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笑了一声：“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金皮特警惕地挑眉, 似乎不相信她会那么好说话。
夏昭朝他步步逼近：“反正也没打算参考你的意见，你只有自愿当新娘和被迫当新娘两个选择而已。”
她往身后招了招手，“拿个绳子来。”
黑龙把腰上的皮带抽下来恭敬塞给她：“这个行吗？”
金皮特：“……知道了, 我自愿。”
夏昭动作一顿，把皮带还回去：“好了。”
晏名有些惊讶：“就这么放过他了？”
连他都知道，金皮特是不能随便相信的。
“他是聪明人。”夏昭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聪明人知道考虑后果。”
她瞥了眼晏名, “你呢？你要自愿还是被迫？”
“我当然自愿了。”晏名自信昂首挺胸，“真正的猛男，从不畏惧穿裙！”
“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好，真了不起。”夏昭敷衍地夸他一句，往外看去，“接下来只要等到天黑就好了。”
黑龙稍稍有些担心：“那他们俩到晚上都找不到人，村民们不会找人吗？会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当然会。”金皮特勾了勾嘴角，抬手满不在乎地揉了揉自己的卷毛，“这会儿村民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只要表现出一点跟平常不一样, 都会被人怀疑是不是被外来者取代了。”
“而且，我之前打听了一些消息, 发现他们对外来者相当严苛, 几乎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我原本还觉得他们做的太过火，但结合刚刚知道的消息来看——恐怕是被他们错杀的同伴, 下一次轮回依然能够复活，所以村民才更加不会手软。”
“原来是这样……”晏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小宁的妈妈还不想让他们对小宁动手？”
“或许, 她是意识到了小宁已经是外来者了，才不想让他们动手。”黑龙低着头, 小声回答，“毕竟，如果把她杀了，就意味着小宁也真的回不来了。”
“会不会……她想着，反正要给桂神献上新娘，如果这次能够成功，说不定小宁能够回来？”
夏昭轻轻点头：“她有没有想到后面那部分不好说，但前面，她对孩子的下意识回护不难理解。”
“距离天黑还有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她一扭头，摸向床底，掏出了自己的包，嘿嘿笑了一声。
晏名以为她有什么妙招，好奇地凑过去，就看见她掏出了一副扑克。
夏昭朝几人勾勾手：“来一把吗朋友们？”
晏名：“……好歹是副本，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危机感。”
夏昭摊开手：“没办法啊，本来你们俩能自由活动，应该让你们去好好调查的。”
“可不巧，咱们被困在这小屋子里了，外面的人走之前都出不去，战战兢兢地等也是等，轻松愉快地等也是等啊。”
金皮特来了点兴致，他问：“打什么？玩钱吗？”
“不玩。”夏昭断然拒绝，“只消遣，不赌博，尤其不跟你赌。”
“切。”金皮特兴致缺缺地又靠了回去。
黑龙乖乖跟在夏昭旁边：“我还是第一次在副本里玩牌。”
顿了顿，她补充，“也是第一次在副本里觉得这么闲。”
金皮特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还是在死亡率这么高的副本里呢，你出去记得找人吹吹牛。”
“玩什么？德扑？”
“不。”夏昭动作熟练地弹拨手中的扑克牌，笑了笑，“你一看就很会出老千，不玩那些复杂的，咱们就玩单纯看运气的——抽大小王！”
“我想想……输的人负责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黑龙陷入沉思：“笑话……我讲笑话好像不怎么好笑。”
晏名无言：“你别上来就想着输啊！”
“年轻人要有斗志！”
“哦……”黑龙显然不是很有自信，“我运气一向不怎么样。”
片刻之后，夏昭无言地看着手中的大王，陷入了沉思。
金皮特把手中最后凑成一对的牌一丢，低笑一声：“哎哟，看样子你运气是不怎么好啊。”
夏昭：“……”
她把手中的joker翻转过来，笑了一声，“或许只是因为这张牌和我很搭。”
知道她拿到了小丑身份牌的晏名无言地挠挠头。
虽然金皮特看起来就是老手，也很会察言观色，但她盖头都没掀，他也无从观察。
单纯是这张鬼牌来到她手里的概率太高了。
“天黑了。”黑龙小声嘀咕，偷偷从门缝里朝外看去，“人好像走的差不多了。”
“嗯。”有系统辅助，夏昭比他们看得清楚，“可以出去了。”
她站起来，把嫁衣脱下来，扔给金皮特。
金皮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件鲜红的嫁衣，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叹了口气，看向夏昭问她：“你是不是还忘了点什么？”
“嗯？”夏昭歪了歪脑袋。
金皮特提醒她：“输了要讲一个笑话。”
夏昭无言：“……我都说了那么多个了，你居然还没听够？”
金皮特挑眉：“愿赌服输。”
“虽然都是些无聊的冷笑话，但好歹也是我赢来的，不听就亏了。”
“好吧好吧。”夏昭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经常看什么电影能减肥吗？”
金皮特饶有兴致地回应：“不知道，懒得猜，你直接说答案。”
夏昭：“武侠片。”
金皮特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它会祝福你。”夏昭面无表情用两指比剑，指着他说，“你瘦死吧。”
黑龙：“……”
晏名：“……”
夏昭动作轻松地收回手：“讲完啦。”
黑龙有些不知所措地晃动了下眼珠，维持着僵硬的笑意偏向晏名压低声音问：“我该笑吗？”
晏名干笑了两声：“哈、哈。”
夏昭嫌弃地看他一眼：“好假。”
金皮特弯了弯嘴角，低笑一声：“好无聊的冷笑话。”
夏昭翻了个白眼，把红盖头取下扔给他：“但我看全场只有你听得最开心。”
“盖上吧，拖延时间也没用。”
金皮特接过盖头，抬眼看她，见到她脸上的面具，也没太意外。
然后他就看见夏昭弯下腰，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麦当当纸袋，套在了头上。
她满足地吐出一口气：“还是这个好。”
晏名忍不住笑起来：“我还想问你纸袋去哪了呢，原来在这。”
“你床底下到底藏了多少东西？”金皮特想看一眼她床底下，被夏昭一巴掌拍了回去。
她拎出自己的包背在身上，朝黑龙一点头：“你有什么要拿的吗？”
“我都在身上了。”黑龙有些紧张地脱下衣服，也递给晏名。
这副本里的嫁衣只是一件外套，大概是怕玩家不会穿，设计得也十分简单宽松。
眼见金皮特和晏名都老老实实穿上了外套，她俩趁着外面没人，把晏名送去了隔壁房间，把两间房都从外面挂上了门栓。
黑龙有些紧张地深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严肃地看向夏昭：“大佬，我们现在做什么？”
“先去祭坛，还是悬首石？”
“祭坛。”夏昭简短地说，她看了眼地图，系统888已经找到了既然的入口。
“哦哦。”黑龙一点没怀疑她怎么知道的祭坛方位，乖乖跟在了她身后。
从方位来看，祭坛就在巨大桂树的底下，但入口却在有一定距离的别处。
也就是说，整个桂村底下，其实有相当大的空间。
——也不知道刚刚桂树暴动，有没有影响到地下的祭坛。
说来也奇怪，一般像桂村这种信仰气息浓厚的村子，祭坛这类地方肯定都是重中之重，但刚刚出现了那样的暴动，无论是老巫祝还是村长，都没有提起要看一眼祭坛是否受损。
是他们笃定，桂树是桂神的使者，不会伤害祭坛，还是他们根本不在意？
总归还是亲眼看了才知道。
已经入了夜，桂村的夜晚月亮格外明显，高悬半空，仿佛触手可及。配上那棵大得超乎想象的桂树，几乎要让人觉得自己身在广寒宫。
只可惜这里的氛围，多少浪费了这样的美景。
“大佬？”黑龙紧张地看了眼四周，小心翼翼喊了她一声。
夏昭指着天上的圆月：“月亮好大哎！”
“真的哎！”黑龙不由自主仰起头，露出一点傻笑，“好漂亮……”
“不对！”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吧！”
“无论什么时候！”夏昭一脸严肃地说，“不要错过沿途的风景！”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一转身，“走吧。”
黑龙哭笑不得，乖乖跟了上来，不由自主跟她挨得更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大佬，你进过几次副本了？”
“嗯——”夏昭摸着下巴，“这要看你问的是哪种方式。”
如果什么方式都算的话，那她当初准备自己的副本时，在里面进进出出，早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进副本还有别的方式吗？”黑龙肃然起敬，“那大佬你进过几次E级副本了啊？”
夏昭缓缓扭头看她，竖起一根手指。
“哦哦。”黑龙老老实实点头，“我知道了，我不问了。”
夏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意识到黑龙误会了什么——她是想诚实地说只去过一次，但黑龙似乎以为是让她闭嘴。
夏昭：“……”
算了，只要能让她安心点，也算是个美好的误会吧。
祭坛离村子有一定距离，两人几乎走到了山林入口处，才发现边上有一个黑乎乎的坑洞——就算是有系统指路，夏昭都带着黑龙在边上走了两圈，黑龙差点脚滑滑下去才发现。
“是这吗？”黑龙怀疑地用手电筒往下面照了照，隐约看见了覆盖着泥土的台阶，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这要是再不打理打理，都快被泥土封起来了。”
夏昭微微点头：“是挺危险的。”
“但我们还是得下去，或者……你留在上面望风，我一个人下去。”
她看着黑龙，“你选吧？”
黑龙紧张地看了眼四周：“我、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她保证般拍了拍胸口，“你放心大佬，我不怕！”
夏昭提醒她：“你手在抖。”
黑龙尴尬地按住了自己的手。
“跟在后面。”夏昭敲了敲耳朵，示意系统888门口望风，别让人堵住他们的后路，顺便看着点黑龙，这才率先下了洞。
系统888展示着立体地图：“宿主，不用担心，这个地下不止一个出入口。”
“从地图痕迹来看，原本这个地下祭坛应该是四通八达，通往所有村中的重要地点，应该是后来被堵上的。”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没堵全。除了这里之外，地下祭坛现在还有三个能用的出入口，分别通向农田、水井、湖边。”
夏昭仰起头，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地下祭坛——这里和她想象中的地下祭坛有很大的不同。
黑龙吸了吸鼻子：“还好，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跟着夏昭一块走向地下祭坛中央，巨大桂树的粗壮根系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最中央的地方，也是根系纠缠的中心，有一座石像。
她低声说：“那就是桂神吗？”
那尊石像被层层叠叠的根系托举着，那些根系在地下祭坛四周长得到处都是，都却唯独没有遮盖石像，简直像是镶嵌在了桂树粗壮的根系里。
黑龙小声嘀咕：“没有脸……”
她发挥了一点想象力，“是不是桂神是好久好久以前的神明了，当时的雕刻技术还很粗糙，这尊石像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
夏昭就着光，上下打量着石像，若有所思地说：“这好像是自然形成的石像。”
“哎？”黑龙有些意外。
“大自然无奇不有，奇石也很多。”夏昭笑了笑，“而在很多传说里，山野精灵，奇石怪树，一旦长得像人，就很有可能成了妖……或者仙。”
“这块石头，如果是人工雕刻的，大概没什么了不起，但如果是自然形成的，那被人当成神明跪拜，倒是不奇怪了。”
“它就是神明？”黑龙指了指那块石头，但生怕对神明不敬，又飞快收回了手指，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乱指的。”
她有些不明白，“可如果真的是这块石头，为什么会叫‘桂神’呢？”
“难道说，很久以前，它就长在了这棵桂树里？”
“有可能。”夏昭应了一声，“再看看四周。”
祭坛广场空间很大，但却显得格外空旷——夏昭猜测东西基本都被村民搬走了，毕竟怎么说也是祭坛，总不能连个上香的地方都没有。
她仰起头，用手电照着顶部。
这棵桂树实在太大了，整个地下空间的顶部爬满了他的根系，看起来几乎是它把这个空间撑了起来。
但它的根系几乎都是贴着墙壁生长，没有肆无忌惮地往中间延展，还保留了能让人通行的空间。
夏昭对植物的认知不够专业，不知道这是不是自然规律。
空旷的祭坛内部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如果还有什么证据，估计也就是藏在这些桂树根系下。
夏昭弯下腰，伸手试着拉开桂树根系，黑龙吓了一跳——白天广场上，这根系毫不犹豫地绞死了一个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从下来开始，都有意识地避免接触那些根系。
这会儿见到夏昭毫无防备地去摸，赶紧提醒：“小心啊！它、它会杀人的！”
夏昭一手捏着根系，一边回头看她：“没事。”
“那时候应该是它受了点伤，感觉受到了威胁才会动手，现在没事。”
——她早在第一天晚上，系统888检测到桂树这儿有个E级NPC的时候就来过了。
当时她和对方相处和谐，一点也没有闹不愉快。
夏昭猜测，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它平常应该不是主动攻击人类。
不过她那时还是猜错了一点——那个E级NPC不是藏在桂树上，而是这棵桂树本身就是E级NPC。
都E级了，它应该也不是简单的桂树，怎么也得是个桂树精。
既然成了精，还是NPC，那就应该听得懂人话。
她拍了拍手下的根系，问它：“你能听得懂话吗？有没有什么东西被你盖住了，露出来给我看看。”
黑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点评她跟树根说话的行为，地面又发生了熟悉的颤动。
联想到白天的血腥画面，黑龙脸色一白，猛地转身和夏昭背对背，紧张地捏住了口袋里的东西。
她哆嗦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要来了吗？”
“别怕。”夏昭注意到她藏在口袋里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看那边。”
她给刚刚露出来的一块区域打上光，露出藏在巨大根系后面的壁画。
这壁画看起来着实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还有些地方的颜色却格外鲜艳，上色不是很统一。
“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壁画，后期修补过。”夏昭打量着画面，“应该是村民自己补的，不是专业的文物修复员，补得多少有点不一样。”
“不过……最新的地方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看来是很久没补了。”
见根系没有攻击他们，还主动暴露了情报，不可置信地眨巴眨巴了眼，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夏昭提醒她：“看画。”
“哦哦。”黑龙提起了精神，“这个我说不定能帮上忙，我学艺术史的，能看画。”
她凑近了壁画，“画上一群人在跪拜被根系环绕的石像，人人跪伏，长发、衣着简陋，似乎是兽皮材质，看不出男女。”
“啊，还有环境，这不是画的边缘，这是刻意画的石壁……当初他们应该就是在山洞中发现的这棵树和这块石头。”
夏昭把灯光往后照了照，根系遇光，懂事地让开，又把前面的画面盖上了。
黑龙咽了咽口水，努力忽略根系的诡异，只专注于画：“后面应该是说，人们就在山洞中居住。你看空中的小金点，应该是指桂花，桂花飘荡在整个村庄的上空，是象征整个村庄被桂神庇护。”
她伸手指着画面上的人，“你看，有人抱着草药、有人扛着猎物、还有人提着鱼，但他们依然会回到这棵桂树的根系边上，说明这时候他们应当还处于穴居阶段。”
“之后，是他们在砍树，他们把桂神周围的树都砍掉了，给桂神清理出了一片区域。然后，领头的人在带领人们跪拜桂神……啊，这幅图画得很清楚，领头的人是个女人，有很明显的女性性征。”
黑龙专注起来，反而忘了害怕，她稍稍有些兴奋，“你看这幅画，这幅画是他们向桂神献祭了砍下的木头，而桂神将木头赐予了一位居民，而后他去搭建了第一间房屋。”
“人们从地底转去地上——其实很有可能只是有人想到了用木头搭建房屋的方法，但有信仰的人们会号称，这是神明给予的灵感，在过去是很常见的事情。”
“之后……似乎是时间流逝，每次村中有什么大事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这里添上一幅画。”
“这里是人们知道了如何耕种，打造水井，织布……”
她兴奋地回头看向夏昭，“你看，这棵桂树也越长越大！当时的人们虽然从穴居转移到了地上，但他们没有完全废弃地底，反而将这里当成了地下广场，挖得四通八达的。”
“嗯。”夏昭看着下一幅画，“你看那里，他们似乎找到新的仪式了。”
“对。”黑龙仰起头，“仅从画作来看，他们一直生活得很顺利，没有经历什么大灾难，对桂神的信仰也从未动摇。”
“从画面来看，祭祀的仪式倒是变过几次，从这一次起，他们将桂树和月亮联系到了一起，祭祀在晚上举行，还有这些红色的人……”
黑龙猜测，“从头到脚都是红的，会不会是穿嫁衣、披盖头的新娘？”
夏昭指了指边上：“桂房。”
“对。”黑龙眼睛一亮，“桂房，新娘们进了桂房，其他人在屋外，看起来大家都很高兴。”
“后面，是有新娘的房前被插了桂枝，村民们高兴地围上去，将她盛装打扮，用轿子抬着，送来地下，这座石像之前。”
“啊，后面还跟着几个做相同打扮，但没那么华丽的姑娘，是不是其他没被选中的新娘？”
夏昭挑眉：“被选中的是桂神的新娘，没选中的是什么？给桂神的陪嫁丫头？”
“噗。”即使不合时宜，黑龙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可能是某种仪式。”
“神婚一般不会是真的结婚，多半是需要仪式……”
她习惯性地继续往后看，一个脏兮兮的头骨从滚落地面。
“啊——”黑龙变了脸色，尖叫起来。
那张画就是最后一副壁画，后面，是数不清的与泥土混在一起的骨头。
失去了根系的束缚，最外面的几个摇摇晃晃地坠落在地，咕噜噜滚到了夏昭脚边。
“啊、啊……”黑龙被吓得飙泪，紧闭双眼摇晃了一下，“好、好多骨头！”
夏昭瞥她一眼问：“艺术史不鉴赏骨头吗？”
黑龙噎了一下，战战兢兢睁开眼：“……偶尔也鉴。”
“但一般哪有真货看呀，都是看课本。”
“那你也当这是假的。”夏昭弯下腰，随手捡起一个头骨，把它塞回了原位。
她目光扫过这一片尸骨：“数量也太多了。”
简直就像是乱葬岗。
一个村子，经年累月，死多少人都不稀奇，但这一批尸骨，看起来像是同时死亡的。
同时死这么多人，几乎都算是灭村了……
桂村曾经发生过什么？
第72章 凶手
黑龙悄悄往夏昭身边挪了挪, 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见她没有拒绝，这才松了口气, 莫名觉得安心了不少。
黑龙觉得有了底气，才小心翼翼地指着墙上的头骨说：“粗略数过去有大几十个……我只在出去的那一会儿粗略看过外面的村落，这个村庄规模看起来没那么大，能有百来个人就不错了。”
“这个数量的死亡人数, 不管怎么说，都是大灾害了。”
她试着猜测，“会是外来者吗？”
“他们将被外来者取代，没法复活的人们的尸骨收敛在这里？”
“不太像。”夏昭平静地仰起头，再次用手电筒光往后照了照，扫向刚刚没仔细看的边边角角，“如果是这样的话，每次副本结束，他们几乎都得来一回，那门口肯定不至于这么久没人打扫。”
“从这个架势来看, 这里已经有一阵子没人来了。”
“那就是有一阵子之前，桂村发生了什么事, 死了很多人。”黑龙帮着举起手电筒, 扩大了光照范围，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哎，那边有字！”
根系听话地让开, 露出一幅幅壁画边边角角上的文字——最早的边缘干干净净, 后面的几幅画开始记录了一些符号，最后一幅上的字数格外多, 几乎是在顶端写了一幅长篇书法。
夏昭看向黑龙。
黑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可能不仅仅需要美术史知识，还需要一点古汉语知识。”
她不好意思地说，“对我来说，可能有一点勉强。”
“没事。”夏昭仰起头，敲了敲耳朵寻求外援系统888的帮助，“你等我动用一下聪明的大脑。”
黑龙傻乐两声，还以为她在开玩笑，跟着仰头，忍不住感叹：“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村子的话，应该很有考古价值吧？毕竟他们的模式这么特殊……”
“嗯？”夏昭好奇地回头看她，“哪里特殊？”
“啊？就是他们对桂神信仰的转变方式。”黑龙反应过来，对她解释，“一般来说，很多信仰最初期的时候，人们畏惧自然现象、缺乏科学知识，对神明的态度更偏向于恐惧，才会想出各种各样的血腥祭祀以取悦神明——毕竟某种程度上，神明就代表着未知。”
“而越往后，人们对世界了解的更多，神明的神秘和力量都大大削弱，这时候相应的社会结构也会发生一些变化，神权不再一家独大，宗族、皇权等等都有可能逐渐分走神明的权力。”
“这时候，人们对神明依然忌讳，但更多是出于祈福的心态进行祭祀，仪式也从血腥转变为更温和的方式。”
黑龙讲得头头是道，“到我们现在，上香、供水果、贴门神像之类的，也可以算是一种非常简化后的祭祀仪式，基本都是向神明求个好兆头而已，信仰落寞，神明也没有那么大威信了。”
夏昭若有所思地仰起头：“那……能不能反过来证明？”
黑龙愣了愣：“什么？”
“他们从来没有进行过血腥祭祀，能不能说明，这个村子其实没有那么畏惧桂神。”夏昭偏过头看她，“对他们来说，这个神明就像村庄图腾一样，是个象征……也可以说是个没什么用的吉祥物。”
黑龙张了张嘴，有些磕磕巴巴地说：“这个……”
她偷看了眼身后的石像，“咱们就在人家祭坛里呢，说祂没用，不好吧？”
系统888已经搜罗完情报回来了，他积极主动地汇报：“报告宿主，最前面的象形符号还没有明确释义，但最后面的长篇，我已经翻译完成了！”
“老巫祝那天选新娘念的应该就是这篇，不过他似乎搞错了个别词语的意思，意思差别很大哦。”
“这些文字的大概意思是——我将美好的要出嫁的少女带来桂神面前，请我们尊敬的母亲神，给即将出嫁的姑娘降下祝福。保佑她们所到之处，像桂村一样风调雨顺，耕种顺利，年年丰收。”
“后面那一小行的意思是，一个叫阿贵的人作画于XX年，画的是桂村嫁贵女的场景。”
夏昭：“……”
好家伙。
你们这大祭司文言文不合格啊！完全理解错了啊！
她神色复杂，拍了拍黑龙的肩膀，假装自己看懂：“你仔细看，最后一幅画上的字已经接近繁体字了，连蒙带猜，能看出大概的意思。”
黑龙眯起眼，摸着下巴陷入沉吟，显然是现在才开始猜。
“咳。”夏昭简短地把系统888的翻译分享给她，顶着对方崇敬的眼神有些心虚，别开视线，“看完这个以后，你再看看那幅画，能看出些什么吗？”
黑龙再一次走到画的近前，目光灼灼：“能的能的，越是了解时代背景，肯定能看出更多东西！”
她这一次果然看出更多细节。
“桂村或许有习俗，大家成婚是挑同一个日子。”黑龙指着巨大桂树后的圆月，“中秋的夜晚，所以新娘们才会都一起进入桂房。”
“那既然这些新娘不是给桂神准备的，那一定有新郎吧？”
“这个？”夏昭点了点人群中几个半红小人，“那几个新娘是全红的，这几个是半红的，也很鲜艳，说不定就是新郎。”
“嗯，一二三……”黑龙仔细攀着画数人，“少了一个。”
“新娘有五个，但新郎只有四个。”
她指着盛装打扮的那一位新娘，发动了想象力，“难道说，这位门前插着桂枝的姑娘，是扮演桂神的使者的？也不像……”
夏昭若有所思：“换个角度想，这里的壁画是每一次有大事件发生就更新，难道说这样的仪式，这次也是第一次做？为什么他们新增了这样的仪式？”
黑龙沉默不语，她往后一步，专注地纵观全画，手电筒微微晃动，生怕看漏一点。
见她这样专注，夏昭没有打扰她，只帮她扫开了边边角角蠢蠢欲动的根系。
“在这！”黑龙欣喜地伸出手，指着一个离人群有一定距离的半红小人，“你看他，身边有个同伴，还牵了一头驴？骡子？反正是能驮人的！”
“我猜、我猜啊！这个盛装打扮，手中捧着桂枝的姑娘，是不是要外嫁？”
黑龙回过头，眼睛闪闪发光，“桂村富足，所以祝词里说，希望她去往的地方能和桂村一样，这对村民来说，既展现了对桂村的骄傲，也表达了对外嫁女的祝福。”
“这是桂村第一次有姑娘外嫁，所以他们才做了这样的仪式！”
她激动地跳起来指那个半红小人，“联系上这个像是远道而来的男人，合理吧？”
夏昭对她肯定地点点头：“合理。”
黑龙没忍住笑起来，她化的妆分明那么不好惹，这会儿一笑，还是盖不住她的傻气。
她笑了两声，又谦逊地低下头：“不对，不能得意忘形，知道了这些对通关好像也没什么用。”
夏昭伸手拍了她一把：“有用。”
她仰起头，看着那幅画，“了解故事背景有利于你更好地解读画，一定也能让我们更好地解读副本。”
黑龙面露感动：“大佬，你好温柔。”
夏昭动作一顿：“闭嘴，不然让你见见我不温柔的样子。”
“嘿嘿。”黑龙傻笑两声，见她转身离开，屁颠颠跟了上去，热切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啊？”
夏昭：“去改错题。”
黑龙疑惑地“啊”了一声。
……
夏昭的目的地是老巫祝家。
从其他人对他的态度来看，和桂神有关的一切，显然是他最为了解。
夏昭原本还觉得他可能有点神秘，但现在去过地下祭坛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她可能还把事情想复杂了。
他们找到了那幅画，老巫祝念的祝词就那样挂在高处，并不如她所想，还涉及到什么神秘学什么古老口口相传的密咒传承。
很有可能……
这个村子就老巫祝识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们得去找老巫祝确认一下才行。
地下祭坛四通八达，夏昭挑了个离老巫祝家近一点的地方，让系统888扫描一圈后才从坑洞离爬了出来——老巫祝家附近的洞……
啊不是，入口，状况稍微比她们第一次去的那个好一点，可能是偶尔老巫祝还要用用。
黑龙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了夏昭的衣摆，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眼。
今夜村民们似乎还算听话，家家门窗紧闭，灯火熄灭，就像没人一样。
但一想到屋内全是人，还都是想要自己命的人，黑龙还是不由自主面上褪去血色——现在想想，好像还是地底更好一点，她来这里比刚刚还紧张。
她结结巴巴地问：“老、老巫祝住哪个屋啊？总不能挨个找过去吧？”
“我认得。”夏昭伸手指了指对面，径直走了过去。
黑龙连忙跟上，她问：“怎么进？”
夏昭：“敲门。”
黑龙倒吸一口凉气：“啊？”
还没等她震惊完，夏昭已经站到了老巫祝门前，仰头打量着这间屋子。
他的屋子和其他人相比也没太大不同，最大的区别大概是门前挂着不少野菜草药，还有些不知道什么部位的骨头。
黑龙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东西，低声提醒夏昭：“小心点，这在某些文化里可能是用来诅咒别人的！”
夏昭回过头，故意坏心眼地笑了笑，伸手弹了下挂在窗前的某块小骨头。
黑龙：“……”
大佬你真的很野。
夏昭欣慰地看着又涨了一点的情绪值——她特意带上黑龙，除了是担心今晚房间的事她搞不定以外，当然还是因为她很好刷情绪值。
随便做点什么，她都会很给面子的一惊一乍，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很会给情绪反馈的朋友吧？
夏昭温柔地看她一眼，就像看家里最会下蛋的那只金牌母鸡。
“我敲门了。”夏昭在黑龙战战兢兢的视线里，把手按到了那扇很有年头的旧木板门上，稍一用力，门就自己开了。
黑龙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敢叫出声。
夏昭打量着这间屋子，讶异地挑了下眉，屋里奇怪的东西不少，乱七八糟滚落一地，一副刚刚惨遭劫掠的模样。
她进去转了一圈，一共就几个房间，柜子、床底、门后，甚至是房梁屋顶她都检查了一遍，当然系统888也辅助扫描了各个边边角角，连把墙边的缸都打开看了一眼。
缸里乌漆嘛黑，有股奇妙的发酵气味，屋内没亮光，两人为了不引起其他人警惕，也没打开手电，只能透过窗外月亮的银白月光视物，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反正老巫祝没在缸里，夏昭正要兴致缺缺地盖上，黑龙好奇地凑近了看：“我好像看到什么在翻涌……”
她脸色剧变，差点扶着缸吐在里面，“呕！”
夏昭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她扣上了缸：“你别吐里面，人家还要吃的。”
她指了指老巫祝的床铺，“吐那吧，让他今晚没床睡。”
黑龙面露菜色：“……谢谢，我好多了。”
她哆哆嗦嗦地说：“他们平时就吃这个啊？”
“只是酱油。”夏昭安慰她，“哎呀，这种小村庄，消毒条件不过关，放久了就很容易有这种……呃，小生物混入其中。”
她手上没忘记翻找东西，看到什么像是写着字的东西统统塞进包里打包带走，嘴上还能胡说八道，“这也是一种共存，长得恶心的生物也是生物循环系统的一环。”
“大佬你别说，我好不容易忘掉，又要有翻涌的画面感了。”黑龙双目放空，但还是强迫自己跟着她一块动作，翻箱倒柜检查老巫祝的房间——反正这屋子也够乱了，不在乎更乱一点。
她忽然想起来问：“哎，大佬，老巫祝怎么不在？他屋子怎么这么乱啊？”
“这两个问题可能是一个问题。”夏昭觉得搜得差不多了——老巫祝屋子里东西虽乱，但没多少有字的，一通搜罗之后，剩下的都是些草药皮毛骨头。
夏昭肯定地说：“昨天他溜出了门，说明他其实没那么在乎夜晚的禁令，所以出了门也是有可能的。”
“但我……有手段能确认他今天没出门。”
黑龙不疑有他，冲她竖起两个大拇指：“大佬手眼通天！”
夏昭：“……”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词。
“所以，他应该是被人抓走了。”夏昭看了眼窗外，“村民对他十分尊敬，村长和他不算完全同心，但也不至于抓他，会动手的只有外来者。”
“他看起来距离‘桂神’最近，如果想用武力胁迫，他确实是最好的突破口。”
“然后这副本一共五个玩家。”
夏昭看向黑龙，剩下的不用她说了。
黑龙恍然大悟：“哦——”
“是宁檬！她把老巫祝抓了！”
她肃然起敬，还有些许向往，“真厉害啊，一个人单打独斗，谁都拦不住她，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这样……”
夏昭看她一眼，她飞快制止，“不许说下辈子！”
夏昭：“……我什么也没说。”
她站直身体，觉得这屋子搜得差不多了，示意黑龙跟自己一块撤退，但系统888忽然发出警告：“宿主！E级NPC村长离开了房屋，正在靠近！”
夏昭神色一动，改了主意，飞快给了黑龙一个眼神：“有人来了，你去床底，我去柜子！”
她没给黑龙反应的时候，飞快打开柜子钻了进去。
“我！”黑龙惊慌失措地原地转了一圈才钻进床底，慌不择路还磕了下脑袋，但紧紧捂着嘴，不敢出声。
老巫祝的床底实在不算干净，黑龙忍着不去想这地方到底有多少灰，悄悄从床底偷看——这个时间，是谁违背禁制来了？
门板响起两声“叩叩”，动作利落，并不拖泥带水。
见没人响应，屋外的人伸手推了推门，见门轻轻松松就被推开，他警惕地将身后的柴刀握到了手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他没再问话，只是目光仔细扫过屋内——老巫祝应该是遇到了意外，这次的外来者打算先对他下手。
村民的屋子都很近，他根本没听见这里发出什么声响，对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老巫祝带走了……
他沉下脸，直觉这次的外来者不好对付。
夏昭靠在柜子里，通过缝隙看屋外村长的反应。
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现场，似乎还打算搜索一遍——这屋子里一共就这么两个能藏人的地方，一旦他要找，她和黑龙几乎立刻就暴露。
夏昭靠在柜子里，正好，可以试试她的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里是副本，而身份卡是系统888都承认的，副本里最有用的珍稀道具之一。
就像现在，夏昭还没完全放弃自己的伪装，所以哪怕她受到了致命伤，也都会因为【小丑】的技能伤害减半——哦，她现在还是金皮特的甲方，他还会为她分担一半伤害。
这么划算，只要四分之一条命就能死一回，搞得她都想去作死试试了。
但除了【小丑】，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监管者】。
村长随意翻了翻屋内的东西，没找到什么线索之后，果然脚步一转就走向屋内仅有的两个藏匿点。
——他打算先走向床铺。
夏昭几乎能想象到黑龙看着逐渐逼近的鞋子绝望的眼神，她体贴地换了个站姿，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
村长果然没有听漏，迅猛转身看向柜子，横刀在身前，一步步逼近。
走到还差两步距离，他忽然飞起一脚踹开了柜门，粗长柴刀还没砍下，屋里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硫磺火丨药气味弥漫，黑龙吓得弹跳起来，磕了一脑门灰。
夏昭靠着柜门，站在微笑举着□□的鹿头管家身后——毕竟是来老东家找茬，夏昭还是让他恢复了公馆限定鹿头皮肤，生怕主神认不出来，这是在他家薅的NPC。
夏昭当时本来想用NPC在现实世界替自己参加宴会的，但失败了。
系统888说，副本内的NPC无法召唤到现实世界，只能待在副本里，除非她成为S级监管者，拥有足以打破副本和现实的力量。
但她家的副本也是副本，主神家的副本也是副本。
夏昭脸上的微笑加深，手指比枪吹了吹气，轻笑一声：“大人，时代变了。”
她还有话要问村长，没让鹿管家瞄准对方的身体，刚刚那一枪只轰飞了柴刀，让他虎口受了点伤而已。
但相信他已经知道了双方的装备差距。
村长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看他们俩的惶恐不亚于见到桂神——那威力惊人还在冒烟的神秘器具，有着鹿脑袋的男人，还有方脑袋的女人！
黑龙听见夏昭出了声，才顶着一脑门灰，从床底爬了出来。
她惊慌失措地往外看了一眼，提醒夏昭：“大佬！动静好大，村民肯定听见了，咱们要不要跑啊？”
“跑什么？”夏昭哼笑一声，伸手拍了拍鹿管家手里的枪，“恐惧的理由只有火力不足。”
她动作嚣张地展示了两条弹药带。
黑龙：“……”
她的惊讶一点不比村长少，揉了揉眼看向鹿管家。
鹿管家微微侧首，向她优雅地行礼：“初次见面，小姐。”
“你好你好。”黑龙赶紧回礼，有些兴奋地看向夏昭，“大佬，他难道是你的……召！唤！兽！”
“我就知道，大佬你一定很有本事！”
鹿管家露出有些无奈的苦笑：“小姐，很遗憾，但我只是个人类，并不是野兽。”
黑龙沉默地看着他的鹿头，湿漉漉的黑色眼珠温和而坚定地回望。
黑龙率先败下阵来，妥协点头：“好吧，你是人。”
夏昭拉了张凳子过来，示意村长随意：“说说吧。”
她撑着下巴问，“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两个新娘？”
村长神色动了动，眯起眼看向她：“你问这些做什么，不直接动手吗？”
他沉声说，“杀了我和老巫祝，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几乎成不了气候，我承认，这一次，是你们赢了。”
夏昭低笑一声：“你也说是这一次了。”
村长抬起头看她：“什么？”
“我不喜欢只赢一点。”夏昭对他伸出手，一把握住，嚣张地歪了歪头，“我要赢就要大赢特赢，统统拿下。”
“你没否认杀了她们，果然是你。”
村长沉默片刻，他回答：“她们不是纯洁的新娘。”
黑龙错愕睁大眼：“你杀了她们，就因为这个？”
第73章 休战
夏昭还没开口解释, 黑龙就反应过来了，念念有词像是在说服自己：“不对，在村民眼中, 她们不是因为外来者死的，不算真正的死亡，下一次轮回还会回来。”
“这个村子的生死观念，已经因为一次次轮回有些扭曲了, 他们对死亡看得比我们更轻……”
她表情稍稍缓和，然后瞥见一脸正气毫无愧疚的村长，又猛地嫌弃撇嘴，“但我还是觉得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嗯。”夏昭本来想拍拍她的脑袋，但黑龙个子还挺高，最后只好改为拍了拍肩膀，“也不用喜欢他。”
村长一直观察着她们，目光落在夏昭身上的时间尤其多。
打量许久之后，他拉过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在夏昭面前坐下, 他说：“这一次的外来者，似乎很不一样。”
被外来者杀死并不会真正死亡, 所以即使面对着枪口, 他也不显得慌张。
他盯着夏昭的眼睛：“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每次都会来，也许你们也像我们一样, 被困在什么地方。”
黑龙神色动了动——他们每隔一阵子就必须进入副本，严格来说, 就是被困在了副本里, 只不过稍有喘息的时间而已。
他们要拼了命从副本里活下去，才能继续享受平和安稳的日常生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就听见村长说：“但我并不在乎，我只希望最后的赢家是我们。”
黑龙：“……”
她不该期待这家伙有什么同理心，撤回刚刚的同情。
夏昭不为所动，朝他抬了抬下巴，一副审问的架势：“说说吧，怎么动手的？”
村长倒是配合，他开口说：“我们一直在寻找结束这场游戏的方法，在村子里所有人被外来者取代，屠杀殆尽之前。”
“我们尝试了各种办法，这次，巫祝说，也许我们该平息桂神的怒火，模仿以前，为祂献上新娘。”
夏昭没有立刻告诉他们，他们完全搞错了以前祈福的意义，只是问：“为什么他是巫祝？”
“你们看起来对桂神都不是很熟悉，各种仪式都像是连蒙带猜，祂对你们似乎也……不怎么垂青。”
夏昭歪了歪脑袋，“他是你们里面猜得最准的？”
村长冷哼一声：“只有他能够解读神的语言。”
“从他能够读懂那些话以后，他开始偶尔会听见神明的声音。”
夏昭：“……”
她想起老巫祝质问黑龙，怀疑她把自己门前的桂枝拿走的时候，也是用了“神明的指示”这类借口。
他听见的神明声音，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方便的借口，还真不好说。
“神明的心思难以揣测。”村长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坐在那里身上都像压着一座厚重的山，看向夏昭的目光带着些许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许，“我们试过各种方法取悦祂，都失败了，也许祂只是单纯享受看我们走向灭亡，不断挣扎的阶段。”
村长目光沉沉，“但我们还没有放弃，只要是没试过的方法，我们都会尝试。”
“巫祝说，我们要给桂神献上纯洁的新娘，但是……”
他目光闪了闪，“她们俩不是纯洁的新娘。”
黑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们吃东西了？”
听小春说，进入桂房之前，她们不仅仔仔细细地清理了身体，还把肚子都饿空了，要把五谷轮回的污秽都排干净。
村长没吭声。
夏昭抽了抽嘴角：“我想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啊？啊！”黑龙了然地一拍手，“难道说……是她们有过婚前性丨行为？”
她用的词太过专业，村长没听明白，疑惑地问：“什么？”
“呃……”黑龙只好改了个说法，“在很多宗教中都认为处女才是纯洁的，所以她们或许……”
“咳！”村长猛地一拍大腿，“你在说些什么！你也是未婚女子吧，说这种话像什么样子！”
黑龙：“……”
她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反而觉得不爽起来，“我凭什么都被你教训啊？我就说我就说！你管我呢，我跟你可不是一个年代的！”
村长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果然是粗鄙的外来者。”
黑龙：“……大佬我可以骂他吗？”
夏昭点点头：“请。”
黑龙指着他酝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手，她沉痛叹了口气：“我想了一些不太文明的话，但我的素质让我开不了口。”
“算了。”
“好吧。”夏昭遗憾地换了个姿势，继续问村长，“既然这样，你让她们别进桂房不就好了？”
村长冷冷看着她：“我说过了，她们还是没出嫁的姑娘，这种事说出去，她们以后怎么嫁人！”
“所以你就把她们杀了？”黑龙忍不住反问，“我知道你们对生死认知跟一般人不同，但是从你们的态度来看，你们也没那么喜欢死……”
“那是自然。”村长沉声说，“无论会不会复活，死亡当时的痛苦都是不可避免的。”
“你们以为我死过多少次？被刀砍死，被鬼魂咒杀，被推下水中溺死，被……”
黑龙愤愤不平：“你既然知道死亡的痛苦，还要杀了她们！”
“这是为了她们的名节。”村长闭上眼，“也许桂神真的无所不知，我原本想，只要她们没被选中，那我就什么都不用做。”
“但第一天，小芸就被选中了。”
“我打开门，告诉她，不纯洁的新娘也许会触怒桂神，会给桂村再次招来灾祸。”
他微微蹙起眉头，居然还露出些许不忍，“她是个好姑娘，她自己上吊了。”
夏昭冷笑一声：“第二天选中的那个就没那么听话，对吧？”
村长叹了口气：“小燕年纪小，她怕疼也怕死，只好由我动手。”
黑龙：“……不行我还是想骂。”
夏昭挑眉问她：“那素质呢？”
黑龙深吸一口气：“我克制一下。”
她刷的竖起两根中指，克服一切努力骂出了口，“老畜生！”
夏昭扭过头闷笑一声。
村长眉毛一竖，有一瞬间似乎要发怒。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冷哼一声：“你们根本不懂桂村的处境。”
“本来，她们俩都死后，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但我担心拖了太久，总有些不详的预感，就还是出来看了看。”
“我分明看到桂枝在小黑门口，但第二天一早却消失了……就好像有人不希望仪式成功举行一样。”
黑龙用力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没去看夏昭，假装不知道那根桂枝是怎么消失的。
夏昭轻轻点头：“嗯，和我猜的大差不差。”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挪了挪小板凳，凑到村长面前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桂神？”
村长眼神没有一丝晃动：“没有。”
“我们没做什么，只是神明向来喜怒无常。”
夏昭笑了一声：“你倒是挺会说谎的，说着鬼话，一点脸色都不变。”
她指了指地下，“我们看过祭坛的壁画了，之前桂村和桂神明明相处得不错啊。”
村长的脸色变了变，他低声说：“……我们也不知道。”
“如果我们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尽办法取悦祂。”
夏昭随口说：“也许是知道，但也没办法呢。”
“哦对了，你们一直说桂神桂神的，但真的有桂神吗？”
村长看她的眼神似乎觉得荒谬，有些激动地想要站起来：“桂神当然存在！否则我们怎么会离不开这个村子！”
鹿管家带着温和的微笑，轻轻用枪管压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再次坐了回去。
夏昭：“……因为你们在副本里？”
“什么？”村长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急着证明，“还有那棵树，那棵巨大的树会杀人！”
“就是看了那棵树才觉得奇怪。”夏昭撑着下巴问他，“除了这些弯弯绕绕的侧面证据以外，你们有没有，真的见过神明的……直接证据？”
“都轮回这么多次了，你们不会一次神明都没见过吧？”
村长下意识回答：“当然有、当然！”
“我记得、第17回 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缓缓低下头，伸手撑着额头，有些不可置信地说：“第17回 ，发生了什么？”
夏昭和黑龙对视了一眼，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村长猛地站了起来，鹿管家神色微动，抬起枪口：“请您……”
夏昭按住了鹿管家的枪口，示意他别冲动，看村长要做什么。
他忽然在巫祝家翻找起来，神情激动：“记录，对，他说他有记录，他一定知道第17回 发生了什么！”
夏昭问他：“什么样的记录？”
“牛皮纸封的本子，很厚，上面都是字。”村长翻找一通无果，又站起来，“他有时候带在身上，不一定在家里。”
他转过身，激动地往前两步，被鹿管家拦住，死死攥着鹿管家的手冲着夏昭问，“你们把他弄哪儿去了？”
“我们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了。”夏昭诚实地说，从包里翻出一本牛皮纸封，“但有字的本子倒是都被我捡起来了，这个？”
“对！”村长激动地一把夺过，按在椅子上飞速翻动，然后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也没抬起头。
夏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尴尬的气味。
她迟疑着开口：“你……不识字啊？”
村长：“……”
“哈，那你抢什么。”夏昭伸手把本子拿过来，自信翻开，然后也沉默了。
知道老巫祝把壁画上的文字解读成了那样，她就对这家伙的知识水平没什么期待，但他这一手字……写得真不像字啊。
歪七扭八错别字连篇，甚至还连图带画，小学生作业都比他像话。
夏昭把本子塞给黑龙：“你发挥一下美术功底。”
黑龙一脸茫然地接过，一脸沉重地凝视：“这个……”
“先、先找17回吧，数字还是能认的。”
她心虚地飞快往前翻了翻，让自己看起来很忙，“哇，他们好像已经轮回好多次了，17、17……哎？”
她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
夏昭凑过去：“怎么了，翻译有困难？”
“呃。”黑龙翻过手中书页展示给她，“确实有点困难，被涂掉了。”
这一页夹在第16回 和第18回中间，照理说就是第17回，但它的所有内容都被涂成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黑龙摸了摸，摊开自己的手给她看：“好像是碳。”
“是老巫祝干的吗？”
“什么？”村长试图再次夺过那本册子，但被鹿管家拦住，他急切地说，“73回！73回我们也见过神明……我记不清了！我想不起来，但我见过！”
黑龙看了他一眼，还是依言翻动书册，找到了第73回 。
她没说话，把一样被涂成一片黑的书册展示给夏昭看。
夏昭倒是不意外，她看向村长，问他：“还有吗？”
“肯定有！一定有！91回，第91回 ！”村长死死盯着那本册子，他低声说，“是巫祝，是他改的！一定是他改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
夏昭看着他。
他忽然激动起来，大声喊：“不可能！祂一定存在！桂神一定存在！”
黑龙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大叫起来，她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我们也没说祂不存在啊。”
村长一直都显得很冷静，无论是被他们制服，还是被黑龙指着鼻子骂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直到现在。
在意识到他们耗费这么多时间，取悦的神明或许是并不存在的，他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茫然和慌乱。
这仿佛是对他，也是对整个桂村的挣扎的否定，就好像他们一直在命运的齿轮之下坐着无用功。
夏昭点了点头：“嗯，是存在的。”
黑龙还以为她是为了稳住村长，偷偷看了她一眼，配合点头：“存在、一定存在！”
夏昭似笑非笑：“我不是敷衍他，你忘了吗，金皮特说过的通关方法——有玩家见过这里的神，还知道祂是D级NPC。”
村长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他脸上的表情还是瞬间松快下来，他笃定地说：“桂神是存在的。”
夏昭看他一眼，没说别的。
这里是E级副本，要放置D级NPC一定会有限制，不能让它轻易现身。要么限制实力，要么设置一些麻烦的前置条件，像是杀光村民之类的。
但玩家最终打败通关的D级NPC，到底是不是桂神……倒也不一定。
而他们被困于此地不断轮回，是不是因为桂神……也不一定。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村长了，夏昭怕他道心破碎，当场不玩了。
夏昭有了打算，看向村长说：“暂且休战。”
“反正这一次你们多半要输了——你不如就当已经输了，豁出去试一试新的可能。”
村长目光微微闪动，盯着夏昭问：“你想做什么？”
“反正暂时还不打算把你们杀光。”夏昭摊开手，“你不是说，只要有一丝希望，你都会尝试吗？”
村长沉下脸：“但我们知道我们势不两立，是被关在笼子里互相厮杀的两方困兽。”
“但困兽不会思考。”夏昭轻轻点了点脑袋，“而我们可以试试，能不能一起把笼子掀开。”
村长终于被她说动，他低声说：“……你要我做什么？”
“当做没看见我们，去找老巫祝。”夏昭想了想，竖起一个中指，“然后，在看见这个手势的时候给我们帮忙。”
黑龙看着她比起的手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偷看了村长一眼。
村长脸皮都没抖动一下，显然对这个手势没什么特别的理解。
黑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当时比的手势，村长根本没看懂！
村长沉吟片刻，点了下头：“好。”
“我大概是疯了，连外来者都会相信……但巫祝应该是被你们的人抓走了，你去让人把他放回来不就好了？”
夏昭摊开手：“你们村里也不是人人都齐心，我们外来者也不是。”
“我们的契约仅限于你面前的三个人，以及能比出这个手势的人。”
她又一脸严肃地比了个中指。
黑龙：“……”
大佬，虽然你们好像在聊正事，但我真的快要忍不住笑了。
他们把村长一个人留在了老巫祝屋内，又从地下祭坛穿过，重新回到了桂房门前。
期间，黑龙看着桂树粗壮的根系，忍不住低声问：“大佬，桂神真的存在吗？”
“谁知道呢。”夏昭目不斜视，“这里一定有一个麻烦的D级NPC，但到底是真的桂神，还是有人藏身在桂神之中，那就谁也……”
“嘀——恭喜玩家触发隐藏任务：神明的真身。”
“这是个有神存在的世界，但只有唯一的神明。说出祂的尊名祈求，献上跪拜与鲜血，祂会允许你离开。”
“注：完成此特殊隐藏任务，可以同时完成主线任务。”
黑龙睁大了眼睛，显然也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声，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夏昭：“大大大佬！真的！”
夏昭：“……”
她缓缓扭头，指了指自己，“我是天才吧？”
黑龙配合地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是！”
夏昭轻笑了一声。
两人回到桂房之前，夏昭走到巨大的桂树前，拍了拍它粗壮的枝干，和它商量：“借我一根桂枝，你自己掉下来吧，不然我可自己动手掰了啊？”
黑龙心惊胆战地看着，生怕桂树暴起发难。
但桂树一动不动，夏昭也就不客气地踮起脚尖折了一小节桂枝——它依然没反应。
“谢了！”夏昭拍了拍它，熟稔地像跟老朋友说话。
黑龙吐出一口气，好奇地看向那棵巨大的桂树——她原本以为这就是桂神，但从夏昭的态度来看，她似乎不这么认为。
黑龙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夏昭已经回到了桂房前。
她轻轻敲了敲门，说出了约定好的暗号：“今晚嫁人吗？”
“不嫁，等入赘。”金皮特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确认了身份，夏昭打开了门。
黑龙关切地问：“今晚没出事吧？”
她知道前两天的凶杀案是村长做的，已经猜到多半不会有事，但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
谁知道金皮特弯下腰，直接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男人：“有事。”
夏昭本来都要走去晏名那儿了，又往后退了两步，看见倒在地上的阿金，惊讶地说：“他怎么又来了？”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因为你跟他说了什么啊。”金皮特瞥了夏昭一眼，“他吓得瑟瑟发抖，说老巫祝不信他要杀了他，来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桂神到底要什么。”
“我哪知道，我就哄他把门打开，给了他一闷棍。”
黑龙：“……”
夏昭笑了一声：“你还挺会哄男人。”
“我只是很会骗人。”金皮特扯了扯领带，纠正她的措辞，“男女老少，都会。”
夏昭无视他，转身又去敲晏名的门，问他：“今晚嫁人吗？”
晏名中气十足地回答：“不嫁，我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夏昭把门打开，晏名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指着角落里的女孩，和躺在她面前的老巫祝说：“看，我们又有了个新同伴！”
蹲在柜子前面，一身洋装的华丽少女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完全没在NPC面前的那种嚣张。
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嗨、嗨。”
夏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面前的老巫祝。
宁檬尴尬地指着老巫祝：“这是我给大家带的……见面礼？”
金皮特本来都要迈进来了，见到宁檬，又果断地一步往后退了出去，轻轻“啧”了一声：“怎么把她招来了？”
“啊！”宁檬伸出伞指着他，“金皮特！你小子也在！”
她大惊失色看向其他人，“你们不会已经是受害者了吧？”
金皮特无言：“不好意思这次我才是。”
宁檬下意识反驳：“你骗鬼呢？”
第74章 猜测
金皮特和宁檬看起来十分不对付, 两人各站一边，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屋外, 似乎都不愿意跟对方站在同一片区域。
“你先进来。”晏名对金皮特招招手，“大晚上也不安全，小心别被人看见了。”
金皮特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没动, 冷笑一声说：“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和她同一个副本一定倒霉，我离她远点更安全。”
“切。”宁檬扬起下巴，“我要是不小心波及到别人还会有点愧疚，要是不小心坑到你了，那我只能说天道好轮回，你终于遭报应了。”
金皮特皮笑肉不笑：“呵。”
晏名正要劝他们俩句，就看见夏昭身后，鹿管家拖着昏迷的阿金也站到了门前。
门口异常拥挤，鹿管家温和看向夏昭：“要抬进去吗？”
“嗯。”夏昭点点头，指了指宁檬身前的老巫祝, “跟他摆一块吧。”
“好，失礼了。”鹿管家温柔而又坚定地把金皮特从门口拨开, 提着阿金进了门, 和老巫祝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一起。
宁檬睁大了眼睛，低下头看了看昏迷的阿金, 又抬起头看了看顶着鹿脑袋的男人。
金皮特偏了偏头，指着地上的阿金说：“这是我的见面礼。”
宁檬冲他翻了个白眼。
“进去吧。”夏昭推了金皮特一把, 他嘴上抱怨着“跟这女人走近没好下场”, 但还是乖乖跟了进去。
夏昭照常用鱼线关上了门，然后转身打量着屋内——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人, 原本就不算宽阔的桂房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鹿管家站在两份“见面礼”旁边，扛着□□，尽到了看管的责任。
他已经尽可能往后靠了靠，想要尽量少占一些空间，但也收效甚微。
宁檬偷看了鹿管家两眼——他脑袋上的鹿头看起来不像是头套，简直像是真的。
而穿着打扮也不像是这个副本的风格，应该是玩家，但是……
这里已经有五个玩家了。
但其他人似乎都觉得他奇怪，宁檬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提醒他们。
晏名还穿着那身嫁衣，已经把盖头掀了下来，随意揣在腰间。他就坐在床上，见桂房内拥挤，就直接往后缩了缩，拍了拍床铺，示意金皮特上来：“你给她们让点地方啊。”
“啧。”金皮特面色不善地在床边坐下，“你把他们扔出去，不就有空位了？”
他扬了扬下巴，指的是宁檬那个方向，就是不知道说的是宁檬，还是倒在地上的两份“见面礼”。
宁檬眉毛一竖就要反驳，夏昭抬起双手示意他们挺直：“停，按照顺序发言。”
宁檬好奇地问：“什么顺序？”
夏昭：“我定的顺序。”
她指指晏名，“先从你开始，我们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啊？”晏名有些受宠若惊，他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开口，“你们走后我一直老老实实在屋里等着，也没掀开盖头。”
“然后我就听见了声音，门外传来了，像是有人拖着什么重物行走的声音……”
宁檬指了指自己：“哦，就是我拖着老巫祝出了门。”
“哎呀！”晏名有些着急，“我还在营造氛围呢，你怎么突然就给我拆穿了！”
宁檬无辜地眨了眨眼：“啊？可你说的也不吓人啊。”
晏名：“……”
“反正我听见声音，她似乎想去隔壁新娘那儿，我想着找那个新娘不是找，就拍了拍门，把她引了过来。”
“她知道我是玩家后，本来想把老巫祝留给我，让我帮忙看管，然后自己离开的。”
“我跟她说你们一会儿就过来了，让她再等等，她才留到现在。”
金皮特举起手：“申请发言。”
夏昭点点头：“讲。”
金皮特叹了口气，看向晏名：“你留她干嘛？”
晏名摊开手：“大家都是玩家，当然是团结一点好了，而且如果我们真的要和D级NPC打架的话，我觉得她的力量也是不可或缺的。”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你想啊，桂神，听起来就是木头，说不定她的火球格外克制对方呢。”
宁檬摸了摸鼻子，本来想直接开口讲话，但想起了什么，看了夏昭一眼，也举起手：“申请发言。”
夏昭配合点头：“你也说。”
宁檬摇摇头：“我之前在广场上大闹一场，本来就是想试试那棵树到底会不会攻击人，还怕不怕火。”
“那火看起来烧得挺旺，但我觉得根本没伤到它多少——桂神不一定怕火。”
“你们要是需要战力，我是可以帮忙，不过平常……”
她撇了撇嘴，“你们确实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我的很多技能都不怎么考虑同伴……”
金皮特冷笑一声，宁檬的话顿了顿。
晏名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说话不打申请？”
金皮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笑一声都得报告？”
晏名理直气壮地点头：“可是你笑得很挑衅啊。”
金皮特：“……那我笑都笑了，怎么办？”
晏名想了想：“你补一个吧。”
金皮特：“……”
“你好像她的狗腿子。”
“不要挑拨离间，金皮特同志。”夏昭伸手拍了拍晏名的狗头，一脸严肃地说，“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们是要一起通关的好同志。”
晏名附和点头：“就是！”
金皮特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们胡闹。
夏昭对宁檬抬手示意：“你继续。”
宁檬觉得有些好笑，她叹了口气：“诚实点说，我的技能不只是不考虑同伴，应该算得上有点坑人。”
“但我也没办法，我的身份卡比较特殊，它会给我强大的力量，可一旦我一段时间内没有违背规则，就会受到强烈的负面影响。”
夏昭神色动了动：“法外狂徒？”
宁檬并没有遮掩：“我告诉过很多人，你知道就好。”
“现在我只打算跟你们分享一些情报，然后我依然会按我的方式来做。”
她看向金皮特，“当然了，如果你们需要我教训一下这只狐狸，把他交给我带走也可以，我会让他好好倒霉的。”
金皮特：“……”
夏昭无视了金皮特的眼神，问宁檬：“你从老巫祝那里问到了什么？”
“几乎什么都没问出来。”宁檬挠了挠头，“这家伙不禁揍，但嘴巴倒是挺硬的。”
“一直骂骂咧咧的，说什么我会被桂神诅咒的，他们一定会赢的……哦对了。”
她问其他人，“你们去过悬首石没有？”
“我去过！”晏名积极举手回答，“我刚来的时候找借口去过，之后就一直被奶奶想办法留在家里了。”
“还没来得及去。”夏昭本来是打算去的，但意外和村长达成了共识，就先回桂房了一趟。
她好奇地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片石林。”宁檬靠着墙壁，委婉地说，“挂了一些……呃，风干腊肉。”
黑龙疑惑地“啊”了一声：“是……特色食品？”
夏昭帮忙翻译：“挂了一些风干的尸体。”
黑龙：“……”
宁檬耸了耸肩，接着往下说：“我刚来的时候就穿这身，小宁的母亲也没觉得奇怪，说明这个副本似乎会自动修正村民眼中我们的衣着。”
“而且你们发现村子里的人，大家穿得都很不一样了没有？”
夏昭眨眨眼：“没有。”
“哦，可能我对这个比较敏感。”宁檬转了转手上的伞，“我做服装行业的。”
“村子里这些人的衣服材质都很不一样——如果这是在现实世界，现代社会，那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这里是个与世隔绝的荒村，他们无法外出，也没法从外面得到物资，那更合理的情况，应该是他们织一匹布，全村人分一分布料一块做衣服。”
“就算他们更加富裕，每家每户都有有自己的布，那材质也该类似。一个村子附近要是有麻就更倾向于用麻布，或者养蚕就用蚕丝，养羊就用羊毛……”
黑龙思索着点头：“有道理！”
“之前广场混乱的时候，我好像还看见有人穿牛仔裤了，这肯定不是他们能自己做的。”
晏名怔了怔，他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难道说是……”
金皮特十分意外：“你居然知道了？”
晏名翻了个白眼：“我去过悬首石！都说了那里挂着尸体了……是，不穿衣服的尸体。”
“会不会村民的衣服，其实有很多，就是从外来者身上抢夺的？”
黑龙愣了一下，没由来打了个冷战：“他、他们……”
“很有可能。”宁檬严肃地说，“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虽然有山有水，但他们依然缺很多东西——时不时降落在这个村庄的外来者，就是他们的补给资源。”
“从我知道的情报来看，他们狩猎外来者的习俗，甚至比他们对桂神的信仰更早。”
“不可能！”黑龙下意识反驳。
宁檬目光看来，黑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怂怂地躲到夏昭声音，小声嘀咕：“我是说，那个……他们几乎从穴居时代就开始信仰桂神了。”
“应该、应该比狩猎外来者早……吧？”
她偷看宁檬一眼，似乎想确认对方有没有生气，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也只是说说，我、我不确定。”
“你去过地下祭坛吗？”夏昭看向宁檬，“我们在地下找到了他们过去的痕迹，那里的壁画记录了桂村的历史——他们是因为找到了这棵桂树，还有被它包裹的有了人形的石头，认为这是神迹，才在这里定居的。”
“我没看过那些壁画。”宁檬陷入了思索，“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我可能猜错了。”
“我原本以为，这就是个以抢劫为生的强盗村。”
她轻轻给了昏迷的老巫祝一脚，“我从他嘴里问出来，桂村的丧葬习俗有些特殊——他们会把死去的人剥光了吊在悬首石那儿，喂养山上的野兽猛禽，等到只剩下骷髅架子再收回来。”
“他们认为，这样野兽会把死亡、罪孽和疾病，一起带走。”
夏昭神色微动，想到了地下祭坛那的骨头。
“那这样，是不是稍微有点奇怪？”黑龙见宁檬没有生气，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意见，“你想啊，他们信仰桂神，但为什么却要特地找一片悬首石，不直接将死亡跟自己信仰的神明联系起来……”
“怎么联系？”晏名抓了抓脑袋，“把尸体挂在桂树上啊？”
黑龙想象了一下桂树下挂着一排排尸体，风一吹就跟着摇摇晃晃的画面，忍不住脸色一白：“呃，可能是……不太雅观。”
夏昭听着他们说话，露出思索的神情，她忽然扭头看向金皮特：“我记得你买了这个村子的情报。”
“哦，想起我了？”金皮特笑了笑，“10积分，完完整整共享给你们。”
夏昭抬了抬手，鹿管家微笑着抬起了枪口。
“喂喂……”金皮特举起双手，微微后仰，半藏在晏名身后，“你也不用这么没有幽默感，我只是说说而已。”
“想知道什么？还是我完完整整给你们复述一遍？不过话说在前面，我觉得最有用的部分，就是那条稍显血腥的通关方法了。”
夏昭无视了他的插科打诨，她说：“我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你收到的情报里，有提过献给桂神的新娘吗？”
金皮特脸上的笑逐渐加深，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低笑一声说：“真聪明，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他摊开手，“没有。”
“没有？”黑龙有些错愕，“我以为这个副本的卖点就是中式恐怖，什么荒村、嫁衣、新娘这类的……”
“对啊，如果副本里有这些，无论玩家扮演了什么角色，一定都会提及的，对吧？”金皮特笑了笑，“但给我情报的家伙，一点都没提到这方面的情报。”
“有什么奇怪的？”宁檬冷笑一声，“你平日里作恶多端，人家没把最重要的情报给你，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可能。”金皮特微笑反驳，“因为他是我的乙方，他会跟我共享伤害，本质上跟我同生共死。他只要不是不想活了，就不会故意害我。”
说到这里，他看向夏昭，“就像我们现在的关系一样，我也不会故意害你的。”
黑龙撇了撇嘴：“那你还不是藏着掖着情报，等大佬问到了才说。”
“我只是不喜欢蠢货。”金皮特伸手拉过晏名，把他挡在自己面前，防止有人突然发难，“我只是需要你稍微证明一下自己。”
宁檬伞尖指着他，看在前面无辜的晏名份上，才忍耐着放下了伞。
金皮特这才慢悠悠地说：“我那时候就发现了不对——要么是主神用同样的场景做了两个类似但不同的副本，要么，就是这个副本本身就会不断变化。”
他看向夏昭，“从你说村民们能从死亡中轮回，并保留记忆开始，我就确认了——之前玩家的经验没什么作用，这个副本会随时变化，它的时间是流动的。”
“如果我们拉的时间够长，说不定还能看到这里的村民年龄产生明显的变化。”
“上一次没有新娘，也没有桂神娶亲这么回事，但我想，通关的方法还是能用的。”
他摊开手，“我早就说了，不如别调查这些，直接杀光村民，然后挑战神明就好了。”
晏名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金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虚伪地微笑着说，“你这种热血笨蛋，应该最喜欢这种做法了吧？”
“我才不喜欢。”晏名下意识反驳，“我又不是杀人狂魔！更何况，这个村子里还有小孩，就算是NPC，让我下手我也很有负罪感。”
他斜眼看金皮特，“你难道吓得去手吗？”
“我当然下得去手。”金皮特笑得和气，“我又没有良心。”
“而且，你对人家心软，人家可未必会对你心软——我那天看见一个七岁的小孩，兴致勃勃要他爹去帮忙磨刀，说到时候好多杀两只猪……”
“哦，你还不知道吧？他们也被外来者叫做‘猪’。外来者来的日子，也被当做过节杀猪的日子。”
黑龙觉得头皮发麻，小声说：“可是，可是他们还是会为自己的家人死掉而感到难过啊！为什么会期待外来者！”
“也许是来不及转变。”夏昭忽然伸手从怀里取出了老巫祝的手册，“黑龙，你记不记得咱们翻这本册子的时候，第17回 ……”
黑龙立刻回答：“我记得！被涂黑了！”
“不是说这个。”夏昭笑了笑，把册子递给她，“再找到第17回 。”
“哦。”黑龙听话地低下头翻找，很快把本子递给夏昭，“喏，在这。”
晏名好奇地探头：“怎么乌漆嘛黑的？”
“这不是重点。”夏昭举起册子，比了比前方的厚度，“看到了吗？17回已经很接近最初了，但前面还有这么厚，你猜他记了什么。”
几人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夏昭往前翻了翻，翻过第1回 ，前面依然是某种记录。
她随意打开一页，上面依然是老巫祝不怎么好辨认的字迹，但她试着半蒙半猜念了出来：“27年中秋，过节杀猪。五头猪，跑了一头。阿勒不行，动手太粗，把猪的衣服都划破了，不能穿了，本来能给小琪一条新裙子的，下次带阿豪去好了。”
“拢共收获三身衣服，小刀、绳子、罐头……”
这部分是记录他们的收获，夏昭扫了一眼略过，继续往后念，“他们身上还是有那些奇怪的方壳壳，还没搞清楚怎么用。下次可能要留头活猪，让他说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宁檬眼睛一亮：“果然！他们就是强盗村！他们一直把外来者当做猎物！”
黑龙小声嘀咕：“但、但是他们对桂神的信仰也很早哦。”
“是这片地方很早出现了对桂神的信仰，可未必就是现在的这群村人。”夏昭随意翻了翻前面的书页，“前面的这些记录里，他一个字都没提到桂神，倒是有些地方写了……”
夏昭停下了其中一页，“这里，他写了要把什么东西献给乌罗死神。”
黑龙微微睁大眼：“啊？啊……”
她陷入了某种沉思，“桂神，死神……会不会跟我们的隐藏任务有关？”
金皮特问她：“什么隐藏任务？”
“就是……”黑龙下意识要回答，然后猛地清醒过来，警惕地后退一步，“我为什么告诉你！”
她寻求夏昭的意见，“大佬我们要告诉他吗？”
“可以说。”夏昭满不在乎地随口回答，“我们激活了个隐藏任务，要我们找到这里的神明的真身。”
她这么说完，在场几人神色都变了变，显然，他们也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这是个有神存在的世界，但只有唯一的神明。说出祂的尊名祈求，献上跪拜与鲜血，祂会允许你离开。”
“又发现隐藏任务了？”晏名看夏昭的眼神肃然起敬，“不愧是麦当当侠。”
“那这个乌罗死神，是我们在桂神之后，发现的第二个神名了，祂会是隐藏任务的答案吗？”
夏昭双手插兜：“我觉得不会。”
“但你们也可以试试，反正试试也不亏什么。”
黑龙坚定地站在夏昭这边：“大佬你说不会，那我也觉得不会。”
“乌罗死神看起来是老巫祝他们的原始信仰，应该是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如果背后的神明真的是他，那完全没必要还留着桂神的痕迹，可以让祂的信徒，完完整整地清除上一个信仰存在的痕迹。”
黑龙一旦从专业角度分析，就能说得头头是道，“古往今来，大多数要藏身在其他神灵背后的信仰，要么是有些诡异，是世人不容的邪丨教，要么就是……名声还不够大，只报出自己的神名没有威慑，需要借点别人的光。”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神灵会在其他信仰中有对应分身——有时候就是信徒为了扩大自家宗教影响力，告诉世人祂也是XX神。”
“会不会，是有人趁着桂神的原始信仰没落，新神乌罗死神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抢夺了对方的信徒，接着桂□□号，发展自己的势力？”
她有些兴奋，“祂其实不是桂神，也不是乌罗死神，祂和外来者一样，是外来的神明，祂取代的，是这里神明的位置！”
晏名眼中带上几分茫然，诚实地说：“没听懂。”
“意思是有人鸠占鹊巢，打着桂□□号做事，但却不是桂神。”夏昭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她看向金皮特，“然后我要问你第二个问题。”
金皮特笑了笑：“什么？”
“我都有点期待了。”
夏昭问他：“给你这些情报的玩家，是杀死了D级NPC才活着通关副本的吗？”
金皮特眯起眼，他哼笑一声：“不是。”
“他们输了。”
“啊？”晏名震惊地看他，“那他怎么出去的？”
“他有抽到的救命道具。”金皮特神色淡然，“濒死的时候会自动使用，当做通关失败把他送出副本。”
“当然，通关失败，他的副本倒计时就不会刷新，不管伤势如何，他都还得再进一次副本。”
金皮特遗憾地耸了耸肩，“他那样半死不活地进去，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很遗憾，我永远地失去了一位亲爱的乙方。”
黑龙张了张嘴，低下头沉默着没有吭声。
她又一次伸手握住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什么话都没有说。
“所以，你并不确定赢过那个D级NPC就能通关？”宁檬面色不善，“你又在骗人！”
“这是合理推测。”金皮特撑着脑袋，没有半点心虚，“你一向喜欢在副本里胡闹，应该也做过不少不管解谜暴力通关的事吧？”
“什么意思？”宁檬眯起眼，“你想质疑我的智商，说我是只靠拳头的野蛮人吗？”
她举起拳头，“别小看我，我有的是手腕和力量。”
金皮特嗤笑一声：“我是想说，除了正常通关方法，很多副本都有暴力通关法——杀掉D级NPC显然也是其中一种。”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
“当然了，我只是因为看这里有个免费打手在，才会做出这样的提议，否则平常我会更加谨慎的。”
晏名左看右看，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免费打手不会是说我吧？”
黑龙小声嘀咕：“总不能是说我吧？”
夏昭没在意他们的争吵，她轻轻点头：“没杀掉就对了。”
金皮特饶有兴致地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现在有了这个隐藏任务，我们当然不用非得挑战D级NPC……”
夏昭随口说：“赢不了的。”
“虽然我也觉得他的计划很鲁莽。”晏名比了个健美姿势，试图展示力量，“但我其实跟D级NPC也能掰掰手腕的！”
夏昭笑了一声：“那你能对付的是一般的D级NPC，还是无论多强的D级NPC都能对付？”
“呃。”晏名伸手挠了挠头，“好吧，其实也不好说。我在D级副本里也得当心，而且NPC也会受限于自己的身份，神明NPC，显然是拥有非自然力量，最强的那一类。”
他诚实地说，“我确实不一定能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祂一定是最强的D级NPC。”夏昭伸出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已经猜到了祂是谁，但我不想给祂磕头，也不想给祂血。”
她诚恳地说，“我打算去作一下死。”
宁檬愣了一下，她好笑地摇摇头：“这一般是我要干的事。”
“但我也不想带你们一块死。”夏昭看向他们，“这样吧，我把我猜到的名字告诉你们，你们正好可以验证一下。”
“如果对了，就能通关离开。”金皮特眸光微闪，“你确定吗？”
夏昭笑了笑：“祂就藏在‘桂神’里面，你想想，桂神能拆出什么眼熟的名字？”
“桂神……”晏名仰起头，“木土土……”
夏昭哑然失笑，她说：“是主神。”
众人一愣，连鹿管家都看过来。
夏昭眯起眼：“我听到描述就猜到了——‘唯一的神明’。”
“主神也不是第一次在副本中刷存在感，趁机宣传自己的信仰了。”
她撇了撇嘴嫌弃，“自恋狂。”
反正她也没打算从正常渠道通关，所以绝对不会给他磕头，但其他人……
虽然她也不想看其他人给他磕头，但要离开也是他们的自由。
几人都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最后金皮特点了点头：“这很有可能就是正确答案。”
夏昭靠在门板上：“那你还不走？”
金皮特似笑非笑：“我想先听听你的计划，再考虑要不要走。”
“要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乙方，我的命有一半攥在你那，我需要评估一下你的计划。”
“哦——”夏昭歪头，看向黑龙，“你也不走吗？”
“啊？我、我啊？”黑龙有些迟疑，她低下头，“我、我没什么本事，其实应该走的，不然留下来也是拖后腿。”
“但我总觉得现在走有点不够义气。”
金皮特凉凉开口：“现在要面子，一会儿死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你闭嘴！”宁檬瞪他一眼，“我是不打算走，我还没搞清楚这个村子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胡闹的事我一个人也常干，跟你一起胡闹，问题也不大。”
晏名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
夏昭打断了他：“好了你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个笨蛋，你是不会放弃这种多管闲事的机会的。”
晏名：“……”
夏昭头疼地揉了揉脑袋：“真是没想到，居然一个人都没走。”
金皮特撑着脑袋，凉凉开口：“只要你愿意撕毁跟我的合约，我马上就走。”
“那你想得美。”夏昭笑嘻嘻开口，“要是万一我死定了，我还等着你给我分摊一半伤害呢。”
她朝几人勾勾手指，示意他们凑近，终于开始分享自己的计划，“我打算逼神明现身。”
晏名眨眨眼：“怎么逼？”
“之前我装了次鬼，这次打算装神。”夏昭哼哼笑起来，“我一会儿把桂枝插门口，明天就让他们吹吹打打，把我送去给桂神。”
她指了指地上的阿金，“哦对，这家伙也得放出去，我之前给了他一点暗示，说我已经被桂神选中了，到时候他会配合演出的。”
黑龙肃然起敬：“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啊！”
夏昭脸上笑意不减：“我打算装桂神。”
“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老巫祝，露出微笑，“那他弄醒吧。”
“看看他是想当我们的同伴，还是想被做掉。”
“可能没用哦。”宁檬撇了撇嘴，“他嘴巴还挺硬的。”
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配合地给了老巫祝一脚，试图把他踹醒。
“请让我来吧。”鹿管家微笑着俯身行礼，在老巫祝面前蹲下，他宽阔的背影挡住了大家的视线，没人看见他做了什么，但很快老巫祝发出了一声惨叫，挣扎着醒了过来。
鹿管家按住他，带着一丝不苟的微笑扭头：“他醒了，小姐。”
夏昭微微点头，对着金皮特和晏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往后退退，给自己让个座位——桂房简陋，根本没有座椅，能坐的只有这张床了。
夏昭坐下，耐心等待老巫祝醒来。
老巫祝一脸戒备地想看四周，看清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宁檬以后，瞬间变了脸色破口大骂：“你这个该被吊死的猪猡！啊！”
“这位老先生，请注意措辞。”鹿管家微笑着把他的脑袋按在地面，老巫祝吃不住力发出一声惨叫，含糊不清地发出一连串咒骂。
夏昭撑着脑袋，随手把老巫祝的册子扔到他面前。
老巫祝的咒骂停了片刻，他艰难地抬起眼，问她：“你看了？”
他冷笑一声，“这是神言，你能看懂吗？该死的外来者，我是不会给你们解读的！”
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以为夏昭他们是要让他解读自己的笔记。
夏昭笑了笑：“看这本东西确实需要一些想象力，毕竟你的字确实写的比较抱歉。”
“不可能！”老巫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很快反应过来，觉得她在虚张声势，“这是桂神赐下的神言，和我自己的密文结合的……”
“噗。”夏昭没忍住笑了一声，“是你学得不到家，看不懂全部桂神的文字，所以不会的部分就自己乱写了。”
“不出意外的话，只有你自己才看得懂，所以才叫密文吧？”
夏昭微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惜我很有想象力。”
“前半部分是强盗日记，记录了你们这个村子，如果劫杀外来者，从他们手中抢夺这里见不到的珍稀资源。”
老巫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惶恐，他奋力挣动起来：“你、你……你居然真的……”
夏昭撑着下巴问他：“我有点好奇的是，你们应该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吧？那个时候你们会留有死后的记忆吗？和现在一样？”
老巫祝脸色变了几变，他闭上眼：“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宁檬摊开手：“你看，我就说了。”
“真的什么都不说吗？”夏昭有些遗憾，“本来我还打算跟你交换情报呢。”
她笑眯眯地说，“地下祭坛壁画上，最后一副画上那些字，其实你没有完全看懂，对吧？”
老巫祝紧闭的双眼颤了颤，他没有吭声。
“哎。”夏昭遗憾地叹了口气，“你没太看懂，所以一开始，你并不打算进行这个祭祀仪式。”
“只是后来，你们尝试了各种办法，桂神依然无动于衷，你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尝试了这个仪式。”
老巫祝的手指慢慢攥紧，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就是不吭声。
夏昭像是拿他没办法一样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配合……”
她语气轻快地话锋一转，“我只好免费大放送了。”
“我今天心情不错，就免费告诉你，壁画上到底写了什么吧？”
“什么？”老巫祝错愕地睁开了眼。
他还没来得及重新装作不在意，夏昭已经开了口：“你猜对了大致的意思，但错了一个关键词——桂神在桂村人眼中是母亲神一样的存在，所以桂村嫁女，带新娘去桂神面前是接受赐福，而拿着桂枝的姑娘，是要带着故土的纪念远嫁。”
她哼笑一声，“大概是那块隐约有个人形的石头看不出性别，你才误会了，以为那是献给桂神的新娘。”
“哎……”她笑眯眯地点评，“愚蠢。”
“你根本不懂桂村的信仰，你其实根本不是桂村人吧？”
老巫祝变了脸色，他怒骂：“我当然是桂村人！我是桂村的巫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又没关系。”夏昭指了指周围的人，“今天在这的都是外来者，有没有你的村民，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
“你根本不是桂村人，啊，也不该这么说，应该说……你们根本不是最初的桂村人。”
她弯下腰，盯着他浑浊苍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真正的桂村人，在地下祭坛。”
“他们变成了白骨，被摆在那些壁画旁边。”
“这也是你们的仪式感吗？曾经的桂村人每发生什么大事，就增添一副新的壁画，而桂村嫁女之后的白骨累累，就是桂村最后的大事——他们被灭村了。”
“你们把他们杀光了，然后取而代之。”
“不是、不是！”老巫祝明显有了动摇，但他依然嘴硬没有承认，“我们就是桂村人！”
“是吗？”夏昭笑了笑，“那你敢对着桂神发誓吗？然后对着已经被你们抛起的神明……乌罗死神发誓吗？”
老巫祝骤然变了脸色，他嗫嚅着，最终还是没能给出一个坚定有力的誓言。
夏昭低声说：“现在，告诉我吧。”
“在你的记录里，某一天开始，你从第1回 开始重新记载。”
“再也没有提起过曾经信仰的乌罗死神，装作桂神虔诚的信徒，对外来者的态度也大大改变……”
“告诉我吧，老巫祝，是什么让你改变的？”
老巫祝苍白着脸，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夏昭低声说：“是桂神苏醒了吗？”
“啊——”老巫祝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地惨叫，害怕地蜷缩成了一团。
第75章 现身
老巫祝似乎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他抱住了头，面色苍白：“你、你胆敢随意念出神的尊名……”
“你们平常也念啊。”宁檬挑眉，“桂神桂神桂神, 有什么不能念的？”
她意识到老巫祝有些慌了，也跟着添了把火，“更何况我们又没对桂神做什么坏事，你们倒是值得心虚。”
夏昭指着他的记录册：“你的记录上, 前后两部分的情绪完全不同。”
“最初你们非常期待外来者来的那一天，没有任何负面情绪，你们甚至称他们为‘猪’。”
“我猜，那个时候的外来者并不会取代原有的村民，他们只是单纯地以自己的身份降临到这个村庄。”
她注视着老巫祝。
他那本厚厚的记录可以当做线索，也可以当成这个副本的经营日志，最初这里是个粗糙的F级副本，外来者，也就是玩家，一旦进入副本就会被副本中的NPC当做怪物狩猎。
是相当简单粗暴, 危险但直接的副本，和夏昭去过的前两个副本风格差别很大。
从老巫祝记录的厚度来看, 这个副本已经存在很久了, 夏昭合理猜测，这是主神副本最早期的副本之一。
这样简单粗暴的F级副本死亡率极高, 但应该拿不到多少激励积分，所以副本升级很慢。
或者说……
夏昭垂下眼, 如果更恶劣地猜一下, 那就是主神故意留下了这样一个简单粗暴的副本，用来处理一些他不喜欢的问题玩家。
这个副本升级成了E级副本以后, 主神才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建——他没有改变副本内NPC的认知，只改变了副本的背景，增添了一位D级的神明。
在村民们的认知中，就是曾经消失的村落的守护神，又再次复苏了。
很显然，惶恐的村民们觉得祂是为了复仇而来。
老巫祝沉默地坐在原地，他忽然吐出一口气，没什么好气地说：“你想问我们怎么回事，可我们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捧起挂在胸前的碎骨，“你说得对，我们不是这里的原住民，我们信仰着乌罗死神，是活在生死边缘的罪民。”
宁檬翻了个白眼：“靠打劫为生的亡命徒，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老巫祝不甘示弱地反击：“毫无信仰的外来者，你懂什么！”
宁檬还要继续说话，金皮特懒洋洋打断她：“拜托，这位小姐，你能不能稍微忍忍？他好不容易才肯开口，就算为了大家，你把嘴闭上，之后一起算打他一顿行不行？”
宁檬：“……”
她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吭声了。
金皮特朝老巫祝抬了抬手：“继续说吧，老先生。”
“呸！”老巫祝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原来你也是外来者！可恨我居然没看出来，我就应该早早把你吊死！”
金皮特：“……”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微微吐出一口气，含笑扭头对夏昭说，“要不然还是把他杀了吧？”
“呵。”宁檬冷笑一声。
老巫祝梗着脖子，盯着夏昭：“你知道多少了？那些壁画，你都看懂了？”
“基本上。”夏昭肯定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才确定，你们不是桂村最初的原住民。”
“哼，确实。”老巫祝终于不再隐瞒，“桂村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土地肥沃，四季无害，真是让人羡慕。”
他像是终于接受了夏昭的说话，挣扎着坐起来，搭着膝盖说，“母亲神吗？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桂神确实像个溺爱的母亲，所以才养出了那么不堪一击又脆弱的孩子。”
他扯出一个笑，一口白牙明晃晃的，让他像只人形的野兽，“和他们的神相比，我们信仰的乌罗死神更像个严苛的父亲——因为无论受了多少伤，我们都能一次次死而复生，是死神庇护着我们。”
“祂让我们想要什么，都用双手去争取。”
他们活在未开化之地，骨子里流淌的还是野蛮的血。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很奇怪，原本富庶的桂村土地种不出任何东西，一旦走远一点又会遇上奇怪的大雾把人送回原地……”
夏昭表情古怪，听这么描述，你们像是走到了副本边缘，撞上空气墙了。
老巫祝阴恻恻地瞥了他们一眼：“但我们发现，这个村子有特殊的猎物。”
“哈！”晏名都被他气笑了，“合着你们把外来者当做大自然的馈赠啊？”
“不然呢？”老巫祝反问他，“如果有一些弱小却富有的家伙出现在你面前，你难道不会想要取代他，拥有那些财富吗？”
晏名还没回答，金皮特先说：“当然不会。”
晏名怀疑地看他：“啊？”
金皮特微笑着说：“武力抢夺多野蛮啊，现在是文明社会了，还是签合同比较好，对双方都好。”
夏昭撑着下巴：“看起来，虽然你们不能种地，也出不去，但你们过得相当愉快啊。”
“悬首石那儿相当热闹，几乎没什么空位吧？”
“嘿嘿。”老巫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念，“那可真是段好日子啊，他们会带来各种新鲜又有趣的食物、工具，甚至为了活命，他们还会试图给予我们知识。”
他沙哑地笑了笑，“当然，最终我们还是会让他们去死的。”
“我们几乎没有空手而归的日子，即便偶尔死了几个同伴，在乌罗死神的庇护下，他们也会沿着河水从地府归来。”
夏昭煞有介事地说：“一般故事说到这儿，就要有一个‘可惜好景不长’了。”
老巫祝沉默下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用另一只手按住，两只干枯瘦削的手交叠，他深吸一口气说：“对。”
“就像你说的那样，某一天，祂复苏了。”
老巫祝的嘴唇也在颤抖，低下头，像是习惯性藏住自己的怨恨，“祂一定是要为死去的信徒复仇。”
黑龙好奇地问：“那，那你们信仰的神明呢？乌罗死神没能帮上你们吗？”
“祂当然庇护着我们！”老巫祝大声反驳，“所以我们才能一次次复活！只是可恶的……”
他似乎还有畏惧，没敢明着咒骂桂神，只是生硬地改口，“那位神明也意识到了，对付我们这样的不死之身，普通的办法没有效果，所以祂选择了协助外来者。”
“祂利用自己的神力，让外来者取代村民的身份，不让我们察觉。而被外来者取代身份的村民一旦被杀死，就会失去乌罗死神的庇护，真正的死亡。”
黑龙偷偷看了其他人一眼，继续问：“那……如果不杀掉他们呢？”
“你们想要自己人活，不杀掉那些外来者不就好了？”
老巫祝愣了愣，他下意识反驳：“那他们就会把我们杀光！”
“其实不一定。”黑龙嘀咕一声，“任务又没说要把你们杀光，只是要找到出去的办法……”
“说不定，你们不杀掉那个外来者，等他走了，村民也会回来。”
老巫祝没怎么听懂，但他还是反驳：“胡说！不可能！我们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哼。”金皮特冷笑一声，“他们骨子里就是暴徒，宁愿当加害者也不会当受害者的。”
夏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些村民会死而复生，并不是因为什么“乌罗死神”，只是因为他们是副本里的NPC。而这个副本比较特殊，它不会清除NPC上一轮游戏的记忆，所以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神迹。
怪不得隐藏任务说，这里只有唯一的神明。
“哼。”老巫祝把头扭到一边，“随你们怎么说，这就是我们的做法。”
夏昭撑着下巴问：“所以你们怕了，就不敢提乌罗死神了？”
“不。”老巫祝眸光闪动，“我们不会放弃原初的信仰，只是为了活下去。”
“我们想要平息那位神明的怒火，让祂觉得一切都和以前的桂村一样，他们给予祂的信仰我们也能做到。”
“我解读那些壁画上的文字，模仿过去的仪式，一切都是为了取悦那位神明。”
夏昭无情地说：“结果还解读错了。”
老巫祝：“……”
夏昭笑了笑：“我说，凭你们的脾气，难道不应该选择直接把桂神做掉吗？”
她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老巫祝冷笑一声：“我不记得任何有关桂神的记忆，但我肯定，我们见过祂。”
“祂和乌罗死神不同，这里是祂的地盘，祂真切地展露过真身，展示过神的威能，我能肯定！”
夏昭点点头：“意思就是打不过。”
宁檬笑了一声：“这么简单的事，说那么长一串。”
老巫祝脸色铁青。
夏昭在他发怒之前开口：“打个商量吧。”
她跳下床，在老巫祝面前蹲下，“你就当这一轮你们已经输了，配合我们的计划行动。”
老巫祝眯起眼：“你有什么计划？”
夏昭比划了一下脖子，轻巧地说：“我打算把那位神明引出来，然后结束一切。”
她想了想，“你就当是我要弑神好了。”
老巫祝震惊地微微后仰，眼中怀疑的光芒闪动，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你们不是桂神的使者吗？”
夏昭笑了一声：“我们像吗？”
“是桂神把你们召唤来的！”老巫祝下意识回答，“祂隐藏了你们的身份，祂在庇护你们……”
夏昭轻轻摇头：“可我们原本在个没有生命危险的好地方，是祂把我们找来送死的。”
“其实你也不必管我们的理由。”
夏昭轻笑着歪了歪头，“反正你们又不是真的崇敬桂神。那么多次的轮回，也不差着一次了，帮我们一次试试，就算最后发现是被骗了，也不算多么惨重的代价吧？”
老巫祝沉默着，只有眼中的光芒闪烁。
他像一节即将燃尽的烛火，仅剩的烛光摇曳，想要照清面前的谜团。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老巫祝冷冷开口，“我永远不会相信外来者。”
“但你说得对，比起装待宰的羔羊，我们还是更擅长拿起刀，用双手夺取我们想要的一切。”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装不知道，明天正常举行仪式，记得给被选中的新娘准备盛装。”夏昭站起来，鹿管家体贴地走到门口，为老巫祝打开了门。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达成共识，您可以离开了。”
老巫祝深深看他一眼，站起来活动着筋骨——他显然还是受了点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他恶狠狠瞪了宁檬一眼，宁檬吹着口哨把头扭到一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老巫祝走到门口，和鹿管家擦身而过时，鹿管家突然出声：“请稍等。”
老巫祝身体一顿，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冷眼看他：“怎么，反悔了？”
鹿管家笑意温和：“您忘了东西。”
他单手提着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的阿金，“请把他也带走吧。”
“没用的东西。”老巫祝面色不善，扬起手“啪啪”给了阿金两个大嘴巴子。
“啊！”
他这两巴掌丝毫没有收力，阿金惨叫一声，惊魂未定地睁开眼，还没看清场景，就被老巫祝拉了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被拉着走。
“啊、啊……巫祝！”阿金还没完全清醒，他哆哆嗦嗦地说，“巫祝，小麦看见桂神了，她、她说她被选中了！”
老巫祝脚步一顿，回过头眯起眼看向屋内的几人。
晏名身上还松松垮垮挂着嫁衣，几个女孩都穿着自己的衣服……
阿金也要跟着回头，老巫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扇得他脑袋发晕：“别看！”
“走！”
……
他们两人走远后，宁檬幽幽开口：“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只是没找到机会。”
“当然。”夏昭回过头，“我们已经是一伙的了。”
宁檬指着站在门口的鹿管家：“他到底是谁啊？玩家吗？这个副本不是只有五个玩家？你们不知道吗？”
她警惕地往后一步，“咱们中不会也有一个间谍混进来了吧？碟中碟中谍？”
“嗯——”金皮特深深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想问。”
宁檬一愣，像是觉得荒唐：“哈？你也不知道？”
“对啊。”金皮特撑着侧脸，“只是我不想表现得特别大惊小怪，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所以我没问。”
他看向夏昭，“可以的话，能为我们解释一下吗？你们出去一趟，怎么带回来一位……和这个副本格格不入的男士。”
夏昭踮起脚尖搭着鹿管家的肩膀：“晏名应该还记得他吧？”
晏名抽了抽嘴角：“当然记得……”
“我其实刚刚就想问了，但一转眼忘了。”
夏昭慈爱地看着他：“很正常嘛，你不是经常脑子里只能想一件事。”
“对啊，我……嗯？”晏名下意识点头附和，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啊你！”
“我召唤的NPC。”夏昭微笑为大家介绍鹿管家，“放心，和这个村里的NPC不一样。”
“召唤NPC？”宁檬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听起来也是很有意思的技能，啊，那能给NPC做漂亮小衣服吗？”
夏昭和鹿管家对视一眼。
鹿管家黑葡萄一样温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如果您想要的话。”
“仔细一看，他的比例真不错啊。”宁檬上下打量着鹿管家，“除了这种管家服，应该也很适合各种西装礼服……他的鹿脑袋也很特别，可以尝试德鲁伊，或者直接来点反差，重工机械、赛博废土感重一点的应该也很带感！”
鹿管家的耳朵轻轻晃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夏昭：“抱歉，我没太理解……”
夏昭：“她想给你做衣服，快说谢谢。”
鹿管家意外地站直了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弯腰行礼：“这可真是……感谢您的美意，小姐。”
“但我被主人照顾得很好，已经颇受优待了，太过贵重的礼物还是……”
夏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会花钱买的，不是让她白送。”
“在副本里遇见也是缘分，送你一套也没事。”宁檬对她眨眨眼，“不过得按照我的喜好来。”
“不好意思啦，我刚刚职业病犯了。”
她摸了摸口袋，抽出一卷卷尺，“既然都聊到这里，就量一量他的身体数据吧？”
夏昭打开手机：“加个联系方式，之后你可以把衣服寄给我。”
“好说好说。”宁檬咬着卷尺围着鹿管家转了一圈，轻轻吹了声口哨，“哇哦，黄金比例，这位管家你脱下衣服应该很有料啊。”
金皮特“啧”了一声：“女流氓。”
宁檬手上动作一顿，上下打量他，似笑非笑，轻声说：“细狗。”
金皮特：“……”
黑龙忙不迭掏出自己的手机：“大佬大佬，我也想加！这里没网，出去后我就加！”
金皮特瞥了晏名一眼：“你不去参加她们相亲相爱的游戏，跟大家一块加上好友吗？”
“嗯？”晏名撑着下巴，“我加过了啊，要加其他人的话……有需要我让麦当当侠推给我就行。”
夏昭头也不抬：“要介绍费哦。”
“啊？”晏名指了指自己，“咱们好歹那么熟了！”
夏昭点点头：“好吧，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可以先欠着。”
晏名又高兴起来：“你看，我跟她还挺熟的吧？”
金皮特神色复杂：“……呵呵。”
宁檬量完了身体数据，收起卷尺，似笑非笑看向金皮特，没忘记阴阳他一句：“哎呀，这下只有你一个人被孤立了。”
“我们之间不需要那样的关系了。”金皮特微笑着说，“我们已经有了其他更为紧密的联系——都说了我是她的乙方了。”
“哦对了。”夏昭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两张票，“你们对其他无限流副本有兴趣吗？不会死人的那种，而且还能刷新强制进入副本的倒计时。”
晏名张了张嘴：“你……”
他嘀咕一声，“你怎么又来推销啊！”
黑龙原本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这一个无限流副本都要了她的命了，但一听说能刷新时间间隔，她又狠狠地心动了。
但听起来，有点像骗人的……
不，不对，这是大佬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是……
她内心摇摆不定，偷瞄了眼宁檬。
“还有其他无限流副本？”宁檬有些意外，“那，我们去到其他无限流副本，会变回普通人吗？”
“当然不会。”夏昭笑了笑，“积分商城不通用，但是技能、道具都是可以带进去的。”
“那个副本的老板，和主神稍微有点不对付，所以让我来挖角一些新玩家，我们开出的条件就是——保证不会死人。”
“怎么样？”
晏名张了张嘴，试图劝阻：“不是……那个……”
夏昭看他：“你不是亲自去过了吗？还交到朋友了。你可以替我做证的吧？来自守序者组织的晏名同志。”
晏名：“……”
他表情纠结，但还是如实说，“是没有死人，也没有那么危险。”
“我找老袁帮忙写完报告，交给组织内部分析了，他们也说，从这个副本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恶意。”
说到后面，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帮她打广告，赶紧改口，“但我也只去了一个副本，我能验证的只有校园新手副本！说不定就是用新手本让你放松警惕，后面再暗藏杀机呢！”
他告诫般看向两人，“不能掉以轻心！”
夏昭嘀咕一声：“……但我们现在也就这一个新手本。”
“啊？”晏名没听清。
“咳。”夏昭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我们第一个副本固定就是你去过的那个新手本，嘘——不要剧透。”
“我还想看她们能不能完成隐藏任务呢。”
晏名：“……”
他最后只能真诚地看向另外两人，“我们老大说了，所有副本，所有系统，无一例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轻易相信他们！”
夏昭笑了笑，没阻止他，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票：“你们自己选就好。”
金皮特站了起来：“我倒是很有兴趣。”
夏昭面无表情把他按了回去：“但我没邀请你。”
“喂喂，怎么这么无情？”金皮特不甘心地一屁股坐了回去，“难道你们还挑客人吗？”
“挑的。”夏昭居高临下地看他，“不好意思，我们副本里傻子不较多，把你这种家伙放进去，相当于把黄鼠狼塞进鸡窝。”
晏名认真点头：“确实，他们几个都有点……”
夏昭神色复杂地看他，其实最危险的还是你本人啊。
“好好好，我保证，不让他们签合同。”金皮特笑眯眯地举起双手，“给我发一张票嘛。”
夏昭怀疑地看他：“你那么积极干什么？”
“我想脱离这个副本啊。”金皮特诚实地说，“我欠了这破副本一个亿，怎么可能还得清？有机会跑路，傻子才在这留着。”
“哦——”夏昭盯紧了他的眼睛，“然后你不会打算去隔壁再骗个一个亿吧？”
金皮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怎么会。”
夏昭：“……”
他绝对是想。
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夏昭最终还是掏出一张票扔给他，眯起眼威胁：“你最好不要对其他玩家下手，不然……”
她把金皮特的脑袋一扭，对上晏名，“他们守序者组织不会放过你的，上一个为非作歹的家伙已经尸骨无存了。”
金皮特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他轻佻地亲了亲手中的门票，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通往诺亚方舟的船票。
黑龙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认真点点头：“我相信你！我、我也要！”
“这次过后，我、我也不想进主神的副本了，所以……到时候真有危险，我会用杀手锏的！”
她朝夏昭伸出手，抽走了那张门票。
“你跟那边的无限流老大有联系？”宁檬还在思索，“跟主神作对？是怎么个作对法啊？”
夏昭指了指自己：“靠我啊。”
“我到哪就搅黄一个副本，就算是主神，也会有点头疼的吧。”
宁檬一怔，忽然来了兴趣：“那到时候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行动？我跟你一起搅黄副本啊！最后让主神家关门大吉！”
金皮特笑了笑：“不过那时候，只剩下她背后的势力一家独大，会不会变成新的恶龙……啊，我说说而已。”
宁檬已经抽走了夏昭手中的门票：“别理他，我自己有数，说说你的具体计划吧。”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夜未眠的老巫祝几乎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屋门。
屋外，村长背着那把柴刀，也刚从屋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下头。
“走吧。”村长率先开口，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几个早起的村民注意到了他们，从两人的脸上感受到了某种即将大决战的气氛，纷纷扭头把其他人叫了起来。
众多村民一起聚在了广场，一排桂房门前，终于插着一枝桂枝。
“啊！”阿金发出一声惨叫，他扑过去拉着老巫祝，“是真的，小麦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被桂神选中了！”
“安静点！”老巫祝有些不耐烦，这家伙昨夜就已经缠着他絮絮叨叨翻来覆说这些，跟疯了一样。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村长已经开口：“去打开门。”
“既然桂神已经选中了新娘，那就去为祂把新娘迎接出来。”
村长这才回过神，跟着补充：“准备好的衣服呢？轿子呢？都备好。”
他虽然想装作一如既往，但喉咙还是显得有些干涩。
几扇门被同时打开，几个新娘被搀扶着带出桂房，几日未进水食，他们已经虚弱得快要昏迷了。
“再忍一忍。”有人低声鼓励，“桂神选中新娘了，马上就要结束了，回家就能吃饭了。”
有人似乎啜泣了一声，听着像是喜极而泣。
夏昭依然扮演着“小麦”，看着身边的人给她披上一件挂着流苏的华丽披肩，腰间围上一件外裙，身上还劈头盖脸落下不少花瓣，从香气来看，多半就是桂花。
她装作不胜柔弱的模样，被人抬上了轿子——说是轿子，实际上就像是张短腿桌子，让四个生强力壮的年轻男人帮忙扛着，一齐走向广场中的巨大桂树。
简陋轿子微微摇晃，夏昭抬起头，看向那棵巨大的桂树。
只是一个晚上，村长还没来得及向其他人纠正自己的谬误，其他村民依然觉得这是献给桂神的新娘。
当然，对于现在的桂村村民来说，真相倒也不重要。
轿子停在桂树前头，四个年轻人缓缓将载着新娘的轿子放下，略带紧张地在桂树面前跪下。
老巫祝扫了四周一圈，稍显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新娘已至——”
“请桂神降临——”
村民们紧张地跪伏在地，跟着附和：“请桂神降临——”
他们分明不是桂神的信徒，如今倒也装得像模像样。
另外几个新娘被人搀扶着，就缠在夏昭身后不远处，黑龙也昏睡摸鱼藏在里面。
天一亮，桂村村民呼朋唤友前来的时候，晏名和金皮特也悄悄混入了人群。
只有不太方便和村民打照面的宁檬，还藏在桂房后方的阴影里。
夏昭目光扫过桂树后的黑色影子，确认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巫祝的呼喊没有回应，他咽了咽口水，拔高音调，再次呼喊：“桂神——”
夏昭站了起来。
“啊！”她身边抬轿子的年轻男人吓了一跳，差点一个激灵直接滚出去。
“放肆！”老巫祝眼神闪动，装模作样地呼喝，“小麦，你在做什么，跪下！”
夏昭慢慢转身，微笑对他张开手：“你不是要找桂神吗？祂就在这呀。”
在场村民都变了脸色，匍匐在地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啊？”
“阿金说小麦疯了，不会真的……”
“桂神、桂神不会真的在吧？”
“安静！”村长拆下了身后的柴刀，怒喝一声，“跪好！”
一声下去，桂村居民纷纷低下脑袋，不敢再抬头。
老巫祝眸光闪动，他沉声问：“小麦，你看见桂神了？”
“你看不见吗？”夏昭笑了一声，她看着自己飞快进账的情绪值，满意地微微点头——果然还是骗的人多更方便啊。
她缓缓张开双手，笑道，“我就是桂神呀。”
“胡闹！”村长脸色一变，扛着柴刀就要走上来，夏昭忽然抬手，比了个中指。
老村长脚步一顿，迟疑着停在了原地——他还没忘了这个暗号。
夏昭维持着竖中指的手势，缓缓抬起了脚：“你不信吗？”
她往前一步，稳稳地踩在了虚空中。
人群再一次起了骚动，就连知道些许内幕的村长和老巫祝都变了脸色。
“不要慌张！”村长很快稳了下来，他想提醒其他村民，那些外来者很多也有这种捉摸不透的奇怪力量，但他想起和他们的约定，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夏昭一步步踩着虚空往上，走进了桂树巨大的树冠里，从她这个角度，就能看见藏在桂树后面，帮助夏昭浮空装神弄鬼的帮手——恶魔状态的林航航。
他正一脸认真地操纵夏昭的身体，尽量让她自然地一点点飘起来。
夏昭知道副本背景会限制NPC，所以在不清楚这个副本的背景之前，所以她优先召唤了扛枪的鹿管家。
等到确定了这个副本有超自然力量，她才把林航航也叫了过来。
夏昭转身在桂树上坐下，目光落下，扫过一张张表情各异的村民面孔。
“错啦，从一开始就错啦。”她轻轻摇头，“桂神不是娶亲，是嫁女。”
“罪孽深重的外来者们……”
“哦，我说的可不是被你们当做猪仔杀死的可怜人，我说的是你们，你们这些杀死我的子民，强占了他们的家园的外来者。”
林航航抬手，帮她召来了一点阴风营造气氛。
这一出演的很成功，夏昭的情绪值还差一点就要满了。
“够了！”村长面色不善，他往前一步，“……你到底要做什么？”
“嘘——”夏昭示意他噤声，低声说，“我要……”
她轻轻摇晃了一下桂枝。
这是她跟宁檬说好的暗号。
“轰”一声，巨大的火球再次轰到了桂树身上，故技重施，旧事重演。
也就在这一瞬间，夏昭的情绪值满了。
根系摇晃着从地面冲天而起，夏昭接着火光的掩盖，招呼了棕熊厨娘。
她扛着一把不比村长的柴刀小的斩骨刀，猛地一刀在桂树中央砍下：“喝！”
才凿了没几下，系统888已经兴奋地开口：“宿主，马上就能摸到副本核心了！”
夏昭却没它那么高兴，摇晃的桂树颤动间，她扶着树干仰头看向半空：“……神明差不多也该来了。”
主神要收集信仰点，所以才要用尽办法在副本里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不只是玩家，也许这些NPC也会给他提供信仰点，夏昭要假装桂神，取代主神的位置，代替他收下这些信仰，他不会不在意。
不过主神倒是比她想象中更沉得住气。
不过，现在再不来，夏昭就要离开副本了。
在E级副本里的D级NPC，她可不信这么好的机会，主神打算就这样放过。
天忽然暗了下来。
本来太阳刚刚升起，但这一瞬间，天空再次暗了下来，巨大的、圆盘一样的银月高悬，高高在上，俯视着世间的生灵。
桂树上的火一瞬间灭了，而桂树蠢蠢欲动的根系也被压制着缩回了地底。
夏昭似有所感，低低笑了一声：“原来你在那啊。”
高悬的月亮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宛如游戏建模一样的俊美宛如天神的男人缓缓降落。他双眸紧闭，银白长发随风而动，微微摇晃，随着他降落，那轮圆月逐渐缩小，被他背在了身后，成了一道光轮。
夏昭：“……”
好、会、装。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这家伙的脸有点眼熟。
好像是眼睛那部分，有点像……沈见琛？
那一丝微妙的熟悉感，让夏昭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棕熊厨娘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浑身的短毛都炸了开来，整个脑袋仿佛大了一圈，她紧张地把夏昭护在身后，低声问：“喂，丫头，你真的有对付D级NPC的办法吗？”
“你别管。”夏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挖你的。”
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军用匕首，轻轻颠了颠。
——她的情绪值满了，现在能够变身最强的小丑刺客。
“最强”这个描述没有具体成数值，夏昭还不知道这一招到底有多厉害。
正好，用你试试刀。
夏昭仰头，宁檬已经从屋后跳了出来，在巨大的连环火球中闪亮登场，所有攻击都朝着桂神飞去。
晏名大喝一声：“我上了啊！”
他踩着屋檐跳起来，手掌上闪过一串闪电，以不似常人的跳跃力，一下跃到了桂神……啊不，主神身后。
夏昭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动静，还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霹雳又啪啦啊。
夏昭低伏身体，忽然变成了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藏在火球的阴影下，飞速接近主神。
他刚刚躲过了晏名的攻击，就在他后退的路线上，夏昭的匕首已经从背后送进了他的心窝。
主神缓缓扭头，一张无悲无喜的脸上并无表情波动。
无形的气流鼓动，主神近身的夏昭和晏名都倒飞了出去。
桂树后蹿出一道身影，林航航一把捞住了夏昭，然后艰难地又拉了一把晏名。
夏昭脑袋倒挂，不甘心地亮出匕首：“虚假广告！什么最强啊！一刀下去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晏名欲言又止：“是小丑身份卡吗？”
“那张卡组织看过，也研究过，那好像是个文字游戏——最强的小丑刺客，也就是小丑刺客里最强的。”
夏昭：“……”
荒谬！
“开了！”棕熊厨娘大喝一声，“洞已经开了！丫头，捡完东西快走！”
主神缓缓看了过来。
第76章 有问题
棕熊厨娘一瞬间汗毛直立——实际上从她进这个副本开始, 就一直处于炸毛状态，随时警戒着四周。
她趁着桂树被主神压制，疯狂攻击树干, 终于挖到了副本核心，但也不出意外，成了主神的第一仇恨目标。
NPC之间等级分明，棕熊厨娘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主神身上的恐怖威压, 那是属于D级NPC，不，或许是更高级的恐惧！
祂或许比D级更高，在但E级副本里，祂必须将能力封印在D级。
“吼——”棕熊厨娘抬起了斩骨刀，准备见识见识主神的力量。
她猜自己多半会死，但所幸NPC并不怕死亡。
不过，在死之前……
棕熊厨娘发出低低的咆哮，一瞬间目露凶光，高高抬起了斩骨刀——要死也得还一刀！
半空中, 晏名几乎化作一道闪电，短刀轮转, 重重劈在主神身后的光轮上。
“轰！轰！轰！”
□□一枪一换弹, 宁檬和鹿管家两个远程站在桂树后，火力倾泻, 几乎覆盖了主神的身影。
但烟尘散去，俊美的神明依然毫发无损。
祂势不可挡, 无法抵御般降临在棕熊厨娘面前, 桂树上暗藏的高大身影一跃而起，狠狠一记重拳砸向主神。
祂灵巧地躲过了这一击, 林航航悄然跟上，从祂背后伸出恶魔尖爪——如果是一般NPC和玩家，这一击应该能贯穿它的心脏，但林航航只觉得爪子仿佛挠在什么以硬度见长的合金上，无法突破防御。
“喝！”棕熊厨娘落下了宽大的斩骨刀，哪怕是死之前也要狠狠给对面一点颜色看看。
主神轻巧地握住了那把刀。
棕熊厨娘青筋暴起，结实的双臂因为用力而不断颤抖，但依然无法撼动分毫。
祂像是故意展示自己的力量，要让她知道，人力和神力的区别。
然后夏昭的匕首再一次袭来。
这一次，和之前被轻巧当下的攻击不同，她终于将匕首送入了神明的心脏。
主神无喜无悲的脸上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祂像是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刺出的匕首——明明刚才，她的攻击还跟过家家一样。
“嘿嘿。”夏昭歪着脑袋从祂身后探出头，“我骗你的。”
“我刚刚没用技能。”
——她假装小丑身份卡的技能弱小不值一提，让所有人都招数尽出，假装把手里的底牌都亮了出来，就是为了铺垫这最后一击。
她微笑着抽出匕首，红色的血星星点点洒落，“看来神明也不是无敌的啊，只不过是比一般人更抗揍一点而已。”
主神缓缓回过头看她，仿佛并没有听懂她的话。
“我知道你在看。”夏昭相信，那位主神现在一定正透过系统404看着这里。
这个NPC是第一个以“主神”为名的NPC，祂对主神本人来说，一定是特殊。
还有她麦当当侠，对主神来说，肯定也相当特殊。
“狂妄。”主神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也让夏昭觉得莫名熟悉，像是某个电视剧里常用的某位配音演员。
这样优越的声线，说出这样中二的台词，倒是也不显得尴尬。
夏昭给祂留下的伤口飞速愈合，祂身后的圆月光芒大盛，祂仿佛裁决般宣告：“你会死在这里。”
“我不会。”夏昭笑得轻巧，轻轻往后一跃，副本核心触手可及，她笑着说，“我还没想死呢。”
众人都聚到她身边，晏名嘀咕一句：“可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像是在找死。”
金皮特悄无声息地站到他们身边，低声说：“那些村民一动不动。”
从主神现身的那一刻起，桂村的村民们全都跪伏在地，无论听见什么声响都不曾抬头。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太过安静了——他们更像是被静止了。
“每次，只要主神出现，他们的记忆都会消失。”金皮特眯起眼，“看来不是他们忘了发生了什么，是只要主神一出现，他们的时间就会进入暂停。”
宁檬扛着伞斜眼看他：“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你小子刚刚打架一下忙也没帮吧？”
金皮特微笑摊开手：“不好意思，我是智将。”
“这里已经有这么多莽夫了，总得有个军师吧？”
主神没看其他人，只看着夏昭：“你还没赢。”
祂拥有一定的智力，但显然不是主神本人，“你只是让我留了一点血。”
“这是刚开始。”夏昭仰起头，“副本里谁都会死的，不管人或神，玩家或NPC。”
“又或者是……监管者。”
她的刀尖对准他，“下次再见吧，总是我来你家连吃带拿也不太好，不如下次你也带上人来我家？”
主神没有回答，祂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夏昭的意思。
夏昭本来也不是完全说给祂听的，她是说给藏在祂背后的主神。
他一定正看着。
金皮特笑了一声：“听起来就是鸿门宴，我猜他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怎么会——”夏昭晃了晃脑袋，“下次来，我请客，请你去死。”
她笑得灿烂，正要伸手触碰副本核心，黑龙忽然深吸一口气说：“大佬，我准备好了！”
“啊？”夏昭有些震惊，措手不及地问，“现在啊？”
“我都耍完帅准备走人了。”
黑龙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感觉再不上场没机会了，就是现在！”
夏昭：“……”
她默默收回了手，“行吧，你用吧。”
——黑龙告诉她，她有个杀手锏。
为了方便夏昭安排行动，黑龙非常坦诚地把自己的杀手锏告诉了夏昭。
她有一个副作用很大的道具，一颗阴珠，是在上一个鬼城副本里拿到的，使用之后，能请附近最强大的鬼神上身。
但上身之后能不能操控对方，就得看自己的意志力是否坚定。
而且，阴珠越是使用，她身上的鬼气就越重，往后进入副本，那些神神鬼鬼的NPC第一时间就会找上她。
对于黑龙这种怕鬼也怕神，怕一切危险东西的家伙来说，这副作用已经相当要命了。
黑龙当时是跟夏昭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把她的杀手锏也安排进她的计划里，毕竟她也只有这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但夏昭却只让她“看着办”。
她说是，如果他们看起来完全打不过快死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不然的话……
就让她自己看着办，随意出不出手，也随意挑选出手的时机。
黑龙已经错过了好几个动手的好时机，但现在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遇到他们，如果不是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进主神的副本，那颗珠子大概还会被她在口袋里攥很久。
说不定、说不定到死的时候都来不及用。
黑龙的手微微颤抖，抬手把珠子塞进了嘴里，藏在舌头下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深入骨髓的寒意涌向她的四肢，让她整个人的体温都像是低了几度。
这不是错觉，她一张嘴，口中居然结了一片白霜，她哆哆嗦嗦地说：“神来——鬼来——”
她仰起头，看向半空中的主神，吐出一口气，“神来！”
牙齿咔咔作响，黑龙咬紧了牙关。
她知道，自己现在其实有点多此一举——刚刚差点都要结束了，根本不需要她动用这份力量。
所以，她不是没有办法、赶鸭子上架，才不得不用这份力量的。
她有的选，她只是想好了。
眼前闪过最后将这个东西塞到她手里的玩家面孔，她闭上眼，凭着感觉紧紧攥住了神明的灵体。
——她要请神。
主神脸色一变，瞬间感受到某种强大的吸力，祂来不及抵抗，下一瞬间直接从黑龙的身体里醒来。
祂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发生了什么改变。
祂平淡地说：“她操控不了我。”
“但我们可以很轻松地控制她。”金皮特顺手把黑龙捆了起来，“请神，也是困神。”
他扭头看向夏昭，“好了，她也耍完帅了，该走了吧？”
“我也不是纯让她耍个帅的，她当然是能帮上忙的。”夏昭从背包里取出绳子，示意自己的NPC们跟上，“本来想着这次走得匆忙，NPC就不带了。”
“现在还能慢慢挑。”
她笑眯眯地走过去，先把绳子系在了曾经给她塞过一个菜饼的少年阿永手上，想了想，又把小春也栓上了。
晏名跳起来：“哎，还有我奶奶……哦，不是，我说我那个身体的奶奶，孤寡老人看着挺让人难受的，也带走吧？”
宁檬神色微动：“既然这样，那把我这个身体的妈妈也带走吧。”
金皮特觉得好笑：“怎么还沾亲带故的？”
他双手插兜，“我那屋倒是没什么好人，不用带了，不过……”
他看向村长和老巫祝，“你确定不带他们两个？这副本明显就他们俩比较厉害。”
夏昭嫌弃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他们俩。”
她带回自己副本的NPC，只会让他们根据副本的背景更改些许设定，基本不会强行更改他们的性格。
但这两个家伙，如果不更改性格设定，她心里总是有点膈应。
虽然说偶尔副本里也需要一点反派角色——像是之前的夜校，反派教导主任还没找到合适的演员。
本来宋朔提议要找个现实演员的，但夏昭担心玩家恨意太高，直接在副本里对NPC大打出手，到时候真把人家演员打了。
这两个坏东西可能也有就业方向……
金皮特提醒她一句：“你拿走了不用也行，不然的话，可就留给主神了。”
夏昭瞬间抬起了头：“有道理啊。”
她改了主意，指挥鹿管家他们把所有人都系上，“统统带走，一个不留！我把他们拎回去看仓库看宿舍都不留给主神！”
金皮特欣慰地点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
主神被困在黑龙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她把所有人都栓了起来，然后拎着绳子的一头，重新爬上了树。
棕熊厨娘凿出的洞还在，夏昭伸手抱住了桂树，然后一把将副本核心抠了下来。
她笑着对半空中的主神说：“谢啦，我下次再来。”
她把那棵树也扛走了。
整个副本如同秋风扫落叶，除了刚刚因为黑龙离开副本，被强制驱逐出黑龙体内的主神，什么都没有留下。
……
“砰！”
隐蔽房间内，主神猛地拍了拍桌面，桌上的咖啡杯歪倒泼了一地，他手忙脚乱地伸手抢救键盘，忍不住愤怒地尖叫起来：“可恶可恶可恶！”
“她怎么还没死，她怎么还在蹦跶！系统！你找到她没有，给我找到她！”
系统404没有立刻回答，片刻之后，它才沮丧地开口：“抱歉，宿主，我还是没有找到她。”
“但是，她这次带着NPC来我们副本，我突然想到，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如法炮制？”
“哈。”主神重重靠进座椅里，“只有监管者能携带NPC，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也冒险进入她的副本？”
系统404试着提议：“我觉得现在或许是个好时机，她才刚刚起步，手中的NPC肯定没有我们多。”
“即使我们只用人海战术，都足够摧毁她的副本，而且她也说，她的副本不会死人。她还没有抛起蓝星传统的生杀观念，不敢在副本内杀人，趁现在，或许是……”
主神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告诫自己，又像是告诫系统：“不要心急。”
“她是故意的。”
“系统，你忘记了她是个多么狡猾的对手了吗？她在副本里欺骗‘主神’，用那张小丑卡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他有些咬牙切齿，“明明我是监管者，为什么抽卡系统还是完全随机，不受我控制的！怎么会让她拿到那张卡！”
系统404小声纠正：“她几乎没有抽卡，这似乎是她通过玩家交易得到的身份卡。”
“身份卡是由主系统发放的，我们也和玩家一样，只能看它的文字描述，对具体强度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呼。”主神伸手搓揉着自己的面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最近有些太急躁了。”
“我是说，她故意向我展示了能在我的副本里召唤她的NPC的本事，简直就像是特意提醒我，我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去她的副本里捣乱一样。”
他冷笑一声，“我可不会上当。”
“她可以在F级副本里藏一个E级NPC，而我只能携带F级NPC——她就打算用这份实力差杀死我。”
系统404有些迟疑：“她会在副本里杀人吗？”
“别小看她，系统。”主神闭上眼，“别忘了死了的小丑。”
“我们的‘麦当当侠’装出一副热心的不忍心杀人的好人模样，但实际上，她可是能和守序者联手，在现实中的杀人的狠人。”
系统404接受了他的说法，认真地应下：“我明白了宿主，我不会被她蛊惑的。”
“对。”主神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个气急攻心冒冒失失的蠢货，可能现在已经上钩了。”
“可惜，她还差了点火候。”
他放缓了语气，“她根本搞错了自己的长处，她既然有幸成为了监管者，和那些被迫要在副本内苦苦求生的玩家区分开来，那就应该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藏在暗处经营副本。”
“明明还这么弱小，她不该这么高调的跟我作对的。”
“你看，这么久了，她自己的副本才只公开了一个，而我花了这么多年，手下的副本已经不计其数。”
他低笑着安抚系统404，“不要慌张。”
“被拿走两个副本，几个NPC而已，她动摇不了我们的根本。我依然是蓝星最强大的监管者，这场游戏，我们会一直领先下去，直到拿到最终的胜利。”
系统404仿佛被鼓舞了，它认真点头：“我明白宿主，无论对手多么麻烦，我们自己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对，就是这么回事。”主神欣慰地点了点头，他问，“最近上面没有派新的系统下来吗？”
“暂时没有监测到。”系统404如实回答，“也有可能是这次来的家伙，比888聪明一点，懂得隐藏。”
“嗯。”主神应了一声，站起来，“好了，副本的事先告一段落，我该出去。”
……
夏昭脱离副本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面带微笑地倒进了自己的床铺里，得意洋洋地跟宋朔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乙方，来活了，你可以开始构思一个荒村背景的新故事了。”
宋朔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看手机，他飞快回复：“你回来了。”
“乡村背景我之前有过构思，有几个现成的备案可以给你看。”
“如果你现在想看的话，可以来观潮顶。”
夏昭有些意外——观潮顶是海市的一座小山，不算高，山顶很平，是个非常适合野营烧烤的露营地。
她记得今天他们聚餐不在那儿……
“卢小姐说今天有可能有流星雨，吵着要离场去海边占位子。”宋朔简洁地开口，“卢老先生宠女儿，就打算提前离场，还邀请了相熟的几家一起去观潮顶上看。”
“夏熠打算去凑热闹，他本来想让我带‘你’回去，但你回来了，我们也可以凑这个热闹。”
“我借口说带你换身衣服，正好可以带人来你家交接。你感兴趣吗？”
夏昭想了想：“好。”
片刻之后，宋朔的车停在了她家楼下。
夏昭换了身保暖的运动装，揣了个保温杯，脸上贴着面膜就下了楼。
宋朔：“……”
他盯着夏昭那张惨白的面膜脸，没忍住弯了弯嘴角，他问，“你就这么去？”
夏昭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嗯。”
“这叫松弛感。”
她往车里看了一眼，“已经完事了？”
她指的是替身演员。
“嗯。”宋朔点点头，“放心，不会暴露。”
“好。”夏昭上了车，宋朔才开：“有一个坏消息。”
夏昭竖起耳朵，显得兴致勃勃：“什么？”
宋朔面无表情地说：“沈见琛本来半路已经走了，不知道怎么，又突然说观潮顶见，他也打算去看流星雨。”
“哦——”夏昭侧目看他，“那有好消息吗？”
宋朔弯起嘴角：“卢先生给客人们准备了帐篷，夏熠给我们占了位置，沈见琛不跟我们一起。”
夏昭低笑一声：“那确实是个好消息。”
“不过你跟他见过吗？怎么那么讨厌他？”
“见过，他曾经想问我买剧本。”宋朔目光淡然，“没卖。”
夏昭竖起耳朵：“为什么？”
宋朔深深看她一眼：“我很贵。”
“他买不起。”
夏昭闷笑一声，她伸手按住面膜：“不行，还是有点失策，笑起来面膜容易掉。”
宋朔看着她，没由来觉得心情不错。
他手指轻轻搭着方向盘，低声问夏昭：“这次的副本……”
“你玩得开心吗？”
夏昭掰着指头说：“副本核心成功到手，挖角了几个不错的玩家，还有NPC被我一锅端，除了一个有点特殊的……”
“让主神又一次吃瘪了我很开心，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他的副本。”
夏昭目视前方，“哦对，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那个有点特殊的NPC，叫‘主神’。”
宋朔神色微动：“能具体描述一下吗？创作者在作品里，以自己的称呼命名的角色，总归会有些寄托感。”
“从这个角色身上，或许能找到关于现实中主神的线索。”
“嗯，我正要说呢。”夏昭扭头看向宋朔，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祂的脸这一部分，很像沈见琛。”
“然后嗓音用的是那个很有名的配音演员，还有下半张脸有点像上一辈的国民帅哥那谁……”
夏昭描述完，问他，“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宋朔垂下眼：“我只能看出主神应该很希望自己有那么完美。”
夏昭问他：“你觉得沈见琛可能是主神吗？”
宋朔笑了一声：“反正他肯定有问题。”
“我最近，稍微调查了一下他。”
“你知道未见科技是做社交APP起家的，他名下各家子公司，大部分都已经进入盈利期，除了一家游戏工作室。”
“哟。”夏昭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海市商业传奇新贵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那家公司已经开了四年了。”宋朔笑了笑，“但一款游戏都没推出。”
“项目没有盈利，这家游戏工作室里的员工工资却高得惊人。”
“外界传言，他是要一鸣惊人，做个跨时代的好游戏出来，但我打听到了一点消息——这个工作室其实已经做完了好几款游戏，但并不是市面上最能盈利的手游类型，反而有些小众，是恐怖向解谜类。”
“而每一款游戏，在测试完成，快要项目上线之前，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莫名停止开发。”
“哦对了——项目奖金照发。”
宋朔意有所指，“他像不像在做慈善？”
夏昭眯起了眼：“很有问题。”
她嘀咕一句，“但太有问题，反而让我觉得有点问题。”
宋朔笑了笑，示意她从储物箱里拿个pad出来：“我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他曾经停止开发的几个游戏，我已经玩过了，你可以试试。”
夏昭扫了眼图标，点开了一个公馆模样的软件。
洋楼、动物头的NPC、农神食子的那幅画。
她换了个姿势，像是随口提议：“今晚看流星的时候把沈见琛一脚踹下海怎么样？”
第77章 观潮顶
正好车在红绿灯前停下, 宋朔偏过头去看夏昭。
她正操纵手中的游戏角色，好奇地围着棕熊厨娘转圈，然后就被狂暴的棕熊扛起来塞进了嘴里。
她还笑了一声。
宋朔：“……”
他认真思索了片刻回答, “观潮顶没有监控。”
“但你是开玩笑的吧？”
“当然啦。”夏昭又操纵着屏幕上的小人死了一回，轻松地回答，“我怎么会在现实世界里动手——不过我打算给他一张邀请函。”
她不会亲自去给，这个任务就交给系统888。
她很期待, 沈见琛见到那张邀请函的反应。
屏幕上不断闪现Game Over，夏昭简直像是在尝试这个游戏的一百种死法。
即使不断失败，但她的表情也没什么烦躁，只是突然开口说：“没有恶魔哎。”
“嗯。”宋朔应了一声，“也对得上。”
“林航航是主神在失去夜校副本之后，才临时调去撒图努斯公馆的，所以最初……他应该没有安排这个NPC。”
“我说呢。”夏昭伸了个懒腰，“这家伙一个人是怎么做出这么多副本的，原来是特地搞了个工作室。”
“沈见琛是不久前才出现的海市新贵，他之前在哪啊？”
“江省。”宋朔显然调查了不少东西, “他之前在江省，学历不高, 做过平面模特做过销售还打过不少零工, 似乎很缺钱。几年前自己创业创办了未见科技，出品的社交软件一炮而红, 很受年轻人欢迎。”
“之后他的公司也飞快拓展，蔓延到了其他方面——游戏、连锁饮品、影视娱乐……哦对了, 最近他想拍那块地, 听说是想建个大型商场。”
“在那边？”夏昭有些意外，“那地方还挺偏的。”
几乎没人会在市中心建游乐园, 那块地够大而且临近市郊，比起商场，显然是建个大型公园、游乐园之类的更合适。
宋朔笑了笑：“他不止想要那一块地，他想要那一片地。建一个大型商超引来人流以后，他要在附近扩建商业区和居民区——大概是海市CBD他挤不进去，就打算自己拉动一片地区的商业价值。”
夏昭笑了一声：“他不是挤着呢吗？还特地搬进了我们公司对面。”
“看来这位沈总还真是野心勃勃，不容小觑……”
她嘀咕一句，“但我总觉得他是个草包。”
宋朔不明显地弯了下嘴角：“到了。”
他跟夏昭一块下了车，其他早到的客人已经三三两两聚成一团，依然端着高脚杯，轻笑着说话。
对他们来说，看看流星雨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聊聊天而已。
入夜后的山顶有些凉意，卢先生给懒得回去换衣服的客人们准备了更换的衣物和保暖衣物，不少人换上了保暖轻便的衣服，但也有坚持风度的客人依然穿着轻便。
比如某些明艳动人的女士，比如夏昭那花枝招展风骚外露的哥。
“哟——”夏熠西装革履，坚持没在轻薄西装外面搭建外套，胸口的宝石胸针闪闪发光。
他不知道为什么和沈见琛站在一起，一扭头瞥见宋朔，装作惊喜地开口：“宋朔可算回来了？哎呀，我远远看见你们两个都觉得登对，好一对……”
他余光瞥见夏昭，一瞬间卡了壳。
出席正式场合，宋朔也打扮得相当正式，哪怕他本身并不怎么喜欢抢风头，但脸和身材摆在那，怎么都相当显眼。
而他身边的夏昭也很显眼，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显眼。
她一身运动装，头发随意挽在脑后，一张脸白得吓人——哦，是贴了面膜。
无需多言，这铁定是他妹妹本尊。
沈见琛似笑非笑：“好一对？”
夏熠硬生生拐了个弯：“好一对具有反差感的小情侣——还没谈但我瞧着像，哈哈。”
他对着沈见琛假笑两声，飞快挪到他们俩身边，抽了抽嘴角看向夏昭，深吸一口气。
夏昭在他开口之前说：“想来就来了。”
夏熠噎住了。
他确实是想问这位祖宗怎么宴会不来，看流星雨又来了，没想到被预判了。
沈见琛慢了夏熠一步，也走到两人面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夏小姐，又见面了。”
“嗯。”夏昭应了一声，一反常态给了他一个笑脸。
沈见琛一怔，饶有兴致地问：“夏小姐心情很好？”
“好啊。”夏昭露出笑脸，“卸完妆一身轻松，还听到个好消息，当然心情好啦。”
她少见地起了话头，沈见琛有些意外，但还是配合地笑了笑：“好消息？”
夏昭指了指天空：“流星雨啊，不是说几百年难得一见吗？”
“夏小姐喜欢流星雨？”沈见琛走近两步，瞥了眼一脸震惊的夏熠和面无表情的宋朔，微笑把手中的热饮递给夏昭，“手冷吗？可以先捂一捂。”
他歉意地笑笑，“可惜是我喝过了的，不如去那边再拿一杯新的？”
夏昭点点头，跟他一起走了过去。
夏熠瞪大了眼没敢吱声，等他们俩走远之后，才轻轻给了宋朔一手肘：“喂，怎么个事？”
宋朔敷衍地说：“没什么。”
他猜到有了线索夏昭不会坐以待毙，因此也不算吃惊，不过……
他盯着沈见琛逐渐朝夏昭靠近的背影。
夏熠嘀咕着：“才这么一会儿，又发生什么了？怎么又是我没见过的全新版本了？”
他忽然大惊，“不会是夏昭耐心告罄，决定彻底解决沈见琛，直接把他一脚踹下观潮顶吧？”
宋朔深深看他一眼，忍不住想，不愧是兄妹，某种程度上，夏熠还真是挺了解她的。
“不会。”宋朔还是开口，“犯法的，她不会为了对付沈见琛把自己也送进牢里。”
“嗯。”夏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开玩笑呢。”
“不过你看着他俩……”
夏熠比划了一下，偷看宋朔的表情，“不会觉得不爽吗？”
“会啊。”宋朔平静地说，“我现在就很不爽。”
夏熠看着他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表情，诚实地说：“还真是看不太出来。”
“要不然你也跟上去吧。”宋朔忽然开口，“等看到沈见琛图谋不轨的时候，你就替夏昭一脚把他从观潮顶踹下去。”
“这里人这么多，救援及时，他不会死的，这个天顶多感冒。”
“到时候你就说失手，我猜沈见琛不至于非要告你。”
夏熠惊恐地瞪大了眼。
宋朔神色平静：“我在开玩笑，没听出来吗？”
夏熠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听着这么真呢？”
宋朔收回目光：“帐篷呢？你不是说替我们也占了一个？”
“在那。”夏熠指了指靠着屋子边的一堆工具，“卢先生那位千金，似乎是什么户外天文观测爱好者，出门露营更是家常便饭。”
“所以很不幸，他们准备的不是那种懒人一件打开式帐篷，是要自己亲手搭的。”
他诚恳地说，“我不会。”
宋朔上下打量他一遍：“不会？”
“好吧。”夏熠撩了撩自己的刘海，“我是觉得我打扮成这样撅着屁股在地上搭帐篷多少有点不雅观，就等你来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宋导你经常往那种犄角旮旯里跑，搭个帐篷不在话下吧？”
宋朔深深看他一眼：“跟过来，学。”
夏熠：“……”
他看了夏昭的背影一眼，这才愤愤跟上去，“你就不能爱屋及乌一下吗？”
另一边，沈见琛虽然不知道夏昭为什么突然态度改变，但他没有细问，很有绅士风度地帮她取了一杯热饮，转身递给她：“夏小姐……”
他没找到人。
疑惑的视线晃了一圈，才看见夏昭从垃圾桶边上走回来，对他招招手：“这儿呢。”
“面膜都干了，我刚去扔了。”
沈见琛扫过她的脸，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风度微笑，把热饮递给她：“夏小姐……你很放松。”
“嗯。”夏昭站到观潮顶边上，撑着栏杆往外看。
天空和海面都是一片深蓝，今夜难得能看得见星星，应当是个看流星的好时候。
观潮顶上灯火辉煌，映照着附近的海面，波光粼粼，一片碎金，更远处就更深邃，黑得模糊了天和海的边界。
她随口说：“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少人小时候光屁股都见过，熟悉得很。”
她像是才想起来沈见琛不是海市人，“哦对了，你不是海市长大的。”
“嗯。”沈见琛神色微动，笑得有一丝不自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但夏昭问了：“你是哪里人来着？”
沈见琛只好回答：“我是江省的。”
他看着面前的海面，自嘲笑了笑，“我不是富裕家庭出生，江省没有海，离开江省来海市之前，我都没见过海。”
“哦——”夏昭拉长了语调，笑嘻嘻地问，“那你会游泳吗？在海里游过泳吗？小心别掉下去啊。”
“呵呵。”沈见琛笑了笑，“夏小姐真会开玩笑。”
他见夏昭有兴趣，又多说了两句，“江省只有江，我以前住的地方就在江边，江和海，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
夏昭又问：“我听说你以前江省不是做科技的？”
沈见琛有些意外：“夏小姐了解过我？”
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对我没什么兴趣。”
“嗯，我原本以为你又是哪里跑来的富二代。”夏昭撑着下巴，“但我爸夸过你，他说你是白手起家的吃过不少苦，好像是做过销售又打过工……”
夏昭参考了一下“获得有钱老丈人赏识”的男频爽文开头套路，看起来非常有效，沈见琛脸上的笑都放松了不少。
她脸上笑意更浓，打算继续从他身上套点话，装作不怎么相信地说：“真的假的，那你怎么懂那些软件的？”
“哈哈。”沈见琛轻轻扭了扭领带，笑着说，“会懂软件的，是程序员、是工程师，但会赚钱的才是商人。”
“夏小姐，我只是会赚钱而已。”
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看到了商机。”
夏昭差点憋不住笑——这家伙还真是不经夸，再夸两句他都快飘了。
夏昭耐着性子听他吹牛，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了问他之前的事。
而沈见琛似乎是想起了，之前见到夏昭和一个骑摩托的年轻男人一块的事，刻意撸起了袖子，还投其所好地给自己年轻时候加了点叛逆精神。
夏昭安静听了一会儿，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说：“既然这样，那之前那块地的事，不然我们再聊聊？”
沈见琛一瞬间有些意外，他居然结巴了一下：“现、现在？”
他轻笑一声，指向海面，“夏小姐，良辰美景，今天就先不聊工作了吧？”
夏昭轻轻眨了下眼：“好啊。”
她低声说，“那你给我透个底吧，沈先生——你现在手上的现金还够吗？”
“租楼也花了不少吧，那片地要跟我合作，肯定不是你们的主营项目，你预算多少？打算给我投八位数还是九位数？不会小气吧啦，打算拿七位数糊弄我吧？”
她没让他转移话题，故意追问。
——现在的沈见琛和之前有很大区别。
之前两次见面，沈见琛都是冲着她来的，他表现得十分完美，也准备充分。
但晚上临时加的这一场，他的准备似乎并没有这么完美。
沈见琛短暂的慌乱了一瞬，但很快就笑了起来：“我当然会给个让您满意的数字，但也要看，您打算怎样合作。”
他浑身紧绷起来，看起来远没有刚刚那么游刃有余。
“哦——”夏昭正要往下说，沈见琛忽然笑了笑打断她：“不好意思，夏小姐稍等我一下，我失陪片刻。”
夏昭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撑着下巴眯起眼——果然还是不像。
她没等沈见琛回来，问完了自己想问的，就拐去了帐篷区找宋朔。
“嗨。”她找到宋朔的时候，他已经搭完了帐篷，去换了一身轻便的服装，在帐篷里打开了电脑。
夏昭有些意外：“你还带了电脑？”
宋朔笑了笑，示意她进来：“流星雨预计还有两个小时，要到凌晨，闲着也是闲着，作为一个优秀的乙方，我打算修饰一下以前的方案，好早点整理出来给你。”
“很好。”夏昭钻进了帐篷，深感欣慰地点头，“我去找沈见琛聊了聊，他似乎有点措手不及，虽然应对得还算体面，但他没说任何有用的，然后找机会去了卫生间。”
“我猜是去求援的。”
宋朔认真听着，把腿上的毯子分给她一半：“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主神本尊？”
“我猜不是。”夏昭笑了笑，“刚刚跟他短暂地聊了聊，我发现他——”
“相、当、自、恋。”
夏昭撑着下巴，“我还跟他聊起NPC‘主神’下半张脸像的那个老一辈男星，他不太了解。”
宋朔挑眉：“哦？”
夏昭拿了个垫子，舒舒服服地靠进了帐篷里：“游戏里主神给自己捏了张相当漂亮的脸，这应该是他理想中的外貌，看样子他对沈见琛的眼睛很满意。”
“而沈见琛本人……”
她轻轻笑了一声，“对自己的整张脸都很满意。”
宋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沈见琛更像是被真正的主神选中了，成为他行走在外的代言人。”
他思索片刻，“也对。”
“比起自己亲自出手，主神似乎一直更喜欢藏在幕后。”
夏昭喝了口饮料：“主神大概率没沈见琛那样的漂亮小脸蛋，而沈见琛白手起家的故事也要反过来，不是他慧眼识珠挑中了完美的投资项目，而是他被主神选中，成为了现在未见科技的沈总。”
宋朔神色微动，盯着夏昭。
夏昭轻松地笑了笑：“坏消息，他只是个傀儡，我们现在还是对真正的主神一无所知。”
“好消息，现在我不会蠢蠢欲动想把他从观潮顶一脚踹下去了。”
宋朔依然盯着夏昭。
夏昭眨眨眼：“怎么了？”
宋朔若有所思地问：“……漂亮脸蛋？”
夏昭：“……”
宋朔问她：“你觉得他长得……漂亮？”
夏昭正襟危坐：“我是说，从客观审美来说，他长得还行。”
宋朔挑眉，夏昭嘀咕，“但我早说了，可我觉得他是个草包。”
宋朔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夏昭凑过去看他的脸：“你不会不信吧？”
“没有。”宋朔瞥她一眼，“我把过去的几个项目发给你了，你要是没有满意的，给我更具体的需求，我再做新的。”
夏昭深深看他一眼：“小宋，你如果真的去公司上班当员工，会被压榨死的。”
“我说过了，对其他人我很贵。”宋朔抬眼，“改一个字都收钱。”
他盯着夏昭，“我不过是对……”
帐篷忽然被撩开了，夏熠哆哆嗦嗦地钻了进来：“不行，外面冻死我了，让我挤挤……”
两人齐刷刷扭头看他。
宋朔面无表情：“我不是教你搭好了帐篷吗？”
夏昭打量他：“你就不能把那中看不中用的衣服换了吗？真正的帅哥从不畏惧穿休闲装。”
“不要。”夏熠倔强地扬起下巴，“那套衣服跟我的发型不搭。”
夏昭：“……冻死你算了。”
“然后搭好的帐篷给咱爸妈了，他俩要两人空间，把我赶出来了。”夏熠抹了把辛酸泪，“我只好来投奔你俩……”
他低下头，忽然盯住了他们俩腿上的毯子，“不对啊。”
他指着宋朔一脸震惊，“你你你！”
他一把薅过宋朔，“我跟你说啊，你虽然是我柔弱不能自理的好兄弟，她虽然是我能毁天灭地的野蛮妹妹，但你也不能那什么啊！”
宋朔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什么？”
“你还问我什么？”夏熠指着那块毯子，痛心疾首地说，“你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盖一床被子！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盖一床被子是有点过火了。”宋朔平静地说，“所以我拿的毯子。”
夏熠瞪大眼：“是这个问题吗？”
“重点难道是这个问题吗？”
宋朔深深叹了口气：“你真的没别的地方去了吗？”
“海市你没有其他朋友了？”
他也需要两人空间。
“哦！”夏熠伸手捂住了心脏，哀嚎一声，“你攻击我！”
夏昭无情地说：“卢叔叔应该不至于就准备了几个帐篷，你嫌冷再搭一个吧。”
“走了，我带你去搭帐篷。”
夏熠缩了缩脖子：“我想起小时候你说要跟我一块玩然后把我指使得团团转的事了，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夏昭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也很怀念小时候啊，如果我还是小孩，就能骑着你让你给我搭帐篷了。”
她慈爱地看向夏熠，“孩子大了，也得给你留点面子了。”
夏熠：“……我有一个天才的想法。”
他看向宋朔，“你俩搭帐篷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儿。”
宋朔没动。
夏昭已经出去了，突然又回来，问夏熠：“沈见琛进帐篷没有？你看见他在哪个帐篷了吗？”
宋朔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钻出帐篷看她：“走吧，搭帐篷，给他也弄一个。”
夏熠不明所以：“进了，靠东面涯第二个帐篷就是他，你刚刚跟他聊什么了？他表情怪怪的。”
夏昭笑了笑，无情地把帐篷帘子落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了想，又把帘子撩开：“对了，我跟你说的……”
她话一顿。
夏熠正好在抖毯子，一脸舒服地靠在了夏昭原本的位置上，一张黑色邀请函正翻转着坠落。
夏昭和宋朔同时变了脸色，两人几乎一块动了，扑过去捏住了那张快要落到宋朔身上的邀请函。
“嗷——”夏熠发出一声惨叫。
两个人的重量同时压在他的腿上，他颤抖着伸出手指：“你俩要干嘛啊！”
身后有人闻声赶来，夏昭神色一动，抬手就把邀请函塞进了宋朔的胸口口袋。
宋朔动作一僵，夏昭已经转过身看向凑到帐篷口看热闹的人。
来人她认得，也算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那位对流星雨很感兴趣的卢小姐。
“昭昭！”卢小姐眼睛一亮，笑得甜美，“你回国以后我还没找你玩过呢，嘿嘿，宴会上也没来得及打招呼。”
她好奇地探头，“你们干什么呢那么大动静？”
“在玩游戏。”夏昭面不改色地胡扯。
卢小姐好奇地问：“什么游戏？”
夏昭回头看夏熠，在外人来的一瞬间，他又顽强端起了贵公子般的微笑。
她说：“玩的……压死夏熠的最后一个人？”
她给卢小姐挪了个位置，“你压吗？”
“啊？”夏熠惊恐地叫出了声。
第78章 线索
“噗。”卢小姐没忍住笑起来, 她轻轻摇头，“他看起来快不行了，快放过他吧。”
“不过我看你们的帐篷搭得不错……”
夏昭和她还算熟悉, 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她进来：“要不进来挤挤？”
卢小姐笑了一声，居然真的挤了进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挨着夏昭坐下来，看了看宋朔, 又重点看了看夏熠，笑着说，“你们几个关系还是这么好。”
“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吗？”夏昭歪了歪头，“我觉得我以前好像不跟他们一起玩。”
她注意到了卢小姐的视线，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夏熠一眼。
夏熠不明所以，既没察觉到卢小姐看他的眼神不对，也没察觉到他们俩刚刚又接住了毯子里掉出来的邀请函，救了他一回。
他挣扎着坐起来，龇牙咧嘴地往边上缩了缩, 将靠垫递给了卢小姐：“我看他俩多少有点臭味相投。”
卢小姐进了帐篷，但没把帘子放下来, 还时不时望向天空。
她收回目光, 随意和夏昭搭话：“据说以前还有人相信，天上流星雨, 就是地上有人死去呢。”
“我爸之前还信了这么老掉牙的说法，跟我说这么不吉利的东西干嘛还非要看……”
夏昭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然后, 他怎么信了？”
卢小姐哼笑一声：“我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颗星星。”
夏昭仰起头：“人这么多, 天上的星星够不够用啊。”
她余光瞥见沈见琛从帐篷里走出来，意有所指地说, “有神死了可能差不多。”
“嗯——”卢小姐闭着眼微微点头，“很多星体确实就是用神祇名字命名的，这么说也合理。”
她悄悄后仰，凑近夏昭身边，压低声音说，“沈见琛最近是不是围着你转啊？”
夏昭挑眉，稍微偏了偏脑袋。
卢小姐看了眼在场的两位男士，他俩配合地往另一边看去，给她们留出一点聊天的空间。
卢小姐低声说：“你当心点，他跟个交际花一样，见谁都示好，不是什么靠谱的人。我爸催婚催成那样，都没考虑他。”
“你刚从国外回来，可别被他骗了啊。”
夏昭轻轻点头：“嗯，我知道。”
“那就好。”卢小姐撑着下巴，望着天空，意有所指地嘀咕，“哎，要是有品行优良能帮忙打理家业，还不那么讨厌能让我继续自由研究天文的合适对象就好了。”
她这一长句没收敛音量，夏昭缓缓扭头看向夏熠。
夏熠疑惑地眨眨眼：“啊？”
“没什么。”卢小姐笑了笑，“就是我爸最近老催着我继承家业，我才抱怨两句。”
“哦——”夏熠摆了摆手，“都这样啊，你看夏昭也被逼着上班了，都逃不过。”
他煞有介事地帮她分析，“不过要我说啊，求人不如求己，南极生物群以污二耳期无儿把以看最新完结文你没看过那些社会新闻吗？结婚前和结婚后可未必一样，你找个帮忙打理家业的对象，对方可不一定能知恩图报，指不定还图你些什么呢。”
卢小姐：“……好有道理。”
宋朔低低叹了口气。
夏昭拍了拍卢小姐的肩膀：“看到了吗，这就是副作用。”
卢小姐憋着笑：“好了，你们还可以再坐会儿，我先去望远镜那守着。”
她轻轻眨了下眼，“客人用的望远镜在那边，但你们可以来找我，我的借你们看。”
夏昭目送她走到观潮顶边缘，才刚刚收回目光，系统888忽然提醒：“宿主！刚刚那位女士收到了邀请函了！”
夏昭猛地站起来，看向站在望远镜边上的卢小姐——她似乎正低着头在看什么，恐怕就是邀请函。
夏昭：“……”
才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让主神在她眼皮子底下拉了个新人。
她忍不住看了沈见琛一眼，这家伙一定不是主神，但肯定跟主神有关系。
今晚参与宴会的人，都是海市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看来主神当初同时把邀请函发给宋朔和夏熠，果然不是巧合。
说不定也是某次宴会过后……
“怎么了？”夏熠一脸莫名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站起来了？”
“坐久了活动活动。”夏昭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也就是这家伙运气好，几次都逃过了。
但今晚主神又发了几张邀请函，同一个圈子里玩家过多，就更容易让他们在现实中互相交流，缩小目标范围找到主神……或者他留下用来迷惑众人的障眼法身上。
怎么看对方都有些急了。
夏昭勾了勾嘴角，看来一下子被她薅走那么多副本、NPC、玩家，主神也还是有些着急了。
夏熠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凑到宋朔耳边，低声问：“你没惹她吧？”
宋朔摇摇头。
夏熠松了口气，又指指自己：“难道是我惹她了？”
“放心。”宋朔笑了笑，“要倒霉的另有其人。”
夏熠正要说话，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天空喊了一声：“看，流星雨！来了！”
安静的人群像是被他这一声呼喊打破，大家很快骚动起来，一个个兴奋地从帐篷里钻出来，仰头看向天上。
夏昭想，从流星的视角来看，他们看起来一定像是罐头里张着嘴仰着脑袋的笨鱼。
趁着人群喧闹，夏昭告诉系统888：“给她一张门票。”
系统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非常懂事地说：“收到！”
“还有。”夏昭歪了歪头，看着和众人一样举起手机拍摄流星的沈见琛，“盯住他。”
系统888严肃开口：“是！没问题！”
就在这时候，夏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几乎是同一时间，宋朔也看向手机——他们果然收到了同一个人的信息。
是许久不见的猕猴桃。
当初他们拉了个群，除了小虎都在，这会儿他正在群里问：“有人在副本吗？看见一个高中女孩没有？”
“大光明高马尾，大眼睛，个子一米六左右，穿的海市高中校服！”
静怡第一个回复：“怎么了？我没再去过副本了……而且在副本里的人，应该也没办法跟外界联系吧？”
孙阿姨有些关切地问：“孩子？报警没有？”
猕猴桃发了条语音：“是我急疯了忘了这回事了，你们都在外面，没进副本吗？”
“报警没用，那么多失踪案警察哪管得过来，而且她才消失了两小时，没到立案时间！”
夏昭看完他的说明，扭头看向宋朔，轻轻撞他一下，低声说：“哎，去凑热闹吗？”
浩浩荡荡荧光拖尾的流星雨还在持续，她站在兴奋的人群里，冷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朔收回看着上空的目光，看向夏昭，轻轻点头。
他们在盛大的热闹场中悄然退场，上了车，夏昭给猕猴桃打去电话：“你现在人在哪？发个定位给我。”
“好！”猕猴桃也不废话，“你要过来？”
“嗯，正好有空。”夏昭问他，“走丢的是什么人啊？”
猕猴桃愣了一下，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算是我一个朋友。”
夏昭沉默片刻，忽然严肃开口：“做人要有底线啊猕猴桃，你不会找高中生谈恋爱吧？我报警抓你……”
“你放什么屁！”猕猴桃气急败坏，“我不可能那么畜生！你先来，来了我再跟你说，烦人。”
他挂了电话，然后发了个定位过来。
夏昭看了眼地址，就在海市中学附近。
两人很快驱车赶到目的地，猕猴桃沉默地蹲在马路边，黑暗中星火闪烁——他在抽烟。
夏昭下了车，走到他面前问：“没找到？”
猕猴桃抬起头，把烟仍在脚边踩灭，捡起来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用鼻腔应了一声：“嗯。”
宋朔问：“到底怎么回事。”
猕猴桃挠了挠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海市中学：“她今晚下了晚自习，就从那儿走回家。”
“我跟着她走的。”
他指了一个方向走过去，“她家小区离这学校也就十五分钟路程。”
两人没急着往下问，先跟着他一路走过去——一路上都有店铺，和居民楼一体的早餐店、24小时便利店，到处都是人，几乎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猕猴桃看起来也根本没有要在这地方找人的意思，他径直走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猕猴桃咬紧了后槽牙，“这个地方没有监控，底下特别黑，是个视觉死角，正符合副本拉人的条件。”
夏昭偏过头看他：“你就是因为这个，觉得她消失是被拉进了副本？”
猕猴桃：“……”
“我当初就是从这里进的副本。”
他往下走了两步，打开手电筒往下照，那条十米左右的地下通道昏暗异常，“和她爸两个人一起。”
他看向夏昭，“你之前说过，你认识别的副本的大佬，要是真进了副本，能把她从副本里捞出来吗？”
夏昭摊开手：“总得见到她才行。”
意识到她有可能进了副本，现在他们这些留在外面的人也只能干着急，猕猴桃叹了口气，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来。
他懊恼地说：“他爸在副本里救过我，我也帮不了他别的，好歹照顾照顾他的老婆孩子。”
“我也不想让人看见她总跟我走一块，风言风语的，但这条地下通道太危险了，我就陪着她走过去。”
宋朔看了看四周：“这地方没什么遮掩，你要跟着她的话，她肯定会发现的。”
“嗯。”猕猴桃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寸头，“她可警惕了，一开始还假装前面有熟人过来，想把我吓走。”
“我跟她说，我以前认识她爸，她爸是个好警察，知道她爸不在了，想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我本来还想给她塞钱，她没肯要。”
夏昭没错过重点：“她爸，是在主神的副本里……”
“我说过的。”猕猴桃冷笑一声，“新手本一定会死人的，那次死的就是她爸。”
他低下头，攥紧了手，“本来可以不是他的，但谁让他是警察呢。”
“他这好歹也算是英勇牺牲吧？可至今没人知道他死了，他到现在都还只是‘行踪不明’，和那些失踪人员的名字挂在一起。”
他抱住了脑袋，有些崩溃地一拳砸在台阶上，“我说要帮他报仇，要找主神的麻烦，可到现在连那什么狗屎神的面都没见到！我还说好歹要帮他照顾好她的女儿，结果还是一转眼就不见了，要是她也死在副本里，我死都没脸见他！”
宋朔走下通道，四处打量，看向高出：“看样子本来应该是有感应灯的，年久失修了。”
“这破小区的物业跟死了一样！”猕猴桃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得跟全世界同归于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修！”
他按住脑袋，“我今天有点急事，把她送到这里，看着她进了通道我就走了，一定是那个时候……”
他红着眼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明知道这里容易出事，我还不把她送出通道！”
夏昭觉得这里应该稍微安慰他一下，但她实在不擅长干这个，只好看向宋朔。
宋朔讶异地指了指自己，得到夏昭肯定的回答以后，有些生硬地说：“如果她真的已经接触了主神的邀请函，那除非你24小时不间断地跟着她，否则她迟早会被拉入副本。”
“而且，你当时也是和她父亲一起进入副本的，应该知道，已经进入过副本的玩家，是不会被当成来自外界的监控的。”
“所以……”
他扭头看向那条通道，“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她被带入了主神的副本，那就算你送了她，也只会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消失。”
宋朔收回目光，“所以，不是你的问题，是主神的问题。”
“对！”猕猴桃猛地站起来，“是主神的问题，我去杀了那个狗杂种！”
“回来。”夏昭叫住他，“你知道主神在哪吗？”
猕猴桃沉默地转回身，发泄般狠狠踹了墙面一脚：“我不知道！”
“我就是废物，什么都不知道！”
“冷静点。”夏昭问他，“你送完她就走了，怎么知道她不见了的？”
猕猴桃站在原地，低垂着头：“我房子租在这附近，办完事回来吃夜宵的时候，碰见老板顺嘴问客人，有没有看见个高中的女孩。”
“说是晚饭时间，她妈妈就来四处找过了，给我们看了照片，我就认出来了……”
他笃定地说，“她不可能不回家的，她都走到这了，肯定是因为那个破副本！”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冲到夏昭面前，“会不会不是主神的副本，是你们那的副本？你能不能……”
“不是。”夏昭笃定地摇头，“我那边的我能调查，没见过她，而且，我们不找未成年人。”
猕猴桃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颓丧地蹲下去：“她成年了。”
“高三，刚成年一个月。”
“我倒是情愿她进了你们的副本，好歹你们那安全一点，只用走条道。”
夏昭张了张嘴，很想澄清她的副本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副本了，但她想了想现状，她暂且忍了下来，没说。
夏昭让系统888帮忙搜索四周，确认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不在外界，但最好还是要张照片：“你有她照片吗？”
猕猴桃下意识摇了摇头：“要不然我带你们去那个夜宵店……”
他忽然又想起来，“哦不对，有！”
他打开手机翻找，“之前她拿竞赛奖的时候，我给她拍过照，说留个纪念，以后等她爸回来，那给她爸爸看。”
“我找的借口，其实我想打印出来，偷偷烧给她爸的……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抹了把脸，红着眼眶瞪着眼，把照片给夏昭看，“这个。”
照片上的女孩头发梳着大光明高马尾，露出平整的大额头，看起来很是精神。只是她抿着唇，拿着自己的竞赛证书，显得稍稍有些拘谨。
夏昭看见了证书上的名字：“许正蕴。”
系统888获取了资料，听话地在现实世界中开始找人。
系统的效率好歹比他们没头苍蝇一样乱转高多了，如果系统888也没找到人……那她真的有很大可能被带入了副本。
夏昭也跟着在台阶上坐下来：“我们都是进过副本的人，如果她出了副本，应该也会在这里出现。”
猕猴桃愣了片刻，沉默地和她一块在台阶上坐下，低声问：“……现在只能等了吗？”
“嗯。”宋朔也回到他们身边。
猕猴桃像是有些受不了这种安静，他问：“你背后的老大，找到主神的真身了吗？找到以后能不能告诉我。”
他眼神晃了晃，“如果你在现实世界不方便动手，就让我……”
夏昭偏过头看他：“干嘛，你要在现实世界转行当杀手啊？”
“现实世界里你又没那个铁手，打算怎么动手？”
“你别管。”猕猴桃声音冷硬，“想杀肯定有办法能杀。”
宋朔摇了摇头：“别冲动。”
夏昭忽然有了想法：“但憋着也不好。”
“……什么？”宋朔缓缓扭头看向夏昭，“那你打算让他怎么发泄？”
夏昭露出一个坏笑：“嘿嘿。”
她示意两人一块坐下，“反正得等小姑娘回来再说。”
她仰着头，“原来流星雨在这里也看得见啊，今天的持续时间这么长？”
宋朔跟着一起抬头：“似乎是断断续续的。”
猕猴桃抿了抿唇：“……流星雨许愿有用吗？”
“有用吧。”夏昭说，“能让你觉得好受点。”
猕猴桃：“……”
他沉默片刻，还是认真闭上眼许了愿。
夏昭明知故问：“许了什么样的愿望？”
“她平安回来。”猕猴桃磨了磨牙，“还有，主神今晚走夜路被我撞上……老子弄不死他！”
夏昭笑了一声：“自己呢？反正这么多流星，不给自己也许一个吗？”
猕猴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就不用了。”
夏昭撑着下巴，瞥了他一眼：“我就是问问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猕猴桃应了一声。
夏昭问他：“你当时怎么跟那位警官一起进的副本？”
猕猴桃垂下眼，安静了片刻才说：“这些事我没跟别人说过，你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我之前惹了点事，跟人打架，去了趟局子，就被他爹给盯上了。”
“不是什么大事，拘了几天就放了，但他一直来找我聊天——也就是他单方面说，什么都说。”
“我认识他几天，已经连他还有多少年退休，当年老婆身体不好本来不想要孩子，结果人到中年意外怀上最终还是咬牙生了，闺女乖巧懂事成绩名列前茅经常考第一，她老婆做的红烧肉天下一绝……全知道了。”
猕猴桃撑着膝盖，“好像就是因为填资料的时候我说我没爹没妈。”
“后来、后来也是意外。”猕猴桃看向通道对面，“我找房子，正巧到这儿，撞见他。”
“——那时候我已经拿到那张邀请函了，我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就随手揣在了兜里。”
“他拉着我，非要问我最近干什么坏事没有。他还说，让我等着，今天他老婆做了红烧肉，给我端一碗。”
“我不要，他还跟我拉拉扯扯……”
他神色动了动，“我记得，那时候这里感应灯还没坏，那张邀请函就掉出来。”
“他伸手去捡，才一碰到，我们俩就一起进副本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擤鼻涕，“他过几年都要退休了，死在这种地方……”
夏昭假装没看见他掉眼泪，也没拆穿他。
她低声说：“主神为什么选中你呢？”
“啊？”猕猴桃把头转回来，“什么意思？我倒霉呗。”
“那位警官是倒霉，意外碰到了你的邀请函。”夏昭撑着下巴，“你拿到邀请函那天，去过什么地方？”
“我……”时间有些久远，猕猴桃一下子没想起来，他摸着脑袋努力回想，“那天、那天我应该是跟往常一样，找点活干。”
“啊，那天我叔给我找了个活，是个跑腿的工作，让我给什么地方送个文件。”
他有些想不起来，“是什么什么大厦……你等等。”
他打开手机，一心一意翻起了聊天记录。
终于，他开口：“海滨大厦！”
宋朔神色动了动：“……未见科技搬到你家对面之前，就在海滨大厦。”
第79章 失踪
猕猴桃扭过头, 问：“……未见科技？”
夏昭拍了拍他的脑袋：“晚点跟你讲，你现在估计也听不进去。”
猕猴桃低下头没吭声，过了一会儿, 突然问：“主神为什么会把她拉进去？”
他抬起头，“因为她竞赛拿了奖？还是因为……她应该也不会跟什么科技扯上关系啊？”
“之后我们会去调查的。”宋朔和他们坐在一块，看向漆黑的甬道，“你打算在这等多久？”
猕猴桃绷着脸：“等到她回来为止。”
这种时候, 宋朔没问“她要是回不来怎么办”，但所有人心里都没有办法避免想到这种可能性。
夏昭神色动了动，往后看了一眼，她提醒他们：“有人来了。”
她本意是让大家往边上让一让，给别人留个通道，谁知道猕猴桃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往边上的草丛钻了进去，还招呼他们：“躲过来。”
夏昭和宋朔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仨一起蹲进了草丛，看见一个女人一般喊着“一一”一边走过, 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地走进了那条甬道。
猕猴桃松了口气，对上另外两人的视线, 解释了一句：“许正蕴小名叫‘一一’, 好像是小时候老许想叫她许一一，说是以后写名字方便, 考试时候写完名字就能比人家早开始做题。”
“但是他老婆没同意。”
猕猴桃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他在副本里跟我说的这个, 那时候他还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天才。”
夏昭撑着下巴：“也许他也正好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一般人也不会那么有耐心, 听他说那么多。”
猕猴桃垂着眼：“……我没跑掉而已。”
他生硬地转了话题，“如果是我送完她离开, 她就被带进了副本，那这会儿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小时。”
“就算一切顺利，通关估计也得有一会儿。”
夏昭点点头：“副本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我记得新手副本的时间要短一点，我第一次进副本，好像也就个把小时……”
女人的声音渐渐远离，猕猴桃松开手，没从草里钻出来，只问：“你们调查主神，调查的怎么样了？”
他强调一遍，“我刚没跟你开玩笑，你们不方便做的事，可以让我去做。”
夏昭伸手抠了抠口袋，递给他一张用过的纸巾：“那帮我扔一下。”
猕猴桃黑了脸，有些气急败坏：“你……”
夏昭本来以为今晚要在这打发一晚，忽然听见系统888提醒：“宿主！附近空间发生变动——有人从副本脱离了！”
夏昭一下从草丛里站起来。
猕猴桃吓了一跳，伸手一把抓过她的纸巾：“扔就扔呗，你……”
夏昭提醒他：“通道那边有人来了。”
猕猴桃一下就扑了出去，还被路边的绿化带挂了腿，狼狈地差点滚出去。
他踉踉跄跄地冲出去，喊了一声：“许正蕴！”
通道里隐约能看见人影，他眼睛亮起来，但又不敢太过笃定，生怕是看错了。
“谁……”一个细弱的女声响起，有人踉踉跄跄地从甬道里冲了出来，走出黑暗的甬道，路边的灯光给了她某些安全感，她终于止住脚步，定了定惊惶的神色，看向这边。
她一下认出了站在灯光下的人，有些狼狈地在原地蹲下来，喊了一声：“黄韬……”
“你上哪去了许正蕴！”猕猴桃大概是知道她去哪的，但他这会儿紧张上头，也只能问出这么没营养的一句。
他发现自己情绪上头的时候，是没办法那么清醒地组织语言的，只能模仿自己经历过、见过的那些画面，说出那些老掉牙的台词。
他有些不敢接近地往前挪了两步，问她：“你受伤没有？没事吧？”
“我刚刚……”许正蕴惊魂未定地指着身后，“我突然就穿越了！它说它是无限流副本，还有主神，我在那边遇到了其他人，有人、有人死了，快、报警！”
她虽然受到了惊吓，脸色有些苍白，但没受什么伤，跟她比起来，反倒是猕猴桃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
许正蕴愣了愣，问他：“你哭啦？”
“谁！”猕猴桃噎了一句，他伸手推了把她背后的书包，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先别管别人的闲事，赶紧回家，你妈都吓疯了！”
“老许就是那么不见的，你又突然不知道去哪了，你快点回去！”
许正蕴被他推着往回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又扭过头来，她猛地看向猕猴桃，问他：“黄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猕猴桃没吭声，他都没敢看对方的眼睛，只催促：“走不走啊你，我去把你妈叫下来了？”
“你为什么知道，老许也是这么失踪的？”许正蕴转了回来，她很聪明，哪怕刚刚经历了超乎想象的事，她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她盯着猕猴桃的脸，“你为什么知道？”
猕猴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是说他跟你一样突然不见了，不是说……”
“不，你知道，你刚刚的态度很肯定。”许正蕴拧起眉头，表情严肃起来，她握紧了书包的背带，“如果老许也是这么失踪的，那海市那么多的失踪案，很有可能都是这个无限流搞的鬼。”
“可外面的人调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什么‘无限流副本’，往上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它一定有某种限制，不会让人随便泄露它的消息。”
许正蕴抿紧了唇，“黄韬，那为什么我能对你说？”
猕猴桃张了张嘴，没答上来。
许正蕴往前一步：“而且你听见我说这些，没觉得我疯了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你只让我赶紧回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走到猕猴桃面前，几乎强迫他直视她的眼睛，“老许呢？老许是不是……”
“不是！”猕猴桃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狼狈地说，“我只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别乱猜！”
“就是。”许正蕴意识到了什么，倔强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偏着头盯着猕猴桃，“你根本不会说谎。”
“你说起我爸的时候总不敢看我，你心虚！”
猕猴桃咬咬牙，红着眼眶抬头说：“因为他是被我害死的！所以我心虚，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跟什么副本没关系，你想多了！”
许正蕴不甘示弱：“那你去自首啊！”
猕猴桃噎了一下，有些气恼地说：“行！我马上就去，让警察抓我！”
“你去，然后当着警察的面讲清楚，说你怎么害死他的，说他现在尸体在哪。”许正蕴瞪着他，“你说啊！”
猕猴桃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根本说不出来。”许正蕴捏紧了手，“因为他是死在副本里的。”
“你之前几次想说什么，但都没说成，因为那时候我还没进副本，我还不是玩家，所以你想说的话都没能传达给我。”
“但现在，我也进了副本了。”
她低声说，“告诉我吧。”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夏昭还蹲在草丛边，没有贸然出场，忍不住低声感叹：“猕猴桃完全不行啊，被对面的小孩压着打。”
宋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办法。”
“他心有愧疚，情绪上本身就占不了上风，对方的逻辑思维能力又明显在他之上，他撑到现在都应该是仅凭一口气。”
夏昭看向他们身后：“坏了，那个阿姨要来了。”
她悄悄探出脑袋，摇了摇草丛发出声音吸引猕猴桃的注意，伸出手挥了挥，示意他快溜。
猕猴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说：“你这周末学校还上课吗？”
许正蕴愣了一下回答：“周六上午有半天。”
“行，那就周六。”猕猴桃点点头，“周六下午你跟我走，我跟你说清楚。”
然后顺便让她去麦当当侠的副本走一趟，把副本的倒计时刷新了。
许正蕴还想再问清楚，但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她一扭头，看见她妈妈从通道里冲出来。
从失而复得的怀抱里抬起头的时候，猕猴桃已经不见了。
许正蕴大概以为他是怎么样神秘莫测的消失了，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就近钻进了草丛，和等待在草丛里的两名同伴汇合。
不知道许正蕴是怎么跟她妈妈解释的，但两人看起来没起什么冲突，紧紧牵着手朝家走去了。
夏昭看了猕猴桃一眼：“这下睡得着了？”
猕猴桃收回目光，应了一声：“嗯。”
他说，“帮我个忙。”
夏昭了然地点头：“去我那的副本，帮她刷新副本时间？”
猕猴桃点了点头。
夏昭撑着下巴说：“我这边当然没问题，但她说不定有问题。”
“她刚知道自己父亲真正的死因，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听你的话离开副本。”
“不离开也得离开。”猕猴桃咬牙切齿，“不然她想干嘛啊？”
夏昭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想干嘛她就想干嘛咯。”
“你都想帮她爸报仇，她自己难道不会想吗？”
猕猴桃：“……你再幸灾乐祸试试呢？”
他嘴上这么说，但见到人回来，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下来，问，“那怎么办？”
“难搞哦。”夏昭撑着下巴，“她看起来很有主见，不是随便说说就会听的。更何况看起来比你聪明，你想骗她估计也不好使。”
猕猴桃噎了一下，居然还有点自豪地嘀咕：“她当然聪明了，你当那竞赛奖是白拿的吗？”
夏昭笑了声：“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格外固执，你要是越不让她去，她可能越要去。”
“难搞哦——”
她撞了撞宋朔，问他，“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宋朔没想到话题突然到了他身上，但他思索片刻，还是如实回答：“实话实说。”
猕猴桃有点头大：“怎么实话实说？”
“人最难的是坦诚相待，但很多时候，最有用的也是坦诚相待。”宋朔看了眼无人的甬道，“你告诉她当初那个副本发生了什么，说明你知道的副本的一切，然后告诉她，你不希望她去的原因。”
夏昭怂恿他：“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心软啦，你再稍微示弱，卖点惨……”
“就说如果她和她爹都因为这个副本死了，你会愧疚到吊死在她家门口！”
宋朔伸手按住她的脑袋，面无表情地说：“不行，这招不能用。”
“这像威胁。”
猕猴桃抽了抽嘴角：“你放心，我才不听她的馊主意。”
他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下脖颈，脸上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行，现在她回来了，咱们聊聊那什么‘未见科技’吧？”
“就等着这个呢。”夏昭打了个响指，“刚刚我已经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但需要你做出一点牺牲。”
猕猴桃一点头：“我可以，你说。”
夏昭伸出手指，指了指猕猴桃：“你，去把沈见琛揍一顿。”
宋朔缓缓扭头看向夏昭，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指。
夏昭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解救出来：“听我说完，有计划。”
猕猴桃有些疑惑地问：“沈见琛是谁？主神吗？”
“不是，我们还没找到真正的主神呢。”夏昭诚实地摇摇头，“但他跟主神肯定有关系，我猜他是主神在外的代言人，也算是一种诱饵。”
“你上次也见过他，我坐你摩托去见姚姐那回，你跟他在门口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哦——”猕猴桃恍然大悟，指着夏昭说，“是不是就跟你差不多，你不也是帮另一边副本的谁办事吗？”
夏昭：“……”
宋朔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替她回答：“差不多吧。”
夏昭含糊地说：“嗯……就差不多吧。”
猕猴桃板起脸：“那行，那他活该挨打。”
“你放心，我明天就……”
“不行，不能明天。”夏昭摇摇头，“等你和许正蕴聊完再说。”
猕猴桃一愣：“为什么？”
夏昭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你打完人得被逮进去几天啊，哦当然，你记得挑衅对方，最好让他也动手，让他跟你一块蹲。”
猕猴桃：“……”
大概是他的眼神过于无语，夏昭干笑两声，难道有些心虚：“所以我才说你要做点牺牲嘛。”
猕猴桃神色复杂地收回视线：“行吧。”
他嘀咕一声，“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 进去了。”
夏昭交代他：“你也别说主神什么的，先不要暴露，咱们找个别的理由揍他。”
猕猴桃挠了挠头：“那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揍他啊？”
宋朔思索片刻，目光落到夏昭脸上。
他说：“你说，他见过你坐他的车？”
夏昭点点头：“嗯。”
宋朔思索片刻，提议：“不然……感情纠纷？”
“谁和谁？”猕猴桃的表情有些茫然，旋即大惊，指了指他自己跟夏昭，“我跟她啊？”
“你跟她跟他。”宋朔平静地回答，“三角恋。”
“感情纠纷，出手打人。”
猕猴桃露出见鬼的表情。
夏昭对宋朔肃然起敬：“宋导对狗血言情剧也有涉猎吗？”
“尚可。”宋朔轻轻点头，伸手把夏昭从地上拉起来，“人既然回来了，都早点回去吧。”
他问猕猴桃，“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猕猴桃这才想起来道谢，有些别扭地开口，“那什么，今天，多谢你们……呃，我那屋就在附近，你们要上去坐会儿吗？”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我也没茶叶，呃，有两罐啤酒，哦，我还跟人合租的，待客厅也不怎么方便，你们可以坐我床上……”
夏昭笑起来：“不用了，不用那么客气，他还要开车，不方便喝啤酒。”
“下次不开车的时候，来找你吃夜宵喝点。”
猕猴桃笑起来，一扬下巴：“行。”
“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记得找我，我一定帮，无论是副本还是现实里。”
夏昭走了两步回头对他招手：“不是已经预定了你的出场了吗？还要你牺牲一下进去呢。”
猕猴桃笑起来：“那不算。”
“对付主神本来也是我的意愿，这不算我帮你们的。”
夏昭只是远远挥了挥手。
……
周六下午，夏昭和宋朔一块站在海市中学对面，从放学的人群里寻找许正蕴的身影。
学校门口有不少味美价廉的小吃摊，除了不少童年回忆，还有些现在的新潮小吃，夏昭都没吃过。
她逛了一圈，手里已经端了不少吃的，顺手塞给了宋朔让他拎着。
“你也吃点。”夏昭咬着淀粉肠，含糊不清地说，“根据我的经验，放学时间一般是年级越高越晚，高三应该是最后出来的，不着急。”
“而且她跟猕猴桃约好了时间，会在门口等的。”
宋朔无奈，尝了口手里的冰粉。糖水、椰果，还有水果罐头勾兑的甜味，称不上什么绝世美味，但莫名会让人觉得心情不错。
他忽然开口：“以前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常常买这个？”
“嗯？”夏昭扭头看过去，认真点头，“对，我妈不让我吃太多，所以只要不被她逮到，我就会偷偷去买。”
“哦对，还有夏熠那个狗腿子，被他看见他会去告状。”
宋朔没忍住笑了一声，他说：“那阿姨应该找我的，我经常看见你。”
夏昭一扭头看他，怀疑地指着他：“你不会给夏熠告过密吧？”
“没有。”宋朔矢口否认，他神情认真，“每次夏熠问我看见你没有，我都说没有。”
夏昭狐疑看他：“真的？”
宋朔轻轻点头：“真的。”
夏昭指着他：“你发誓。”
宋朔慢慢把手中的食物挪到一只手上，想要腾出一只手来，夏昭一把抓住他：“算了，信你。”
“那今天的食物就算是给以前的你报恩。”
“哎，人出来了！”
她踮起脚尖，伸手挥了挥喊人，“许正蕴——”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看过来，神情有些疑惑，但四周都是人，她还是抱着些许警惕走过来，问她：“是你叫我吗？我没见过你。”
夏昭指了指马路对面：“喏，那个你认识吧？”
猕猴桃正远远站在那。
许正蕴松了口气：“嗯，我认识。”
“他说他走前面，让我们带着你一块跟上。”夏昭端起一份狼牙土豆，问她，“来点吗？”
许正蕴礼貌拒绝，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哦，他说他长得不像好人，找你被人看见，怕给你惹麻烦。”夏昭领着她往前走，“走了，我们去那边的麦当当。”
许正蕴没吭声，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有偏见是不对的。”
夏昭笑了一声，认真点头：“嗯。”
“但他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心，是没有不对的。”
许正蕴低着头：“嗯，我知道。”
她低声说，“你们，也知道……那个吗？”
“知道。”夏昭仗着猕猴桃听不见，开始胡说八道，“我们算是他的老大，我是一把手，他是二把手。”
宋朔猝不及防被指到，只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许正蕴愣了一下，像是稍稍松了口气：“哦，你们是他的朋友。”
“他总是一个人乱晃，也说自己没朋友，我还有点担心他呢。”
夏昭觉得好笑：“你还担心他呢？”
“嗯。”许正蕴认真地点头，“他看起来就很让人操心啊。”
“这倒也是。”夏昭随口问，“那你呢，你有朋友吗？在学校开心吗？”
许正蕴认真点头：“我在学校很好，老师同学都很好，我也有好朋友，不用操心我。”
她又问，“你们在一起，是为了……”
夏昭随口回答：“让那个害人的副本关门大吉。”
她一脸严肃地竖起手指，“查封非法经营副本！”
许正蕴愣了愣，她忍不住带着些许希冀问：“那副本关了，原本失踪的那些人会回来吗？”
夏昭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许正蕴眼里的光又慢慢暗下去，她低下头：“……我知道了。”
“到了。”宋朔为她们推开门，猕猴桃已经先去取餐了。
夏昭和宋朔挑了另一张桌子，没打算打扰他们说话。
猕猴桃端着满满一餐盘食物过来，有些尴尬地掏出一个玩具放在她面前：“那什么，儿童餐送的。”
许正蕴愣了愣，下意识说：“我已经不是儿童了。”
“哦、哦。”猕猴桃尴尬地伸手要把它拿回来，又听见她说：“谢谢。”
他安静下来，抓了抓头，把餐盘递给她：“先吃点吧，不然一会儿聊完正事，可能都没胃口了。”
他坐在对面，安静地酝酿了片刻，终于开口告诉她，副本里面的真相。
他不算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更不擅长体恤别人的感情，于是一个故事讲的磕磕绊绊，还要偷偷观察许正蕴的表情，生怕她承受不住。
许正蕴只是捧着那杯冒泡的可乐，一言不发，一直听到了最后。
终于，猕猴桃讲完了故事，坐立难安地不敢看她。
许正蕴抿了下唇，认真地对他道谢：“谢谢。”
“啊？”猕猴桃有些意外，手足无措地看她，“我……”
“我以为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的。”许正蕴低着头，“我之前查过，人失踪超过24小时之后，存活率就只有50%了。”
“老许不在的时间越久，他就越不可能回来了，我跟我妈都清楚。”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
她低着头，“我想帮忙。”
猕猴桃正要拒绝，许正蕴低着头，把一个小圆盘递给他，“这是我从副本里出来抽到的。”
第80章 捏人
猕猴桃愣了一下, 看向手边的道具，问她：“是什么？你用积分抽了奖？”
他想了想，还是告诉她, “虽然我不建议你之后继续参与副本，但这个积分还是攒着十连抽更加划算。”
“嗯，我看了说明。”许正蕴端着可乐，像是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认真地说，“这是我完成隐藏任务拿到的。”
猕猴桃的表情有些僵硬：“隐藏任务？你……”
许正蕴抿了抿唇：“也许因为是新手副本，我觉得任务还挺好做的。”
猕猴桃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龟裂：“啊、哦。”
许正蕴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微微蹙起了眉头：“我觉得创造那个副本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所有玩家活着出去，他几乎设置了一个必死的条件。”
“……他想杀人。”
她认真地抬起头，“我们得抓住他。”
“不是我们。”猕猴桃板着脸，“你现在不能去。”
“你不是还要高考呢吗？”
猕猴桃含糊着说，“就算要拯救世界, 也轮不到你，你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许正蕴低下头, 倒是没有反驳, 她说：“我马上就考完试了，之后可以去。”
猕猴桃噎了一下：“也不是说你考完试就……”
“在那之前。”许正蕴把手中的圆盘往猕猴桃那儿推了推, “这个给你。”
猕猴桃拿上圆盘，低下头, 就看见了相关的道具说明——
【普罗维登斯之眼】：1号副本。佩戴后可与主体使用者共享视野, 无视副本与现实限制。
猕猴桃刚刚看完，随手将圆盘翻转过来, 才发现圆盘下方画着一只眼睛，被限制在三角框内的一只眼睛。
受到了猕猴桃的视线注视，它忽然飞快地眨了下眼。
“噫呀！”猕猴桃猝不及防，差点把它飞了出去。
“哎！”许正蕴手忙脚乱地抬手，把它抢救了回来，再次反面朝下按在桌上，示意他别惊慌，“嘘——”
“就是它正面有点古怪，我才特地这么放的。”
“哦……咳。”猕猴桃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我其实见过很多古怪的东西，不会那么轻易被吓到的，这是在现实，猝不及防才……”
“我知道你肯定经验比我多很多。”许正蕴认真地看着他，“但是副本内无法联网，有我在外面接应的话，应该也能帮上忙的吧？”
“副本只能共享视野，但我拥有主体，能给副本传达讯息。”
“我已经认真思考过了，我现在进入副本，消失的时间长了点肯定会让我妈担心，就算跟你一起行动，你这么操心的样子，肯定也会受影响。”
猕猴桃伸手抓了抓脑袋，麦当当侠看人还挺准，这小丫头确实很有自己的主见，看样子什么都考虑过了。
“但我好歹想出一点力。”许正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合作。”
“你进副本的时候，我给你帮忙做那些你不擅长的，像是知识、动脑……”
猕猴桃闭上了眼：“是不是太直白了点。”
“呃。”许正蕴低下头，“可是你就是很冲动，也不擅长逻辑思考啊。”
她补充一句，“还不会骗人。”
“人要诚实面对自己的缺点。”
猕猴桃抽了抽嘴角，把那个圆盘抓到手里：“知道了。”
他摆弄了一下圆盘，这次没被它后面的眼睛吓到，他问，“那我带着这东西，你就一只能看？我不能选择什么时候关吗？”
“它把眼睛闭上的时候我就看不见了。”许正蕴认真点头，“我之前试验了一下，对它进行恐吓似乎能让它持续闭眼，它似乎……有一定的思考能力。”
“用尖锐物品的效果尤其好，我的那个被我用鼻尖威胁后，几乎持续闭眼了24小时。”
“但时间不够，我也没来得及实验完全，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不会偷偷睁眼，你还是自己多注意一下。”
猕猴桃：“……听起来有点恶心。”
许正蕴小声澄清：“是我抽到的，又不是我做的。”
“呼。”猕猴桃呼出一口气，他稍显放松地往后靠在椅子里，点了点头，“也行吧。”
虽然他也希望许正蕴能够从此远离主神，不跟什么破副本打交道，但他心里也清楚，她恐怕不会那么听话。
比起什么都不让她做，激起人的逆反心理，让她一个人不顾危险跑进副本，现在这样主动合作，或许已经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你吃饱了吗？”桌上的食物还剩了一大半，猕猴桃看了许正蕴一眼，“就吃那么点，小猫三两口？你不会要减肥什么的吧？”
许正蕴摇摇头：“没有，我胃口就这么大，饭量很正常。”
猕猴桃撇了撇嘴，把一个没开封的汉堡塞给她：“放你书包里，一会儿进副本说不定有用。”
许正蕴正要拒绝，但听见他说“副本”，怔了一下抬起头：“副本？”
猕猴桃点点头：“嗯，我带你去个安全点的副本——你没注意到身上的进入副本倒计时吗？”
“去另一个没限制的副本，能把这个倒计时刷掉。”
许正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似乎是有些失望，但她安静了片刻，还是乖乖接过汉堡，跟着他站了起来。
猕猴桃得意地挑了下眉毛：“干嘛，本来还想着有倒计时，都时候不得不再去副本呢吧？”
许正蕴抿了抿唇：“……”
她小声嘀咕，“现在不去就不去，反正到时候我能主动去，你也拦不住。”
猕猴桃：“……”
他带着许正蕴站起来，把她交给夏昭。
许正蕴伸手拉了下猕猴桃的衣服，对他说：“我听你的，现在不去副本，你也要听我的，去副本的时候带上【普罗维登斯之眼】。”
“知道了。”猕猴桃点点头，“那普什么眼，我带上。”
“普罗维登斯。”许正蕴提醒他，“是Providence的音译，我查过了，它又叫上帝之眼。”
猕猴桃撇撇嘴：“我又不信上帝。”
许正蕴瞪他，他之后举起手投降，老实答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许正蕴低下头：“你带着它，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能知道。”
猕猴桃刚想开玩笑说，这万一可真不吉利，就听见许正蕴闷闷地说，“你别跟老许一样，什么声响都没有就不在了。”
猕猴桃笑不出来了。
他攥紧那个道具，认真地说：“我知道了。”
“我不会死的，不会比那个狗屁主神先死，我还得给老许报仇呢，你放心。”
许正蕴这才点了点头，从夏昭手里接过了那张门票。
她拿着门票，转身去了厕所，进入无监管状态，她很快就被召进了夜校副本里。
夏昭已经为她找好了队友——宁檬、黑龙、金皮特、于然。
前面三位都是从桂村抓来的队友，至于另一位于然，是宋朔推荐的人，似乎是经常跟他一块合作的道具师。
金皮特本身是个危险分子，但夏昭交代了林航航，这次贴身监管这个骗子，不让他在自己的副本里放贷，危险性应该不大。
猕猴桃在夏昭面前坐下，抱怨了一句：“怎么偏偏这会儿那条走道已经没了？”
夏昭心虚地伸手摸了摸鼻子——其实她现在已经有了第二个副本桂村，是可以临时给许正蕴搭个快速通道的，但她总觉得许正蕴是个好苗子，这样有点浪费，所以……
她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之前调查了一下，许正蕴和未来科技的联系。”
果然，猕猴桃很快打起了精神，他追问：“怎么样？”
“就是因为那个竞赛奖。”夏昭从包里取出一份资料递给猕猴桃，“许正蕴拿了竞赛一等奖之后，老师也知道她家里最近出了点状况，推荐她去申请了某项社会奖学金，可以让她减轻点家里的负担。”
“据说是因为近两年才成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申请者也少，竞争相对不算激烈。”
夏昭翻了翻资料，伸手指了指一个名字，“喏，就是未见科技成立的。”
猕猴桃面色一沉，骂了一声：“简直是防不胜防，这也能被他们盯上。”
他愣了一下，问，“那申请的其他人？”
夏昭点点头：“我也怀疑过，所以……”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偷偷翻进人家资料库可是违法的，我用了一点小手段。”
猕猴桃认真点头，对此接受良好：“对付这种家伙，是得上点手段，所以拿到名单没？”
“嗯。”夏昭点点头，“大部分被他们筛选下来的学生，都收到了主神的邀请函。”
猕猴桃大怒，要不是顾及着周围人太多，他都能喊出来：“他把许正蕴给筛了？他什么眼光？”
夏昭笑了一声：“你想知道通过审核的学生有哪些特点吗？”
“家境贫困、性格内向、毕业后有意向加入未见科技……”
猕猴桃愣了愣：“那她倒是不算内向，老许不在了她家肯定有点困难，但她妈妈也有工作，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也没到贫困的地步。”
“毕业以后……”
猕猴桃挠挠头，“她是理科生，我记得她之前说想学物理，但是纯理论研究好像没那么好找工作，她现在考虑家里，是想选个更好就业的专业。”
“她考虑得很多，一直不怎么需要人操心。”
“嗯。”夏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起来确实比你靠谱很多。”
猕猴桃冲她翻了个白眼，他问：“你的计划怎么样？”
夏昭点点头：“将计就计，我们要让主神以为，我们认定沈见琛就是主神，要对他出手了。”
“我还打算联络监管者那边，让他们也出手帮忙——哦，不过我不会说更多，我只会告诉他们我觉得沈见琛就是主神。”
“之后……”
猕猴桃抬起手：“行了，跟我说到这里就行了。”
“我就只当沈见琛是主神，剩下的多说了，我反而容易露出马脚，还是先算了。”
夏昭一怔，笑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认命了？”
猕猴桃瞥她一眼：“人要肯面对自己的缺点。”
他嘀咕一声，“你那副本要多久？她应该不能晚回家。”
夏昭看了眼时间，顺便通过系统888投放的视角看向副本中的五个玩家，她们已经各自醒来，正在初始地点探索。
宁檬被一个人放在了校医室，于然在教职员宿舍，金皮特一个人在男生宿舍，黑龙和许正蕴一起待在女生宿舍。
夏昭收回目光：“要是快的话……”
比如有人去把管理室的钟转好几个圈，“那就只要十几分钟。”
“要是正常通关，一下午也就够了。”
……
大约三个小时后，许正蕴红着眼眶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她洗了把脸，朝餐厅里张望了一眼，一声不吭地坐到了猕猴桃身边。
夏昭看她的眼神肃然起敬，把餐盘往她那推了推：“吃点吗？”
许正蕴摇了摇头，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娃娃捧在手里，低声问：“……我觉得有点难过。”
“罗小芝真的走得出来吗？”
她拿着的是陈明月的娃娃，她完成了那个隐藏任务。
参加两次副本，次次都完成了隐藏任务，这个成绩，夏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孩子绝对是个可塑之才。
猕猴桃疑惑地盯着她手里的娃娃：“这又是什么？”
许正蕴低着头：“我朋友送我的。”
她说，“是完成了隐藏任务，给我的娃娃。”
猕猴桃愣了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隐藏任务？”
许正蕴点了点头，把娃娃递给他，珍惜地说，“可以给你看一下，但这个不能送你。”
“我又没说要。”猕猴桃嘀咕一句，碰了一下娃娃查看它的说明。
“好朋友”布娃娃：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无论生死或别的阻碍。
副本中随身携带，会主动攻击对持有者含有恶意的玩家或NPC。
——这是陈明月的娃娃，和于兰兰是有些不同的。
如果还有人能拿到其他娃娃，就能见到其他的设计，每一个娃娃的技能都与性格相关。
猕猴桃点点头，放开手：“还挺实用的，就是不知道是怎样的攻击。”
他站起来，“好了，那我们今天的事都办完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许正蕴有些拘谨地站起来，对两人道谢：“谢谢你们。”
夏昭笑眯眯地挥挥手：“等你考完试来玩啊。”
许正蕴愣了一下，夏昭指了指她手里那张门票，“那张票，等郊外游乐园正式营业的时候，可以免费入场游玩一次。”
许正蕴轻轻眨了下眼，猕猴桃拍了拍她的书包：“走了，你不是还跟你妈说要回家吃饭的？”
“哦。”许正蕴飞快应了一声，从书包里取出没吃的汉堡放在桌上，快步追了上去，和猕猴桃一块往家走。
猕猴桃笑她：“就那个汉堡你还非要还啊？”
“还能吃的。”许正蕴嘀咕着，“我晚上家里有饭，浪费。”
夏昭撑着下巴，看着他们俩离开，忽然说：“这么看，主神还真挺不是东西的，对吧？”
“嗯。”宋朔应了一声。
他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低声说：“越了解他们，越会觉得主神不可饶恕。”
“最初我们只知道，他制造了很多副本，副本里死了很多玩家，因此认定他是个冷血无情，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杀人凶手。”
“接着我们逐渐认识了那些真的失去了家人的人，一句话带过的苦难变得具体，就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眼前闪过嚎啕大哭的林医生，低着头不流眼泪强撑着坚强的许正蕴，还有那些家人失踪，至今仍抱有一丝希望的人。
夏昭收回目光：“我是觉得我也不算什么好人的。”
“但和主神比起来，我应该还算不错。”
宋朔笑了一声。
他说：“你很好，他很烂，不能一起比。”
“非常感谢。”夏昭装模作样地对他道谢，慢吞吞把桌上的东西打包，“走吧，我们也回去。”
她站起来，忽然问，“你还打算在我家住多久啊？再住要收房租了啊。”
当初他搬进来，是防止落单被小丑抓到。
但小丑已经被解决了，他倒是完全没提要搬出去。
宋朔问：“收多少房租？”
夏昭一本正经地说：“很贵的。”
“你也知道，我家地段也不错，而且还管饭。”
“嗯。”宋朔认真点头，“所以多少？”
“你等会儿，我在编。”夏昭摸着下巴，“算了，你先欠着。”
宋朔又笑起来。
……
另一边，主神办公室内。
屏幕上光芒闪烁，他靠在座椅里，仰起头看着不同副本内的玩家挣扎求生。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高高在上，掌握别人生死的快乐，也没有丝毫不忍。
他认真观看着眼前的场景，在眼前的文档上记录着什么，而后开口：“系统，‘赌场’最近的死亡率是不是太高了？”
“打开统计图给我看一眼。”
“是。”系统414飞快答应下来，而后开口，“最近两周‘赌场’副本确实死亡率较高，但应该不是副本设置问题，而是正巧这两周遇到了不少濒临绝境的玩家，他们有些赌徒心态，而这里又是个人副本，因此……”
“嗯。”主神认真点了点头，“也要考虑害群之马的可能性啊。”
系统414尽职尽责地问：“需要调整副本吗，宿主？”
“不，暂时不用。”主神笑了笑，“我只是想到了，下一次他们进来，给他们安排进什么副本，以及什么样的队友了。”
系统414问：“您说的是守序者的玩家，还是指经营无限流那边的……”
“两边都是。”主神伸了个懒腰，喝了口咖啡，“经营无限流优先级更高。”
系统414应下：“是。”
“但她刚刚从我们这里夺走一个副本，在开业之前，应该不会再来……”
“那可不一定。”主神冷笑一声，“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可不是因为缺东西，非来不可，才到我的副本来作乱的——她根本就是在享受给我找麻烦的乐趣！”
“这种家伙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她就喜欢出其不意。”
“对了，下一次，别再把她和守序者的家伙放在一起了，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让他们合作对我们没好处。”
“好的宿主。”系统414老实应下后提醒，“另外，沈见琛那边……最近他和玩家接触得有些频繁，会不会是被人察觉了？”
“多半是。”主神随口说，继续盯着眼前的监视器，看起来并不在意，“他最近也不老实，我让他好好利用那张脸，跟我需要的目标接触，他倒好……”
系统414调出了沈见琛的资料：“他似乎对海市每一位家境不凡的小姐都……”
“对啊，跟个交际花一样，名声早就烂了，白痴。”主神有些不爽地抓了抓头发，“他当那些人都是故事里的傻白甜，不会做背景调查吗？”
“我看他是不想干了，打算找个年轻漂亮的小富婆，跟我分道扬镳了。”
他冷笑一声，“那就让他走，最好走得有些价值。”
“我让你找的新人怎么样了？”
系统414给了他资料：“我觉得这几位都不错，但是宿主，如果现在抛起沈见琛，我们在扶持下一位替身之前，未见科技岂不是个空壳？”
“未见科技身上打着沈见琛的标志。”主神头也不抬，“它给我们赚的钱也差不多了，根据市场规律，到过顶峰也该走下坡路了。”
“我们正好抽身，换个身份再来，放心，有我们在，白手起家的传奇还能创造无数个。”
“我本来都打算离开海市了。”
他喃喃自语，“但这里的麻烦还没解决，还是干完了心安。”
他翻开了资料——这赫然就是夏昭找到的资料库里，通过审核的那些学生资料。
主神停在某一页资料，笑了笑：“这个怎么样？”
“这次我们捏个大学风云人物怎么样？让他从大学生创业，这张脸也不错，稍加打磨，应该能变成传说中的校草。”
他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我还没当过校草，会有不少人贴上来吧？”
“他这种气质，应该比沈见琛那种有些油腻、又有些遮盖不住的暴发户气质更好。”
他虽然实在跟系统414商量，但完全没要听对方意见的意思，自言自语着敲定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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