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朔动作只停顿了一下, 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灯，换上鞋走进屋内。
客厅里的陈设没有改变，随意摆放的道具也没有被触碰的痕迹, 桌上的水杯倒是被人清洗过放到了茶几上。
宋朔神情松了松——他倒是不觉得小丑会特地给他洗杯子。
走廊深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宋朔循声望去，试探着喊了一声：“咪咪？”
——他家那只黑猫反正叫什么都不听，索性就直接叫它咪咪。
屋内没有回应。
虽然它一向喜欢自说自话, 基本都不会被叫来，但宋朔还是瞬间提起了心。
他站起来，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把榔头背在身后，伸手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仿佛藏着人影的黑暗瞬间无所遁形——没人。
宋朔拧起眉头。
如果真的是小丑来了，他提前在这里埋伏，肯定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至少也该藏在一个能主动掌握视野的地方。
除非……
宋朔想起之前他躲在衣柜里，等着晚上出现的事。
那家伙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报复心理也超出常人, 或许他会执着于复刻那天的事。
这间房子只有他的卧室有衣柜。
宋朔加快脚步走上二楼，几乎无声地推开了房门, 站定在了衣柜门前。
他一手握紧了榔头, 一手猛地拉开柜门——
“砰”一声，衣柜滑动门撞到边框发出闷响, 露出一个监控摄像头。
宋朔：“……”
监控摄像头对着他上下点了下头，像是某种无声的嘲弄, 宋朔几乎都能想象到小丑得意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问：“你看见我的猫了吗？”
摄像头没法回复, 宋朔也不期待他的回复，只是提醒他, “你最好没碰它。”
他把摄像头盖起来拎在手里，然后猛地转身看向门口，“谁！”
“我我我！”一个年轻人吓得差点跳起来，他举起手，“宋哥，是我！小刘啊！”
宋朔一怔，松了口气：“哦，对，你说过今天要来。”
“哎，对！”刘助理赶紧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手里的锤子，“哥，咱们这又是闹哪出啊？你没事吧？我听说咱们这行是高危行业，很容易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不会真的……”
宋朔摇摇头，把榔头背到身后，问他：“看见我的猫了吗？”
“我来的时候就找呢，它可太会躲了，在洗衣机底下的缝里。南极生物群每日梗新吧八弎零齐七捂三流收集上传”刘助理苦着脸，“上回我都以为我跟它混熟了，怎么这次又不理我，我用猫条勾引它都不动。”
宋朔松了口气：“因为它聪明。”
他把榔头塞给助理，朝阳台走去，接着问，“杯子是你洗的？”
“对啊。”刘助理点了点头，一副十分贤惠的模样，“哥你不是不爱喝甜的吗？什么时候爱喝果汁了啊？要不工作室那边也给你备点。”
“不是我喝的。”宋朔摇头，“拖鞋呢，也是你摆的？”
“对。”刘助理抬起脚，给他看脚上的鞋套，“我自己就懒得换，直接套了鞋套进来。”
他有些心里犯嘀咕，“那鞋应该不会是哪个民俗吧？我没坏事吧？”
“没。”宋朔摇摇头，“只是有人就爱那么穿，下次不用动。”
“哦好。”刘助理忽然反应过来——那两双鞋尺码更小，一般男人可穿不了，表情瞬间八卦起来，“哥，谁穿的呀？”
宋朔偏头看他。
刘助理立刻收敛表情，一脸正色清了清嗓子：“知道了，我不问。”
他抱着榔头，“那这个……”
他观察着宋朔的脸色，“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哥？私生？”
宋朔沉默片刻：“……更麻烦一点。”
他蹲到洗衣机前面，总算找到了黑猫蜷成一团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朝它勾勾手，“过来，咪咪。”
黑猫睁开眼，一双明黄的猫眼盯着他，有些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宋朔叹了口气，语调温柔地哄它：“没事了，出来吧。”
黑猫试着往外探出了身体，它忽然猛地蹿出来，围着宋朔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口气“喵”了一长串，显得异常激动。
刘助理好笑地看过去：“它怎么了？怎么感觉骂骂咧咧的？”
“嗯。”宋朔摸了摸它的脑袋，动作娴熟地把它从头摸到尾，最后轻轻拍了拍屁股，“没事了。”
他这才看向刘助理，跟他说起正事，“有人进过我家。”
他抬起手里的摄像头。
刘助理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那赶紧报警？”
“先等等。”宋朔站起来，把猫包找了出来，“你最近别来这里，然后帮我养几天猫，注意安全。”
“哦，好。”刘助理赶紧点头，关切地问，“那你呢？”
“真不报警啊？”
宋朔摇了摇头。
夏昭在最初的提醒之后，也跟他说了“守序者”跟她联络的事。在现实世界利用他们的力量，确实是更好的做法。
“好吧。”刘助理苦着脸，抓了抓后脑勺，“那摄像头怎么办？”
宋朔思索片刻，把摄像头提起来提议：“沉入河底，让他检测一下河道水质？”
刘助理：“……”
他干笑两声，幸好宋朔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刘助理用余光瞥了一眼，只看见备注是“小僵尸”，表情一瞬间有些古怪——总不能是哪个僵尸群演吧？
“喂。”宋朔接起了电话，表情稍稍缓和，“我没事，嗯，他应该确实来过，留下一个摄像头，估计就在后面看。”
“既然他这么大胆地留下来，很有可能是系统出品，凭借现实警方查不到什么。”
“你有办法？好。”
“打包东西？”宋朔露出意外的神情，“怎么了？”
夏昭语调轻快：“司机应该快到了，你就收拾好东西下楼吧，带上你弟弟。”
“那个摄像头也拿上，守序者那边说想尝试顺藤摸瓜，给了个地址，你到地方把这东西放下，他们会搞定的。”
她挂了电话。
宋朔看向已经被塞进猫包里的黑猫。
黑猫和他大眼瞪小眼，无辜地“喵”了一声。
刘助理露出了求知若渴的眼神：“哥，那是……”
“咳。”宋朔清了清嗓子，把猫包从他手里接过，“……可能不用麻烦你了。”
刘助理目光灼灼盯着他。
宋朔别开视线：“去外面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刘助理眼睛一亮，立刻积极跑出去开门：“我去看看！”
门外，一辆车刚刚停下，夏熠拎着个高尔夫球棍站在他家门口，气势汹汹开口：“宋朔！你爹救你来了！”
他身后，还一块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保镖。
宋朔：“……”
“是夏少爷啊。”刘助理笑了笑，又有些困惑，“可我刚刚听见是个女孩的声音……”
宋朔已经打包好了两件换洗衣服，随意挎在身上就出了门，喊了刘助理一声：“走了。”
“啊？”刘助理一愣，“我也走吗？”
宋朔语气平淡：“他说不定还在附近，你要是还想留在这……”
“走走走！”刘助理浑身一震，立刻火急火燎地跟了上去，“不好意思啊夏少爷，捎我一段！到外面地铁站就行！”
……
把刘助理送去了地铁站，再拐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五金店，夏熠总算带着宋朔驶上了回家的路。
他让保镖开车，自己和宋朔一块挤到了后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宋朔面无表情地看他：“干什么？”
夏熠咂巴下嘴：“有几个问题。”
“你跟我妹妹到底怎么样了？我怎么感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俩关系突飞猛进的。”
宋朔思索片刻，点了下头承认：“嗯。”
“就‘嗯’啊？”夏熠无语，“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你要是有什么恋爱的烦恼，难道不能跟我商量商量吗？”
宋朔扭头看向车窗外，拒绝配合：“我没什么烦恼。”
“啧。”夏熠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那下一个问题，你这回又是惹上什么麻烦了？竞争对手混黑的？”
宋朔敷衍过去：“算是吧。”
“真跟你竞争对手有关啊？”夏熠意外看他，“那怎么夏昭这么上心？她怎么知道的啊？还让我来救……哦不对，让我带人来救你。”
他翻了个白眼，“她还特地交代我带两个专业人士，说我要是自己来，只能买一送一。”
“看不起谁呢！”
宋朔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稍稍叹了口气，配合夏昭把这个谎话说了下去，他点点头：“对。”
“她最近找我合作游乐园的那个项目，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所以知道。”
“刚刚我跟她说，家里好像进过人，她才……”
“等会儿！”夏熠伸手制止他往下说，“你遇到危险第一个找她？”
他倒吸一口凉气，忧郁地望向车窗外，“完了，你好像真的要栽我妹妹手里了。”
宋朔：“……”
他思索片刻，缓缓开口，“万一，我只是说万一。”
“我和夏昭……不好吗？你不高兴？”
夏熠抬手指着自己：“本人的单身固然偶感心酸。”
他又幽怨地指着宋朔，“但兄弟即将脱单更加令人感到悲痛！”
宋朔：“……”
他还没说什么，夏熠自己就又调节好了，他舒舒服服往后一靠，笑嘻嘻地说：“不过也没事。”
“毕竟我妹妹啊……”
他拍着宋朔的肩膀，笑得一脸莫名其妙。
宋朔：“……”
他们俩回到家，受到了廖小云女士的热烈欢迎。
——为了避免长辈操心，他们没说宋朔遇到了危险，只说来住两天。
夏昭跟在廖小云女士身后，也学着她的模样热烈欢迎他，然后趁他不备，就要把他手中的猫包接过去。
宋朔没松手。
两人一块拎着那只猫包，不动声色地较劲。
夏昭面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哎呀，你先去休息，我来我来。”
宋朔低头看她，强调：“这是我的猫，它只是在这暂住。”
“知道知道。”夏昭敷衍地点头，伸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我又不是猫贩子，你紧张什么。”
宋朔一松手，她就欢快地抱着猫冲上楼，一溜烟没了影子。
宋朔：“……”
“昭昭！”廖小云气急败坏地喊她，“下来！不许让猫上床！”
宋朔面无表情地看向夏熠：“我的猫。”
“呃。”夏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她不是说了会还吗？会、会还的。”
“一般来说。”
宋朔无言地按了按太阳穴，没忍住笑了一声。
明明有个现实中的连环杀手盯上了他，但这种气氛，莫名让人紧张不起来。
夏昭上了楼，把黑猫从猫包里放出来，抱着它倒在床上搓了搓脑袋：“小宝贝，吓到没有？”
“喵——”黑猫挣扎着把头缩了出去，哗啦啦转了好几圈。
夏昭哈哈笑着松开它，任由它大摇大摆地在她房间巡视，伸手敲了敲耳机——系统888也在帮忙寻找小丑的身影。
现在系统888也没消息，守序者那边也没消息。
就不知道是他藏得太好，还是有人在帮他。
毕竟根据夏昭的猜测，主神现在人就在海市，这里也称得上是他的大本营。
思索片刻，夏昭忽然开口：“888，不用找小丑了。”
系统888有些疑惑：“宿主？”
“虽然会花点时间，但我觉得我还是会比守序者更快的！”
夏昭歪头看着躺到她身边的黑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耳朵：“不用了。”
“你现在开始，全力阻拦主神系统。”
“没它捣乱，守序者那边应该没多久就能找到他。”
系统888一口答应下来：“好！”
它稍有犹豫，但还是提议，“宿主，要不然，我们把小丑拉进我们的副本里吧？”
“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而且，副本内玩家死亡，还会有奖励积分哦！”
夏昭摸猫的动作一顿：“死人有奖励积分？”
见她有兴趣，系统888立刻帮忙讲述：“对啊对啊！而且玩家也是有等级的，越是高级的玩家死亡，奖励积分越高！”
夏昭进了两次副本，积分拿的都不算少，现在才刚刚升到2级玩家。
等级提升也没多少作用，似乎只是单纯的资历提升，所以夏昭根本没怎么在意过玩家面板里的等级数据。
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低笑一声：“哦，原来是这么一步步来的。”
系统888没理解：“什么？”
“没什么。”夏昭笑眯眯地问，“主神副本里也是这样吗？”
“当然啦。”系统888笃定地点头，“每一个副本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才不建议一开始就设计危险度太高的副本，要把低级玩家一个个养成高级玩家，然后再一口气！丰收！”
夏昭：“……”
难怪她设计副本，不打算要任何一个玩家命的时候，系统888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原来是这么回事。
夏昭笑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哇。”
她感叹一声，弹了耳机壳一下，由衷感叹，“你们还挺聪明的啊。”
系统888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还在得意：“嘿嘿，也还好啦！”
夏昭手机上出现一条号码未知的信息——果然，主神系统一被绊住手脚，他们就找到了小丑的位置。
这家伙居然就住在某家青年旅社，和一群一无所知的其他住客挤在一起。
电话铃声响起，是江振铃。
“喂。”江振铃的声音依然和气，她用商量的口吻说，“麦小姐，我们需要将他引出人群。”
夏昭若有所思：“是需要我帮忙吗？还是需要我的同伴帮忙？毕竟他现在是对方的目标。”
“不，那太危险了。”江振铃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们已经找到了他，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之前我们的成员，曾经向二位发出过邀请，但被拒绝了。我们仍然认为，两位很适合加入‘守序者’组织，所以，想要邀请您参观这次行动。”
夏昭笑得有些古怪：“我很适合？”
江振铃的声音有些犹豫：“……这是组织的判断。”
夏昭笑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江振铃简洁回答：“两小时后。”
“地点给我。”夏昭点了下头，“我会来的。”
“好。”江振铃询问，“需要我安排人带你……”
“不用。”夏昭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地点，“我会自己去的。”
她翻身下了床，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才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她妈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去哪？”
夏昭悄悄打开了门：“我出门……”
“不许！”廖小云瞪她，“都这么晚了上哪去！”
“阿姨。”宋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我和她出去散步。”
“听说最近海边晚上会放烟花。”
“啊，真的呀？”廖小云立马变了脸色，“那你们去吧，呵呵，年轻人是要多出去转转。”
她清了清嗓子，“但是还是要早点回来哈，不能玩太晚。”
“好。”宋朔温和点头，给夏昭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块溜出了家门。
宋朔看向夏昭，主动问她：“那现在是一块行动，还是分头行动？”
“分头。”夏昭笃定一点头，“走，去把小丑的头分了。”
宋朔：“……”
“哎。”夏昭叹了口气，“你这么自觉，我都不好意思不带你了。”
“——别这么看我了，是守序者要动手。”
宋朔点头，和夏昭最开始想的一样：“是需要我们帮忙？”
“不。”夏昭摇头，“看样子他们打算自己解决。”
“只是他们想拉拢咱们，所以让我们去看看他们是怎么行动的。”
“好了，我已经老实交代了，你要去吗？要去的话我们得赶紧出发，他们动手的地点挺远，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我打算坐公共交通过去，要抓紧时间了。”
宋朔简单明了地开口：“去。”
两人一块出发，大约一个小时后，到达了小丑入住的青旅附近。
夏昭忽然拉住了宋朔的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扭头进了一家私人影院。
夏昭挽着宋朔的手臂，装作亲密的模样撒娇：“哥哥我们要最二楼里面那个房间，我朋友上次来，说那里的投影效果最好。”
宋朔：“……”
他稍显僵硬，缓缓低头看她，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前台，“嗯。”
前台愣了一下，笑着解释：“我们家的投影效果都是很好的……”
“不嘛！”夏昭装成胡搅蛮缠的模样，“我就要那间！”
——开玩笑的，当然是因为系统888帮忙调查了附近的建筑，确认这里是最好的观测点。
而且最方便进去。
其他地方要么是居民区，要么是露天场所。
宋朔看向前台：“那间房被人定了吗？”
“没有的话，就那间吧。”
两人如愿得到了那间房，维持着拉拉扯扯的姿势走了进去。
一进房间，夏昭就拉开了厚重的遮光帘，好奇地朝窗外看去——这家私人影院装了大片落地玻璃窗，朝外看去视野相当不错。
窗外就是马路，隔着马路对面就是那家青旅，边上有几条小巷，不知道会通往何处。
夏昭没回头，对宋朔招了招手：“就是那里。”
“守序者说会在小巷子里动手。”
“那里？”宋朔蹙起眉头，“那里根本没什么遮挡，他们打算怎么动手？”
“我也很好奇。”夏昭眼巴巴往那看着，“他们还特地邀请我们来看，就不怕还有其他无辜路人看见吗？”
“算了。”
夏昭又把窗帘拉上了。
宋朔奇怪地看她，夏昭已经打开了投影：“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电影应该看不完，看两集动画？”
宋朔：“……”
夏昭似乎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放了两集动画，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被即将发生的事打乱步调。
约定的时间前十分钟，夏昭忽然按下暂停，翻身站起来，没拉开遮光帘，直接从底下钻出去半个脑袋，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快来，提前蹲会儿。”
宋朔无奈，跟上她的脚步，试着拉开了一点遮光帘。
夏昭伸手制止他：“别拉开，不然太明显了，就这么偷看。”
他只好跟她一块蹲下来。
马路对面，青旅里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他们似乎起了点争执，一个年轻男人愤怒地指着对面的中年男人，两个人拉拉扯扯，看着就快要打起来了。
后面又追出来两个人，把他们分别拉开劝了两句。
其中两人走进了那条小巷，暗色小巷里亮起两点微弱火光——似乎是点了烟。
夏昭低声问：“你觉得哪个是小丑？”
第52章 盛大开业
宋朔注视着小巷里的两个男人。
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一开始和年轻人起了冲突, 稍显矮胖的中年男人是后面跟出来劝架的。他拉着人进了小巷，还给发了烟，两人说了两句话——看起来大多也都是他一个人开口, 男人并没有怎么应答。
大概是对面的态度不算配合，他也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就离开了小巷，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小巷里。
宋朔：“留在那里的人是小丑。”
夏昭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她蹲着扒着窗边, 打量着对面的那条小巷，问他，“你觉不觉得……他们特地挑了个很适合被外界观测的位置，准备动手？”
“嗯。”宋朔也察觉到了，“小丑仗着自己有积分商场的帮助，在现实世界根本有恃无恐——我记得晏名给我们看过的新闻，找人调查了一下相关的资料。”
“有几次他差点就在现场被人抓住了，但又完全不符合常理地莫名其妙消失了——我怀疑，他或许是利用副本逃脱的。”
夏昭点头：“很有可能。”
宋朔重新往下看去：“守序者既然敢追着他跑，应该也有自己的倚仗。”
“他们特地邀请我们来看, 应该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以邀请我们加入, 或者……”
他侧目看向夏昭, “威慑。”
“不对。”夏昭纠正他，“他们只邀请了我来看, 你是自己跟来的。”
宋朔：“……”
他转移了话题，“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吗？”
夏昭看着手机上不断变化的时间：“马上。”
她抬起头, 盯住了小巷前来往的行人。
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 但四周的车流丝毫没有变少，行人也没刻意避开这片区域。
疑似小丑的男人靠在小巷里抽烟, 很快，他把烟头从嘴里取出，随意仍在地面，捻了捻，转身就要离开。
夏昭嘀咕一句：“没公德心。”
就在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圆脸女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车前筐里还挂着一把绿油油的蔬菜。
她指了指地上的烟头，跟男人说了两句话，男人站在原地没动，她就翻身从车上下来，拉着他重新走进了小巷。
夏昭一下坐直了身体，她紧紧盯住了女人的动作，没眨一下眼——她还不确定这是守序者安排的人，还是一般路过的热心人。
但他们约定的时间确实到了。
夏昭怀疑过她会不会突然取出一把凶器，或者一个过肩摔大杀四方，各种预想不到的展开。
但她只是推着男人往小巷更深处走了两步，两人的身影就像是融化进阴影里一样消失了。
夏昭眉头一跳，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往边上挪了挪，宋朔也跟她一样试着改变方位看清里面的景象。
两人还没看清里面的景象，圆脸的女人已经转身走了出来，她弯下腰，把那个烟头捡了起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抬起头，朝对面看了一眼。
夏昭眼疾手快，一把将宋朔的脑袋按了下来，两人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很快确定，圆脸女人并不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她抬起头，扫过了对面马路一圈，似乎是在找人，但没什么收获。
她拍了拍手，重新跨上自行车，慢悠悠骑着离开。
夏昭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不出意外，就是江振铃。
夏昭注视着圆脸女人单手骑自行车打电话的身影，接起了电话：“喂。”
江振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已经处理完成了，麦小姐。”
“至于你要的东西，就在小巷地面上，你现在去拿，不会被其他人注意到的。”
夏昭若有所思：“小丑的尸体不在里面吗？”
江振铃和气地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们不会栽赃你的，我已经处理干净了。”
夏昭没多问，她说：“好，我知道了。”
宋朔耐心地等她挂了电话。
夏昭轻轻“啧”了一声，抱胸看向对面的小巷：“我和他们说好了，他们把小丑的身份卡留给我。”
“结果现在告诉我，他们给我留在了现场，让我去拿。”
宋朔拧起眉头：“别去。”
“放心，我也没那么傻。”夏昭笑了一声，冲他眨了眨眼，“我也有自己的人脉，等我一下。”
她侧过身，挡住手机屏幕，假装发消息，打字询问系统888：“你看到什么没有？”
系统888如实汇报：“那位女士进入小巷之后，她和那个男人都短暂消失了。”
“消失不超过三秒，之后她一个人重新出现，现在那里也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但是地上真的有身份卡。”
它自告奋勇，“宿主，你不想暴露身份的话，我可以替你把卡片拿过来！”
“像是门票、邀请函，还有身份卡这类副本物品，我们是可以帮忙悄悄传递的！”
夏昭轻轻点头，示意它动手。
宋朔观察着她的表情，问她：“怎么样？”
“搞定。”夏昭轻快应了一声，从遮光帘里钻出去，走到房间门前。
一张扑克牌大小的身份卡被从门缝里推了进来，正面是一个笑嘻嘻抛球的快乐小丑，夏昭将它捡起来，翻过来看了一眼，反面也是一个小丑，不过是露出一口尖牙双手沾满血污的恐怖小丑。
夏昭仔细看了看物品说明——
身份卡：小丑
“是做愚弄自己取悦他人的小丑，还是做让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小丑呢？当然是随心所欲了。”
能力加成：敏捷+20，理智+10，幸运+5（注：现实世界加成受到特殊系数限制）
技能一：小丑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处于伪装状态时，受到的所有伤害减免50%。
技能二：生活无论何时都是舞台，观众的情绪就是对小丑最好的褒奖。无论是玩家还是NPC，请尽情愚弄、挑衅他们吧！只要集满情绪槽，你就会获得一次大杀四方的机会，变身最强的小丑刺客！（目前情绪值：0/100）
系统发出提示音：“是否绑定身份卡？”
夏昭缓缓收回目光，露出由衷高兴的笑脸：“当然。”
这样一来，小丑……哦不，现在是上任小丑了，那家伙的一些举动就更合理了。
而且如她所料，这张卡果然很适合她。
宋朔观察着她的表情：“看样子，你很喜欢收到的礼物。”
“嘿嘿。”夏昭把卡收了起来，“想知道他的身份卡有什么特别的吗？”
宋朔诚实地点了点头。
“不告诉你。”夏昭笑容不变，“你都不告诉我你拿了什么身份卡，我也不告诉你。”
宋朔：“……”
他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说，“交换。”
“既然你都这么诚心了。”夏昭露出为难的神色，“那我就勉为其难……”
她打住话头，笑得灿烂，“就不给你看。”
“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保密，现在风水轮流转，不是那么好交换的了。”
宋朔似乎是笑了一下。
“好吧。”他遗憾地转身，点开了投影上的动画，“那下次再说。”
夏昭看看投影，又看看他：“不回家吗？”
“不急。”宋朔目光专注地盯着投影，“守序者的人可能还在附近，他们好奇我们的身份，可能还会停留一阵。”
“我们晚点走。”
“哦。”夏昭应了一声，她也重新坐下，嘀咕一声，“没想到你还挺爱看蜡笔小新的。”
宋朔缓缓扭头：“不是你挑的片子？”
“我随手挑的。”夏昭忽然有了灵感，“哎，这儿有没有你拍的电影？放个看看！”
“不要。”宋朔断然拒绝，收回目光，“……我会尴尬。”
夏昭歪着头看他。
宋朔安静了片刻，伸手把她的脑袋转过去，对准了投影屏幕：“看电影，别看我。”
夏昭眨眨眼。
她问：“你觉不觉得，守序者有点怪怪的。”
宋朔微微侧目，应了一声：“嗯。”
“他们内部一定有官方的人，但整体组织形式做派，却比我想象中更加……有恃无恐？”
夏昭撑着下巴：“而且，他们俩从我们视线里消失的那个瞬间，是不是有点像……进了副本？”
宋朔蹙起眉头，思考着这个可能性：“但另一个人很快就出来了。”
“也许就跟我……老大设计的副本一样。”夏昭摸着下巴，“是简单的，只有一条路的那种副本。”
“他们不是要依靠副本杀了小丑，只是需要一个不会被现实中其他人注意到的地方。”
“假设我的猜测是对的，那刚刚就是——圆脸女士带着小丑进入阴影中，我们的视线死角，进入了无监管区域，两人一块进入副本。”
“趁小丑没反应过来，‘啪’一枪杀了他，然后自己离开副本，把答应好的身份卡放在了小巷里，等我现身去取。”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所以我的人过去的时候，那里才会完全没见到小丑的身影。”
宋朔看着蜡笔小新思索：“有可能。”
夏昭歪头看他：“你真的在听吗？”
“在听。”宋朔看向夏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除了主神，还有你……老大，现在出现了第三个能够创造副本的角色。”
“作为普通人类，我觉得这不算是个好消息。”
“但他们自称‘守序者’。”夏昭煞有介事分析，“一般来说，这种组织名字还是能体现一定的企业文化的，我猜他们还是想做个好人的，至少……跟主神不那么对付。”
宋朔轻轻点了下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现阶段可以合作。”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一会儿回去，跟你家里人说，我们出来干什么？”
夏昭疑惑地眨眨眼：“看电影啊？”
她指着投影，“蜡笔小新。”
宋朔瞟她一眼提醒：“现在院线没有蜡笔小新电影。”
夏昭不明所以：“那就说去私人影院……”
宋朔伸手按了按眉心：“……你知道私人影院和普通电影院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他指了指边上那张双人床。
夏昭看过去，又看回来，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哦——你怕我哥八卦误会。”
她笑嘻嘻地搭住他的肩膀，“没事，你就跟他说，是我霸王硬上弓，强行把你拖进来的。”
宋朔：“……”
他无言低笑了一声，“强行？”
他盯着夏昭的眼睛问她，“那要是你哥让你对我负责怎么办？”
夏昭一脸正色：“那就只能看你表现了。”
宋朔抬起头：“怎么表现？”
“你学学电视里那些恋爱脑啊。”夏昭得意地挑了挑眉，“你跟他说——你就乐意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我。”
“把他气死！”
宋朔：“……”
……
江振铃离开现场之后，慢悠悠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了家。
拎着菜上楼，遇到几个邻居寒暄了两句，像个平凡的跟谁都能聊上两句的中年妇女。
她推开家门，屋里没有其他人。
——她看起来像是拥有一个和谐家庭的模样，但实际上，她一直单身至今。
拎着蔬菜进了厨房，江振铃一边清洗备菜，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熟稔地问：“小于啊，怎么样？看到那边人的身份了吗？”
“没有。”电话那头是个有些沙哑的男声，他咳嗽了两声，“她没出现。”
“还算谨慎。”江振铃笃笃笃切菜，“那就算了，去把‘小丑’身份卡回收吧，这种卡片交给一般玩家，也只会更添乱。”
“不。”沙哑男声叹了口气，“她没有现身，但是身份卡不见了。”
江振铃切菜的动作顿了顿，她垂下眼思索片刻，问他：“告诉首领了吗？”
“嗯。”沙哑男声肯定地回答，“消失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首领。”
“但海市有主神，它那边的系统也在妨碍我们，首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江振铃叹了口气：“是个麻烦的家伙。”
沙哑男声笑了笑：“至少目前为止，她没对我们表现出什么攻击性，而且晏名判断他们没什么危险性，首领也认可了。”
“但你不能否认，她一看就是个不安定因素。”江振铃重新开始切菜，“你听过那句话吗？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我跟她打了几个电话，觉得她就是喜欢踩着钢索的那种人。”
“现在她还拿到了那张‘小丑’卡，毫无疑问，她距离疯子又近了一步。”
“别那么悲观。”沙哑男声没什么所谓地笑起来，“这世上不会都是和你一样认真的老好人，也会有一些让人看不惯的好人。”
“知道了，也许我是老了，开始跟年轻人有代沟了也说不定。”她手上动作不停，“但愿他们不会被系统引诱着一步步踏入深渊。”
“好了，我要开始炒菜了，挂了吧。”
沙哑男声挂掉电话之前安慰她：“不用那么悲观，咱们没跟他们搭上线，还有晏名呢。”
“她邀请晏名帮忙带一个新人本，要求还是不让任何玩家死掉。”
“至少目前为止，她没做任何出格的事。”
江振铃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
三天后晚上八点，夏昭确认了一下她选中的玩家们的情况。
袁齐声已经在家，正处于完美的无人监管状态。
入夜是探灵主播，很难赶上宿舍门禁，所以自己租了房子，只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在公共区域，也就处于无人监管状态。
承和作息比一般现代人要健康很多，这个点已经做完功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练习乐器——就是他开着窗，门前偶尔有人走过，拉人的时机要稍稍注意。
晏名是老手了，收到夏昭邮寄给他的门票之后，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剩下的就是……林红霞。
她还是打开了那个信封，并且预感到这或许跟张阿姨说起的“副本”有关，非常珍重地收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每天下班回到家中，她都会换好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捏着门票安静等待。
看起来，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夏昭看向身侧的宋朔，他带着群演也已经来到了集装箱前——虽然时间已经有点晚，不过考虑到这是个恐怖密室剧本，不少人也都表示理解。
“咳。”夏昭清了清嗓子，给他们做最后的动员，“这一次呢，我们一共要迎接五位试玩玩家，大家不用担心吓坏他们，这是我特意挑选的资深玩家，心理素质很好的。”
“而且他们身上都有设备实时监控心率，就算是装受伤什么的，你们也不用心慈手软。”
她眯起眼握拳，“拿出咱们特训的真本事来，要是不够吓人，可是会被他们笑的，明白吗？”
她一挥手，冷酷无情地说，“只要吓不死，就往死里吓！”
“哦哦哦！”
早就化好妆的群演们认不出发出了一声声怪叫，在入夜后的未开发空地上，显得格外瘆人。
“好了，都进去吧。”夏昭笑眯眯地领着他们往里走，“里面有点黑，耳麦都戴好了吧？走慢点，跟着指引走，一个个来。”
她让所有人都戴好了耳机，将系统提示音伪装成耳机通知，然后利用系统引导，把演员们一个个都安置进了他们该在的位置。
最先进去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生，她留着一头格外长的黑发，脸上的妆容又画得格外苍白，在这样的黑夜里见到，确实能让人瞬间觉得清凉。
“前行，抬脚，小心台阶。”
系统贴心地为她指引前路，女生按照指引前进，忽然脚步一顿——她看见门口的房间里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微胖、头发卷卷的中年女人。
她明明是第一个进来的，女孩觉得有些困惑，轻轻敲了敲窗问她：“你好，你也是演员吗？”
“嗯。”女人抬起眼看她一眼，打开窗户提醒她，“你在203，上楼去吧。”
“哇，集装箱里也能建楼梯啊。”女孩发出一声感叹，虽然知道那是几个集装箱摞起来的临时场景，但没想到里面能做得这么像宿舍楼。
女人交代一句：“进去以后就别说这种话了，会穿帮。”
“哦哦！”女孩赶紧点头，快步往上走去，女人在身后提醒，“跺跺脚，有感应灯。”
“好！”女孩感激地笑了笑，她还挺热心的。
这个担任舍管的中年女人，就是公馆里的棕熊厨娘——NPC的外形是可以根据副本需求做一些改变的，只要消耗一点积分。
公馆里的动物脑袋，夜校里的陶瓷傀儡化，都是类似的效果，他们原本都是普通人类的模样。
而且都不是外国人。
夏昭怀疑，主神当时在设计公馆时，故意将所有NPC设计成动物脑袋，也是为了掩饰这群顶着“撒图努斯公爵”名号，做西点，穿洋裙西服的NPC，没有一张外国面孔。
除此以外，夏昭从公馆里带出来的NPC大多是E级NPC，但夜校副本……虽然已经来过不少玩家，也给夏昭刷了不少积分，但很不幸，至今还是F级副本。
本来厨娘、管家、公爵，还有林航航他们都是进不来的。
但方法总比困难多，夏昭花了点积分，把他们几人的能力封印在了F级程度，成功把他们放进了夜校副本。
——她现在一共就这么点家产，难得盛大开业，怎么也得全都亮出来给大家看看。
而且，之前主神也用了一点办法，把E级NPC林航航也安排在了F级副本里。
夏昭有样学样，给了林航航一点特殊。
他可以爆发一次E级NPC的能力，但使用过后，就会被强制扔出副本。除了这个任务之外，她没给林航航任何任务，让他随心所欲地在副本里游荡就行。
想给玩家帮忙也可以，给他们捣乱也可以，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可以，都看他的心情。
毕竟，这次的副本玩家里有林红霞。
林红霞很想见他，但要不要见她，夏昭打算让林航航自己选。
等到最后一个群演进入副本，夏昭看了宋朔一眼，跟他打了个招呼：“我进去了啊。”
宋朔盯着她：“我不能去？”
“不能。”夏昭非常遗憾地说，“副本每个人只能进一次啦。”
宋朔想起自己某次洗完澡后溜达过的那一条走廊，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嗯——”夏昭深深叹了口气，无奈把系统888的本体耳机分给他一只，“喏，给你这个，能跟我说说话。”
“进不去，但也算另一种身临其境。”
宋朔妥协地接过耳机，交代她：“你小心一点。”
“放心。”夏昭笑嘻嘻地说，“我在这边扮演幕后黑手，我又不露面。”
她进副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需要的时候跟NPC直接交流。
系统888说过，一旦副本开始，外界就再也无法对副本本身进行干涉。
那她就不待在外界。
她说过，她能够轻易做到主神做不到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会亲自加入副本，亲自看着这场好戏上演。
夏昭踏入副本，系统888按照她的设计，把她送入了校长室。
她舒舒服服地在软沙发上坐下，端起边上的苹果汁，看着系统888在她面前同步展开所有监控画面。
“宿主，所有NPC已经就位，可以拉入玩家了！”
“嗯。”夏昭轻轻打了个响指，“那就动手吧。”
现实世界里，袁齐声、入夜、承和、晏名、林红霞，几乎在同时被拉入了副本世界。
一首童谣轻轻响起——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装上手，拔掉头，你是我的好朋友。”
第53章 寝室
入夜上一秒还在自己房间翻阅粉丝私信, 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值得一去的探灵地点，下一秒，眼睛一花, 就躺在了一张不算柔软的寝室单人床上。
——她差点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忘了今天回学校，睡在寝室了。
这是个四人寝, 她在门口靠窗的下铺，一眼看过去，被子鼓鼓的，里面似乎都睡着人，也不知道是跟她一样莫名其妙到这儿来的，还是这里的原住民。
入夜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惊动其他人。
好歹是干这行的，她对超自然现象显然比常人有更高的接受能力，不仅没在第一时间叫出声来，反而十分自然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被子, 悄悄尝试打开了手机录像。
——遇都遇到了，得想办法多拍下来一点。
只是这地方的光线太暗, 几乎只能拍到黑漆漆的像素点。
可惜她来得突然, 毫无准备，一些专业设备都没带来。
入夜十分惋惜, 但也没强求，将手机调整到了录音模式。
她发现手机上不知何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尊敬的玩家, 欢迎您来到F级副本夜校。最近的学校有些奇怪, 无数传说中的怪谈似乎都活了过来，你孤身一人未免太过危险, 请尽快找到你的好朋友一起行动。”
“请注意，除了你的朋友之外，请不要相信任何人。”
入夜：“……”
朋友。
联想到她刚刚听见的童谣，这个所谓的“副本”关键词，显然就是“朋友”。
朋友啊……
入夜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她倒是没多少朋友，这副本里还给她发了个朋友吗？
她翻了个身，忽然发现枕头下面硬硬的，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她借着手机的微光，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枕头——下面放着一个有些残缺的布娃娃。
入夜把它举了起来，摸了摸胳膊处的关节，似乎是可拆卸的，要是找到了手臂，应该还能装回去。
她响起那首童谣的第二句——“装上手，拔掉头，你是我的好朋友”。
像是某种提示。
但问题是，它的手在哪？
入夜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她的“舍友”们像是都已经睡了，要不然轻手轻脚下床找找？
她握着布娃娃思索了片刻，就缓缓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她既然能当探灵主播这一行，多少得具备两个优秀素质。
胆子大，还爱作死。
宿舍床铺似乎有些老旧了，稍一动作就发出了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明显。
入夜动作一僵，小心翼翼扭过头，观察其他室友的反应。
——床铺上的被子拱起的弧度一点没变，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她的惊扰。
入夜呼出一口气，她略微放松下来，甚至怀疑其他床铺上根本没睡人，只是在被子里塞了个枕头，专门用来吓唬她的而已。
她侧过身，正要轻手轻脚地下床，伸手撩开挂在窗边的蚊帐，但手中的触感稍微有些不对。
入夜缓缓松开手，视线往上看了一眼——睡在她上铺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盯住了她，入夜手里还抓着对方垂坠下来的黑色长发。
入夜：“……”
她脑袋里“嗡”一声，强忍住了发出奇怪声音的冲动，僵硬地松开了手，干笑一声，用气音说，“不好意思哈。”
盯着她的女孩没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依然盯着她。
入夜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方头发的触感还残留在她掌心，让她非常不自在。
她试着理直气壮一点开口：“你、你看我干嘛？吓死人了。”
对方总算开口。
女孩的声音很细，开口有气无力，格外瘆人：“是你一直在动。”
她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入夜手上，她问，“小夜，你在找什么？”
入夜没有立刻回答。
她叫自己“小夜”，说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至少知道她是个ID叫“入夜出行”的探灵主播。
但对方没有戳穿，似乎依然把她当做自己的室友，入夜也就配合地往下说：“唔，找个东西。”
她本来想糊弄过去，忽然灵光一闪，试探着说，“我好朋友送我的东西丢了。”
如果现在光线够好，入夜应该就能注意到，跟她说话的那个女孩也很紧张。
她扒着床铺，手指因为紧张而用力扣紧，显得微微发白——她根本没注意到玩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好奇怪，明明她一直注意着门口，可她好像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了她的下铺，把她都吓了一跳！
NPC和玩家第一次碰面，双方显得都很紧张。
女孩咽了下口水，声音也显得有些响亮，但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幽幽开口问她：“丢了什么？是我的给你的小发夹，还是琳琳给你的橡皮筋？”
入夜神色动了动。
现在她有两个备选好朋友了——眼前这个女孩，和另一个叫琳琳的女孩。
不过，副本也没说，她只能有一个好朋友，说不定她们俩都是。
她还没想好怎么敷衍，就听见女孩低声提议：“丢东西了的话，为什么不试试镜子占卜呢？”
入夜愣了一下：“什么？”
哪有人丢了东西，第一反应不是找找，而是什么“镜子占卜”的？
她想到手机上的信息——它说这个学校里的怪谈活过来了，难道……
“我有蜡烛。”女孩低声提议，稍稍显得有些兴奋，“走，我们去厕所，嘘——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入夜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摸黑把脚伸进拖鞋里。
她在房间的时候穿着一身居家服，现在也还穿着这样一身，拖鞋倒是不一样了，是一双陌生的棉拖，看着有些廉价，还像是有些年头。
入夜踩进去，就觉得稍稍有些不对。
她弯下腰，从拖鞋里摸出了一个长条物件——是布娃娃的一只手。
眼看着女孩已经从上铺爬下来了，她动作轻巧，几乎毫无声息，穿着一身白色睡裙在夜色下衬得皮肤更加苍白，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蓬松披着，眼睛大且黑白分明。
她长得其实挺好看的，就是莫名让人觉得鬼泣森森的。
——毕竟也是特意往这个风格化的妆。
入夜不动声色地把娃娃手塞进衣服兜里，也顺手把娃娃拿上了。
她站起来，伸手摸索着床沿，不出所料摸到了一块触感不一样的纸，她接着不算明亮的月光看了一眼，上铺的名字是“李媛”，下铺的名字被涂黑了。
入夜松了口气，至少她知道上铺女孩的名字了。
李媛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她走到自己的柜子前面拿了一根白蜡烛和一盒火柴，这才蹑手蹑脚地朝入夜走来，示意她跟上：“咱们走吧。”
入夜已经趁机看了眼另外两张床铺上的名字，另一边上铺的女孩叫“杨琳琳”，还有个下铺的女孩叫“许胜男”。
说实话，名字稍稍有些年代感。
而且这间宿舍看起来也有些老旧，里面甚至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仔细打量，床上用品的花样也像是有些年头。
像是那些年代剧里常用的东西。
她弯下腰，看到床底摆着几个红边搪瓷盘，还有几个大红大绿的热水瓶，心下更加笃定——这不是她熟悉的时空，至少年代不对。
她内心不由得有些嘀咕，不会是穿越了吧？这么邪乎？
“走吧。”李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挨得很近，几乎就要贴到她的背上，把入夜吓了一跳。
她不小心踢到了搪瓷盆，发出好大一声叮铃哐啷，另外两个睡着的女孩受到了惊扰，许胜男不怎么耐烦地咂了下嘴：“干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上铺的那个女孩支起身体坐了起来，问她们：“你们怎么起来了？”
李媛细声细气地说：“去厕所，我一个人害怕。”
“不好意思，你们睡吧。”
许胜男翻了个身背对她们，没好气地说：“轻点！”
“哎。”李媛好脾气地应声了一声，拉了拉入夜，带着她一块走出了宿舍。
入夜瞥了眼李媛身上的白色睡衣——仔细一看，这像是老式裁缝做的，不像是服装店里买的。
入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简约印花居家服，觉得自己和这个气氛真是格格不入。
但无论如何，这个叫“李媛”的姑娘目前为止对她还不错，难道她就是自己的好朋友？
入夜试着跟她搭话：“这也太不方便了，半夜上厕所还得摸黑出来，一不小心就吵到人了。”
“对呀。”李媛轻声附和，“不过，我听说，学校马上就要有钱了，咱们这里出了个大商人，要给咱们捐钱，重新修一个宿舍楼呢。”
“好像说是要按照国外那么建，每个寝室都有卫生间，还要扩建，让好多人都有学上……”
她说着说着有些兴奋，入夜附和了两句：“这么好。”
李媛的脚步顿了顿，她低声说：“对啊，这么好，你说他图什么呢？”
“呃。”入夜噎了一下，“精神世界的富足？”
李媛笑了一声，又重新加快了脚步：“走吧，快点，马上十二点了，正好是镜子占卜的好时间。”
入夜试着打听：“镜子占卜怎么做啊？”
李媛深深看她一眼：“你又忘啦？”
“过了十二点之后，在镜子面前点上蜡烛，然后闭上眼默念二十遍自己想找的东西，再睁开眼，镜子里面的人就会告诉你它在哪里。”
“不过……”
她低声提醒，“如果找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会有用，而且，有的时候，镜子里的人会问你要一点报酬。”
入夜一下子警觉起来：“什么报酬？”
“不知道啊。”李媛轻巧地摇了摇头，“得看镜子里的人。如果她今天心情好，说不定就什么都不要。”
她幽幽开口，“小心一点哦，你一旦点上了蜡烛，就是同意镜子里的人从你这里拿走东西的意思。”
入夜试探着看向她：“……那要不咱们回去？我再找找。”
李媛微笑着看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低声说：“别害怕啊，不会有事的。”
她的手一片冰凉，冻得入夜一哆嗦。
女孩看似瘦削的臂膀并不好挣脱，她略显强硬地拉着入夜，一起走到了宿舍楼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才松开了手：“你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
她把火柴和蜡烛递给了入夜。
入夜沉默接过，看了她一眼，推门进了厕所。
厕所倒是挺大的，估计是早上要容纳一层楼的学生，占地面积不小，长排水池那儿挂着一面长镜子，在半夜反射着斑驳的白光。
入夜简单推开几扇厕所门看了一眼，卫生间还是老式的一条长沟型，空气里有清洁剂气味的味道，味道没那么难捱。
她转了一圈，最后把火柴和蜡烛放在水池边上，盯住了面前的镜子。
李媛没有跟进来，她其实可以假装自己已经问了，不做什么镜子占卜，就这么离开。
但是……
她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
——她确实热爱作死。
入夜唏嘘地叹了口气，划亮了手里的火柴。
白色蜡烛被点燃，正对着镜子亮起一点暖色的光，也照亮了眼前的一小块区域，衬得入夜的脸亮堂堂的。
但这一点暖色非但没带来什么温暖的气氛，反而让镜子中她的模样看起来格外陌生。
“心理作用。”入夜嘀咕一句，没再执着地闭上了眼睛。
她默念着“布娃娃的另一只手”，一遍一遍数着往下念。
李媛告诉她要默念二十遍，可入夜念着念着，就忍不住稍稍怀疑起来——她念到第几遍了？
多念两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默念好像发出了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她身后不远处低声附和。
——不会是李媛进来吓唬她了吧？
入夜想要睁眼，但勉强记得，这种类似的占卜术，最好都不要中途自作主张，最终还是硬撑着念完了大概二十遍“布娃娃的另一只手”，这才睁开了眼。
镜子中的她脸颊被照得一片明黄，扬起了一个不似她本人的笑容，微笑着说：“203寝，柜子里。”
镜子上浮现出一个柜子中的画面，里面堆了几件衣服，还有几个瓶瓶罐罐，但入夜不确定这是谁的柜子。
“我靠。”入夜错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属于她的声音张嘴说话，飞快回头看了眼厕所门口——李媛的影子还在门口，她根本没进来。
她伸手敲了敲镜子，确认这是块镜子不是玻璃，上面也没有任何投影之类的现代科技影像。
再次惋惜了没带专业录像设备，入夜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
另一边，男生寝室里，承和被拉进来的时候还在吹笛子，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气，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嘴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不算宽敞的寝室里，这点动静不算小，很快把其他人都吵醒了。
上铺传来人声：“你怎么了？”
“没事……”承和下意识回答，然后猛地抬起了头。
——他不在道观了。
这分明是他没来过的地方，看着像是个寝室。
承和惊疑不定地盯着暗处的寝室思索片刻，最终盘起腿在床上坐了起来，几次吐息过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再次睁开了眼，一脸平静地卷起被子睡了下去。
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应该是做梦。”
此时看着监控的夏昭：“……”
道长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但他的反应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承和上铺伸出来一个海胆一样的脑袋，他轻轻喊了他两声：“嘿、嘿！玩家？”
承和睁开了眼，有些困惑：“什么？”
挂在他上铺的晏名几乎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猜测他就是个刚进入副本，没搞清楚状况，以为自己在做梦的可怜新人玩家。
晏名眼中带上几分同情，清了清嗓子提醒他：“咳，看手机。”
他已经收到了副本给的信息，要让他们尽快找到自己的“好朋友”。
承和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最后诚实地回答：“不在身上。”
晏名：“……现代社会居然还能有人手机离身，你什么情况下被带进来的啊？”
他为难地抓了抓脑袋，“这下怎么办，这副本的任务提示好像都是发到手机上的。”
他嘀嘀咕咕地从上铺爬了下来，一点不见外地挤进了承和的下铺，把手机递给他，“喏，你看一眼吧，你也就运气好遇上了我，不然换其他人，可未必会给你看。”
承和看了眼他的脚，又看了看自己的床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接过他的手机。
上面的信息和入夜收到的一模一样，都是催促他们尽快找到自己的“好朋友”，一起行动。
晏名低声问：“哎，你说，好朋友会不会就是指咱们俩啊？”
“咱们俩都是玩家，还分到了一个寝室。”
他打量一圈，“咱们都说了这么久了，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应该不是玩家，是NPC。”
承和其实没太听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把手机还给晏名，试着摸了摸床铺——他手里还攥着那根笛子，除此以外，好像什么都没带。
突然，他从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布娃娃。
一个缺了一双手的残缺布娃娃。
他忽然灵光一闪，低声问：“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童谣？跟朋友有关的。”
“好像有。”晏名眼睛一亮，灵活地又爬上了上铺，“你等我也找找。”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发出了声音提醒：“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吵死人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晏名一边道歉，一边并不收敛地在上铺翻找，很快，他也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找到了同样残缺的布娃娃。
两人的娃娃样式模样并不相通，仔细一看，似乎隐约和他们的特征有些相似。
晏名连枕头里面都没放过，自己掏了掏，居然真的找到一节断掉的手臂。
他兴奋地探头提醒：“哎，枕头里面翻翻，有手！”
承和摇摇头：“我找过了，我这儿没有。”
他看见挂在床边的外套，试着伸手摸了摸，倒是从那里面找到了一节手臂。
舍友已经做了起来，声音饱含怒气：“你俩没完了？”
晏名缩了缩脖子：“哎呀，不好意思，我们找点东西……”
舍友怀疑地看向他们俩：“你们不会还打算偷偷翻出去吧？我跟你们说，没用的，楼下的门已经锁了，除非你们像那谁一样提前躲在外面，躲过查寝，否则现在是出不去的，老实等天亮吧。”
承和下意识问：“那谁？”
舍友却没回答，含糊其辞地说：“非要当护花使者结果失踪了的那谁呗，别问了，赶紧睡觉，再吵你俩出去。”
承和还没回答，晏名已经从上铺再次溜了下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出去吗？”
承和现在身上没有手机，只有一把笛子。
重要信息似乎要通过手机传递，保险起见，他确实应该和这个人一块行动。
他思忖片刻，点了下头，和他一块走出了寝室的门。
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晏名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还行，一开始没遇到什么特别的危险。”
他拍了拍胸脯，“你运气不错遇到我了，放心，我是老手，会带你通关的。”
承和终于能够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这里到底是哪？我怎么过来的？”
晏名早有准备，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无限流副本，什么是玩家和NPC，以及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两人交换了姓名，承和拧起眉头认真思索，最后得出了结论：“倒霉。”
晏名：“呃。”
承和摇摇头，举起手里的娃娃：“好朋友的事没什么提示，我们现在手头只有两个线索。一个是找这个娃娃的另一只手，还有一个……他刚刚语焉不详的失踪了的护花使者。”
晏名没想到他进入角色这么快，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他们说我们不一定出得去，但我还是打算去试试，先去楼下看看。”
承和没什么意见，两人一块朝着楼下走去。
而此时，夏昭正微笑着点开了晏名的人物面板。
——她特地邀请晏名加入这个副本，除了知道这家伙热心能帮忙看着点新人玩家别出事以外，还因为……
一旦他进入自己的副本，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打开他的人物面板，看到他藏着掖着的那张身份卡。
她也有点好奇，晏名在副本里的行动到底是全然性格使然，还是也有身份卡的作用。
身份卡：警犬
“你是人类的好朋友，是令人安心的动物天使，保护你认定的目标，这是你被赋予最光荣的使命。”
能力加成：体力+20，敏捷+20，幸运+20，理智-20（注：现实世界加成受到特殊系数限制）
技能一：勇敢狗狗，不怕困难。将一个玩家或NPC选定为“目标”后，你能够随时监测对方的状态，随着信任度提升，你和对方的关系会更为紧密。
目前技能作用目标：承和。信任等级：一级。可观测状态：是否存活。
（注：若目标未死亡，游戏中途可更改目标，但更改目标后，信任等级将会清零。）
技能二：若和目标一同存活通关，积分奖励、抽奖次数奖励翻倍。
夏昭：“……”
原来你是警犬。
而且还是降智的警犬。
夏昭神色复杂地揉了揉眉心。
第54章 布娃娃
教学楼内。
短暂的眩晕感过后, 一身运动装装扮的林红霞坐了起来。
她像是有些错愕，在漆黑的空间中一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而后才慢慢站了起来, 取出手机，获得了一点光亮。
她没注意到手机上的信息，也没先观察自己的处境，她迫不及待地用颤抖的声音开口：“航航？”
房间内没有回应。
她安静下来,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但她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摸索着打开了房间内的灯光。
明黄的吊灯亮起，林红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排柜子里的摆着常见药品，靠窗并排摆着三张床铺，桌前的椅子上还披着一件白大褂。
看着像是……医务室。
林红霞拎起那间白大褂，它胸前挂着名牌——林红霞。
是她的名字。
林红霞眼中出现些许茫然，但似乎又不是特别在意。
她转身打开了医务室的门，往外看了一眼。门外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除了她这里之外, 一眼望去，没有还亮着灯的地方。
惨白的月光铺在走廊地上, 摇晃的树影像是鬼影重重, 莫名让人心里发怵。
林红霞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
她认出了这里，这里就是林航航的学校！虽然细节方面有很多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看起来都旧旧的，但她还是认出了这栋楼, 这就是林航航上学的那栋楼。
她走进走廊里, 低声呼喊：“航航，你在这里吗？妈妈来找你了。”
夏昭正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次副本里邀请的玩家,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林红霞。谁也不知道她的精神状态到底怎么样，会不会一进副本就受到什么刺激。
现在看来……
夏昭撑着下巴，刺激好像是没什么刺激，但她也完全没有要认真参与副本的意思，完全是一心一意冲着林航航来的。
而林航航……
夏昭之前也问过他的意见。
他说是不打算见林红霞，但话是这么说，这会儿已经悄悄跟在了毫无防备走进教学楼走廊的林医生身后。
只是林红霞现在也看不见。
林航航的状态和其他NPC相比，稍微有些不同——他一开始进入副本，就是以鬼魂的状态进来的，所以，只要不特意现身，或是显露恶魔姿态，他日常就是一般人看不见的灵魂状态。
这会儿，他神色复杂地跟在林红霞身后，看着她直奔顶楼——很显然，她打算去林航航所在的那个教室看看。
夏昭没有制止他们俩的动作，暂且静观其变。
毕竟副本怎么玩是玩家的自由，而林航航，夏昭也说过了，让他自由发挥。
林航航在林红霞身后跟了一段，最后还是抬起了手。哪怕现在是限制在F级，他也还是有不少能做的事，比如，制造一点小小的恶作剧。
——鬼打墙。
林红霞上了楼。
她确认自己爬上了楼梯，但一拐弯，又重新回到了刚刚出来的医务室门口。
她疑惑地回过头，不死心地再次拐上了楼梯。
下一个拐角，她再次回到了医务室门口。
林红霞：“……”
她颇为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没能看见站在自己身后，仿佛督促她回到医务室的男孩身影。
但转了这么几圈，她总算也冷静了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猜测，如果不按照游戏规则行动，她恐怕也没什么自主行动权。
冷静下来之后，林医生很快发现了些许端倪——这间学校现在看起来让人有些过于怀念了。
不止林航航在这里念高中，她曾经也是这里的学生。在她上学的时候，教学楼里确实有个医务室，但后来……
后来学校新建了体育楼，医务室就搬到那里去了。
到林航航上学的时候，教学楼里就只有教室和教师办公室了。
难道说，这里几十年前的学校？
那这样的话，林航航岂不是不在这里……
林红霞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她刚刚是从医务室的其中一张床上醒来的，她先翻了翻床铺，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个和她有几分相像的残破布娃娃，又在药柜里找到了一只手。
接着，她确认了手机里的信息，暂时确认了现在应该先做什么。
“朋友。”林红霞回想着自己一无所知地走出了医务室，然后像是被人强行牵引着重新回到这里寻找线索，忍不住朝着虚空低声问，“你是我的朋友吗？是你在帮我吗？”
这样看来，简直就像是有人不希望她错过医务室里的关键线索，带着她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
没有人回答。
林红霞在桌前坐了下来。
她并不笨，尤其是冷静下来以后，她开始思索自己的现状。
白大褂上有她的名字，虽然有些神奇，但目前看来，她的身份应当是这间学校里的校医。
但既然她是校医，为什么这个点还会在学校里？
她记得她上学的时候，校医并不需要二十四小时值班，更别说住在学校里。除非……现在是什么特殊情况。
她试着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找到了一张通知——学校里最近流感频发，校领导让她最近辛苦一点，晚上也在学校值班。
是因为这个吗？
除此以外，她还找到了一张报告书，医务室里最近丢了一瓶安眠药。
这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报告书被还了回来。
教导主任吴老师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让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没出事，就先不提了。
有些奇怪。
林红霞的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高中学生如果偷拿安眠药，一旦过量服用，可是大事，为什么教导主任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她来的时候是做了些准备的，不仅换了方便行动的衣物，也准备了一个背包。
将找到的线索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林红霞抬起头，问虚空中看不见的“朋友”：“请问，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对方依然没有回答，林红霞就试探着走出了医务室，再次朝着楼上前行。
这一次，她没再遇到鬼打墙。
……
教职工寝室内。
短暂的眩晕过后，袁齐声兴奋地睁开双眼，飞速环视一圈，错愕地看着身边陌生的环境，忍不住露出了兴奋到有些怪异的笑容。
他嗅了嗅自己的双手，抹了把脸，谨慎地确认：“没有药品气味残留，应该不是用科学手段让我晕倒了。”
他打开手机确认时间，“时间也对得上，就算短暂失去意识，也没过去太久，不可能把我从房间内运到这里来。”
“是真的，是真的灵异事件！我从房间里消失了，一下子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他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没错过手机上的那条信息，仔细记下了消息上的信息。
“朋友。”袁齐声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很多民俗故事脱身于人类的社交关系，故事里的人物关系也是某些人类关系的投射。
无论是好朋友、坏朋友，都很容易出故事。
袁齐声一时间想到了不少可能性，只是现在线索有限，他还不太确定。
先从短暂的兴奋里脱离出来，袁齐声没忘了自己是被人找来的，为了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争取下一次遇到这种事还能想到自己，袁齐声深吸一口气，开始检查房间内的线索。
屋内亮着一盏煤油灯，灯光不算明亮，先至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借着光亮，袁齐声先确认了这个房间——看着像是个单身宿舍，就是瞧着有点年代感。
拎起煤油灯，袁齐声走到门口，尝试着打开了门。
门没上锁，他的行动也没被限制，外头黑黢黢一片，走廊外没有看守，也没有大门，直通向室外，他伸长脖子借着月光，能看见夜色里还有几栋建筑，沉默地藏在夜色里，直露出隐约的轮廓。
袁齐声先把门带上，没急着出去，拎着煤油灯，仔仔细细把房间翻找了一遍。
他很快在床铺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一个娃娃，看着给他有几分相像，就是没了一双手，看着不太吉利。
“娃娃。”袁齐声摩挲着下巴。
这会不会就是他的好朋友？
很多文化中，人们都认为娃娃能够寄宿灵魂，或者，它们能自己长出灵魂。
联想到进来时听见的童谣，很明显，这应该是一条重要线索。
袁齐声把它拿起来，试着拔了拔脑袋——他记得童谣里提到过“拔下头”。
然而布娃娃纹丝不动，脑袋似乎相当牢固，无论他怎么使用蛮力，都没法把它的头轻松掰下来。
袁齐声相信自己的力气不算小，只是他遇到的是灵异事件，既然打不开，或许还是对方现在不想让他打开。
“不好意思啊。”袁齐声安抚地摸了摸娃娃，把它塞进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接下来他对房间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很快在抽屉里找到了布娃娃的一只手，尝试着装了上去之后，脑袋依然纹丝不动，看起来恐怕得要把两只手都装上才行。
除此以外，他还找到了这个房间主人的日记本。
本子扉页写着“袁齐声”的名字，签名是他惯常写法，甚至日记本上的字体，也毫无疑问，就是他本人的字体。
哪怕袁齐声本人非常确认，他绝对没有写过这些东西，也还是不由产生了一丝错乱感。
“还真是，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着翻开了日记本。
日记的主人名字虽然也叫“袁齐声”，但显然并不是他本人。这位“袁齐声”是刚刚师范毕业，进入海市中学，担任教师一职。
显然，刚步入职业岗位，这位年轻教师对自己的工作很是上心，将大部分感想都记在了日记里。
袁齐声粗略看过了大部分教学日常，在最新的那几篇日记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袁齐声班里有一个男生失踪了，是个格外活泼外向，有时候很会惹麻烦的男生，叫卢建平。
除此以外，学校里似乎正值多事之秋，其他班里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出了事。一个叫陈明月的女生从教学楼跳了下去死了，一个叫罗小芝的女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疯了。
袁齐声眉头紧皱，一瞬间身为老师的DNA动了——连续有三个孩子出事，无论在什么年代都算是巨大的教学事故了，但从日记上来看，学校似乎还想把事情压下去。
初步调查结果来看，这三名学生应该是在入夜熄灯之后，偷偷从宿舍楼溜进了教学楼，似乎是为了验证某个校园怪谈。
据说是一个与朋友有关的校园怪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悄然在学生中流传，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没从学生那里问出来。
他们一个个三缄其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什么都不愿意说。
而且出了事之后，教导主任吴老师也下了封口令，不许学生们再提这件事。
日记本上，吴老师的名字也被圈了起来。
读完一遍，袁齐声合上日记，开始思索。整件事看起来迷雾重重，但从人物动机来看，他们的行为又大多是合理的，除了“校园怪谈”听起来和超自然现象有关之外，其他的……完全就是现实中可能会发生的事。
从日记里来看，“袁齐声”似乎在怀疑吴老师。
对于满腔热血的新教师来说，学生出了这么大的事，吴老师居然不想着彻底找出真相，只想着息事宁人，显然是相当可疑。
但从现实角度来说，为了维护学校声誉，尽可能减小负面影响，吴老师这么做虽然没那么厚道，但其实也相当合理。
“袁齐声”把吴老师的名字圈起来，是真的找到了什么可疑之处，还是……
还有一点，卢建平是他们班的学生，但另外两个女生却是别的班的。
海市中学是寄宿制，男女生宿舍也不可能在同一栋楼里，从四周颇有年代感的陈设来看，现在应该还没到智能手机普及的年代，这几个学生拥有手机的可能性很低。那他们想要互相联络，就没那么方便了。
只能是他们提前说好了，约定半夜一同翻出宿舍楼，在教学楼见面。
但从“袁齐声”的日记来看，他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卢建平私下和陈明月、罗小芝有联系的证明。
可他们又确确实实是一块在教学楼出事的。
而且他在房间里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依然没找到布娃娃上残缺的另一只手。
袁齐声再一次看向窗外，这么看来，他或许应该转移阵地，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了。
他没忘记给自己那张门票的女孩曾经说过，她找了几个人帮忙，那现在在这副本里的“玩家”显然不止他一个人。
一想到要和这些大师见面，袁齐声不免有些兴奋，稍显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装，这才背着包，将布娃娃、日记本全部带在身上，走出了教职员宿舍。
为了防止门关上，一会儿回不来，他还往门缝里夹了一张报纸，半抵着门。
——反正他检查过了，这间寝室里没有任何贵重物品，应该不至于遭贼。
袁齐声走进夜色中，也没敢太过高调开手电筒，只依靠着手机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朝前方的建筑物靠近。
走到近前，他才看出来，这似乎是学校宿舍楼。从阳台上挂着的大裤衩来看，应该是男生宿舍楼没错。
既然这样，和这栋楼并排的另一栋楼，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女生宿舍楼。
袁齐声思索片刻，以他的身份，这个时间点去女生宿舍楼显然不怎么合适。
……其实已经太晚了，去男生宿舍楼也不合适，但好歹不会被人当成变态。
学生宿舍楼门口的管理比教职员工宿舍可严多了，门口的铁门已经拉上，舍管室内一片漆黑，看起来已经休息了。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敢惊动舍管，最后还是绕过了门口，看了眼建筑物背面，有没有什么能够进去的地方。
宿舍楼四周的地面铺的不是很好，水泥地边上还留了泥土小道，一些杂草顽强地从其中探出了头，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袁齐声借着手中手机微弱的光亮，走到了建筑物侧面，然后就听见了一声格外明显的“咔”一声。
就在他面前，一扇窗户被打开了。
袁齐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动作矫健地从窗户里翻了出来，其中一个还夸了一句：“兄弟，你身手不错啊！”
袁齐声：“……”
“还好……”承和应了一声，一扭头，对上了震惊盯着他们俩的袁齐声。
“卧槽！”晏名一惊，手比脑子先动，拉起承和撒腿就跑，“怎么这个点还有老师检查，跑！”
“等……”承和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他扯了一个踉跄，被迫跟着他狂奔起来。
“哎，等等！”袁齐声慌慌张张试图制止他们，又怕惊动宿舍楼里的其他人，不敢大声呼叫，只能压低声音呼唤，“别跑！我不抓你们！”
可惜晏名根本不听。
他跟承和两人身体素质都比一般人更强，几个呼吸间就把袁齐声甩出了一段距离。
晏名回头看了一眼，兴奋地给承和加油：“兄弟，再坚持一下，咱们去教学楼，先把他甩掉！”
“等一下！”承和虽然跟着他，但还是试着提醒他，“他说不抓我们。”
“你不能信！”晏名一脸正色，“这肯定是陷阱。”
承和吐出一口气，问他：“你知道这个地方，有几个玩家吗？”
“啊？”晏名有些茫然，“不知道啊……不过虽然是新手本，应该不至于是两人本，肯定还有其他玩家，只是咱们没遇到。”
“他就是。”承和喘着气，脚步慢下来，笃定地说，“他拿着手机，我看见亮光了。”
晏名还没反应过来：“手机怎么了？NPC也可以有手机……”
“不。”承和缓缓摇头，“这个年代，应该还没有手机，至少没那么方便的触摸屏智能手机。”
晏名张了张嘴，猛地刹住车，回头看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努力跟上来的袁齐声。
他见两人没再逃跑，也跟着慢下了脚步，狼狈喘着粗气，像是接近某些警惕的小动物一样靠过来，努力扬起一个和善的笑意：“同学，别慌，我不抓你们，我就问你们一点事。”
晏名跟承和对视一眼，晏名率先试探着开口问他：“玩家？”
承和看他走近，几乎就已经确认他就是另一位玩家。
——他身上那身休闲运动装，怎么看都不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
但晏名还需要一点额外的证明，他警惕地报出了暗号：“宫廷玉液酒？”
袁齐声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配合地回答：“一百八一杯？”
晏名立刻松了口气：“他答出来了！”
但他又迅速警觉起来，“不对，这个年代应该也有这个梗了吧？他还是……”
“咳。”袁齐声似乎有些无奈，他一开始觉得对方像是有些靠不住，但余光瞥过承和身上的青色道袍，神色瞬间又庄重起来——果然是专业人士。
他客气地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两张名片递过去，微笑着打招呼：“我确实是玩家。”
“不过还是新人，要两位前辈多多照顾了。”
晏名张了张嘴，警惕的表情有些绷不住。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名片，清了清嗓子：“啊，这、这么客气啊。”
他在副本里确实算是老手了，但自带名片的玩家还真是头一次见，十分好奇地看了眼他的名片——
海市艺术学院讲师那一行倒是十分正常，就是之后那个……
“超自然现象爱好者”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第一次来。”承和向他点头致意，“这地方有些古怪，还是小心些好，你遇到其他玩家了吗？”
袁齐声摇了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在教职员宿舍里，我似乎在这个副本里也有身份，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承和看了眼晏名：“这样看来，我们两个应该就是学生。”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晏名把名片收了起来，一副过来人的架势给他们俩解释，“虽然大多数时候，副本会把玩家集中到一起，一块进副本，但有时候也会按照角色需要，把玩家放到不同的地方……”
他挠了挠头，“真是的，怎么新手本就来这套啊，也不知道其他新人在其他地方慌不慌。”
他赞许地看了袁齐声一眼，“也亏你敢出来溜达，还能碰上我们。”
袁齐声笑了笑，指了指男生宿舍楼另一侧的楼：“会不会有人在女生宿舍里？”
“很有可能。”晏名为难地撇了撇嘴，“但我们也不方便进去带人，咱们几个男的，就这么光明正大闯进去，估计得被打出来。”
“我们原本是打算去教学楼看看的，你呢？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他拍了拍胸口，一副大哥大的模样保证，“放心，我有经验，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袁齐声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那本日记给他们看：“我找到了一点线索，可以一起分享，你们在学生那边，有没有问到什么关于怪谈的线索？”
晏名摇摇头：“他们看起来太困了，没跟我们多聊。”
三人一块朝教学楼走去，路上简单互相交换了情报。
“你也只找到了娃娃的一只手？”晏名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煞有介事地思考，“我们宿舍里有其他人，没敢找得太招摇，我还担心会不会是我们漏了。”
袁齐声笃定地说：“我是一个人的寝室，我找得很仔细，应该没有漏东西。”
“既然我们三个人都只找到一只手，我想，这就不仅仅是个巧合了。或许现在，不用什么特殊办法，我们都只能拿到一只手。”
承和把娃娃拿在手里，有了三个人的比对之后，他们明显能够看出，手中的娃娃和他们本人多少有些相似。
他尝试着把刚刚装上去的手臂拆下来，递给晏名。
晏名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承和提议：“你装上去试试。”
“同款的娃娃，手臂机关也是一样的，虽然可能不太合适，但应该能装起来。”
“对啊！”袁齐声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快试试，说不定这样就能打开脑袋了！”
他们还没走进教学楼，入夜的校园虽然黑漆漆一片，但三个人在一块，居然也显得没那么吓人。
“还有这手！”晏名肃然起敬，“兄弟你脑子很好使啊！”
他把承和递过来的手臂装上，尝试着扭了扭——虽然两只手臂上的衣服完全不适配，但确实严丝合缝地装上了。
袁齐声咽了咽口水，难掩兴奋：“装上手，拔掉头，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低声催促，“快拔！”
晏名手上试着用力，布娃娃的头部关节发出“咔哒”一声，然后是一声尖利的惨叫，吓得晏名差点把娃娃飞出去。
娃娃眼睛里滚落两行血泪，神情一下子变得幽怨，死死盯着晏名，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势，在空旷的校园大道上，哭得声嘶力竭。
“呜哇啊啊啊——”
晏名下意识把它拿远了点，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耳朵，有些只能手足无措地举着它，紧张地看向四周，生怕它把其他人给招来了：“怎、怎么办？”
“头下来了。”承和冷静地接过娃娃的身体，往里看了眼，翻出了一张小纸团。
纸上写着一行字。
他们看清纸上字的瞬间，有人声音飘忽地把上面的话念了出来：“亲爱的好朋友，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学校里有鬼。”
袁齐声跟承和齐刷刷扭头看向晏名。
晏名抽了抽嘴角，大声反驳：“我没出声！”
“刚刚的声音虽然是我的，但是我真没有！”
他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副本居然能利用他的声音骗人！
“我知道。”承和安慰他一句，“你不会那么无聊，特意这么吓唬我们。”
袁齐声脸上居然露出些许幸福的笑意：“真的，我看见你嘴巴都没动，除非你会腹语，否则……好神奇啊！”
晏名怀疑地看他：“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袁齐声不好意思地笑笑，为难地看向晏名手中还在哇哇大哭的娃娃，“那个娃娃怎么办？他还在哭。”
晏名抠了抠脑袋：“反正肚子里的线索也找到了，要不然挖个坑埋了？”
他看着这东西，就想起过生日时候有人送的会唱生日快乐的莲花，那玩意也跟这娃娃一样，响起来就没完，最后他迫不得已把它挖了个坑给埋了。
“还是不要这么冲动。”承和轻轻摇了摇头，“此物破通灵性，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作用。”
他提议，“把嘴捂起来，或者你找找有没有哪里藏着扬声器，抠出来。”
“哦，我看看。”晏名应了一声，当真鼓捣起来。
“呃……”袁齐声欲言又止，试着提醒，“或者，如果把它当做活物来看，会不会它是脑袋被掰下来，疼得厉害？再安回去就好了。”
“也行。”晏名手上使劲，叹了口气，一边跟布娃娃交流，一边到处扣弄，“小祖宗，求你了，别嚷嚷了，我头都大了。”
“咔哒”一声，布娃娃的脑袋又被安了回去，哭声戛然而止，就是脸上的血泪还没消失，看起来血腥又委屈。
尤其是这张脸还跟晏名有几分相似，他挠了挠头，哄它一句：“好了好了，安回去了，不哭了昂。”
他松了口气，“走吧，去教学楼。”
承和盯着娃娃看，没挪动脚步。
他抬起头问：“要不然……”
他试着提议，“再把它的手掰下来，给其他娃娃装上，看看还能不能把头掰下来？其他娃娃肚子里应该也有线索。”
晏名：“……”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娃娃，又看了看承和，张了张嘴，“兄弟，你……多少有点心狠手辣了啊。”
他抱着那个娃娃，娃娃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试试。”承和无情地朝娃娃伸出了手，他抽了张纸，盖在布娃娃脸上，试着把它的手臂重新掰下来。
晏名不忍心地把头扭到一边，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良心有点不安呢。”
承和修长的手指用力，布娃娃又发出了哇哇的哭叫声，这一次，已经装上去的手臂像是已经长在它身上一样，怎么都掰不下来。
晏名听它哭得浑身不自在，总有种自己带着人欺负小孩的错觉。
他难受地搓了搓手臂，忍不住问他：“怎么样了？好了吗？”
承和觉得有些奇怪，他将娃娃手臂上的衣服撩上去一些，错愕看着它肩膀上消失的关节环扣，细细摸索，不可置信地说：“消失了？”
“这手……就像是长在了上面。”
“啊？”晏名震惊地凑过去，“不可能吧？刚刚我明明是‘咔哒’一声按上去的。”
“万物有灵。”袁齐声若有所思，“很多地方的人都相信，娃娃能够拥有灵魂，或许我们给它安上了手臂，它现在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娃娃了，就是……”
他看向晏名，“你的朋友了。”
“这个副本里，‘朋友’似乎也是关键，你还是好好拿着它吧，不要试图强行拆下来了。”
“哦、哦。”晏名挠了挠头，他转念一想，“也对，副本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妖魔鬼怪我都见过，娃娃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承和拧紧眉头，似乎还不太相信，他低声说：“它还说学校里有鬼。”
“可世上当真有鬼吗？”
晏名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兄弟，你穿这样你不信鬼的啊？”
承和：“……我是正经道士，不是江湖骗子。”
“不是正经道士才真有道行吗？”晏名嘀嘀咕咕的，突然叫了一声，“啊！”
承和扭头看他：“又怎么了？”
晏名尴尬地把娃娃举起来：“我发现，咱们俩找到的两只手都是右手，我刚刚是强行把它按上去的，所以……”
他举起娃娃身上古怪的一前一后两只手，咽了下口水，“它可能有点……畸形。”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娃娃张开了嘴，再一次放声大哭。
承和：“……”
袁齐声：“……”
晏名举着它，求爷爷告奶奶哄了好一会儿，一会儿上下抛接哄小孩，一会儿举着手发誓，就算它手长得不太对劲那也不妨碍它是阿爸最爱的崽，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娃娃，是他最好的朋友。
也不知道他说了那么一长串，到底是哪句起了作用，总之，布娃娃总算消停了下来。
晏名擦着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向另外两人，交代他们俩：“你们一会儿可当心着点，别再惹它们了。”
“嗯。”承和神色复杂，提醒他，“你一会儿看着点它，别让它再不该哭的时候哭。”
“哦哦。”晏名把它塞在胸口，有些唏嘘，“怎么跟我莫名其妙多出个孩子一样。”
“这儿应该就是教学楼了吧？里面没人吧？”
他们折腾布娃娃的时候就在教学楼外不远处，要是里面有人，多少也该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看看了。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害怕不敢出来看。
晏名怀里揣着个娃娃，借着手机的微光踏入了教学楼，他四处打量一圈，回头招呼一声：“安全。”
另外两人跟着鱼贯而入。
袁齐声低声说：“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三个学生到这里来是为了验证什么校园怪谈，但他们肯定是在半夜出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们四处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
晏名正要点头，承和忽然示意他们噤声：“嘘。”
他推了几人一把，遮住袁齐声手中的手机光亮，带着他们一块躲进楼梯后面的角落阴影里，四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晏名捂住了胸前娃娃的嘴，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听附近的动静——他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教学楼里寂静无声，晏名偷看了承和一眼，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害怕听错了什么。
他嘴巴微微张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承和一把捂住了嘴。
就在这时，楼梯上打下来一道光亮——是手电筒的光。
上面传来男人的声音：“谁、谁啊？”
男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下，带着腰上的钥匙哗啦啦作响，他紧张地问，“有没有人哦？”
他咽了咽口水，又问，“有没有鬼哦？”
晏名的眼珠转了转，分别和袁齐声、承和对视了一眼。
他用口型问：“玩家？”
承和拧着眉头没吭声，显然是不确定。
楼上的男人走了下来，见没人答话，稍稍松了口气，像是自我安慰般说：“没事、没事，怎么会有鬼呢，嘿嘿。”
晏名越听越觉得他像是玩家，眼看着他从楼梯上下来，背对着他们就要拐弯，忽然拽下了承和捂在他嘴上的手，轻轻喊了他一声：“喂！”
“啊啊啊！”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手电筒飞了起来，一时间灯光乱晃，让人一下子睁不开眼，他尖叫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连滚带爬地钻出去。
晏名乐出了声，快步走过去，帮他把手电筒捡起来，亲切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勾肩搭背笑他：“怎么下成这样啊？别怕别怕，我们也是玩家。”
“哎哟、哎哟！”一身保安装扮的男人倒在地上，伸手捂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这是要给我吓出人命哦！”
晏名嬉皮笑脸：“嘿嘿，没事了啊，你就跟着大哥走，跟着我就安全了！”
保安狐疑地看向他：“你不是鬼，是学生哦？”
他一下子坐起来，拉住他的衣领，“你半夜不在宿舍睡觉，跑到教学楼来干什么？”
“啊？”晏名的笑容僵住了，“你不是玩家啊？”
“玩什么家！”保安气急败坏，“你给我留下班级姓名！我到时候给你个处分吃吃哦！”
晏名：“……”
他僵硬地把头扭了回去。
“咳。”袁齐声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试着帮他解围，“那什么，我带他们出来的。”
保安拿起手电筒，警惕地照了照他，表情稍微松快了一点：“袁老师啊！你这么晚了，怎么带着他们出来了？”
“呃……”袁齐声眼神晃了晃，随口扯了个谎，“他们俩不舒服，我就把他们从宿舍楼里带出来了。”
“哦！”没想到这个理由误打误撞被接受了，保安拍拍屁股站起来，“吓我一跳。”
“是咧，最近流感严重得很，是要注意一点，走嘛，林医生应该还在，我带你们去医务室拿药。”
他瞪了晏名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摇晃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
第55章 窗户
保安已经在前面带路, 几人对视一眼，慢慢跟了上去。
晏名：“……”
他刚刚把眼前的NPC认成了玩家，这会儿还有点尴尬, 站在承和跟袁齐声中间，目光心虚地左右晃动。
——这NPC怎么还一副怕鬼的样子啊！他自己不就是……
另外两人体贴地没在这个话题上多问，袁齐声见保安对自己的态度不错，快步往上两步, 试着和他搭话：“师傅，最近生病的学生挺多啊？”
“嗯，是啊，麻烦得很喔。”保安咂巴下嘴，“我听人家说，好像再严重下去，学校都要停课两天了。”
他回头看了眼，“他们俩没事吧？我看他俩还行，也不咳嗽，上回见个小姑娘, 扒着栏杆，肺都要咳出来了！”
“咳咳！”晏名赶紧模仿了两声咳嗽, “咳的, 也是咳的，我难受着呢！”
“你捂着点喔！”保安紧张地往前两步, 跟他拉开距离。
晏名龇牙咧嘴，在他背后对着他猛吹了两口气, 承和无奈地看他, 轻轻摇了摇头。
保安对袁齐声态度不错，像是对知识分子的某种天然滤镜, 说话很是客气。
两人一路有的没的寒暄过来，他终于对袁齐声放下不少戒心，最后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袁老师，我知道你还不死心，但我劝你一句，不要再乱搞了。”
袁齐声一怔，没有立刻否认，不置可否地沉默下来。
保安见他不听劝，又补充一句：“你小心一点吧，吴老师上头有人的，你别惹他了！”
“他果然……”袁齐声装作了然模样，轻轻点了下头，“我猜到了。”
他低声说，“可我不能不管。”
“年轻人喔。”一行人已经到了医务室门口，保安有些唏嘘，也没再多说，伸手敲了敲医务室的门，喊了一声，“林医生？”
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无人应答。
晏名忽然警觉，往前一步拦住其他人：“小心点，我看看！”
他做好了见到任何恐怖场面的心理准备，什么散落一地的血肉、什么要人命的厉鬼，但屋内安安静静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嗯？”晏名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没人啊？”
保安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有些好笑：“小孩子逞什么强哦！”
“哎哟！”晏名捂住脑袋，龇牙咧嘴地回头，“我……你不是说来找林医生吗？医生呢？”
“不在嘛。”保安摊开手，“这个点又不会到哪里去，肯定上厕所去了喔。”
承和若有所思，观察着保安的表情问：“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耶，不要乱说！”保安瞪他一眼，“学校里面能遇到什么危险喔！”
“之前不就有人出事了。”承和不为所动，“三个人一块出事了。”
“意外啦。”保安嘀咕两句，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真的只是意外。”
“一年到头不会有那么多意外的，出了这么一次意外，之后肯定暂时都不会出事了……”
他嘴里念念叨叨，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承和盯着他，故意将话题引到鬼上：“说不定，林医生是遇到鬼了，就是那几个遇到意外的学生的鬼。”
“你不要乱讲喔！”保安差点跳起来，显然是被他吓得够呛，连连摆手，“哪里来的鬼！就算有鬼那也不会找我们……”
承和追问：“那找谁？”
保安的气息一下子弱下去，含含糊糊地说：“谁害的找谁……哎！”
他往后退了一步，拒绝再聊下去，扭头看向走廊深处，“你们先在医务室等着，我去找找林医生，这么晚了不会出去的，可能只是去厕所了。”
他说着，转身就走，不再停留，显然也是一种逃避。
承和盯着他的背影：“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嗯。”袁齐声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他看起来不太敢说，要是没什么特殊的证据，或是让他松口的东西，我们应该很难从这里突破。”
“嗯、嗯。”晏名装模作样跟着点头，配合地说，“有道理。”
他看向他们俩问，“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袁齐声笑了笑：“先看看医务室，既然他特地把我们带来，应该是有什么线索在。”
“好！”晏名积极响应，打定主意要找到点线索，撸起袖子把房间检查了一遍。
——然后什么都没发现。
“不应该啊。”晏名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们找得挺仔细了吧？什么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房间里的线索已经被林医生打包带走，只是因为暂时的一无所获感到迷茫。
“保安还没回来。”承和走出医务室，朝走廊里张望了一眼，微微蹙起眉头，“已经去了很久了。”
晏名跟着探头出来，十分放心地摇摇头：“安心吧，他是NPC，他不会撞鬼的。”
“就算要有什么，那也肯定是为了在哪吓唬我们。”
夜晚凉风阵阵，晏名缩了缩脖子，“晚上还有点凉飕飕的，早知道多穿一件了，别真感冒了。”
“嗯？”袁齐声奇怪地张望了一下，“风从哪儿来的？”
“那啊。”晏名循着风指向窗口。
医务室在走廊尽头，尽头上开着一扇窗，这会儿正大喇喇敞开着，窗帘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远远看去像什么张牙舞爪的怪物。
袁齐声有一瞬间的犹豫，他看了晏名一眼，还是开口：“刚刚我们进去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
“啊？”晏名疑惑地走到窗口，窗外景色如常，夜色中的校园依然静谧，他嘀咕着，“总不能是保安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开了窗……”
“不可能。”承和下意识否认，“刚刚我们是在他走后才进的医务室。”
“除非他特地在我们进入医务室之后返回把窗打开，否则……”
他转向窗口，蹙起眉头，“可特地把窗打开，又有什么意义？”
“谁知道。”晏名仗着自己身体素质过人，从窗口探出大半个身体往外看，“难道是提醒我们往外……”
“喂！”承和忽然大喊一声，晏名疑惑地从窗口站直，回过头来看他：“怎么……”
他还没说完，身后一阵劲风刮过，几乎勾住他的衣角把他拽一个踉跄。
晏名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猛地回过头，再一次朝窗外看出去——地上躺着一个人影。
如果刚刚不是承和喊他回头，他应该会被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影砸个正着。
晏名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仔细打量着倒在地上的人影，终于认出了倒在地上的人有些眼熟，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保安？”
承和跟袁齐声一块冲到窗口，三个成年男人要从一扇窗口挤出去看，多少显得有些拥挤。
“报警。”承和一下子直起了身体，“叫救护车！”
“冷静！”晏名试图让他明白现状，“这是副本，没信号的，而且他也不是人，他……”
承和拧着眉头看他：“那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晏名噎了一下。
“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刚刚还想帮忙。”承和深吸一口气，“不管他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不能这样见死不救！”
晏名：“……”
他侧目看向仰面倒在水泥地面上的保安，露出了有些不忍的神情。
——如果是平常，他可能也不会对NPC这么无情，这次……或许是因为他特地被麦当当侠拜托，要作为老手带着新人，才莫名有了些包袱，想要好好表现。
晏名沉默片刻，短暂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他可是守序者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自己做人的初心！
晏名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地回头看向他们俩：“你们俩一块行动，小心点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我去上面看看——他不是自己跳下来的，现在去说不定能抓到凶手！”
“哎！”袁齐声慌张交代他，“小心一点啊！”
晏名拔腿就跑，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蹿上了楼——医务室在一楼，二楼同位置的窗户紧闭，楼道里也空无一人。
他接着往上，三楼倒是窗户大开，但四周空荡荡的，根本不像有人。
晏名朝上张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一步步朝着三楼的窗口走了过去，警惕地朝上看了一眼。
这一次上面没再落下任何东西，楼上静寂无声，就好像刚刚的插曲只是个突发意外。
晏名忽然低下头，凑近了三楼的窗口观察窗框上的痕迹——他发现一长条明显的白痕，不只是窗框上，不太干净的窗玻璃上也留下了一个挣扎的模糊手印。
晏名福灵心至，笃定地点头：“案发现场应该就是这里。”
他探头朝下面看过去，能看见承和跟袁齐声已经跑出了教学楼，走到保安尸体附近检查。
他对他们招呼了一声：“哎——他应该就是在三楼被推下去的！”
两人抬起头看向这里，晏名对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俩也回以热情的挥手，就是有些听不见在说什么。
“什么？”晏名又把身体探出去一点，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突然，怀里的布娃娃不知道是不是被压到了，它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叫声。
晏名探头出去的动作一顿，反而收回来一点，手忙脚乱地去拿娃娃：“祖宗你这是又怎……咳！”
他背上忽然一重，像是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一股凉气从背心袭入身体，他身上的力气仿佛随着热气被瞬间抽走，脚一软直接栽倒下去。
……
林红霞听见了楼下的尖叫和重物落地声，她警惕地转过身，看向身后黑黢黢的走道。
——有人进了教学楼。
她其实已经发现了，教学楼里应当还有另一个人，好几次，她都听见了对方的脚步声在附近经过，只是她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刻意藏起了身形，没让对方找到。
但声响似乎多了起来。
林红霞稍有犹豫，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她没忘记给她这个情报的人透露过，她当时是和一群人一块被拉入了副本，照理说，她应该也会遇到同伴。
她并不期待在这里认识什么人，也没什么团队合作的兴趣，但如果他们需要帮忙……
林红霞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她原本身在四楼，听见动静从楼下传来，就试着往下了一层——正好看见走廊尽头，一个男孩从窗口倒下去的身影。
林红霞的瞳孔瞬间放大。
她没亲眼见过林航航跳下去的模样，但她想象过无数遍。
想象他的动作，是害怕地哆哆嗦嗦地倒下去，还是果决毫无留恋地一跃而下，脸上的神情是绝望还是恐惧，有没有回头，有没有最后留下什么话……
她想象中属于林航航的那张脸，在某个瞬间，和眼前年轻的男孩重合在了一起，林红霞的脑袋一瞬间充血眩晕，她尖叫起来：“航航！”
她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冲到晏名身边，死死扯住了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咳咳咳！”晏名本来被布娃娃提醒了一下，已经后撤了一步，刚刚即使栽下去也有了个缓冲，凭借他的身手，完全能来得扒住窗框，顶多就是磕一下脑袋。
但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冲出来救他，还救得这么轰轰烈烈，差点把他勒死。
“谢谢、谢谢！”晏名一边龇牙咧嘴地扯开自己的衣领一边道谢，“我没事了……”
“啊——”刚刚救他的人扑到他身上，哭叫着“航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死死攥着晏名的手，到现在都没松开，眼神失焦，几乎脱力倒在地上，只会机械重复着“妈妈抓住你了、妈妈抓住你了”。
晏名有些手足无措，也不敢刺激她，但也叫不出“妈”，只能硬着头皮跟她搭话：“阿姨，谢谢你啊，我没事了，我真没事了，你、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状态不是很好啊。”
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靠近，晏名抬头看去，承和跟袁齐声从楼梯上冲了上来，见他没事，纷纷松了口气。
承和走近，在他面前蹲下，上下打量他：“你没事？”
“没事！”晏名一挥手，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攥在对方手里，稍一试图挣动，她就像受了刺激一样哭起来，立刻又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他偷看一眼女人，欲盖弥彰地把脑袋偏过去一点，压低声音说：“她刚刚拉了我一把，但是喊的是‘航航’，应该也是个NPC。”
“这学校里，出事的学生是不是叫‘航航’啊？”
袁齐声露出疑惑的神情：“不对啊，学校里出事的三个学生，陈明月跳楼、罗小芝精神失常、卢建平下落不明，没有叫‘航航’的啊。”
“这就对了。”晏名精神一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压低声音跟他们说，“我找到隐藏线索了。”
“这间学校里出事的人不止三个！还有个‘航航’，跟她有关系！”
他得意地朝几人使了个眼色。
此时，坐在校长室里观看他们一举一动的夏昭：“……”
她邀请晏名加入，本来也确实没有指望他能帮忙破局，只是希望他能在新手玩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搭把手。
毕竟他虽然没有脑子，身为高级玩家，实力总还是有一些的。
但现在看来……
夏昭无言抠了抠脑门，这家伙似乎要将这个故事情节并不复杂的新手本，上升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难度。
夏昭沉默盯着监视器中的画面，应该没问题吧？
教学楼内两人听完晏名的分析，也不知道信了几分，总之，他们先试着将状态有些不对的林医生扶了起来——她依然不肯放开晏名的手，他们就索性让晏名负责带着她。
晏名刚刚差点头朝下跟保安叠叠乐，但现在看起来也一点不慌，他还问：“保安怎么样？还有救吗？”
他煞有介事地分析，“我觉得刚刚推他的不一定是鬼——刚刚有什么东西推了我一把，但是我回头什么都没看到……”
承和瞥他一眼：“我看见了。”
“啊？”晏名震惊地追问，“你看见什么了？”
“女人。”承和顿了顿，“或者女鬼。”
“披头散发，一身白裙，更多的看不清了。”
袁齐声跟着附和点头：“我也看见了，就是你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仰头往上看的时候，发现你背后有个人影，所以才赶紧提醒你，差点就晚了一步。”
晏名心有余悸地挠了挠头，把放在胸口的娃娃举起来：“是它叫起来，我才后退一步，不然就算阿姨冲出来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救我。”
他把娃娃捧起来，拍了拍它，忍不住笑起来，“多谢你啊，哎，我的好朋友果然是你吧？”
布娃娃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点。
袁齐声笑了笑，似乎是想缓和气氛，他开玩笑似的说：“不过，刚刚我们只看见了影子，没看见脸，也不一定真的有人。”
“说不定就只是个障眼法，比如有人举了个拖把头子……”
承和摇了摇头。
他面无表情地拽着晏名转过来，露出后背上染血的手掌。
袁齐声一下子睁大了眼。
晏名自己看不见后背，好奇地扭过头，像追着自己尾巴的笨狗：“什么啊？我背上怎么了？”
“有个血手印。”承和眉头紧拧，像是有些不甘愿承认，“难道真有鬼。”
“啊？”晏名愣了一下，接受良好，还安慰了他一句，“副本里就是一切皆有可能，有鬼也不奇怪。”
“我这不是没死吗？福大命大。”
他傻笑两声，撑着林医生站起来，问他们，“咱们要不还回医务室？我记得那里有水，她吓坏了，先给她倒杯水缓一下。”
他煞有介事地分析，“我怀疑，这个副本的NPC可能分为两派阵营，一部分是帮我们的，就像她和保安，另一方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也就是阻止我们查下去的。”
“刚刚保安为了帮我们，已经牺牲了，至少这次，我们一定要保住她！”
袁齐声张了张嘴，他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有些说不上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救了晏名，他们要保护对方至少是没错的。
他不由自主被晏名的思路牵着走，跟着点了点头。
承和摸了摸窗框，没漏掉窗框上因为剐蹭产生的白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保安应该是从这里被推下去的，这像是他腰间钥匙刮出的痕迹。”
“你刚刚也差点从这里出事……不仅如此，在楼下的窗口，你也差点被落下来的保安砸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在这栋楼里行动的时候，最好离窗口远一点，目前为止，对方每一次袭击都跟窗户有关。”
“好。”晏名老实点头应下，他问袁齐声，“那三个学生里，陈明月是跳楼死的，她难道……也是从窗户里？”
袁齐声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学校没有公开调查报告，很多东西那本日记里没写，恐怕是没调查到。”
“别说是不是从窗口落下的，连她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都还存疑，但学校似乎是不希望再查下去……”
“怪怪的。”晏名嘀咕一句。
他跟另外两人一起，将林医生重新扶到医务室坐下。
林医生看起来惊魂未定，但总算肯松开他的手了，捧着承和倒给她的一杯热水，微微发着抖。
见她暂时还不能开口说话，晏名坐不住地又出去溜达了一圈。
他拉上了承和，说要做个实验，让他躲在拐弯角看着他，然后故意钓鱼一样，又把头从窗户口伸了出去。
晏名故意喊了一声：“哎呀，好黑呀，怎么没人呀！有没有女鬼姐姐在呀！”
承和靠着拐角，无言看着他：“……”
不出意外，没人也没鬼搭理他。
晏名失望地摇了摇头，但收回目光一瞬间，他愣在了当场。
——保安的尸体不见了。
平坦的水泥地上只留下一大滩尚未干涸的红黑色血迹，以及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满身血污的布娃娃。
“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手电筒的灯光摇晃着朝这里照过来。
承和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刺目的光柱挪开之后，保安冲着他们笑了笑：“你们还在这里喔，找到林医生了没有啊？”
他笑得和气一如既往，只是他一路走来，身后落下了一行稀稀拉拉的血迹，脑袋都扁了一点。
但他自己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异常，额头上血珠滚落，顺着他脸上的沟壑落下，他还微笑着跟他们搭话：“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我，吓人喔。”
晏名嘴巴张了张，忍不住咽了声口水感叹：“叔你……挺硬汉啊。”
第56章 商量
晏名指了指他一脑门的血, 想要提醒他擦擦：“你……”
“咳。”袁齐声站在医务室门口，神情稍稍有些紧张，打断了晏名的话, 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我们找到林医生了。”
“啊？找到了就好。”保安笑了一声，他摆了摆手，“那你让学生吃完药, 赶紧把他们送回去，明天还要上课呢。”
“好。”袁齐声轻声应下，隐晦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低声说，“今天就你一个人值班吗？林医生刚刚好像在楼上看见了个人影……”
“不可能！”保安下意识否认，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你、你别又说什么神神鬼鬼的，我跟你说，这不可能……”
“不是鬼。”袁齐声笑了笑，“怎么会说鬼呢？我是说, 教学楼里会不会进贼了，你还是去看一看。”
“啊？贼？”保安差点没反应过来。
袁齐声温和笑着看他：“对啊, 贼啊。”
“你巡逻, 不就是为了防贼吗？总不会是为了防鬼的吧？那该请道士。”
真·道士·承和瞥了袁齐声一眼，没有作声。
“哦、哦对。”保安有些迟钝地转过身, “那我去看看。”
“嗯。”袁齐声点了点头，提醒他, “就在楼上, 三四楼的地方，小心点。”
目送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保安离开, 袁齐声总算松了口气。
晏名挠了挠头，偷偷看了眼保安的身影，确认他离开后才问：“你为什么……”
“以防万一。”袁齐声收回目光，“我只是想起一个传说——有的鬼会失去自己已经死去的记忆，如果你不提醒他，那他就会以为自己还活着，和生前一样生活，甚至会自动将一切不合理的部分模糊。”
“但如果，你让它意识到它已经死了……”
晏名小心翼翼地接话：“那它就会真的死了？”
“不仅如此。”袁齐声深深看他一眼，“他还会觉得是你杀了他。”
晏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比干！”
袁齐声哑然失笑：“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也是神秘学里唯心主义体现的一种。”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这个样子了还能活动，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我们也不用想着给他打120了，而且我刚刚也试了，这地方确实一点信号都没有。”
承和站在窗口，朝下望了一眼，目光和倒在血泊里的娃娃四目相对。
倒在地上的娃娃和晏名手中的娃娃看起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区别，就好像少了些许……活气。
他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娃娃。”
“娃娃替命，所以那个保安才捡回了一条命，之前虽然没来得及细细查验，但我已经探了他的呼吸——他肯定已经死了。”
“就算在这种地方，起死回生，也得有相应的法则吧？”
“对，没错！”晏名眼睛一亮，“无论什么副本，肯定有自己的规则！”
“而且……”承和取出自己的娃娃，跟晏名手中的娃娃对比了一下，果然还是觉得，拥有两只手臂的娃娃更像是活物。
他沉吟片刻开口：“那个血泊里的娃娃……也有两只手。”
晏名愣了愣：“啊？”
他倒吸一口凉气，“兄、兄弟，这都已经是染血的手了，你都不打算放过啊？”
“试试。”承和清了清嗓子，“我们师门讲究物尽其用，节俭。”
他说着，就从一楼窗户口翻身出去，避开地上的血迹，把染血的布娃娃捡起来，试着掰了掰手臂。
晏名沉默趴在窗口看他，总觉得这位朋友，似乎有点……百无禁忌。
他忍不住问：“能行吗？”
承和抬起头：“不太行，跟你的布娃娃一样，肩膀上没有一点关节痕迹，就像是完整的娃娃一样。”
“不过它不会叫，也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死了。”
晏名挠了挠头：“娃娃能叫‘死了’吗？”
“一般来说不行。”承和示意他让开一点，又动作敏捷地从窗口翻了回来，“但这里的娃娃不太一样。”
“如果娃娃真能替命，还是早点找到另一只手更好，也多一份安全。”
晏名点了点头，他回头，对上医务室里女人的视线，她刚刚看见承和翻窗出去似乎想要制止，但又想起这里是一楼，最终什么都没说。
晏名对她露出一个笑脸：“你好点没有？”
林医生轻轻点了下头。
晏名在她面前坐下，试着问出一点情报：“你知不知道……”
袁齐声看了晏名一眼，轻轻咳了一声提醒。
晏名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怎么了？”
袁齐声指了指她身后的那件白大褂，晏名恍然大悟地一点头：“你就是林医生啊！你刚刚干嘛去了啊，这么晚？你没遇到危险吗？”
林医生缓缓摇了摇头。
“咳。”袁齐声又清了清嗓子，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容，见晏名接收不到他的暗示，只好换了明示，“她也是玩家。”
“啊？”晏名震惊睁大了眼，下意识扭头看过来，“可她……”
他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对啊，我为什么会觉得她是NPC啊？她是玩家也完全说得通啊，而且也没什么问题。”
林医生已经从刚刚的冲击中缓了过来，轻轻眨了两下眼后开口：“我是……海市人。”
“今天晚上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她伸手指了指白大褂上的名牌，“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可能因为职业相关，我在这里，似乎是校医。”
袁齐声跟着点头：“我估计也是这样，所以我是老师。”
他拉开椅子在林医生面前坐下，“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目前看来，我觉得最大的问题还在于那三个出事的学生，也许我们得搞清楚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出事的学生……”林医生露出思索的神情，她轻轻摇了摇头，“我这里没有相关的信息。”
“我只知道，学校最近爆发了流感，很多学生都病倒了，好几个学生没来上学。”
“还有就是……医务室丢了一瓶安眠药，我上报给了学校，但吴老师说不用管。”
“又是吴老师。”晏名挑了下眉，“这家伙还真是到处压事，那三个学生出事，也是他不让查，肯定有问题。”
林医生想了想，从桌子里拿出一本记录：“这个是来看过病的学生记录，我大概看过，没什么特别的，但你们也可以看一眼。”
晏名伸手接过，大概瞟了一眼，很有自知之明地转手递给了袁齐声：“你看吧，我不擅长动脑。”
袁齐声笑了一声，认认真真翻看着记录。
林医生向他确认：“怎么样？”
“乍一看确实没什么问题。”袁齐声伸手指了指后面的陪同人员签字，“但是，有好几条都是吴老师签的。”
“嗯。”林医生看了一眼，“有几个是学生自己签的，处理方式是给了药，回宿舍休息。”
“吴老师签字的那几个，都是让出了学校，回家去了。大概是需要离校的，才需要老师签字吧。”
袁齐声摸着下巴：“但吴老师带出去的这些学生，体温都是37.6，一模一样。”
“我看看。”林医生再次拿过记录确认，眉头蹙起，“确实，都是一样的温度。”
“而且这个，发烧到38度的没回家，几个37.6的倒是都回去了。”袁齐声觉得有些古怪，“为什么……”
“是因为这个吧。”承和站在门前，看着贴在门上的告示，“上面写了，必须发烧到37.5以上，才能申请离校回家，而且得让教导主任签字确认。”
“至于温度更高，却没回家的……”
他回过头，“或许是家里没人，回去了也不如待在学校里。”
晏名赶紧点头：“有道理！”
“有了。”林医生翻箱倒柜，打开了一盒温度计，接着又拿出手边的药品药材消耗记录清单对比了一下，轻轻点头，“果然。”
“温度计的实际损耗比记录上少了一点，如果不是校医想占点小便宜，那就有可能是……”
“吴老师带来的那几个学生，她根本没测温度，只是随便写了37.6，就把人放出去了。”
“哦——”晏名恍然大悟般点头，“这个也有道理。”
他又歪了歪头，“但这个又怎么了？跟那三个学生有关系吗？”
林医生笑了笑：“不知道。”
“但这份证据，应该是证明了，如果是吴老师，应该能够很方便的将没有生病的学生也带出学校。”
承和回过头：“但我们没找到相关的证据，出事的几个学生也都是在学校里。”
“嗯。”林医生往窗外看了一眼，“目前是。”
承和打量着她：“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林医生收回了目光，“我只是有种感觉。”
“如果我的孩子遇到吴老师这种情况，我可能会相当警觉，所以我会往这些地方想。”
她低下头，看着记录，“尤其是，如果我的孩子是个女儿的话。”
袁齐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凑过去再看：“王芬、孙月红、于兰兰……都像是女孩的名字！”
晏名跟着探头，指着其中一个名字：“但是这个，李建军也是女孩吗？”
袁齐声的表情愣了愣。
“有可能的。”林医生低声说，“‘建军’听起来完全是个男孩的名字，但实际上，在建军节前后出生的孩子，都很有可能叫这个。”
晏名呆了呆，他挠了挠头：“那就是吴老师他、他带女孩子离开学校？嘶，要是真的可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现在我们也还没找到什么线索，只是猜测……”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晏名握紧了拳头，“要是后面证明，他真的有干这种坏事，管他是人是鬼，我都让他知道当败类的下场！”
林医生深深看他一眼，露出一点笑意，温柔点头：“嗯。”
“哎对了。”晏名反应过来，扭头看她，“那你之前喊的‘航航’是什么啊？也是线索吗？”
林医生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消退，她默然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航航跟副本……可能没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孩子，我在找他。”
晏名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气氛，默契地没有再问下去。
“至少目前，他跟这些事都没什么关系。”林医生抬起头，对他们笑了笑，“我们被安置在了不同的地方，应该是为了让我们找齐不同地方的线索。”
“校医、老师，还有学生……”
“啊！”晏名有些懊恼地一拍脑袋，“早知道这样，我们应该留在宿舍楼里多找点情报，吵醒同学就吵醒同学，反正我们也不在这儿多待。”
“我们现在有四个人。”承和露出思索的神情，“你说会不会……女生宿舍还有人？”
他指了指在场的几人，“男生宿舍楼、教职工宿舍、教学楼，怎么想，女生宿舍楼也得留个人。”
林医生轻轻点头：“等天亮吧。”
“明天天亮，如果她没出来，我可以进去看看。”
“教学楼里，我刚刚已经一个人出去转过一圈了，教师办公室和教室大多数都锁着，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许是时机不到。”
“你们也可以找找，要是累了，医务室有几张床，也可以躺会儿，养精蓄锐。我想，到明天，这事应该还结束不了。”
“嗯嗯。”晏名跟着点头，“根据我的经验，通关副本的事急不得，该睡觉的时候还得睡觉。”
“但我现在还很生龙活虎，要不然我们再出去逛一圈？”
林医生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我跟你去。”她主动开口，接着看向另外两人，“你们睡两个小时吧，我和他出去找找线索，后半夜来叫你们换班——一般高中五六点就会来人了，到时候学生多了，也方便我们问线索。”
“还是我们先去吧。”袁齐声笑了笑，“你刚刚受了惊吓，再休息一会儿，而且我对怪谈之类的还算有研究，这位兄台也算是个专业人士，我们说不定真能找到点什么。”
晏名指了指自己：“那我……”
“你陪着她。”承和扫他一眼，“你是老手，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而且你手上有那个娃娃，真遇到危险，说不定能抵挡一阵。”
“哦。”晏名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挠了挠头看向他们，“那……你们俩小心点啊，要是真遇到危险，就扯开嗓子喊。”
“哎对！”他眼睛一亮，“咱们定个暗号吧，这样我能知道是你们在叫我，不是什么伪装成你们模样的鬼。”
“你们就喊——大哥救我！”
承和：“……”
他无言按了按眉心。
袁齐声哑然失笑：“但愿我们不会有这时候。”
“我打算先挨个厕所看一眼，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短信里不是说，学校的怪谈活过来了吗？校园里不少怪谈都跟厕所有关，说不定能有收获。”
承和跟着点头：“秽气聚集之所，确实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照理来说是这样的，反正我也没见过。”
他对于被当成“专业人士”其实有些无奈。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只是个会吹吹打打乐器，顺便摆两个POSE配合拍照的新时代科学道士。
但这种时候……他的身份好歹也能给同伴一点安慰吧。
林医生微微怔忪：“我确实没有检查厕所……那你们多加小心。”
两人点了下头，一前一后走出了医务室。
走出一段距离，承和开口问：“你觉得，林医生怎么样？”
“嗯？”袁齐声似乎有些意外，他借着手机的微光看向承和的侧脸，“她明显是个玩家。”
“我知道。”承和拧起眉头，“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奇怪。”
“她救了晏名，也配合我们找了线索，但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些事不关己。”
“就好像她并不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急着出去，不过是顺手帮我们一下。”
袁齐声若有所思，笑了笑：“也许是有点吧。”
“不过，会参与到这种事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特别。”
“哦，这边是厕所。”
他看向承和，“女厕所我也得看一眼，不好意思啊。”
承和一脸莫名其妙：“你对着我‘不好意思’干什么？”
“这个嘛……”袁齐声笑了笑，“你是修道人士嘛，总觉得经你允许，就像是跟你们家那几位大人物说了一声，应当就不至于被怪罪了。”
承和：“……”
他又不是什么移动许愿台。
他蹙起眉头，“你不是大学老师吗？怎么这么迷信。”
袁齐声好笑地走进厕所，借着灯光打量：“我还想问，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这么讲科学？”
他和承和兵分两路，把每一个隔间都推开看了一眼，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袁齐声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又和承和搭话，“道长，你之前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吗？”
“没有。”承和的表情不是很好看，“谁大半夜打着灯来厕所？找屎吗？”
袁齐声：“……我该笑吗？”
他好像讲了个谐音梗。
“不用。”承和叹了口气，“隔壁。”
他们把隔壁男厕所的每个隔间都推开看了一眼，照样一无所获。
两人一直找到了三楼，承和眯起眼看着三楼那扇大开的窗户，低声说：“又开了。”
——他非常确信，刚刚离开的时候，他特意把这扇窗关了起来。
袁齐声朝那边走了两步，被承和拽住了：“别过去，真找死啊？”
“有同伴在，试试看。”袁齐声安抚地笑了笑，侧身走到窗口，试着探身朝外看了出去。
承和警惕地盯着他，忽然猛地伸手，一把将他从窗口拽了回来——一个黑影从窗口一闪而过，在寂静夜色里坠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啪”。
“呵呵。”
漆黑的夜色里传来不知道谁的娇笑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谁？”承和猛地转身看向身后的黑暗，“谁在那里？”
袁齐声一直警惕着，这会儿也没有太吃惊，只是喃喃自语：“真的是一靠近窗户就会出事啊，难道这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他安抚地对着承和笑了笑，“没事，掉下去了个花盆。”
承和告诫般看他一眼：“砸到你脑袋上就有事了。”
他没再追究身后响起的笑声，率先走进了厕所，“检查吧。”
这一次，女厕所最里面那个隔间，没能被他们轻易推开。
袁齐声跟承和对视一眼，承和提议：“踹开？”
他抬起腿，灵活地活动了下膝关节。
“哎，先问问。”袁齐声伸手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不回答我们可踹了啊。”
没人回答。
承和后退两步，正打算一个踢腿踹开门，忽然听见了微弱的哭声。
他的动作瞬间停在了原地，警惕地后退两步，盯着门：“谁在里面？”
“呜呜……”听声音，似乎是个细弱的女孩的哭声，她说，“不要开门！不能开门！求求你们，不要开门……”
她的声音太过可怜，像声音细弱的幼猫，但在这样的气氛下，又有些瘆人。
袁齐声放缓了语气，他说：“好，我们不开门。”
“你怎么了？怎么不出来啊，天都黑了。”
“我、我不能出来。”女声颤抖着，“帮帮我，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承和拧起眉头：“怎么帮？”
他露出思索的神情，“你要纸吗？”
袁齐声愣住了，门内的女声也呆住了。
承和摸了摸口袋，从门缝底下塞进去半卷纸，还给自己留了一点。
女声一下子尖叫起来：“我不要这个！”
袁齐声无奈地按住了眉心：“道长，你……”
承和耐心问：“那你要什么？你说啊。”
“……鞋。”女声似乎有点委屈，“他们把我的鞋藏起来了，你们能把鞋找给我吗？”
承和追问：“什么样的鞋？”
“舞鞋。”女声强调一遍，“是一双漂亮的红色舞鞋。”
承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我有双43码的布鞋，你穿吗？”
女声：“……”
承和劝她：“凑合一下，你先穿上，我们再带你去找那双舞鞋。”
袁齐声捂住了眼睛，抬手拍了拍承和的肩膀，示意他来。
他清了清嗓子，和善地问：“那你的舞鞋在哪，你有线索吗？”
“我不知道。”女声有些沮丧，“他们把鞋藏起来了，他们不想让我找到！”
“好吧。”袁齐声温和地安抚她，“我们会想办法找的，不过，我们要是帮你找到了鞋，你能也给我们帮个忙吗？”
“好啊。”女声轻快地答应，她笑起来，“你们帮我找到我的鞋，我就不杀你们了。”
承和板起脸：“那你光脚得了。”
“哎、哎！”袁齐声按住了承和，也劝起了门内的女孩，“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呢？我们是来帮你的啊。”
“我无聊啊。”门板轻轻晃了晃，像是里面的人在轻轻踹着门板，“我又没有舞鞋，不能跳舞，多无聊啊，只能杀人玩玩了。”
“只要你们帮我找到舞鞋，我就去跳舞了，就不杀你们了。”
“很合理。”袁齐声轻轻点头，“但我想对你来说，跳舞应该比杀人更有趣。”
“不然，你再加点价？”
他试着和对方商量，“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到布娃娃的手？”
门猛地晃了晃，女孩似乎有点生气：“你怎么还跟鬼讨价还价的！”
袁齐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还没见过鬼，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跟你合个影。”
第57章 白天
厕所门板安静了片刻, 就好像里面根本没人。
袁齐声礼貌催促了一声：“你好？”
他客气地退了一步，“如果不方便的话，合影的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说。”
承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鬼能拍得出来吗？”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拍得出来, 我才好奇。”袁齐声的眼睛闪闪发光，难掩兴奋，“有些人认为，鬼是拍不出来, 所以照片里拍不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伪装成人类的鬼魂。”
“但也有些人认为完全相反，他们认为鬼肉眼难见，但照相机、手机因为特殊的磁场，反而能够将灵魂拍出来——他们常常用照片上一些难以说明的特殊画面来佐证。”
袁齐声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我是觉得，无论哪种发展都很有趣。”
承和：“……”
他刚才觉得林医生有些奇怪。
现在看来，或许像他自己这么正常的人，在副本里才是奇怪的。
门板后的女生有些懊恼：“我才不跟你拍照！”
“我也不知道什么布娃娃的手！你们丢了东西，为什么要我找啊！”
承和挑眉：“你丢了鞋子, 不是也叫我们找？”
女生噎了一下，更加生气：“那你别找！我也什么都不跟你说！”
“哎、哎！”袁齐声赶紧拉了承和一把, 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也太不会说话了……”
承和别开视线：“实话实说而已。”
“算了，如今算是我们有求于她, 就帮她找一回。”
他拧起眉头，“不过, 她说不愿意帮我们找布娃娃的手臂, 那……”
女生像是有些委屈：“我哪里是不愿意帮你们找，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一直被困在这里，我怎么知道什么娃娃的手臂啊。”
承和问她：“那你知道些什么？”
女生哼了一声：“我不告诉你。”
“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岂不是便宜你了？”
承和：“……”
应当不是错觉，这女鬼似乎是跟他杠上了。
“咳。”袁齐声好笑地拍拍他，示意交流的事让他来。
即便不知道门板后面的女鬼能不能见到他的面孔，他依然端起了和善的笑脸，问她：“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叫什么？那双鞋上，你说那是双舞鞋，上面会不会有你的名字？”
“名字……”女生声音瞬间高昂起来，“对，有我的名字！我在鞋底贴了我的名字！”
“我叫于兰兰，演出的时候，他们叫我‘小玉兰’。”
她有些焦急地催促，“帮我找到我的鞋，我得练舞了，不能再拖了！”
“于兰兰……”承和神色微动，觉得有些耳熟。
他反应过来，给了袁齐声一个眼神——这个名字，他们在林医生的记录上看到过。
是体温37.6，吴老师签字放出去的学生之一。
袁齐声显然也想到了，他没显露什么异常，先答应下来：“好，我记住了，于兰兰。”
他十分自然地问，“你身体好点了吗？要是得了流感发烧，最好还是不要跳舞。”
于兰兰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没有生病。”
袁齐声的眼神动了动。
——如果她没有生病，但却被教导主任带出了学校……
承和眉头紧拧，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
袁齐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冲动，又旁敲侧击问了两句。于兰兰的态度越来越焦躁，根本没法好好回答问题，看样子除非他们将那双舞鞋找到，否则很难从她嘴里问出更多消息。
两人暂时告别于兰兰，从三楼的厕所里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承和才开口：“难道那个教导主任真的有问题？于兰兰没有生病，但教导主任却把她放出了学校……”
袁齐声轻轻摇了摇头：“先别急，事情还没搞清楚。”
“我们得到的消息，学校里有三个学生出了事，里面没有‘于兰兰’这个名字。”
“按照时间线，现在她应该没有出事，但她却被困在卫生间成了女鬼……”
承和打断她：“她不一定是女鬼。”
袁齐声愣住了：“什么？”
承和扭头看他，神色淡然：“她从头至尾，说的都是自己被人欺负了，有人藏了她的鞋，所以她才留在了半夜的教学楼里。”
“她什么时候说自己是鬼了？”
“好像有道理……”袁齐声神色露出几分茫然，又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啊，可是她刚刚还说要杀人什么的，我把她当鬼，她也没有否认。”
承和收回目光：“那就是她有意要装神弄鬼。”
袁齐声有些无奈：“那她为了什么撞鬼吓我们？”
“谁知道。”承和从教室窗户里看进去，试图找到类似红色舞鞋的东西，“也许只是半夜见到有人害怕，看你把她当成了鬼，将错就错。”
“还能安心点。”
袁齐声哑然失笑：“这也太奇怪了，因为害怕装成鬼……”
承和深深看他一眼：“跟你比也不算奇怪。”
袁齐声：“……”
他们俩一层楼一层楼找了过去，教室门和办公室门没法打开，因此只能隔着窗往里张望。
虽然他们自然找得十分仔细，但恐怕也有不少视觉死角，柜子之类的内部更是无法细细查探。
总之，他们没能找到于兰兰的红色舞鞋。
两个小时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两人重新回到医务室，跟另外两人汇合。
医务室的门没关，里面传来安稳的呼吸声。
袁齐声轻轻推开房门，晏名“唰”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谁！”
他身上的被子似乎裹得太紧，这会儿缠在自己身上，动起来有点手忙脚乱的。
袁齐声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是我们，我们找了一圈回来了。”
“噢。”晏名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身体，从床上轻巧地跳下来，低声问他们，“找到什么没有？”
他指了指隔壁拉着围帘的床铺，“林医生睡了，到换班时间了吗？那我喊她起来？”
袁齐声制止了他的动作，对他摇了摇头：“算了，别叫了。”
“林医生看着身体不太好，刚刚还受了惊吓，让她多休息休息。”
他简单跟晏名分享了见到于兰兰的事，提了提其中的古怪之处。
“噢，这个。”晏名摸着下巴思索，“有可能是时空不同吧，之前我也见过类似的副本。”
“那时候有只鬼一直撵着我们跑，但实际上，在那个时间点，它还没死。”
“我当时的同伴说这是什么时空悖论，照理说是不应该存在的，要么是我们身处过去的时空，见到了来自未来的鬼，要么就是我们身处未来的时空，见到了过去发生的故事。”
袁齐声听得津津有味：“嗯，那也就是说，有可能现在这个时间点，只有三个学生出了事，但之后，于兰兰也会出事。”
“那如果……”承和露出思索的神情，“如果遇到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们把那个人救了下来，没让它变成鬼，是不是能够改变未来？”
晏名愣了愣，认真摸着下巴琢磨：“你这么一说……”
“怪不得当时，我们把那个NPC救了下来，那个鬼就消失了！我还以为是好人有好报呢，原来是因为他没变成鬼啊！”
承和：“……”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好人有好报，傻人有傻福。”
晏名已经彻底清醒了，他摩拳擦掌：“行了，你们俩也赶紧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外面找找那双鞋，说不定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等。”承和制止了他，“你不许一个人行动，忘了刚刚差点被人从窗口推下去了？”
“啊？”晏名垮下脸，“可我已经睡饱了，我这……”
“都休息一会儿吧。”袁齐声笑着打了个圆场，“养精蓄锐，明天再说。”
“我们这么找下来都没找到那双舞鞋，也许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白天看看。”
“行吧。”晏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自己在桌前坐下，主动把床让给他们，“你们睡床，我在这趴会儿就行，正好看着点门。”
“万一有什么事，我叫你们。”
他指了指医务室病床的围帘，“那个能拉起来，我试了试，遮光性还不错的。”
承和忽然走到围帘紧闭的那张床前，轻轻撩开，往里看了一眼——林医生和衣睡在床上，呼吸平稳。
他松了口气，重新把围帘拉好。
晏名不明所以地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承和摇摇头，“睡会儿吧。”
他刚刚只是有一瞬间担心，那位林医生自己悄悄跑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哪来的这样的怀疑，也许只是某种直觉。
……
时间稍早一些，女生宿舍楼。
入夜盯着镜子中的影像，没有立刻离开。
——她在等，对方要问她收取什么报酬，但等了一会儿，镜子中的那个人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入夜试探着开口：“你帮我找到了那只手，你想要什么报酬？”
镜子中的她嘴巴同样开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她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忽然对她露出一个笑脸，她说：“你迟早要离开的。”
“离开的时候，把你的朋友留给我吧。”
入夜拧起眉头：“又是朋友？”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她面前的蜡烛摇晃着熄灭，没了声响，镜子中的影像没了暖光烘托，像是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果然，入夜再试着在跟镜子中的人说话，也得不到回音了。
她呼出一口气，收起蜡烛和火柴，顺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走出了厕所，对等在门外的女孩说：“我好了。”
李媛回过头来看她。
她穿得十分单薄，夜晚的气温偏低，这会儿鼻头都有些泛红。
入夜有些不好意思：“等久了？你也不拿件外套，冻感冒了怎么办？”
李媛愣了愣，她慢慢开口：“也对，最近流感，是要小心一些。”
入夜不知道流感是不是这个副本的设定，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深入聊。
李媛带着她往回走，幽幽开口说：“不过，要是真的生病了，或许还安全一点。”
“嗯？”入夜警觉地扭头看她，“平常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没什么。”李媛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找到了。”入夜没瞒着她，故意观察着她的表情说，“说是在咱们寝室里，不知道谁的柜子里。”
“啊？”李媛有些意外，“是不是收东西收错了？应该不是故意拿的吧。”
她抿了抿唇，不安地看向入夜，“你要现在找吗？可能会闹起来，要不然，等到明天……咱们偷偷找？”
她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入夜和同学的相处，倒是不怎么心虚。
入夜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嗯，也行。”
她借着月色，从走廊外看出去，随口问，“对面是男生宿舍吧？那边呢？”
“是教职员宿舍。”李媛指着更远处那栋楼告诉她，“那里是食堂，还有那边是教学楼……是不是晚上看起来很不一样？”
“嗯。”入夜应了一声。
“我听说。”李媛目光幽幽望向教学楼的方向，“之后要建新操场了，还要建一个专门的体育楼，会有舞蹈室、室内球室什么的，都是那个大老板出钱建。”
她有些出神，呆呆问，“这是好事吧？能帮好多人的好事。”
“嗯，应该是。”入夜随口应下，跟着她一块往教学楼看过去，“那个大老板是不是小孩差不多要上高中了，所以这么大张旗鼓捐钱啊？”
李媛下意识回答：“他没有小孩，听说是妻子怀不上。”
入夜一愣，回过头看她：“啊？”
“这你也知道？”
“听、听说的。”李媛目光有些闪躲，她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有点冷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见入夜没动，她开玩笑般说，“干嘛，你还不死心，还想偷偷去教学楼，试那个怪谈啊？”
入夜总算回过神，跟上她的脚步追问：“教学楼也有怪谈啊？是什么怪谈？”
“还有什么，不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怪谈吗？”李媛往前走，“一辈子的好朋友的那个。”
入夜快步走到她身边，跟她并肩前进，故意说：“我知道，我就是试试看你还记不记得。”
李媛哑然失笑：“我记得。”
“要两个好朋友，一起去教学楼，一个从顶楼往下走，一个从底楼往上走。等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同时出发，不许作弊，如果两个人真的很有默契，能在三楼四楼中间、红粉笔画过的那层楼梯见面，就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是彼此的贵人。”
“哦——你都记得。”入夜笑了笑，“那要是没有一块走到那级台阶呢？”
一般来说，怪谈肯定有恐怖的部分。
但李媛刚刚说的，就是个小游戏而已，根本没什么副作用。
“没有惩罚。”李媛低声说，“照理说，应该是没有的。”
“可是……可是上一次尝试这个怪谈的三个人，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还有一个到现在都没找到。”
她回过头，看向入夜，“这也许就是代价。”
入夜感叹一句：“哇哦。”
这才对味。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奇怪地问，“等一下，你说怪谈是一个人往上，一个人往下，那他们怎么是三个人去的？”
“我不知道。”李媛摇摇头，“可能是半夜害怕，他们才叫了人一起吧。”
“我就知道，你还是好奇……别问了，快回去吧。”
“哦。”入夜见她不肯再说，老实应下，想起让她找“好朋友”的那条信息，又忍不住试探着问，“如果……我邀请你去试试这个怪谈，你会跟我去吗？”
李媛的脚步一顿。
她停了下来，缓缓扭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了入夜，对她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脸。
她的声音飘忽：“那你要想好了哦。”
“如果选错了人，可就永远回不去了。”
入夜沉默了片刻，她忽然伸出手，戳了戳李媛的脸颊。
李媛受惊，微微睁大了眼，表情一下子鲜活起来。
“有温度啊，吓我一跳。”入夜捻了捻手指，“你怎么说话鬼里鬼气的。”
李媛：“……”
她带着入夜重新回到寝室。
入夜虽然记挂着在柜子里的布娃娃手臂，但也没有轻举妄动，老老实实闭上眼睡觉。
她原本以为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应该不至于那么快睡着，但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宿舍楼里有闹钟，五点半就响了。
入夜许久没经历过这么健康的作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差点一翻身从床上滚下去。
“真是要命……”她抓了把自己乱糟糟的中长发，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我都已经上大学了，怎么还要上早六啊！你这才是真的恐怖片……”
她睁开眼，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瞬间清醒了过来。
宿舍里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地板上留着一串杂乱的脚印，她错愕地弯下腰看向床前——她床铺前摆着一双旧到鞋底都快烂掉的破拖鞋。
还有她身上的被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戏了，还残留着霉点和发黄的印记。
她仿佛聊斋里误入暖香红帐的傻书生，一觉醒来睡在了破庙里。
入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猛地拍了拍身上，抖了抖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现在觉得身上痒痒的，好像有小虫子在爬——她现在只能庆幸，还好她昨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不然她都不确定现在她会不会吐出来。
入夜龇牙咧嘴，也不是很想穿那双拖鞋，但更不想光脚踩在地上，只能勉为其难拖着它挪到了柜子前面。
柜子上的锁已经生锈，木质的柜门更是脆弱，入夜用力掰了下，就把锁从木柜上掰了下来——钉在木柜上的锁扣早就蛀得差不多了。
柜子上贴着床号，入夜对比了一下，在许胜男的柜子里找到了布娃娃的手臂，这才松了口气。
摆在许胜男柜子里的东西和昨天在镜子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就是破烂了不少。
除此以外，她还在李媛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双新拖鞋，装在塑料封袋里，虽然还没开封，但已经旧到几乎褪色。
不过……
至少看着比她脚上那双干净点。
“不好意思啊。”入夜双手合十，“下次再见赔你点钱，借我穿穿啊。”
她撑着柜子，把拖鞋套到了脚上，打量着不知道多久没人居住的寝室。
待在这种地方，她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吸进过多灰尘。
推开门走出去，走廊上虽然也不算干净，但好歹通风，比起室内好了不少。
入夜舒出一口气，这才蹲下来，认真把找到的手臂装到了布娃娃身上——好歹布娃娃没有变旧，也还算干净。
手臂“咔哒”一声装上，入夜试着掰了掰她的脑袋，轻轻松松就把它连头带肚子里的小纸条一起拽了出来。
“呵呵。”她自己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念出了纸条上的文字，“鬼没有杀人。”
“啊？”入夜回头看了一眼，对自己的声音响在耳边这事接受良好，倒是对纸条有些疑惑。
什么叫“鬼没有杀人”？
那人杀鬼了吗？鬼杀鬼了吗？人杀人了吗？
不对，鬼能算被杀吗？不是人死了才算鬼吗？难道是魂飞魄散？
入夜举着娃娃，沉思着发了会儿呆。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口袋，昨晚李媛给她的蜡烛和火柴都还在。
她突然有了灵感——再去问问镜子，问问镜子李媛在哪！
她快走了两步，又冷静下来。
不对，之前李媛说时间正好，镜子占卜这事，似乎也要看时间。而且，她还说，要找的是自己的东西才行，李媛……
是不是她的不好说，是不是东西也不好说。
“啧。”入夜抓了抓脑袋，懊恼地嚎了一声，“这么好的素材，没录上啊！”
她朝建筑外看了一眼。
突然发现学校里的几栋建筑也发生了改变。
昨晚李媛给她指了男生宿舍楼、教职员工宿舍楼、食堂、教学楼……
入夜瞪大了眼睛，看向教学楼后方那栋昨夜没有的楼。
——那好像是李媛昨天跟她说，不久之后要建起来的体育楼。
难道她昨天晚上，真的一不小心穿到几十年前，见鬼了？
不，不合理。
入夜拍了拍脑袋，手动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这栋学校之前出了什么事，也不可能把它一直摆在这里积灰。
要么拆了派别的用处，要么做个法事接着用，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块地放着不用？
她松了口气，转头飞快下了楼。
——她得找人问问。
她就不信了，这么大个学校，除了她没活人了！
现在都白天了，怎么也能找到人问问，实在不行找个鬼也行，反正布娃娃说了这儿的鬼没杀人，指不定心肠还不错。
她一路下楼，四处都是一副破败模样，门口的宿管室里也空无一人。
入夜敲了敲窗，扯着嗓子喊了两声都没听见一点回应。
既然没人，她往后退了两步，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嗷！”入夜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脚，“这破拖鞋！”
踹门不成，她直接出门捡了块石头砸开了窗户，然后拿着衣架直接勾开了门。
她总算进了舍管室。
门一打开，屋内灰尘纷飞，让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但她总算找到一点线索。
她举着那本登记册，看向登记在册的203舍长李媛的名字，再次确认了封面的时间。
——时间是三十年前。
第58章 汇合
入夜在宿舍楼称得上大闹一番, 也没见任何人出现找她的麻烦，她无奈确认，这栋楼恐怕真的空无一人。
以往她也不是没有空手而归过, 不是大部分时候她是直播探灵，无论有没有收获，多少都有直播弹幕陪着。
而现在，不管时间是不是回到了三十年后, 反正她的手机一如既往地没有信号。
“哎。”入夜叹了口气，打开了录像对准了自己的脸，表情严肃地对着摄像头开口，“观众朋友们，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昨天我好像见到了三十年前的人，体验了一下三十年前这间宿舍楼的风土人情……可惜没录上。”
“这个学校里藏着秘密，还有不少怪谈，我对学校里那个和朋友有关的怪谈很感兴趣，可惜我现在身边没人，没法验证。”
她举起手里的布娃娃, “现在，陪在我身边的, 只有这个娃娃但它没长脚, 不能自己走路，也没法帮忙。哦对了, 它还给了我一个提示——鬼没有杀人。”
“现在，我得想办法先在这里找到其他人, 祝我好运吧, 我要去教学楼了。”
她说完，没关掉录像, 朝着教学楼走去。
——她才自己多半不会把这段录像发出去，毕竟这是录制的，不是现场直播，很多人肯定要怀疑她在装神弄鬼。
哪怕就连平常直播，都经常有人怀疑她为了节目效果，雇人吓人演戏什么的。
不过，做点平常常做的事，至少可以让她保持冷静。
她没能留下昨天晚上教学楼的影像，没法用来对比，现在只能先把教学楼和体育楼分别拍下来。
入夜停在了教学楼门口。
地上积了一层灰，但留下了明显的脚印。
入夜想起自己留在宿舍楼的那一串脚印，眼睛一亮——教学楼里果然有人！而且从脚印的样式来看，还不止一个人！
走廊里到处都是脚印，但最明显的，还是走廊尽头房间门口那一片，看起来有人在那里来回走过许多次。
入夜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间门口，试着推了推门——门没关着。
“吱呀”一声，门上簌簌落下一阵灰尘，入夜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屋内的人被惊醒，声音杂乱里，有人警觉地问“谁”，还有人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晏名“呸呸”两声把嘴里的灰尘吐掉，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破旧的桌面，猛地一下站起来，“我们……我……”
他一扭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女生，瞪大眼睛问她，“你干的？”
入夜挑眉：“干什么？”
晏名呆呆指着大变样的房间：“昨天、昨天我们明明睡在医务室啊！”
“你把我们搬来的？”
“她一个人做不到。”承和已经翻身从桌子上下来，皱着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冷静点。”
“唔。”林医生皱着眉揉了揉眉心，她昨夜睡得不错，莫名觉得安稳，但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他们不再睡在医务室的床上，反而是睡在了几张积灰的桌子上，稍一动腿，桌面上的文件就坠落地面，扬起一阵烟尘。
“我先开窗通通风。”袁齐声有些受不了地咳嗽了两声，走到窗口试着把窗推开，“哐当”一声，一扇窗直接连框带玻璃一起坠了下去。
“这……”袁齐声稍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掉下去了。”
“没事。”晏名十分看得开，还安慰他，“至少确实通风了。”
袁齐声苦笑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门口的女孩，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们这里遇到点特殊状况，稍微有点混乱。”
“嗯。”入夜也正观察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靠着门框随口问，“都是玩家吧？”
“对。”袁齐声点了点头，他有些猜测，“你昨天，难道说在女生宿舍楼？”
“没错。”入夜松了口气，“你们昨天遇到人了没有？不是玩家，这个学校的人。”
她主动分享了线索，“我今天起来，也发现学校突然变了，一下子变得老旧全是灰尘，昨天的室友也不见了。”
“然后我在楼下舍管室里，找到了一本花名册，发现……我昨天见到的，好像是三十年前这个学校里的学生。”
“三十年前……”林医生喃喃低语，轻轻点了下头，“对，应该是。”
她缓缓站起来，环视一圈，“三十年前，差不多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之前就是在这里上学的。”
几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袁齐声追问：“真的？那、那昨天……”
林医生站到窗口，朝教学楼后面望出去，伸手指着另一栋楼说：“对，你们看那。”
“那栋楼是体育楼，是我毕业后不久建的，建了那栋楼后，医务室也就从教学楼里搬了过去。”
“三十年前，这个房间是医务室，而现在，这里应该是个普通的教师办公室。”
“那就都对上了。”入夜点头附和，“昨天李媛……就是我舍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学校快要建体育楼了，还说是个有钱人帮忙建的。”
林医生微愣，她轻轻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学校改建是政府拨款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上过新闻。”
“嗯？”入夜一怔，“有出入？”
“正常吧。”晏名总算能插上话，“副本经常是和现实有出入的，不是完全取材于现实。”
“也对。”入夜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她伸手摸了把灰，“至少我也不信现实里，能有学校这么久不开门，积这么多灰。”
林医生肯定地点点头：“学校现在还开着的。”
“那林医生的经验只能给我们做个参考，不能完全带入副本了。”袁齐声露出思索的神情，“我们好不容易遇上，先交换一下情报怎么样？”
他们没在房间多待，走到了通风更良好的走廊上，和入夜简单分享了一下两边的情报。
到这会儿，他们总算知道了陈明月、罗小芝、卢建平是为了什么怪谈，才在半夜进入了学校。
因为一个关于“朋友”的考验。
袁齐声陷入思索：“为什么会是他们三个……”
“朋友。”承和倒是觉得不奇怪，“又不是恋人，三个人也能当朋友，不奇怪。”
“我倒是觉得要是三个人做朋友，多少也会有点尴尬。”入夜煞有介事地分析，“尤其是，万一里面两个人突然谈起了恋爱，剩下的那个不知道有多尴尬。”
晏名茫然抬头：“啊？他们俩谈恋爱了？谁和谁啊？”
入夜摆摆手：“我就是举个例子。”
“看样子，你在宿舍楼找到了不少信息。”袁齐声露出思索的神情，“但我们依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说你是第二天醒来之后，才找齐的布娃娃的手臂，很有可能昨天晚上，那个手臂根本就还不在那，那个NPC是故意拖延的。”
“现在时空变了，昨天找不到的东西，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比如布娃娃的手臂，又比如……”
承和点头：“于兰兰的舞鞋。”
入夜来了精神：“要找东西吗？走，我帮忙，溜门撬锁、翻箱倒柜我擅长。”
“可惜舞鞋是于兰兰的，我们不能用镜子占卜帮她找，布娃娃的手要是实在找不到，倒是可以考虑用一下占卜术。”
晏名疑惑地打量她：“你平常是干什么的啊？怎么会这些？”
“咳。”入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探灵主播，经常去点人迹罕至的地方，稍微有点技能——啊当然，一般废弃的地方我才去啊，有人住的地方我肯定是不撬的。”
“放心，我直播的，违法乱纪的事肯定不干。”
晏名嘀咕一句：“我总觉得不是很放心……”
“哎，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帮于兰兰找舞鞋，可于兰兰还在那个厕所吗？”
承和脚步一顿：“对。”
“她不一定是鬼，也有可能是人，如果是人……现在她应该跟林医生差不多年纪，对当年的事肯定也有了解。”
晏名挠了挠头：“不能是人吧……是人也不能还留在厕所吧？什么人能在厕所待三十年呐。”
承和：“……”
他仍不死心，“去看一眼。”
没人反对，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三楼女卫生间，伸手敲了敲最后一个隔间的门。
“厕所也变了。”袁齐声环视一圈，原本古老的一条长沟变成了单独蹲便，虽然落了灰，但能看出环境显然是好了不少。
隔间的门没关，他们轻松推开了门——那里是个杂物间，堆放着沾灰发霉的拖把扫帚，什么人都没有。
“不在。”虽然想过没这么简单，但袁齐声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晚上就会在了。”
“说不定……晚上学校就会变回三十年前的模样。”
“嗯。”入夜跟着点头，“NPC给了任务，那就肯定有交任务的方法。”
“反正咱们也还没找到呢，先找着。”
“好，走！”晏名精神抖擞，“地毯式搜索！”
入夜原本是打算大展身手，给他们看看自己溜门撬锁的实力，但可惜没有用上——他们在门框上找到了钥匙。
在入夜怀疑的目光中，几人信誓旦旦发誓，他们绝对不是看漏了，昨天这儿就没摆钥匙。
但反正，他们顺畅地进入了教室内。
教室内椅子倒挂在桌上摆着，课桌里空空荡荡，一副放长假，学生都把东西收拾干净了的模样，连粉笔都没留两根。
几人翻找了一遍，没什么收获，就去了下一间。
入夜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教室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下一间教室给她同样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间学校正处于许久没人来的废弃状态，少了那么点人气，所以才让人觉得古怪。
入夜摸着下巴琢磨，问他们一声：“你们有人还在上学吗？”
几人对视一眼，看向晏名。
“啊？”晏名无辜指了指自己，“我已经工作了。”
袁齐声有些意外：“这倒是看不太出来……”
“是吧？”晏名没听出言下之意，笑嘻嘻地肯定，“我娃娃脸，看着小。”
入夜笑了一声：“是看起来有种大学生的清澈。”
他们一路找寻过去，古怪感如影随形。入夜还没想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一行人终于有了些许收获——他们在杂物间找到了于兰兰的舞鞋。
“是这双吗？”入夜有些不太确定，翻来覆去看了看。
“是。”袁齐声笃定地指着鞋底的名字，“你看，上面写着于兰兰的名字。”
照理说，一双三十年前的红舞鞋，哪怕真的留存至今，肯定也已经老旧得不成样子了。
不说鞋底烂掉，至少也得褪色。
可这双红舞鞋依然鲜艳，躺在杂物间柜子的角落里，甚至没有沾上多少灰尘，仿佛还是新的。
承和默然片刻，终于点头承认：“她应该是鬼。”
入夜哑然失笑：“因为这个你认了啊？”
“一双鞋摆三十年，不可能还是这个模样。”承和点了下头，“凡事得讲逻辑。”
入夜闷笑一声：“遇到见鬼的事，你还想着讲逻辑？”
“算了。”
她站起来，把红舞鞋拍拍干净，“咱们拿着吧，等晚上，给那位困在厕所的女士。”
“好！”有了些收获，晏名更加有动力，“走了，去楼上，继续！”
他精神抖擞，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入夜觉得好笑：“怎么这么有活力？”
她回头招呼一声，“有没有谁肚子饿了？那边有食堂，说不定有吃的——不过以防万一，我不敢吃。”
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吃了三十年前的东西，这要是食物中毒了，都没处说理去。
“我带了吃的。”林医生打开身后的背包，拿出几根能量棒分给几人，“除了这个，我还有压缩饼干，不过不太好下口，等更饿的时候，你们再找我要吧。”
“水我倒是没带太多……”
“好。”袁齐声表情松了松，“这下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承和盯着林医生，忽然眯起眼：“你看起来有备而来，是早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吗？”
林医生愣了一下，袁齐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露出笑容打圆场：“我其实也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时间，准备得没有林医生充分。”
“但我也带了创口贴、消毒水、朱砂、糯米、黑驴蹄子之类的……”
“等等。”承和听着前两个还算正常，表情微妙地扭头看他，“后面都是些什么？”
“民俗里能对付阴邪之物的东西。”袁齐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没见过真货，也不知道到底哪些能管用，就都带上了。”
“放心，就算排不上用处，好歹我能用糯米去食堂，给大家煮个糯米粥是不是？”
他笑起来，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
承和有些无奈，但也没再追问下去，这会儿的功夫，晏名已经又跑回来：“哎！我找着手了，你们聊什么呢？快来！”
“来了。”承和应了一声，快步朝他走去。
晏名在一间教室的粉笔盒里找到了一节手臂，从上面的布料来看，应该属于林医生。
袁齐声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个想法：“入夜布娃娃的另一只手，是在女生宿舍楼找到的，对吧？”
“嗯。”入夜跟着分析，“而林医生布娃娃的另一只手，是在教学楼。”
晏名指了指自己：“我……”
“你不算。”承和打断他，“你用的是我的手。”
他拧起眉头，像是找到了些许规律，“似乎都是在自己进入副本的地方附近找到的，要是按照这个规律，袁老师要去教职工宿舍找找，我跟他应该回男生宿舍楼。”
“白天跟夜晚，那里的布置应该不一样。”
“这……”袁齐声稍有犹豫，“那我们分头行动更好？”
“白天的学校里，除了我们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人，暂时分开，应该也不算太危险。”
入夜盯着林医生手中的布娃娃：“先装上看看，看看里面能有什么线索。”
林医生却没有立刻动手，她把手中的布娃娃手臂递出去：“给你们也行。”
“之前已经试过了，不一定非得契合，布娃娃有两只手就行。”
“那是不得已为之。”袁齐声摆摆手，“反正我们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线索，都一样，你装上吧。”
“好吧。”林医生也没再犹豫，将布娃娃的手装了回去，然后取下了娃娃的头。
里面果然也有一张纸条。
她听见一声梦呓般的低笑，仿佛就在她耳边响起。
与她本人如出一辙的声音念出了纸上的文字，她说：“卢建平在水里。”
几人一起抬起了头。
林医生张了张嘴，低声说：“学校里，我记得是有湖的。”
如果不出意外，失踪的卢建平在哪，恐怕已经很明显了。
晏名挠了挠头，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掰着指头重复一遍目前得到的布娃娃信息：“学校里有鬼，鬼没有杀人，卢建平在水里。”
“那至少说明，卢建平不是因为鬼死的。”
他扭头看向窗外，张望着找湖，“那……咱们要怎么办啊？要去捞他吗？”
“啊？”入夜睁大了眼，“捞……捞起来干嘛啊？咱们还能给他验尸啊？”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挺胡闹的了，没想到这位兄台更是胡来。
晏名下意识看向林医生。
林医生一怔，居然还认真思考起来：“一般简单的验尸我可以帮忙，但这里没有设备，很多事都没法做。而且，如果我们目前得到的情报没问题……”
她抬起眼，“那卢建平就是三十年前的尸体。”
“三十年前的溺尸，恐怕需要专业人士来，才能找到线索。”
袁齐声斟酌着开口：“而且我们也没船，说实话，打捞难度很大。”
“但它既然告诉我们卢建平在水里，应该是希望我们去看看……”
他偷看了眼几人的脸色，欲言又止。
承和没错过他的脸色，叹了口气说：“想说什么就说吧，你那些怪力乱神的论调，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听了。”
“哦。”袁齐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想，这里是副本啊，还是有鬼的副本。”
“我们不一定要找到卢建平的尸体，只要找到他的鬼魂，就能知道很多事情。”
“晚上找同学问问，说不定能得到新的校园怪谈——我发现这个学校里还有不少实用的校园怪谈，就像入夜知道的那个找东西的镜子占卜，说不定……”
他低声说，“这个学校里，还有能招魂、或是让尸体自己从湖里爬上来的怪谈。”
他越说越兴奋，但没得到什么回应，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地停了下来，打量着众人的眼色，试探着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晏名表情有些复杂，“就是你看起来有点太高兴了。”
“啊……”袁齐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确实是对这些很感兴趣，不好意思，见笑了。”
入夜微微点头：“我感觉你也很适合干我这行，哎，你有什么社交媒体没有？要不下次咱们一块联动，你脸长得也不错，应该能行。”
“我有个社交账号。”袁齐声客气地又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还当过一阵子演员，不过没演过什么重要角色，没什么粉丝——哦那个后援会也是曾经的经纪公司建的，没什么死忠粉的。”
他有些遗憾，“就是我现在是大学教师，有些不太方便做这种探灵直播，影响不好。”
“但我很感兴趣，你下次去的时候叫我，我给你当后勤也行，扛扛摄像机什么的。”
“也行。”入夜笑嘻嘻地答应下来，“没看出来啊，你还当过演员呢。”
承和伸手按了按眉心，表情复杂：“你们还约上了？”
“啊不好意思。”袁齐声赶紧道歉，“现在还是先忙副本里的正事。”
“咱们走吧，先去找布娃娃的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入夜主动说：“那我跟林医生先留在这，继续找其他线索。”
她耸了耸肩，“虽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几人分头行动，教学楼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或许是因为白天一直没有见到其他人，两人都稍微放松了警惕，在教室里翻找的时候，没人盯着身后的门。
入夜的衣服被拽了一下，她疑惑回头：“怎么了？找到什……”
一个陌生女人蹲在她身后，对她露出了笑脸。
第59章 怪谈
“啊！”林医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往后退了两步，显然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
“嘿嘿。”女人对着她笑，亲昵地往入夜身边挤了挤, 和她贴在了一块。
入夜震惊地睁大了眼，错愕地上下打量她一遍——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
她觉得自己已经挺外向的了，没想到遇到个更厉害的。
她试着往边上挪了挪，女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也挪了过去。
入夜：“……”
她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看起来三四十岁，一张脸十分光洁，没化任何妆，眉眼显得有点寡淡，但神情却有些违和，一双眼看人的时候，居然透出些许……少女般的娇俏。
或许是跟入夜对视久了，她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羞涩的笑来，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了她的臂弯。
入夜僵硬地扭头和林医生对视。
林医生试探着开口：“你认识？”
入夜无言按住眉心：“肯定不啊。”
“我上哪在副本里认识这大姨……”
女人从她臂弯里抬起头，入夜立刻改口, “大姐？”
女人只是看着她笑。
林医生蹲下来，观察着她的表情, 低声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女人看了她一眼, 把头藏到了入夜身后，拉着入夜转身面对她。
“哎？”入夜无奈扭过头, “我以前也不知道我这么讨人喜欢啊。”
林医生提醒她：“她应该是副本里的人，你试着和她说说话。”
“我猜也是。”入夜试着往后仰头, 问她, “哎，你叫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黏着我？”
女人只是笑, 也不回答。
入夜站起来，假装无视她继续搜索，她也不拦着，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帮她一块把东西抬起来，学着她的样子也弯腰去看抽屉里。
虽然不清楚目的，但至少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林医生注意着她，露出思索的神情：“她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如果按照三十年前算……说不定她曾经是这里的学生。”
入夜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深深看了她一眼，避免直接提到“疯”字，委婉地说：“而且她的状态……”
“我们现在知道的情报，只有罗小芝跟她的状况最接近。”
女人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入夜，应了一声“哎”。
这一声让她更加确定。
入夜试着跟她搭话：“你叫罗小芝吗？”
女人又应了一声：“哎。”
“三十年后的罗小芝……”入夜盯着她，试探着在她面前提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卢建平吗？”
罗小芝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她的脸。
入夜又问：“陈明月呢？陈明月记得吗？”
罗小芝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入夜留到脖子的中长发，有些惋惜地说：“头发，短了。”
她摸了摸入夜的脑袋，像是安抚她，“也好看。”
入夜：“……”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表情古怪地扭头看向林医生，压低声音说，“她不会把我当成陈明月了吧？我难道长得跟她有点像？”
“或者，你们之间有相像的地方。”林医生观察着罗小芝，“如果她真的精神状态不对，很有可能意识不到，这已经是三十年后。”
“至少在我们俩之中，你看起来更接近她心目中陈明月的年纪。”
入夜觉得这个理由靠谱，点点头接受。
她微微叹了口气：“可她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让我们知道，三十年，罗小芝还活着？”
“她这样子，其他的好像也问不出来。”
她不死心地又晃了晃罗小芝的手，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让我做什么？嗯？”
像是被她的目光触动，罗小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伸出手，仔细地抚过入夜的眉眼，低声说：“下楼。”
“我来下楼。”
“我走慢了，对不起……”
她低声说，“这次一定能行，一秒一个台阶，我练了很久了。”
入夜怔了一下：“练了什么？”
“读秒。”罗小芝眼睛一下亮起来，她紧紧拽着入夜的手，像急着展示自己的新本领一样，迫不及待地数起了秒数。
入夜打开手机时间，对着秒数听她读秒，露出意外的神情：“真的很准……”
罗小芝有些得意：“对吧？我就说了，这次一定行！”
她握着入夜的手，像是有些迫不及待，“走吧，阿月，上楼。”
“等、等等。”入夜咽了下口水，制止了她的行动，“你先冷静一下，天还没黑呢，怪谈不是说，要等半夜吗？”
罗小芝往窗外看了一眼，神情有些迷茫。
入夜为难地挠了挠脑袋，照这个发展，她不会要代替陈明月，帮她完成那天的约定吧？
可是一到晚上，这里就会变成三十年前的样子，到时候罗小芝还在不在也不好说……
更何况……
就算罗小芝读秒准到像个机器，她也没法保证自己能跟陈明月一块在中央那块台阶上碰面。
——万一她准了，陈明月没准呢？
入夜为难地按了按眉心，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罗小芝这么多年都走不出去，至今仍执着于那个约定。
“先继续找线索吧。”林医生观察着罗小芝的表情，她虽然疯了，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她自己也清楚，这类病人最麻烦的就是不稳定。
她们谁也不知道，罗小芝是哪种疯法，会不会突然被什么场景刺激，对她们展露攻击性。
但目前看来，她们好像也没法就这样把她扔下。
“只能先这样了。”入夜抓了抓头发，为难地叹了口气，“先去下一间教室，也许她会在什么特别的地方触发特别的记忆。”
她率先走出教室，拐进隔壁，先环视一圈，将教室内的景象收入眼底，嘀咕一句，“果然这里也怪怪的。”
林医生看向她：“什么？哪里怪？”
“呃……”入夜为难地抓了抓脑袋，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就是没想到究竟是哪里怪，才更觉得难受。”
她“啧”了一声，“到底是哪里怪怪的？”
林医生若有所思：“你一进来就会觉得奇怪，说明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应该很明显。”
“但你没有立刻想到，或许是不常用或者不常注意到的地方……”
“嗯——”入夜伸手按着太阳穴，附和点头，“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想不出来。”
林医生苦笑一声：“没事，也不着急，这种事，很有可能突然灵感就来了。”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到中午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找得怎么样了。”
“啊！”入夜猛地转过身，脑中灵光一闪，响起了bgm——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心中疑惑解开！
“时间！”她抓着林医生，眼睛一亮，“钟！不管哪个教室都应该有钟，但这里都没有！”
林医生一怔，下意识抬头往黑板上方看去——那里果然空空如也，没有挂钟。
“确实。”林医生目光晃动，“你说的没错，无论哪个教室，都应该有钟，哪怕三十年前都有。”
“但为什么没有钟？”
她忽然抬起头，“不，不对，有个地方有钟。”
她转身下楼。
“哎等等我！”入夜赶紧也跟了上去，身后还坠着小尾巴罗小芝。
林医生脚步飞快下到一楼。
她刚刚进入副本的时候，就待在一楼的医务室里，当时她遇到了鬼打墙一样的状况，被看不见的人推着回到医务室，找齐了线索才能自由行动。
当时，她就是从一楼开始寻找线索的。
今天他们在白天的教学楼里寻找线索，也是从一楼开始的。
保安待的管理室，他们已经检查过了不止一遍，一直都没找到什么线索，但入夜刚刚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那里墙上挂着钟。
而且那个钟表盘裸露在外，上面都没有玻璃罩子。
林医生原本以为这是为了表明三十年没人看管的破旧，现在看来，那或许是为了方便玩家操作。
一把推开管理室大门，林医生微微喘气，踮起脚尖，把手按到了表盘上。
她问：“你说的那个怪谈，要晚上才能开始？”
“嗯。”入夜紧跟其后，看着她的动作，不用解释，也意识到了什么，“对，十二点过后，所以他们才会冒险离开寝室，偷偷摸摸进了教学楼。”
林医生没有立刻动手，她看着罗小芝，问她：“到时候你从楼上往下走，她从楼下往上走，对吗？”
罗小芝轻轻点了下头，还是有些腼腆地躲在入夜身后。
林医生又问：“我呢？我跟你走，还是跟她待在一起？”
罗小芝疑惑地抬起头：“你？”
她抓紧了入夜的袖子，低声说，“没有你，两个人。”
她说话的逻辑有些跳跃，但入夜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这个怪谈和林医生没关系，只能两个人参与。
林医生像是不死心般追问：“我不能参与吗？我可以跟你们一块走，或者，我就站在中间，那节台阶上等你们。”
“不行。”罗小芝飞快摇了摇头，低着头不看她，仿佛觉得她是要插足她们珍贵友情的第三者一样。
“不能作弊。”
入夜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那卢建平为什么能跟你们一起啊？”
罗小芝呆呆看她，问：“谁啊？”
入夜：“……得。”
她无奈一摊手，“这孩子心里完全只有陈明月。”
“看样子，那个试炼，我不能帮忙。”林医生吐出一口气，看向入夜，“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问题。”入夜打了个响指，“放心，我经常这么作死。”
林医生无奈笑了笑：“小心点。”
她朝入夜伸出手，“那既然我不能加入你们，你就把舞鞋给我吧，我去完成另一个任务。”
“好。”入夜把手里的红舞鞋递给她，有些惋惜，“其实我也很好奇那边的发展……哎，你自己也注意点啊，不行先跑。”
“嗯。”林医生笑了笑，她说，“我不会有事的。”
“啊？”她说的过于笃定，入夜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林医生目光在不大的管理室内梭巡一遍，露出个浅浅的微笑：“我想，有人会帮我的。”
“什么？”入夜有些不明白，“短信里说的‘好朋友’？”
林医生没有回答，带着这样微妙的笑意，拨动了表盘上的时针。
她转动时钟的时候，入夜透过管理室的窗户看向室外，忍不住举起了手机录像——还在半空的太阳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飞快升到了高空，又重新坠落。
天色仿佛落下一片阴影般暗下去，几个呼吸间，日落月升，夜色笼罩了这片校园。
入夜一直死死盯着教学楼后方的那栋体育楼，就在她忍不住眨眼的那个瞬间，天黑沉得能拧出墨汁，那栋楼消失在了夜色里。
“消失了！”入夜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惊呼，“体育楼消失了，我们真的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林医生喘了两口气，似乎是强迫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记得怪谈得让两人从12点开始往上走，所以没有立刻把时间拨到12点，留了十五分钟余地。
她对着入夜笑了笑，看向她身后：“她也没有消失。”
入夜猛地回过头——罗小芝还好好地站在她身后，没有变年轻，也没有消失，依然是个精神失常的三四十岁女人。
她也注意到了天色的变化，有些雀跃地拉了拉入夜的袖子，高兴地说：“天黑了，阿月，我们走吧！”
她说话的语调轻快，都像是正常了，“还是老样子，我去楼顶，从上面走下来！你在下面等我！”
她说完，不等入夜回答，迫不及待地扭头冲出了管理室，一路朝着楼顶狂奔上去，还留下一句，“不能偷跑啊！要等12点开始，我们一块走！”
“你小心点！”入夜操心地喊了一声，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安，“说实话，大半夜让一个精神病人陪我尝试怪谈，我总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没事的。”林医生微笑着安抚她，“都不会有事的。”
她握住那双红舞鞋，“那我先去三楼厕所了，希望于兰兰还在那里。”
“哎！”入夜有些犹豫，她试着跟她商量，“要不然你等等我一起？听罗小芝的意思，这个怪谈似乎不能有第三个人参与，你最好别离楼梯太近，免得破坏怪谈，或者她觉得你作弊。”
她抓了抓脑袋，“但你一个人去看于兰兰我也不太放心。”
“每人走三层楼，一秒钟一层也花不了多久，要不然你先在厕所门口等等我，等我体验完这个怪谈，我再跟你一块去找于兰兰？”
林医生温和地注视着她，笑了笑说：“你不用太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入夜双手环胸，表情有些严肃，“你别管为什么，我反正觉得不行。”
“我跟你说，干我们这行的，多少有点特殊本领，我灵感很准的，每次我觉得不太行的事，避开了总没错。”
她信誓旦旦指了指自己，“我作死但不找死，你不会想找死吧？”
林医生愣了一下，她笑起来：“怎么会呢？”
“好吧。”她总算松了口，“我先不进去，等你一块。”
她走出管理室，回头跟入夜告别，“我先上去，一会儿见。”
入夜目送她离开，靠在管理室门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到接近午夜十二点的一瞬间，才飞快地蹿上第一阶台阶，打开手机时间，一秒一个台阶地往上走。
——反正怪谈又没说不许用手机。
虽然她知道，跟三十年前的怪谈聊这个多少有点耍流氓，但她不管。
而且，说实话，她觉得这个怪谈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完成。
虽说是一秒一个台阶，但人不是机器，肯定没有那么精准，其中多少会出错。而且除了台阶之外，走平台的时间又更不好算了。
但他们又不是完全两眼一抹黑，上到第三层的时候，如果没看见同伴站在自己的对面，完全就能知道自己走慢了，那就停下脚步等一等，或者装模作样地慢吞吞迈步。
等到同伴出现，两人再调整步调，就能完美在那级台阶上碰面了。
所以……罗小芝没能等到陈明月，一定不是因为她读秒读得不够准，而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复刻这个怪谈，说不定，她就能搞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入夜垂眼看着手机，保持着一秒一个台阶的频率前进，很快到了二楼。
她往上看了一眼，想从楼梯空洞里观察罗小芝下到了哪里，但没能看清。
她又往上了一步，忽然，她感觉脖子里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她脖颈间吹了一口冷气。
入夜打了个激灵，脚步却没慢下来。
有谁笑了一声，在夜晚的教学楼里回荡得格外瘆人，入夜置若罔闻，依然保持着步调，一步步往上。
照理说，她走了这么多级，怎么都要到三楼了，可她却迟迟上不去。
——怎么回事？鬼打墙？
入夜咽了下口水，有些心里打鼓——自从刚刚脖子被冷气拂过以后，她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
但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回头，要是回头了，跟那个东西对上视线……
入夜被自己的想象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害怕的，还是兴奋的，亦或者两种都有。
只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她不摆脱身后的家伙，就上不去三楼……看来无论如何，她都得直面身后的东西了。
入夜停下了脚步，没再徒劳往上走，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缓缓举了起来，照向自己身后。
——她身后站着一个女生。
她披头散发，穿着一身染血的棉布睡衣，脸上五官应当是美的，只是这会儿滴着血，怎么看怎么诡异。
入夜身高一米七二，在女生中算是高挑，这会儿还站在上面一级台阶，因此摄像头清清楚楚地拍到了……
她深凹下去的后脑勺。
——像是从高处坠落，造成的凹陷。
女鬼注意到她的视线，缓缓抬起头看向她，对她露出一个毫不收敛恶意的笑，她问：“好看吗？”
“哈哈。”入夜干笑两声，“你也睡扁头啊，哈哈，有点夸张。”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按下拍照键，一瞬间，闪光灯让室内亮得宛如白昼，哪怕是鬼也睁不开眼。
入夜毫不犹豫，趁机往楼上狂奔，寄希望于罗小芝就在楼上等她。
女鬼受到闪光灯攻击，鬼打墙被打破，入夜这一次终于踏上了三楼的平台，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嗬！”
她清楚看见眼前什么都没有，但她的脖子却受到了强大的外力压迫，一点点挤出里面的空气，压迫着气管。
入夜承受不住跪倒在地，那个刚刚被她闪光灯攻击过的女鬼飘了上来，居高临下地弯下腰看她，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柔声问：“你想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她温柔地蹲下来，伸手按住她的脖子，笑容逐渐加深，“你马上就知道啦。”
她扼住入夜的咽喉，毫不费力地拖着比她更高、更重的入夜往三楼走廊尽头走去。
入夜挣扎起来，她艰难地扭头看向厕所门口——林医生站在那里。
她很听话地等在了门口，没有进入厕所，还有救！她会帮忙！
走廊尽头那扇窗户“砰”一声被打开，靠在厕所门口的林医生被吓了一跳，她扭头看过去，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入夜睁大了眼睛。
她的视线明明已经从入夜身上扫过，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只是疑惑地看着被打开的窗户。
女鬼“嘻嘻”笑了两声。
“没用的，她看不见的。”女鬼把她按在了窗口，脑袋伸出窗外，微笑看着她说，“因为那天，谁也没有发现我从这里被推了下去。”
“你占了我的位置，要跟我的朋友完成那个约定，当然就会……”
她贴近了入夜的脸，脸上恶意的笑瞬间扩大，“落到跟我一样的下场。”
“你是——”入夜艰难地开口，试着按住她的手，“你是陈明月！”
她挣扎着开口，“罗小芝就在楼上！她是来见你的，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你为什么你去见她！”
“现在的话，你能完成那个约定……”
她扣住陈明月的手，“杀人有比那个约定更重要吗？”
第60章 于兰兰
“哈哈。”陈明月笑起来, 她用力压下入夜的脖颈，脸上的笑容逐渐癫狂，“见不到的。”
“你以为她是第一天来吗？你以为我是第一次看见她来吗？”
她愤怒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面上的血泪汩汩流淌，“我见不到她的，无论我试多少遍，我让她停下来, 我让她到不了第三层，我跟她一块走到中间那级台阶上……无论我用多少方法，我都见不到她！”
“你……”入夜还想挣扎，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按住她的手僵持。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想着——原来鬼能摸得着。
“我已经死了。”陈明月毫不收敛自己的杀意，纤弱的手臂仿佛拥有无可抵御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一点点将她从窗口推出去，“她见不到我，我也帮不了她。”
她对入夜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 “也没人救得了你。”
入夜挣扎着看向靠在三楼厕所门口的林医生，她目光看向楼梯的方向, 似乎有些好奇, 完全不知道她等的人现在就在她不远处，就被按在了窗口濒临死亡。
要死。
人在河边走, 哪有不湿鞋，这回怕不是要真栽了……
入夜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 被她随口塞在睡衣口袋里的布娃娃突然尖叫一声：“啊——”
这道声音冲破了陈明月设下的限制, 在空旷的楼道里引发回响，林医生猛地朝窗边扭过了头。
她终于看见了入夜, 也看见把她按在窗口的身影。
“啊！”林医生尖叫一声，一下朝着陈明月撞过来，踉跄着扑到了窗口。
陈明月沉下脸，没重量一样飘忽着推开一步，让林医生扑了个空，站在背后不远处，看着林医生狼狈地抱住入夜的腰，挣扎着把她往回拉。
但她来得晚了一点，入夜的大半个身体已经垂在窗口之外，这会儿堪堪被她拉住，也只是止住了下落的趋势，没能立刻被拽回来。
她挣扎着想往上伸出手，扣住窗框，帮林医生减轻负担，但试了几次，也没能够着，反而险些因为乱动，又往下落了落。
“别乱动！”林医生声音急促，几乎破了音，再也没有一向的从容不迫。
她好像哭了，浑身都在颤抖，比她这个命悬一线的当事人都害怕。
入夜没办法，龇牙咧嘴地笑了一声：“啊那个，林医生，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没能拉我上去，你也别内疚啊，不是你的问题。”
她嘴唇微微发颤，但还是勉强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是我平时锻炼不够，我要是能倒挂坐仰卧起坐，这会儿就能一个鲤鱼打挺跳回窗内了。”
她也不想这么悲观，但她看见了林医生身后的陈明月，她露出了微笑，无视了奋力救她的林医生，抬起了她的脚，重新把她往窗口送。
“不！”林医生此刻的状态不是很好，死死抱着入夜的腰部，发出了一声悲鸣，徒劳地试图驱赶陈明月，“走开！走开！”
上一次她拽晏名的时候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其他人也很快就来帮她了，但这次……
他们不在教学楼，而她的手也使不上力气，她能感觉到手底下的布料摩擦，被地心引力拉拽着往下落，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往下落。
“不、不要！”林医生把头低了下去，她浑身颤抖起来，仿佛又一次看见从她手中溜走的生命，就像那个她无能为力救下的孩子。
她忍不住啜泣起来，无望地低声祈求，“航航，帮帮妈妈……”
她似乎是无意识说出了这句话，但事实上，在她身后不远处，林航航真的站在那里。
他沉默往前一步，拦住了陈明月。
林航航没有开口，只是透过稍长的刘海，沉默地注视着陈明月。
——陈明月也是公馆内带回来的F级NPC之一，面对比自己高一级的E级NPC，心里也有些犯怵。
但当着玩家的面，她不敢说什么认怂的话，只是畏惧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从现场消失了。
林航航安静在林医生身后站着，搭了把手，把入夜从窗口拉了回来。
他的身体比思考先一步动作，后面才给自己找补——反正夏昭说了，他是这个副本的游走NPC，想做什么都随心所欲。
所以，他也只是……
林航航瞥了一眼林医生，不敢多看一样收回目光，他只是随心所欲地给玩家帮了一点忙而已。
入夜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见临死前的幻觉了，她手腕蓦的一凉，像是被冰块握住，还没来得及打哆嗦，就被人从窗口拉了回去，双脚总算落了地。
饶是她一向胆大，也忍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医生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抱着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到现在还在发抖。
入夜茫然地抬头张望了一瞬，她刚刚好像看见一个高中男生的身影，只是刚一落地就不见了，仿佛只是幻觉……
她拍了拍林医生，安抚她：“没事了林医生，我福大命大，那鬼不知道怎么溜走了。”
“哎对，我刚刚好像还看见一个男生的影子……”
她嘀咕一声，“难道是卢建平？”
“什么？”林医生一把拉住她的手，神情有些急切，“是不是、是不是航航……”
“啊？”入夜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谁——啊？”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林医生喃喃自语，“不是卢建平，卢建平在水里，他不会出现在教学楼的，是航航来帮妈妈了……”
“你……”入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总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试探着开口，“叶医生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没敢立刻提“航航”和“卢建平”，直觉她现在不好受刺激。
“没事。”林医生深吸了两口气，脸上居然浮现出异样幸福的笑容，“没事……”
入夜耳朵微动，听见楼上的脚步声，忽然反应过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差点忘了，我这儿还在实验怪谈呢！”
她边跑边交代，“我先去啊，你等我回来再进厕所！”
“好。”林医生乖乖应下。
如果她是正常状态，大概还会无奈，入夜刚刚死里逃生，居然还记得什么怪谈，但她现在只是噙着微笑，看向虚空中某一个点，好像看见了林航航的影子。
她温柔地喊了一声：“航航，你在这里是不是？”
她慢慢抱着膝盖，靠着墙微笑，“你在这里，妈妈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直是这样的，你不会伤害别人，你只会救人……”
她终于落下一点眼泪，捂着脸低声啜泣，“你不会无缘无故伤人的，一定不会的，我就知道是他们骗我。”
“他们都误会你了，他们乱说，航航……”
林航航就站在她对面，低着头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忽然鼻头有点发酸。
他原本觉得自己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无论他们怎么污蔑他，怎么往他身上泼脏水，他都不在乎。
反正他都已经死了，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他已经不存于世了。
可听见她这么说，他才意识到——他其实还是需要被相信的。
他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得好像一阵风。
——他不敢太明显地让她察觉到自己在这里，担心她因此不愿意离开副本，只能轻得仿佛感触不到一样，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她微微偏过头，脸上的笑温和而宁静。寻常人或许会因为这冰冷的触碰惊慌失措，但对她而言，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触碰。
夜晚空旷诡异的教学楼道里，她居然觉得这一刻出奇的温馨。
另一边，入夜冲到了三层楼梯口，抬头往上看过去——
罗小芝已经站到了那级台阶上，听到她跑过来，慢慢抬起头看她。
入夜头皮一紧，赶紧对她道歉：“抱歉抱歉，我晚了一步，我那出了点……”
“没关系。”罗小芝看起来居然比白天的时候正常的多，她对入夜露出一点笑意，带着某种歉意对她道歉，“是我拉着你来的对不对？不好意思，我生病了，刚刚……又犯病了。”
入夜微微睁大眼：“你……”
罗小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并不避讳：“精神病，清醒的时候少。”
她站在那级台阶上，撑着楼梯扶手往下看，似乎在期待什么人的身影。
“哎小心！”入夜差点以为她要跳下去，快步冲上去拉她。
罗小芝似乎有些意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说：“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她目光沉沉往下看了一眼，最终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怪你，本来我也不该跟你一块来。”
“我应该是要跟阿月一起来的，就算硬拉着别人陪我来，就算到了这里又有什么用。”
她眼眶慢慢湿润，“我还是没能等到她。”
罗小芝短暂地恢复了正常，入夜迟疑着，最终还是开口问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明月怎么会……出了意外？还有卢建平……”
罗小芝吸了吸鼻子，她扶着楼梯扶手，就这样在楼梯上坐下来，神色带着几分茫然啜泣：“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卢建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说，卢建平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他失踪了，他们还问我他在哪……”
她带着哭腔捂住脸，“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跟所有人说，我不认识卢建平，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说我疯了！说我因为看见阿月的尸体，刺激太大所以疯了……可我根本没有看见！”
“那天、那天我跟阿月偷偷来了教学楼，我们是两个人来的，根本不认识什么卢建平！”
“我跟她说好了，一秒一个台阶，我从上面下来，她就从下面往上走……我当时觉得，这根本不难，应该只是为了考验胆量，可我走到三四层的时候，没看见阿月的身影，我就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一点点往下挪。”
“可我等了好久，她都没过来……”
她捂住了脸，泣不成声，“只有三层楼，再怎么慢，也不可能走这么久还不来，我又担心我就这么走下去，等不到她，完不成怪谈，今天就白来了。”
“我在那层楼梯上磨磨蹭蹭，硬生生等了半个多小时，她还没来……我就下了楼，去找她。”
“阿月有时候会故意吓我，我就想，是不是这次她又要吓唬我，我还有点生气，只在楼里找了一遍，没找到她，就气哄哄回宿舍楼去找她了。”
“可我回到宿舍，发现她也根本没回来，我才想她会不会出事了。但那时候宿舍楼已经出不去了，我又担心闹大了她会吃处分，谁都不敢说，等到天一亮的时候……”
她微微颤抖起来，“我就冲去了教学楼，但那时候……她已经被抬走了，我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们说，是保安凌晨三点的时候发现她倒在血泊里，她落下的楼层不高，根本不是摔死的，她是失血过多、是活活疼死的。”
罗小芝哭得眼前一片模糊，“他们还怀疑是我杀了阿月……是我的错，是我没找到她就自己回了寝室，是我太笨了，我明明都看见三楼的窗户开着了，我为什么没去看一眼……只要我从上面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她了，就能送她去医院，她就能活……”
“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不去外面看看，我为什么一个人回去！”
“是我没能救她，是我害了她！”
入夜张了张嘴，在这样的气氛里有些插不上话——生死面前，好像什么样的安慰都太过轻飘飘了。
她沉默片刻，突然拉着罗小芝站了起来，忽然燃起来斗志：“走！那我们找她去。”
“之前错过了，这一次一定不能再错过！”
“什么？”罗小芝有些错愕，“找、找她……她在这吗？”
“在！”入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咬牙切齿，“在呢！生龙活虎，可有一把子力气呢！”
带着罗小芝，她突然觉得底气十足——她倒要看看，在执着等了她三十年的罗小芝面前，陈明月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凶悍！
“陈明月！”入夜拉着罗小芝从楼上冲到楼下，扯开嗓子喊，“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陈明月，你有本事掐我脖子，你有本事出来啊！”
“罗小芝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来见她，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当初发生了什么！”
“她为你愧疚了三十年了，你还要她愧疚一辈子吗？还是说，你一直怪她？”
她拉着罗小芝跑到每一楼的窗口往下看，期间经过三层的时候，见到了有些迷茫的林医生。
入夜跟她打了个招呼，见她状态不好，没让她跟着跑：“你再歇会儿啊，我先处理完这边再来！”
她继续扯着嗓子喊，“陈明月！还是说她说谎了，当初你就是被她害死的，所以你不来见她？”
“你真的见不到她吗？她真的看不见你吗？那我现在看得见你，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怎么了，你不乐意？”
入夜转了一圈，“是不是怕她知道了真相，释然了，就不会再来看你了，就没人记得你了？”
“三十年来，每天看她这样从楼上走到楼下，大半夜不睡觉来找你，你该不会其实挺高兴的吧？”
“陈明月，说话！”
她一扭头，面色阴沉的少女就几乎贴在她身后，脸色不太好看地死死盯着她。
陈明月终究还是把那些话听进去了，她胸口剧烈欺负，声音变得尖利：“你胡说！”
“你管我是不是胡说？”她刚刚差点把自己弄死，入夜对她说话也没什么好气，“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胡说怎么胡说！”
罗小芝见她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急急伸出双手摸索，几乎落下泪来：“她来了是不是？她真的在这？”
“阿月，阿月我来见你了，你好不好？你要不要纸钱，还是香？我都有带来的！”
她着急忙慌地翻着口袋，居然真的从里面找出了一叠冥币和一截香。
入夜震惊：“你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啊？”
“我怕她饿，怕她冷，还怕她在下面被人欺负。”罗小芝哽咽着抹了抹眼泪，“但我之前在这里点过香，烧过纸钱，被学校发现过，他们赶我走……”
入夜：“……这倒是也不能完全怪学校哈。”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安静下来的陈明月，她站在罗小芝面前，态度果然有所收敛。
陈明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告诉她，让她别再来了。”
“三十年了……”
陈明月有些哽咽，“我看着她一点点变老，我看够了这张脸了，让她别再来了，够了。”
入夜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自己的怨气，撇了撇嘴说：“那当初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告诉她吗？”
“告诉她，让她怎么办？”陈明月冷冷看着她，“让她一个疯子给我报仇吗？”
她把头扭到一边，“我当初是怨过她，但现在，我只希望她解脱。”
“反正我是解脱不了了，至少让她……别再惦记这些了。”
入夜抿了下唇：“你不认识卢建平吗？”
陈明月冷笑一声：“当然不认识，我和她两个人来的，有人特地把他跟我们扯上关系，是看中我们一个死了张不了嘴，另一个疯了张嘴也没人信。”
“我们只是来做那个怪谈……”
陈明月用力咬紧了后槽牙，一头黑发无风自动，显得怨气深重，“一个人从上往下走，一个人从下往上走，我不爱运动，所以撒娇让小芝走去六楼，让她从六楼下来。”
“她跟我很要好，每次都答应我，我还得意洋洋……”
她自嘲般笑了一声，“她还把唯一的手电筒留给我了。”
“我拎着手电筒摇摇晃晃，还觉得好玩，谁知道，吴主任就在教学楼后面。”
她偏过头，看向平台的窗户，“他看见手电筒的光，以为我在照他……”
“他马上找了过来，我当时害怕，拼命往楼上跑，但在三楼就被他追上了，他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拖到三楼窗口，一直问我看见了什么。”
陈明月尖叫起来，愤怒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听见！可他捂着我的嘴，他怕我叫，不让我说话，他把我的头砸到窗框上，我就昏了过去。”
“他把我从窗户口扔了下去，转身就逃了。”
“吴主任不知道小芝在楼上，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哼。”陈明月笑了一声，显得鬼气森森，“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入夜沉默片刻，也不知道是在安抚陈明月，还是在说服自己，她嘀咕着：“据说鬼魂停留人间太久，就会浊气入体，容易心生怨怼，所以这也算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律，不能完全怪你……”
“算了，你推我的事先不计较。”
入夜鼻子里出气，勉强说服了自己，她扭头看了一脸期待的罗小芝，问陈明月：“真的只要告诉她，别再来了？”
“下一次未必还能见上了，你当这是最后一回，想想到底该对她说什么。”
“没有！”陈明月瞪她一眼，一转身在她眼前消失了。
“哎……”入夜没来得及制止她，眼睁睁看着她身形变淡，忍不住抱怨，“这家伙到底是死了怨气大，还是一直脾气这么大啊？”
罗小芝一愣，下意识维护她：“阿月平时脾气很好的！”
入夜：“……我不信你，你对她滤镜恐怕十八层厚。”
罗小芝正要反驳，入夜摆了摆手，对着她叹了口气，“好了，陈明月说……不怪你，让你别再来了。”
“三十年了，该走出来了。”
她犹豫着，到底没把当年发生了什么告诉她。
——她精神状态不好，告诉她这些，后果不可预估。要是偏激一点，说不定会想着精神病杀人不会判刑，直接上门把吴主任杀了。
入夜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赶紧转移话题：“哦对了，你把纸钱和香都烧给她吧，好歹都带来了。”
“然后，你就回去吧。”
罗小芝缓缓摇了摇头，怀疑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想把我骗回家去？你根本没见到阿月对不对？”
入夜：“……”
“你骗人的！”罗小芝更加笃定，往后退了一步，“不然阿月为什么只见你不见我？她肯定更想见我。”
她忽然气哼哼地一跺脚，转身朝楼梯上跑去，一屁股在三四层中间那级台阶上坐下，扭头不看她，“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阿月。”
入夜：“……”
她劝了几句，发现罗小芝又进入了不是特别清醒的状态，无奈，只好对着虚空喊了一声：“喂，陈明月，你可看着她点啊，我还有事，不能帮你看着她了。”
无人应答。
入夜也不管她，转身下了三楼，拐过楼梯口两步之后，她忽然猛地倒退两步往后看。
蹲坐在台阶上玩手指的罗小芝身后，陈明月安静地站着。
她似乎没想到入夜会突然去而复返，脸上温柔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一瞬间表情扭曲得有些古怪：“你！”
“嘿嘿。”入夜得意一挑眉，“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她这次才真的转身，得意洋洋走到了三楼尽头的厕所门口，招呼林医生一声：“林医生，好点了吗？能动吗？”
林医生回过神，对她露出笑意，微微点头：“嗯，我只是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我没事。”
她往入夜身后看了一眼，“那边……”
“那边也没事。”入夜简单给她分享了陈明月和罗小芝的故事，重点提了提她们俩都说没见过卢建平，跟他不是一起来的教学楼。
“都没见过？”林医生若有所思，“吴主任杀了陈明月？他以为她看见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才会冒险在学校杀人？”
“说不定就跟卢建平有关。”入夜伸手接过红舞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走，咱们去把这边的支线任务结了。”
她说完，不动声色地偷偷往身后看了一眼，没再看见刚刚模糊的男生影子，这才收回了视线。
林医生这会儿看起来也正常多了，没像之前一样失态，入夜也就默契地没提。
两人一块进了三楼的厕所，入夜敲了敲最后一间隔间的门，问里面的人：“于兰兰？”
“我们找到你的红舞鞋了。”
“找到了？”少女的声音在门板后响起，她有些急迫地问，“在哪找到的？快给我！”
“我之前也没见到你们……上次的人呢？”
“哦，我们一伙的。”入夜随口说，“他们还有点其他事，暂时不在，让我们来给你送……”
于兰兰居然还有些不满，她哼了一声：“什么事比答应了帮我还重要啊？说走就走了，不讲信用！”
“啊对对。”入夜没什么心理负担地附和，“等他们回来了，我帮你骂他们。”
于兰兰总算有些满意，轻哼了一声说：“那你把鞋给我吧。”
入夜打量着眼前的门板，问她：“怎么给你啊？扔进去不太好吧，门板下塞进去好像也有点勉强。要不然，你先开门，我递给你？”
于兰兰沉默了片刻，她没有立刻答应，有些踌躇地说：“我现在不好看。”
“啊？”入夜一愣，试探着说，“那……我闭上眼睛？你打开门，自己拿走。”
她信誓旦旦，试图安慰这位少女，“而且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有容貌焦虑，你学舞蹈，至少体态就比一般人好多了……”
她还没说完，眼前的门板忽然“啪”地一声打开了。
门板被推开一条缝，一只青青紫紫染血的手伸了出来，还从门缝里露出半张破碎的脸。
——这张脸似乎受到过外力巨大的冲击，损坏得相当严重，但又被拼拼凑凑地把五官按回了原位，怎么看怎么诡异。
入夜话说到一半，噎住了。
于兰兰瞪她一眼：“闭眼！”
入夜赶紧闭上了眼，也拉了林医生一把。
林医生跟着闭上眼，她温和地问：“你是出了车祸吗？”
她是个医生，以前也在医院见过一些严重车祸中受伤的患者，伤口和她有些类似——当然，那些患者肯定没这么勉强地把五官拼凑回去。
于兰兰飞快从入夜手上取走了那双鞋，又“啪嗒”一声扣上了门，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入夜从刚刚的冲击中回过神——出了车祸伤成那样能不能活她不知道，但显然不方便顶着这样的伤势随便走动。
由此可见，于兰兰果然是鬼。
她明明拿到了舞鞋，情绪却不怎么高昂，她闷闷地开口：“我答应他们了，他们帮我找到鞋，我就答应他们一个要求。”
“他们让我找什么娃娃的手臂，我不知道在哪里，换一个吧，你们提一个我做得到的要求。”
入夜陷入沉思：“嗯——”
她还有挺多事想问的，但听于兰兰的意思，她只打算答应一件事，所以，多少还得斟酌一下。
林医生轻轻碰了入夜一下，提醒：“可以睁眼了。”
“啊？哦。”入夜这才回过神，她示意于兰兰稍等，“我们商量一下啊。”
她扭头看向林医生，压低声音说，“你觉得……”
林医生思索片刻：“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于兰兰的事，跟学校里的其他事，有什么联系。”
“之前你说，陈明月也不知道卢建平的事，甚至不知道吴老师为什么杀她，说明这些人即便成了鬼，也依然受到自己的视角局限。”
“我们如果问她其他人的事，她或许能给我们一点情报，但肯定没有她自己的情报来得齐全。”
入夜赞同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多看了林医生一眼。
林医生微笑看她：“怎么了？”
“没事。”入夜挠了挠头，“就是觉得……”
林医生好像心情格外好。
于兰兰显然不是很有耐心，她低声催促一句：“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好了。”林医生回过神，对她笑了笑说，“你已经拿到舞鞋了，还是不愿意打开门吗？”
“打开门干什么？”于兰兰低声抱怨，“专门吓唬人吗？我才不要，有什么就这么说吧。”
“好。”林医生应了一声，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知道你的事。”
“我？”于兰兰有些意外，“我的什么事？”
“你的经历。”林医生斟酌着字句，“你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要我们帮你找舞鞋，为什么把自己锁在这个隔间里，我们想知道你完整的故事，好把一切串联起来。”
于兰兰没有立刻答应，她哼了一声：“我的故事？那可不是个愉快的故事，而且我不喜欢讲。”
“可你说……”林医生温和地回答，“让我们换一个你能做到的要求，这个要求，你应该做得到。真的不行吗？”
于兰兰沉默片刻，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讲就讲，我答应了你们，就不会反悔。”
她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晏名大呼小叫地跟她们打招呼：“你们果然在这，哎，我发现个秘密！这个副本时间流速不均匀！本来还早上呢，歘一下就天黑了！”
入夜：“……哈哈，不好意思，但天黑是我们干的。”
“啊？”晏名震惊地瞪大了眼，他身后袁齐声跟承和也一块挤了进来，让本就不算宽敞的卫生间瞬间变得更加拥挤。
林医生朝他们点了点头，关心地问：“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娃娃手臂呢？”
他们还没回答，于兰兰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们：“喂！你们到底要不要听我的故事啊，我……我不讲了！你们把我当什么呀！”
“哎哎哎别！”入夜赶紧哄她，“我们打个招呼而已，谁知道他们这会儿过来。”
她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其他的情报一会儿再说，我们先听于兰兰同志的故事！”
“哼。”于兰兰还是不太高兴，“我不想讲了。”
“啊？”晏名挠了挠头，“她怎么生气了？怎么那么爱生气啊，明明都说好了……”
“你！”于兰兰气急败坏，“我就是爱生气，怎么了怎么了！”
入夜两眼一黑，摆摆手示意身后两人把晏名的嘴捂起来，扭头哄她：“拜托了，人最好最漂亮的于兰兰小姐！我们都把舞鞋给你找来了，你看，还那么干净漂亮！”
晏名挣扎着开口：“不是，她要说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们问了她什么呢？”
“问了她的故事。”林医生无奈摇摇头，“我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袁齐声好奇地问：“从哪里开始讲？”
“从……”林医生露出思索的神情，“从前因后果，把故事讲完整。”
承和跟着点头：“最好带上时间。”
“哼，你们还要求起来了。”于兰兰抱怨了一句，最终还是隔着门板开了口，“我想想，从哪里算开始……就从，就从那个大老板给学校舞蹈队买了演出服开始吧。”
“当时是吴主任带着他来的，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冷哼一声，“哪怕他装得人模人样的，也不过是个斯文败类。”
“他来舞蹈队，说是要给大家送演出服，让裁缝给每个人量体裁衣，大家都穿着紧身舞蹈服呢，他还带人来，量了屁股量胸部，傻子都知道他什么心思。”
晏名忍不住握拳：“好变态！吴主任果然有问题！”
“我脾气不好，人尽皆知。”于兰兰咂了咂嘴，“我说我入队的时候量过了，今天不量，摔了门就走了。”
“结果反倒让他们给盯上了。”
“吴主任找过我几次，什么课外辅导、市舞蹈队选人，想带我出学校。我又不是傻子，我早就怀疑他图谋不轨，怎么可能乖乖跟他走。”
“我反正就找各种理由不去，或者说要带上我妈，他就没辙了。”
“但我听说……舞蹈队有其他人，被他带走的。”
林医生神色微动：“当时正好流感，吴主任通过外出就医的名义把人带出了学校，对吗？”
晏名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回头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他们分明在名单上看见了于兰兰的名字，但于兰兰却说，她没跟吴主任离开过学校。
难道是……
晏名忍住了提问的欲望。
也许对她来说这段记忆太过痛苦，她不愿意提起，所以刻意隐藏。
反正他们知道吴主任和那个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也没必要刻意去揭她的伤疤。
晏名给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对此保持沉默。
于兰兰却主动说：“对，当时正好流感，我也中招了，还回家去了。”
“我当时不知道，那些被吴主任带走的女孩，都是被用这种方法骗走的，我是真的回家了。”
“学校里出事的那几天，我正好发烧了在家休息，都不在。”
“所以，无论陈明月、罗小芝，还是卢建平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回到学校以后，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舞蹈队有个女孩退学了，据说……据说是怀孕了。”
晏名已经攥紧了拳头：“……那个吴主任最好还没死，我想亲手揍他。”
于兰兰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大老板就是冲着这来的。”
“他老婆生不了孩子，他就打上了这里学生的主意，那狗东西还挑得很，除了舞蹈队的，还让吴主任帮他找班里成绩好的姑娘，说是……”
她忍不住咬牙，“想要个聪明漂亮的孩子。”
“啧。”入夜忍不住磨了磨牙，“吴主任和那老板的NPC啊？怎么不出来？”
“据说，那个老板除了会威胁人之外，还会给人一大笔钱封口。”于兰兰冷冷开口，“听说有人是自愿的，还有大部分……是被吴主任带出学校之后，稀里糊涂就吃了安眠药失去了意识。”
林医生神色一动：“……医务室里少了的安眠药也对上了。”
于兰兰呼吸有些颤抖：“正好那时候我也休息了两天，流言就传到了我身上。”
“他们说……”
她的声音带上些许恨意和委屈，“我是去打胎的，所以才消失了这么久。”
“那时候我妈给我买了双新舞鞋，很贵的新舞鞋，他们说，是我拿了那人的钱，还说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来上学，我是自愿的！”
她猛地摇晃了一下门板，愤怒裹挟着阴冷的怨气笼罩了整个卫生间，“他们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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