前跟我说的，要是出门久了，有空记得来看看他的猫。”
宋朔看了他一眼：“好像是说过。”
“对吧。”夏熠往后倒进沙发里, “本少爷大发善心才来的，咪咪，过来。”
蹲在电视柜上的黑猫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但那是很久之前说的了，现在它的喂食器、厕所都是定时自动的，并不需要人看顾。”宋朔扫了他一眼，“而且这次出门我也没特别交代你来，更何况我还有助理。”
他看着夏熠逐渐心虚的表情，笃定问他，“出什么事躲我这儿来了？”
夏熠翻了个白眼, 摆烂似的摊开四肢：“我说你们这些聪明人，看出了什么不戳破是会憋死吗？”
宋朔点头：“嗯。”
“我姑, 又带着小姑娘上家去了。”夏熠龇牙咧嘴地往沙发里一躺, “我躲不过，假装加班溜出来了。”
“哦——”夏昭随口问, “那你怎么不在公司待会儿啊？”
“因为我要是留在公司那是真有班能加啊！”夏熠沉痛叹息，“而且你也不在家, 要是你在我还能让你帮忙出出馊主意对付一下。”
他一下子坐起来, 显然已经憋了一肚子抱怨，“我发现咱们姑的婚恋观很有问题啊！我之前不是已经装我有个女朋友了吗？她根本不管！还说什么年轻人谈的都是玩玩的, 家里介绍的才是知根知底的，还给我算上命了！”
“你现在回来了，你也当心点吧，指不定一会儿就推销到你头上了。”
“我？”夏昭好笑地指了指自己，“我声名在外，她不敢。”
“那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我在这……”夏熠下意识回答了才扭头看她，“不对，你管我什么时候回家呢，你给我赶紧回家！”
“你上了两天班，一声不吭就跑了，可把家里俩老的吓得够呛，以为你这次打算去西大洋捞水母了！”
他提溜着夏昭的后颈，看了宋朔一眼，压低声音问她，“老实交代，你老跟着他干嘛？”
“取经。”夏昭喝了口苹果汁，“当然还是为了我的恐怖主题游乐园啊。”
她十分不客气地摆了摆手，“没事你先回吧，我俩之后聊方案呢。”
“不行，你跟我回家。”夏熠用胳膊勒住她的脖子，“有事你跟他明天再聊，先跟我回去对付咱姑……”
他连拖带拉，几乎是扛着夏昭出门，临出门还欲盖弥彰回头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除了她没人能对付得了我姑。”
他回头用脚一勾，宋朔家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宋朔：“……”
桌上的手机消息闪烁一下，夏昭来了消息，说是明天不特地见面也行，但希望他帮忙推荐一个擅长写恐怖剧本的编剧，新人更好。
宋朔垂眸盯着那条消息，手指轻轻敲击手机：“我一般不拍别人的本子，我都自己写。”
夏昭不以为意：“我知道，但你肯定也关注同行消息吧？就没有遇到过让你起了惜才之心的新人吗？”
宋朔手掌往后撑着书柜，沉默着看向那条信息——夏昭是个聪明人，她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回复，大概就是出于某种考量的婉拒。
或许这时候该稍作退让……
他扭头对上黑猫的视线。
它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冲着他“喵”了一声，跳到猫粮定时投放器前面伸了伸爪子，夹着嗓子又“喵”了一声。
相当坦率。
宋朔：“……”
他忽然改了主意。
他删掉输入框里的“我帮你联系”，重新输入“找我就好”，然后发送。
手机沉寂片刻，夏昭诚实地说：“你太贵了。”
宋朔：“你找我的话，不贵。”
“可以免费。”
夏昭很快回复：“一般来说，我不相信天上掉的免费馅饼。”
她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而且不是我啊，是我老大，我只是暂时负责海市事务。”
宋朔：“哦。”
夏昭还有点意外：“你信了？”
宋朔：“一个字都不信。”
“但我可以暂时不问。”
“免费的馅饼，吃吗？”
宋朔耐心等了一会儿，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她认真思索的模样，终于，他等到了肯定的回复。
夏昭：“吃。”
“小宋啊，我们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预算少，你自觉多多加班吧哈。”
“项目要求我晚点发给你。你自己报个数吧，多久给我一个初版？”
宋朔：“……”
这就换上了甲方的嘴脸了。
他好笑地舒出一口气，轻快回复：“明天。”
夏昭回了一个问号。
“大哥你不会打算今晚写吧？你悠着点，你可在副本里熬了几宿了。”
宋朔不以为意：“不困，我习惯熬夜了。”
他正打算泡杯咖啡，手机噼里啪啦跳出来一条条消息。
夏昭：“好好好，多么优秀的韭菜觉悟，幸亏你宋家家底殷实你也不用上班，不然我见你上新闻不一定是娱乐版块，指不定就是社会版面。”
“妙龄青年加班猝死，死前还说‘我不困’。”
“熬，你就加油熬吧，挺好的，也别交社保了，我看你也活不到领的年纪。”
“放心去吧小宋，汝小猫吾养之。”
宋朔：“……”
他拿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妥协般回复，“……我记一下灵感立刻就睡。”
……
第二天一早，夏昭下楼打算出门，一开门，林月清和江腾一左一右，“唰”地一起挤到她面前。
林月清一丝不苟：“老板。”
江腾悲痛地捂住脸：“老板——你这几天去哪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夏昭：“……”
他显然是戏瘾上来了，捂着心口假装啜泣：“老板，你知道不被老板需要的助理就像什么吗？就像冷宫里的妃子！”
夏昭倒退一步：“你冷静一点，这年头已经没有皇帝了。”
“比喻，这就是个比喻。”江腾挪到她身边，帮她拎起手里的包，小步跟上，“今天您不管上不上班，都必须把我们俩带上。”
“我们是自己人啊老板！要是在古代，你是皇帝，我俩就是……”
夏昭歪头看他：“总管太监和掌事宫女？”
江腾：“……那我这个牺牲是不是有点大了？”
夏昭没忍住笑了一声：“放心，今天肯定带着你们。”
“走吧，咱们去海市艺术学院。”
林月清点头：“我去开车。”
江腾趁机问：“这次去做什么？”
“找两个表演系的同学来兼职，试一下初版剧本。”夏昭伸了个懒腰，“我让人把咱们的密室样房扩建了一下，现在有更大的发挥空间了，是时候让NPC登场试试了。”
江腾听得一愣一愣的：“您一个人这几天干完了这些事啊？”
严格来说，是她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办完的。
——样板间也不过是多拉了两个集装箱打通，然后从宋朔那里借了些恐怖片退休道具把里面塞满而已。
反正她现在也不是真的打算把副本复刻出来，只是做个掩护。
江腾肃然起敬：“我还以为您是不想干了才走的，原来您对游乐园这个事这么上心！”
虽然只对里面的密室部分上心，但好歹也是上心。
他给夏昭拉开车门，关切地问：“咱们这次要什么样的演员？”
“嗯——”夏昭撑着下巴思考，“放得开的，能演人，也能演鬼的。”
江腾记录的动作一顿，重新问：“咳，我是说，那咱们要几个，男的女的？什么外形条件？”
夏昭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不知道。”
江腾：“啊？”
“还没来消息呢。”夏昭撑着下巴，“剧本暂无，演员欠缺，只有资金。”
江腾：“……”
“哦！”手机消息弹出，夏昭眼睛一亮，“来了！”
宋朔给她发了剧本大纲和演员需求，基本都是按照她昨天给的要求完成的。
宋朔：“我觉得副本剧本有些类似沉浸式互动话剧，我添加了一些移动调度。大纲没问题的话，我就按这个写，之后我也会给演员几个不同情况下的反应剧本，但多少需要他们有一些自由发挥的功底。”
“你要找人的话，可以多考验一下他们的临场反应。”
“这次没能完整看过场地，我只熟悉教学楼一片，剩下的区域利用程度不会很高。”
“可以的话，下次先带我看看场地。”
夏昭撇了撇嘴，可惜宋朔已经进入过一次副本了——玩家无法重复进入副本，她也没办法再带他进去看看。
应下了优秀员工宋朔同志的要求，夏昭把演员需求转发给了两位助理：“标准有了。”
她目光望向海市艺术学院的大门，目光带着些许期待，“不知道这里的同学，是不是和A大的同学一样热心啊。”
“老板，我刚刚了解了一下。”江腾从后座探头过来，“许多剧组跟学校里的老师认识，会直接让他们推荐同学进剧组试戏，还有一些想接群演之类的兼职小活的，也会去特定地点，海市公交陵园站，那儿除了大学生，还有各种年纪的群演，您看……”
夏昭拉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原来有助理是这么方便的事？”
江腾清了清嗓子，微笑着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谦虚地说：“客气了老板，这是我应该……”
林月清扶着方向盘问：“去陵园站吗？”
“不。”夏昭笑眯眯地说，“来都来了，我们先问问看，今天如果没招到人，明天再去陵园站。”
毕竟她今天来这儿，除了招兼职演员以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宋朔介绍给她一个玩家备选。
他问过夏昭，设计这个副本，打算让什么样的玩家通关，夏昭的答案是“所有玩家”。
但除此之外，她也希望能找出几个，能在主神家给她搭把手的家伙。
A大表演系讲师袁齐声，对灵异现象有着超乎一般人的狂热——并且不是叶公好龙的那种。
笔仙、通灵、周易、巫术……等等相关的东西他如数家珍，也作死试过什么十二点一个人憋气沉浴缸、濒死状态点蜡烛照镜子之类的都市传说。
据说他曾经只身前往东南亚研习宗教巫术，结果误入某邪丨教，不满对方血腥手段扭头报警，带着国际警察把他们一锅端了。
所以这人戏没演两部，但因为见义勇为当选过海市优秀市民，据说对教学评级很有好处，他就没再勇闯娱乐圈，转而进了大学当讲师，目前正在为了副教授职称努力。
这么传奇且胡来的人物……
夏昭摸了摸口袋里的门票，总感觉和她的副本气质很契合。
第49章 灵异事件
江腾头脑灵活, 出去溜达了一圈，就帮夏昭跟学校门口的水果摊借了一半场地，还让店主帮忙写了个牌子摆了起来。
这地方是学生从教学楼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人流量巨大，许多路过的学生都会看一眼。
其中也有不少对密室NPC这个兼职感兴趣的，但海市艺术学院也不都是表演系学生，很多人一听说要即兴表演考核, 还就在路边，立马就打了退堂鼓。
倒是有几个现眼包给他们当场演了一段，不过显然不是冲着找兼职来的，是找乐子来的。
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仨除了快乐什么都没得到。
夏昭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她瞟了眼刚刚站在他们牌子面前的高个女生——她个子高挑，穿着打扮都偏中性，站在那儿格外出挑，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头发微长的帅哥。
注意到夏昭的视线，她望过来, 对她笑了笑，问她：“你们是不是之前招人试玩的那个密室逃脱啊？”
夏昭有些意外：“我们的名声已经传到这儿了？”
“对啊, 你们最近还挺火的。”女生双手插兜, 单肩挎包走到她面前，“就是试玩结束的太快了, 我没赶上。”
“这次招NPC之后还有试玩吗？我听说那个人偶特别吓人，我想看看。”
她把手机递过来, 上面是某个社交平台的页面, 从头像看，就是她的账号, 粉丝数量还不少，有十几万。
昵称叫“入夜出行”，简介是“人没意思，找鬼玩玩”。
……好像是个探灵主播。
夏昭眨了眨眼。
“下一次试玩还没定。”夏昭打量着她，“我们现在招NPC，你有兴趣试试吗？”
“我？”女生指了指自己，“我又不是表演系的。”
夏昭好奇问她：“那你学什么的？”
“数媒。”女生笑着敲了敲手机屏幕，“喏，我的实践作业。”
“你们招NPC什么要求啊？”
江腾热情介绍：“也不一定非要表演专业的，加入腾熏群扒咦丝八①流就六伞不迷路，看更多连载独.家文只要会一点即兴表演，放得开就好！比如现在，你想想怎么表演能突然把我们吓一跳……”
他话音未落，女生表情从容，一点不见外地给他们摇了一段花手。
江腾：“……”
林月清：“……”
她好像天生是吃主播这碗饭的。
夏昭：“……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女生笑得前仰后合，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行了，我演不来，你们加油啊。下次试玩记得叫我啊！”
“等等。”夏昭叫住了她，“怎么称呼你？”
“叫‘入夜’就好了。”女生好奇看了眼夏昭递过来的门票，上面四个大字格外显眼——“不来别摸”。
她瞬间来了兴致，抽走门票拿在手中观察：“那我要是摸了没来，你们会怎么办啊？”
“把我拉进密室黑名单？”
夏昭笑了一声：“你已经摸了，到时候来不来，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哦——”入夜赞许地点了点头，“有点气氛了。”
“有空一定来，好玩帮你们打广告。”
她单手插兜，转身晃了晃手中的门票，“谢啦。”
夏昭站起来活动筋骨，松了口气，好歹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找到个挺有意思的玩家苗子。
“看着今天行情不太好啊。”夏昭回头招呼他们俩，“你们继续在这等等看，有人来的话，拍段即兴表演的视频给我看看，我去……”
她还没说完，林月清已经站到了她身后：“我一起去。”
夏昭：“……”
他俩看起来真的很怕她再次不告而别。
……
夏昭和袁齐声约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夏昭到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候还有十分钟。
但她已经看到一个符合宋朔描述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快朵颐一份焗饭，餐桌边上还摆着书和笔记，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夏昭走近，趁着他咽下一口饭的空档开口：“袁老师？”
“咳咳咳！”
她的体贴没什么用，男人照样被她吓了一跳，有些狼狈地偏过了头。
林月清上前一步，猛地给了他后背两下，男人趴在桌上，脸涨得通红，匆匆摆手：“没、没事了！可以了！”
他赶紧抽过纸张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是夏小姐吗？”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摇晃了一下，然后准确地朝夏昭伸出了手。
夏昭稍有意外，还是跟他握了下手，给他介绍：“我的助理，林月清。”
袁齐声客气地打招呼：“林助理好。”
他把饭放到一边，招呼她们坐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来想在两位来之前先把饭吃完的。”
夏昭跟林月清一块在他对面落座，注意到林月清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看那份饭。
她笑了一声：“正好快到饭点，先吃点东西吧，不用着急。”
袁齐声正要拒绝，夏昭已经开始点餐，“正好我们也还没吃，袁老师吃的什么啊？好吃吗？”
“哦，这个啊。”袁齐声笑了笑，顺势给她们推荐起来，“芝士牛肉焗饭，算是这里的招牌，我学生推荐给我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还有这里的冰淇淋也很不错，听他们说夏威夷果口味的格外好吃，咖啡……不是那么高级的口感，你们懂的，开在学校附近的餐厅，总归是性价比更重要。”
夏昭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观察着他。
袁齐声长相斯文，不是那种一眼让人惊艳的帅哥，但五官周正，相当耐看，再加上气质温和，相处起来也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那么胡来的角色。
夏昭收回目光，问林月清：“芝士牛肉焗饭，吃吗？”
林月清矜持地点了点头。
夏昭又问：“夏威夷果味冰淇淋，吃吗？”
林月清不怎么矜持地点了点头。
等到餐上来，几人边吃边随意攀谈了两句，稍微熟悉以后，夏昭才说起正事：“说起来，是宋朔介绍我来的。”
袁齐声脸上一闪而过一丝隐秘的兴奋，但他很快压制下来，试探着问：“我知道。”
“不过，宋导找我可能有两方面的事，不知道夏小姐是为了……”
夏昭笑了笑：“不太常见的那方面。”
袁齐声眼睛一亮，终于藏不住自己的兴奋：“果然！”
“什么样的事？”
他飞快摊开笔记本，顾不得正反开始记录，“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科学难以解释的事？还是什么有趣的民俗……”
“不太好解释。”夏昭诚恳地说，“我想邀请你亲自去看看。”
她把一张门票推给袁齐声。
袁齐声看着那张门票一愣：“门票？”
夏昭点点头：“密室门票。”
袁齐声略微思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密室里面出现了怪异？”
“这倒是也挺常见的，一些刻意营造出恐怖氛围的地方，很容易莫名其妙真的出现了恐怖现象，有时候恐怖片场也会有这种事发生。”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或者是环境氛围造成的心理暗示……”
“不过，我还是很有兴趣。”
他笑了笑，伸手就要接过那张门票，夏昭却突然把票往后拉了拉，提醒他：“会有危险哦。”
“真的会遇上灵异事件的，袁老师，你确定要去吗？”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门票上的四个字“不来别摸”。
袁齐声笃定地落下手指：“放心，我肯定去，我很感兴趣。”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约个时间……”
“大概下个礼拜。”夏昭冲他笑了笑，“我也得给你找两个队友。”
“好的。”袁齐声已经露出期待的笑容，“我也很期待能和更多专业人士会面，能提前告诉我有哪些人吗？民俗专家，还是巫术秘术传承人？神婆、出马仙、还是……”
夏昭制止他继续问下去：“暂且先保密，不好意思。”
她觉得要是普通人，这会儿应该多少有点危机感了，但袁齐声反而更加兴奋了。
他真挚地点头：“我懂、我懂，谨慎行事。”
“哦对，到时候我会给你签一份免责声明，我知道我不是专业人士，能加入应该还是宋导想起我来了。万一到时候我出了意外，也不需要你负责的。”
夏昭：“……”
你应该是无限流副本最喜欢的那种玩家，拥有要命的好奇心，和完全不怕死的觉悟。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起宋朔推荐袁齐声的理由——除了他对非自然事件很感兴趣之外，还因为他经营着一个专门收集各种都市传说的灵异论坛。
宋朔受他邀请，成为了那个论坛的管理员，偶尔也会上去看看。
他发现袁齐声一直在关注海市最近的失踪案，虽然因为系统的缘故，他始终没有真正找到副本相关的线索，但从宋朔的角度来看，他的论坛里至少有两三个进入过主神副本的玩家。
他担心，如果袁齐声持续追踪下去，迟早会被主神那边注意到，再加上他这个性格……
主神应该不会放过这种送上门的好奇宝宝。
与其便宜主神，还不如便宜了夏昭……的老大。
送走了这位面对灵异事件热情得有点不值钱的袁老师，夏昭撑着侧脸——多么上好的韭菜，自觉得让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摇摇头，带上给江腾打包的饭站起来，拍拍林月清：“走了，准备下班。”
林月清刚刚听他们俩说到一半就显得心事重重，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老板，你消失那几天，难道是因为咱们的密室出了什么问题吗？”
夏昭有准备她会问点什么，但没想到是问这个：“啊？”
林月清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有些紧张地问她：“是不是……闹鬼了？”
夏昭：“……”
林月清低下头：“……我之前把他头踹飞了。”
“啊。”夏昭想起来了，解释说，“跟你应该没关系，而且密室也没闹……”
她没说完，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消息，是静怡。
这位好心的小姑娘热情邀请麦当当侠周末一起去海市边上的闻风观上香，买俩辟邪符，防止再被主神副本那种奇怪的东西缠上。
夏昭婉拒了静怡，但忽然有了点灵感。
她换了副表情，诚恳地对着林月清点点头：“本来……我是怕吓到你们。”
“但你既然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了。”
“咱们的密室确实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一些专业人士处理，这样，明天你跟江腾分工，一个人去陵园站招人，另一个跟我去闻风观拜拜。”
林月清目光坚定：“好！我陪你去拜。”
夏昭拍了拍她的肩膀：“好。”
她笑眯眯地转过身——虽然不打算跟静怡一起行动，但道观还是可以去一趟的。
找个道士进副本，应该也很有意思。
第50章 小丑来了
第二天一早, 夏昭带着林月清出现在了海市闻风观门口。
这道观一点不偏僻，就在一条步行街尽头，繁华街道人来人往, 还有几个穿着汉服的年轻人走进道观里拍照。
夏昭站在门口，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牌子——年度优秀旅游景点、文化传承创新奖、还有……海市最成功的商业化道观。
……和她想象中藏着高人的道观似乎不太一样。
注意到她走近，门口几个年轻志愿者热情招呼：“要进来看看吗？左拜财神，右拜月老, 拜拜免费，上香十元，午饭二十元一位。”
夏昭很有兴趣地问：“你们还卖午饭啊？吃荤的素的？”
穿着道袍的志愿者笑道：“要做道场的时候是素饭，今日不是，有荤有素呢。”
“要是想吃的话，就留下跟道长们一块吃。”
夏昭有点好奇，但也没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她点点头，接着问：“今日先不吃了，我有些事。”
“我想问问，咱们这观里, 谁的道行最深厚？我遇到一点奇怪的事，想找一位大师帮帮忙。”
两位志愿者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笑着回头指向主殿：“道行最深的自然是三清祖师爷了, 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不妨进殿拜拜。”
“正巧, 观主也在主殿里头做功课。”
夏昭客气道谢，带着林月清一块进了主殿, 果然看见一位戴着道士帽的老道士——就是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 夏昭有点担心把他拉进副本，这人的身体还吃不吃得消。
但这么想着, 她还是将门票握在了手里，朝他走过去。
拉不拉进副本再说，先把票给他。
但她还没走近，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她快速侧过身，但手里的门票还是被来人宽大的袖袍一带，在空中飞了起来。
“哎！”夏昭眼疾手快去接，但碍于身高还是慢了一步——一只修长手掌食指和中指一拢，夹住了那张门票。
夏昭：“……”
她缓缓顺着手指看向那位急匆匆走进主殿的年轻男子，他有张格外清逸出尘的脸，就是穿得不怎么像个道士。
“抱歉。”男子把门票递还给她，转身走到殿内观主身边，面无表情地开口，“拍好了，我去换衣服了。”
“唔，嗯。”观主笑眯眯点了点头，见夏昭的视线落在男子身上，很有眼力见地介绍，笑得格外和气，“这是本观弟子承和，各大社交平台同名。合影一次十元，也可以兼职模特，合拍一小时50，暂时不接商业广告啊。”
夏昭：“……”
不愧是最成功的商业化道观，你们还挺会挣钱的。
夏昭摇头拒绝，承和松了口气，脚步匆匆去换衣服。
夏昭目送他离开，扭头对着三清尊像拜了拜，然后转身从正殿出去。
她向门口的志愿者打听了两句：“你们那位承和道长……”
“承和小师兄啊！”志愿者见怪不怪地笑起来，“帅吧？不少人都是特地为他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夏昭问她，“他道行怎么样？”
两个志愿者对视一眼，一个说：“道行？师兄他……乐器吹得格外好！”
另一个说：“师兄他……素面也烧得很好吃！”
夏昭和她们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志愿者干笑两声：“现在又不指望他去捉妖抓鬼什么的，一般就是祈福作法什么的，赏心悦目，心诚则灵。”
夏昭：“……”
可她确实是指望他去捉妖抓鬼，拳打副本脚踢NPC的。
夏昭沉默收回目光。
虽然门票被他摸了算是特别的缘分，但宋朔设计的夜校明面上是五人本，要是定下了这三个人，就只剩下两个名额了。
她打算再找一个老手带带这群看起来挺有资质的新人，除此以外的那个名额……
是林红霞。
夏昭让系统888悄无声息地把门票放到了林红霞家里，用一个写着“请勿拆封”的信封包好了。
要不要打开就看她自己。
见过了主神把邀请函送到她手里的乌龙，夏昭也不担心万一门票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她可以手动选择拉不拉入玩家。
这位承和道长……要不就算了。
她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志愿者喊了一声：“哎，承和小师兄，快来！说不定有活！”
夏昭一回头，就看见刚刚换上道袍的承和走出来，他身上这身道袍远没有刚刚那件汉服华丽，但格外衬他的气质。
听见志愿者的话，他也没露出一点笑脸，微微叹了口气走过来：“今天还有？”
夏昭好奇看他：“怎么有钱挣还不高兴？”
承和瞥她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幽幽叹气：“可是出卖色相好累。”
夏昭：“……”
志愿者赶紧解释：“不要乱说话啊小师兄！我们是正经道观！”
夏昭没忍住笑出了声，见对方看过来，她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有别的活找你。”
承和平静回答：“我不接广告，也不当商品模特，只接普通拍照，而且也不会离开道观。”
“不是拍照。”夏昭无言看他，“你不是个道士吗？你会不会做法事？帮忙镇个鬼。”
林月清闻言身形紧绷，一下子紧张起来。
承和意外睁大了眼：“鬼？”
他严肃地问，“什么鬼？厉鬼？要人命的那种吗？”
夏昭想了想，点点头：“嗯，要人命的那种。”
“那你报警啊！”承和眉头紧锁，“找什么道士，你找警察，别说是鬼，就说有人要害你，接下来是人是鬼你让警察去抓！”
夏昭：“……”
好有道理。
承和深深看她一眼：“算了，给你俩符。”
他蹲下去从志愿者身边的桌子里掏了掏，掏出两张明黄符纸递给她，“一张五十，确定要吗？”
“嗯。”夏昭点头，接过符纸，好奇地问，“什么用的？”
“没什么用的，放身上给你一点心理安慰。”承和扫她一眼，“有事还得找警察……别碰水啊！”
夏昭捏着那两张符：“没用你也敢卖？”
“我跟你说了没用才卖的。”承和语气恹恹，“算了，给你点优惠，三张一百行不行？”
夏昭：“……行吧。”
现在她又有点拿不准这家伙到底行不行了。
算了，相逢是缘，反正她的副本也死不了人，就他了。
揣上符纸离开道观，夏昭问林月清：“江腾那边怎么样？有找到合适的人吗？”
“嗯。”林月清点头，“进展不错。”
“我们的价格比一般群演要高一些，有不少人愿意试试，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赶上后半场。”
“好，走。”夏昭伸了个懒腰，“看看有没有装神弄鬼的好苗子，送去给宋导好好指导一下。”
……
夏昭这几天都在忙演员的事，跑来跑去格外积极。
她这天一回家，就看见夏熠从沙发上猛地扭头回来看她，相当刻意地问：“回来了？”
“嗯。”夏昭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这家伙一副欲言又止坐立难安的模样。
“你……”夏熠小心翼翼问她，“跟宋朔怎么样啊？”
夏昭动作一顿，眯起眼看他：“怎么？”
“呃。”夏熠斟酌着词句，“你知道的啊，夏熠是我好兄弟，你是我亲妹妹，我夹在你俩中间，其实很难做人的。”
夏昭上下打量他：“然后呢？你要做什么人？”
“他平常很注意的。”夏熠眼巴巴看她，“所以这几天花边新闻多了一点，肯定也是有原因的，虽然我问他他不肯跟我说。”
“但要不然你问问？他说不定就等着你问呢。”
“花边新闻？”夏昭恍然大悟，笑了一声，“已经开始了？给我也看看。”
夏熠十分狗腿地举起手机：“你看看，就是这个。”
“一开始有人以为他恋情曝光，后来发现他这几天见的都是不同的人，就是女方形象都有点类似……”
“没有任何过度的亲密举动啊！就是那些营销号捕风捉影，一会儿怀疑他是不是就好这口，一会儿又说他是在挑新作品女主……”
夏熠偷偷看了眼夏昭的表情。
哪怕人影模糊，夏昭也一眼看出那几个人影，从某种程度上和她的身形有些类似。
她对上夏熠的视线，夏熠正朝她挤眉弄眼：“你有没有觉得……”
夏昭挑眉：“像我？”
夏熠心虚地别开视线：“有那么一点吧。”
“但很显然只有外形没有神韵，像你这么……”
夏昭笑了一声，把手机扔回给夏熠：“少乱想。”
这是她和宋朔商量好的烟雾弹。
她的身形、声音和发型早就已经在副本里暴露了，虽然系统888会帮她做一定的掩护，但就算主神不依靠系统，从现实中宋朔的关系网出发，也不难找到她身上。
更别说之前系统888还暴露了她的情报。
如果就这么等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主神就要找上门了。
想要维持对等的幕后者地位，那就必须给对面一点误导……比如，让他同时见到夏昭和“麦当当侠”。
宋朔这次大张旗鼓地跟人见面，一边是扔烟雾弹，另一边，也是在给夏昭找个合适的替身演员。
夏昭脚步轻快回了房间，问系统888：“怎么样，主神系统在看吗？”
“没错宿主！”系统888的声音带上敬佩，“它果然一直在试图找你，不仅盯了宋朔，还盯了姚姐、猕猴桃他们！”
“不过它目前肯定还没能找到你！”
它原本是打算全方位屏蔽夏昭的信息流，防止主神系统404随时对她进行监控，但夏昭提醒了它——完全不让它探查到，就等于自我暴露。
所以，系统888采取了随机干扰模式。不看对象，只追踪主神系统404的痕迹，到处给它捣乱。看起来就像是不管目的，只是追着它乱咬而已。
夏昭笑了笑：“刺激吧？”
“看我们谁先找到谁咯，主神。”
……
海市，某高级办公室内。
男人喝了口咖啡，沉默地扫过电脑屏幕上和宋朔有关的花边新闻，冷笑一声。
新人演员池凌，当红小花江扶摇，夏家千金夏昭，海市名媛李依然……
他目光扫过这几人相似的身影，最后闭上了眼，笃定地说：“他故意的。”
系统404低声说：“要不然把她们全部送入副本？不过这几个人都有些名气，如果同时失踪，可能会有些……”
“不急。”男人咔吧咔吧按了几下指节，神色淡然，“我原本是觉得，她偷走我的新手副本之后就要躲起来了，才急着要在现实世界找到她。”
“现在看来，她胆子大得很，打算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副本。”
他轻笑一声，“副本里动手，可比现实里方便处理多了。”
他目光盯着屏幕上宋朔的脸，“可惜，宋导不想跟我合作，我总不能看着他给对面帮忙。”
他玩味地笑了笑，“404，把这条新闻推给小丑，如果他打算动手，那就给他一点帮助。”
……
山城，某廉价出租屋内。
“啪嗒”、“啪嗒”，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靠在开了口的破烂沙发里，一边“吧唧吧唧”大声嚼着口香糖，一边对着同一块墙壁，扔着一个弹力球。
有节奏的声音响了一会儿，邻居忍无可忍的声音响起来：“要死啊！你弹了一天了有完没完啊！”
接着是一阵方言脏话，隔壁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显然是有人要来找他了。
男人兴奋地坐了起来，紧紧盯着只关着防盗门的门口。
但很快，隔壁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劝阻声，最后那扇门关上，没人走到他家门口。
“呸！”男人愤愤啐了一口，不满地躺了回去，活动了下肩胛骨。
他用积分买了商城的特效药，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上一次的失利让他格外不爽。
可大概是之前做得有些过火了，山城的居民最近格外有危机意识，轻易都不会跟别人发生冲突。
无聊透了。
男人长得相当普通，五官平平，下巴上有一大片青色的胡茬。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已经黏连打绺，脏兮兮油乎乎贴在头皮上，看着就不太干净。
他正打算再次丢出那个小球，手机叮咚一声推送了一条消息。
他随意瞥了一眼，是娱乐版块的花边新闻，如果是平常，他大概会啐一口这些小白脸然后划走，但今天，他一下子被图片上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他很像副本里那个男人。
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很有可能就是副本里那个烦人的麦当当侠！
小丑一下子坐了起来，兴奋地点开了新闻。
……
两天后，海市火车站，一个不起眼的男人低着头走出火车站，在公交站牌前面站了很久。
他拉起口罩，往嘴里塞了颗口香糖，又“吧唧吧唧”地嚼起来，青短的胡茬下巴一闪而过。
……
另一边，夏昭终于被姚姐带进了那个传说中的玩家论坛。
说是论坛，这里面实在简陋得要命，几乎什么功能都没有，只有发帖回帖。
而且，他们也照样发不出任何副本相关的消息，只有在双方都是副本玩家的情况下，才能面对面交流。
所以，像姚姐这样和玩家私下约见，是他们进行交易的主要方式，论坛上只商量隐晦的地点时间人数。
——乍一看还挺像不法分子的。
夏昭有样学样，在论坛里发了个帖子——《晏名你好，我是麦当当侠》，然后坐等鱼儿上钩。
她放下手机，抬眼看向排练室里捏着剧本和演员一个个对戏的宋朔，没有故意隐藏身形，刻意走进去，在宋朔面前晃了一圈。
宋朔好笑看她，趁着中场休息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他可能看得见。”
“我知道，故意的。”夏昭理直气壮，“但不要紧，毕竟我跟你碰面是有正经项目要聊，而且……我要是特意避开你，才显得更可疑。”
宋朔轻轻点头，问她：“这几个群演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但是……你之前说，副本开始之后，即便主神也没办法改变副本内的状况。”
他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五个玩家，还有这么多演员，全部塞进副本，你确定不会调度不来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那边还有NPC。”夏昭狡黠地眨了眨眼，“而且，我和主神可不一样，我能轻易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宋朔轻轻叹了口气：“很可惜，我似乎见不到这样的热闹了。”
夏昭笑起来：“好了，今天早点结束吧，下班了、下班了！”
她拍了拍手，宣布解散后看了眼手机，鱼已经上钩了。
正义小狗向您敬礼：“不要在论坛挂我的大名！”
正义小狗向您敬礼：“麦当当侠！跟我私聊！你给我把帖子删了！”
夏昭：“……”
他直接私信就好了，这么光明正大回了，才是完全暴露了真名和账号。
看这傻乎乎的操作应该是本人没错。
趁着帖子还没被多少人看见，夏昭删了帖子，直接和他私信联络。
夏昭开门见山：“你最近有空没有？我想邀请你做老手，带几个新人过个副本。难度不高，只有F级，你保证他们别死就行，其他的不指望你。”
晏名回了一个“？”。
他似乎有些疑惑：“新手本的老手还能自己选吗？不是随机抽取吗？”
夏昭：“不是主神家的副本。”
晏名：“噢，那可能不同副本可能规则不一样。”
“F级副本我完全没问题，正好我最近也有空，不过你就为了这个找我吗？我还以为你也知道消息了。”
夏昭有些意外：“什么消息？”
晏名：“小丑去海市了。”
“我记得你和小黑都在海市吧？小心点，那家伙睚眦必报，别是去找你们俩的。”
夏昭眯起眼，但还是安慰他：“放心，我们俩都遮掩了容貌，他想找到我们俩可不容易。”
除非有人帮他。
比如主神。
晏名：“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组织大佬让我复盘了咱们那次的副本，模拟了他的人格模型，认为一旦有蛛丝马迹，他很容易在冲动驱使下前往海市找你们。”
“小心点，我之前说过，他可是在现实世界里杀过人的。”
夏昭若有所思：“意思是，你们也已经知道他的现实世界身份了？不抓是因为没有证据？”
晏名：“对，他利用系统购买的各种道具作案，现实世界很难有完整的证据链，我们之前努力过，已经抓过他一次了，但就是没办法把他绳之以法。”
“但我们一直盯着他的行动，他一下车站我们就知道了，我还想要怎么通知你们俩呢。”
夏昭若有所思：“把他的现实世界身份发我。”
晏名没立刻答应：“我没这个权限，你等等，我得问问。”
过了一会儿，晏名回了消息，“大佬说想让海市的成员直接和你联络，你觉得怎么样？同意的话，你直接打这个电话，怕暴露隐私可以用公共电话。”
夏昭敲了敲耳机，让系统888做了处理，直接拨通了号码。
对面是个听起来相当和气的女声：“你好，请问是麦小姐吗？”
夏昭：“……”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客气地叫她“麦小姐”。
她应了一声：“你怎么称呼？”
对方相当客气：“你好，我是海市守序者联络人，江振铃。”
“我们已经监测到，小丑进入了海市范围，并对你们二人抱有明确的杀意。”
“我们完成了第一阶段确认目标身份，但第二阶段以现实世界法律将其收治失败，因此，根据守序者组织守则，我们将从现在开始转入第三阶段——直接击杀。”
对方的声音依然和气，她问，“冒昧问一句，麦小姐，你方便协助我们杀了他吗？”
她随意得像是在问“你方便给我楼下带瓶酱油吗”。
夏昭笑了一声：“如果我找到他的行踪，我会同步给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振铃的声音相当温柔：“请保护好自己，在我们赶到之前，不要死掉。”
夏昭诚实地说：“你应该担心一下小丑。”
“对了，你有在现实世界击杀玩家的经验吗？”
江振铃沉默点头：“有。”
夏昭好奇地问：“那他们死后会掉落副本内的道具吗？”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瞬间警惕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昭诚实地说：“我想要他的那张身份卡，我猜是小丑。”
“如果掉了，能不能给我？”
江振铃安静了片刻，最后答应下来：“可以。”
她挂掉电话，在一张表格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给晏名打去了电话：“我再确认一遍，上一次副本，他们俩的危险指数确定只有一颗星？”
晏名信誓旦旦地说：“对啊，你信我，虽然他俩挺乱来的，但看着不像坏人，我看人你还不信吗？”
江振铃毫不犹豫：“不信。”
晏名：“……”
江振铃按了按眉心：“但你的报告经过审核，我相信守序者的审核。”
她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揣起旧旧的帆布包，走出办公室，笑眯眯地跟同事打招呼下班。
……
另一边，宋朔刚刚打开家门，就收到了夏昭的消息。
“小丑来了海市。”
“我觉得冲你来的，小心点。”
宋朔确认了消息，垂下眼看向门口的拖鞋——上次夏昭来的时候，还是一脚粉色小猪，一脚白无常那么穿的。
但这会儿，两双拖鞋被分门别类放好了。
——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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