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对金皮特有天然的不信任条件反射, 她看了眼金皮特身后：“你、你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卖了？”金皮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用一种估量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你们几个就算论斤卖, 又能值几个钱啊？”
于然沉默片刻，他忽然转身：“我去下面看看，你们几个跟他走。”
“放心，我不会乱来, 确认他们没抓到人，我就回来。”
金皮特似笑非笑，还优雅地摆了个“请”的手势。
他仿佛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愿意和他们多说。
黑龙犹豫了，但于然没给她们过多考虑的时间，飞速下了山，朝着刚刚宋朔和袁齐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哎哟，真是兄弟情深啊——”金皮特双手插兜，“每次我在副本里见到这样的画面，都会深深觉得……”
黑龙直觉这家伙不会放什么好屁, 果然，他话锋一拐, 长叹一口气, “这样的家伙居然跟我一样活到了现在，还真是好命。”
黑龙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没朋友啊？”
“怎么会？”金皮特耸了耸肩, “像我这种人最注重交朋友了。”
“上来吧，我带你们去……”
他话音未落, 远处忽然爆出一阵白光, 和刚刚的如出一辙。
黑龙瞪大了眼：“喂，那是！”
“你看。”金皮特似乎早有预料, 他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非得不信。”
“要是在主神那，这些人有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黑龙张了张嘴，金皮特在她出生之前预判了她的台词，凉飕飕地说，“你不会还要说你也要去看看吧？要去的话不如你俩一起，还能省点时间。”
“怎、怎么会？”黑龙一下子清醒过来，把头扭到一边，“我才不会干那种葫芦娃救爷爷一样的傻事，我先跟你去看看，要是你骗我们……”
她试图威胁对方，“我、我请鬼上身弄死你！”
“呵。”金皮特不屑地笑了一声，转身往前带路，“走吧。”
蒋溪灵眉头紧锁，她问：“你是怎么来的？”
“一个小孩带我来的。”金皮特走在前头，也没回头，“我在屋里偷懒呢，他跑来找我，说再不走就要死了。”
“——我是不信，毕竟有人保证了这里不死人……”
黑龙忍不住插嘴：“你居然真信啊？像你这种家伙，肯定也就是嘴上相信，背地里还是自己防备着的。”
“你这都是刻板印象。”金皮特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我跟你不一样，分得清什么人好骗，什么人能信。”
黑龙：“……一般翻车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机关算尽的聪明人。”
“这倒是。”金皮特没反驳，认真点了点头，“淹死的总是会水的嘛。”
“像你这么不聪明，对谁都防着点是有好处。”
黑龙：“……”
可恶，好不爽，但是又嘴贱不过他！
蒋溪灵略过了两人之间的斗嘴，只关注了有用的消息，她问：“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救他们？”
“为什么？”金皮特忽然笑了笑，他转过身，脸上正好笼上一层阴影，“因为我没跑掉啊。”
黑龙一下就止住了脚步。
金皮特居高临下看着她们：“那个小孩来带我走，但那些村民也想抓我，我们没能跑掉，很快在村子中间被他们堵住了。”
“在被村民攻击之前，我眼前也是闪过那样一道白光，然后就出现在了山上。”
他轻松地说，“你们要去一起去就方便多了，我也不用下来接你们，刷一下就都在山上了。”
“那应该是这个副本里，类似游戏复活点的地方。”
“复活点？”黑龙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狐疑打量着金皮特，“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该不会你你已经……”
金皮特挑眉：“怕我已经死了是鬼啊？”
黑龙没吭声。
蒋溪灵提醒她：“你不是能请鬼上身，分辨人鬼吗？试试不就知道了。”
“对啊！”黑龙像是才反应过来，她盯着金皮特，悄悄摆出双手合十的手势感知，表情说不上轻松。
她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金皮特配合地点头：“先听好消息。”
黑龙收回了手：“你不是鬼。”
金皮特笑了一声：“那坏消息呢？”
黑龙垮下脸，看向身侧的蒋溪灵：“我看你还是鬼。”
蒋溪灵：“……”
金皮特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上来吧。”
“把我们带来山上的家伙在上面留了字条，说等人到齐了，她才会回答我们的问题。”
“就等我们了。”
三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终于在环绕山体的薄雾里，看见了一点暖色的火光。
火光旁似乎有人，察觉到他们靠近，有人问：“是谁？”
听声音就是袁齐声。
黑龙眼睛一亮，赶紧报上名字，人影迎上来，露出袁齐声稍显无奈的脸：“哈哈，这个副本可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是啊。”黑龙也苦着脸，“赶紧像是被人逼上梁山了。”
“好歹我们验证了一件事。”袁齐声乐观地笑了笑，“村外那条路走不通，而且这个副本确实不会死人，在我们马上要死之前，会被一道白光带到这里。”
他打开手电，扩大了一点可视范围，“好像还给我们分了座位，配合坐一下？”
黑龙十分好奇：“怎么分的？”
袁齐声的手电往边上扫了扫，众人这才看见隐藏在雾气中的草垫子，垫子前面还有个符号。
黑龙蹲下去看了一眼：“这像是一个……金币？”
金皮特指了指自己：“很显然这里是我的位置。”
他直接在草垫子上盘腿坐下，看样子是不打算跟着其他人一起转一圈看看了。
黑龙撇了撇嘴：“你这家伙怎么没有一点好奇心啊。”
“他是最早到这里的。”蒋溪灵提醒她，“很有可能他早就看过了。”
“很有可能。”黑龙跟着点了点头，“但也不重要，我就是想顶他两句。”
蒋溪灵：“……”
她有些无奈地对上黑龙无辜的视线，指向前方于然坐着的草垫，“那里是条鱼。”
“哦——”黑龙像观光客一样感叹了一句，好奇地蹲下去看看，“像是用树枝在地面画的，也不知道是谁。”
于然指了指边上：“那边是个鬼。”
“啊？”黑龙一惊，一下子警惕地站了起来，“什么有鬼！”
“不是。”袁齐声无奈解释，“他是说，那边前面画的符号是鬼。”
黑龙垮下脸：“不会是我吧？”
她身上带着阴珠，能见鬼也能请鬼上身，怎么想都跟鬼很有关系。
蒋溪灵低声说：“应该是我。”
“啊？”黑龙震惊地看向她。
这回轮到蒋溪灵有些意外了，她指了指自己：“你不是一直说我是鬼吗？”
黑龙张大了嘴：“可你不是一直没承认吗？”
蒋溪灵：“……”
黑龙一脸正色：“在证据确凿之前，我们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她一惊，“也就是你承认自己是鬼了？”
蒋溪灵：“……”
“嗯——”袁齐声伸手挠了挠下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么执着于问她到底是不是人，又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黑龙迷迷糊糊地看过去，“她如果是鬼的话，很有可能要害我们啊……”
袁齐声若有所思：“为什么？”
黑龙震惊：“啊？”
袁齐声问她：“你新手本也是去的夜校吗？”
黑龙乖乖点了点头：“对啊，这应该是这里的通用新手本了吧？”
袁齐声又问：“你觉得那里的鬼怎么样？”
黑龙愣了愣，想起了在副本里帮助过他们的几个鬼怪NPC，一时间沉默下来。
“是鬼就会害我们，是人就会帮我们，也是一种偏见。”袁齐声对她笑了笑，“很多时候，我们怕鬼是恐惧未知，但你有机会了解他们，就会知道，鬼只是死了的人而已。”
“若她生前不是个坏人，死后也不会是个坏鬼。”
黑龙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理论，震惊地接不上话，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是、是我对鬼有偏见吗？”
她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别理他。”宋朔站在草垫前面，冲她们点了点头，“他就是天生喜欢超自然现象，又坚定觉得自己能和他们交流而已。”
“不用太信，保持警惕是好事。”
“哦、哦。”黑龙回过神来，顺便瞥了眼宋朔身前的记号，那像是一轮极窄的弯月。
她好奇地问：“这个记号为什么是你？”
“朔是月相，是初一的新月。”宋朔开口，“这时候，蓝星上看不见月亮。”
“哦……”黑龙连连点头，“又学到新知识了。”
两人一起往前走，又路过了袁齐声草垫前的一个圆圈，接着才走到画着一条小黑龙的草垫前。
这确实比鬼看着更像是她的象征，而她似乎兜了一圈，又回到了金皮特身边。
金皮特在隔壁笑了一声，黑龙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坐了下去。
袁齐声是特意十分绅士地把她送到了座位上才回去的。
黑龙有些猜测——袁齐声和于然似乎是这里的本土玩家，而她和金皮特显然是外来玩家，至于蒋溪灵和宋朔……
他们俩似乎做了点掩饰，没那么好分辨。
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意识到了些许自己和本土玩家的区别。
她觉得自己在副本里，已经算是有些心软的烂好人了，但跟这边的玩家一比，还是显得有些残酷。
他们像是完全没见识过副本的险恶，也没经历过玩家直接的勾心斗角，热心得像是每个支线都要跑一跑的玩家，不仅会帮玩家，甚至还想帮副本里的NPC。
这让黑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仿佛被副本保护着，而这个副本的制造者和主神完全不一样，他简直就像是……
在逗他们玩。
就像蒋溪灵说的那样，她就像是搭建了个副本让玩家们来玩，甚至还挺关注用户体验感受。
黑龙震惊地抓了抓脑袋——不可能吧？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几人座位中间的火突然大了许多，发出引人注目的“噼啪”声，黑龙警惕地抬起了头。
他们似乎隔得不远，但周围的人都在雾里，也根本看不真切，距离相当微妙，或许是故意的。
这种情况下，哪怕身边的人不知何时被掉包了，也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其他人也都警惕着四周，蒋溪灵只觉得有人仿佛从她身后经过，她猛地扭头：“谁？”
但身后什么都没有，一道声音响起：“都到了。”
她收回疑惑的目光，发现来人就站在火堆前。
人们隐约能看见她的身影——个子不算太高，是个女孩。
她简洁地开口告知：“你们失败了，荒神已经在你们身上留下了印记。”
黑龙试着举起手：“那个，我和蒋溪灵应该还没输吧？我们上了山，没看见那个白光啊。”
她猜测那道白光类似于游戏中的BE，打出坏结局的时候，玩家会被白光强制传送回复活点。
但她和蒋溪灵不是，她们是自己上来的。
“不。”火光中央的人摇了摇头，“你也中招了，你知晓了荒神的存在，你已经在恐惧他。”
黑龙张了张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非要说她不怕的话，她自己也不信。
她小声嘀咕：“人的动作可以控制，但想法很难嘛，我也不想怕的……人怂也是天生的。”
身侧似乎有人笑了一声，袁齐声安慰她：“没事的，你好歹还是自己过来的，我们都是被传送来的，你还比我们好点。”
黑龙稍显欣慰，他的安慰似乎有点作用。
“现在是给你们的复盘时间。”火光前的人影淡然开口，“有什么疑问就问吧，我会给你们解答。”
“复盘？”黑龙愣了一下，“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吗？”
“如果没有机会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副本外了。”金皮特笑了笑，似乎早就猜到了，“这里似乎允许玩家失败，也可以给他们更多的机会，能让人玩到尽兴再走。”
“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在这里试试副本的一百种死法？”
黑龙抽了抽嘴角，飞快拒绝：“我没兴趣。”
于然忽然问：“我要怎么才能救那些被困在地底的人？我是说那些穿着嫁衣的女孩。”
袁齐声笑了一声：“别那么急，从头问嘛，先知道她们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里比较好吧？”
“不过要说从头开始的话，应该先从这个村子问起。”
他对一切都很有兴趣，“能麻烦你从最开始说起吗？”
“最开始……”人影似乎思索了片刻，她缓缓开口，“最开始是从老巫出村去学巫医，结果带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开始的。”
“他带回来了一颗种子，在村子中央的那棵大树前种下，说是一种秘法，能保佑村子长长久久、丰饶土地的秘法。”
“没多久，那棵巨树就死了，它的根遍布整个村庄，死后地面垂下了几个洞，露出了地下的空间。”
“村人们第一次见到那些壁画和枯死的树根，一个个惶恐非常，觉得可能冒犯了神明，是荒村的神，但老巫不认。”
“老巫说它只是一棵树，它活着，根占满整个地下，所以荒村的地才长不出东西，现在它死了，大家可以种地了。”
黑龙小心翼翼地问：“种出来了吗？”
从植物学角度上来说，老巫的解释还挺科学的，但长成这么大的树……
活得太久的东西，总会让人心里犯怵。
“没来得及尝试呢。”人影笑了笑，“因为第二天村子里就死人了。”
“死了的人被树枝吸干了吊在树上，而那棵树……又活了。”
蒋溪灵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问：“死了的那些，都是害怕的人？”
“对。”人影轻轻颔首，“那时候村人还不知道，是恐惧招致了死亡。”
“那些人死得太突然了，而树死而复活，怎么看都像是荒神的报复，原本不怕的人也都害怕起来，恐惧就像瘟疫，悄无声息地在村子里蔓延。”
“他们原本要直接把老巫杀掉平息荒神的愤怒，但他是村子里唯一读过书的，他们又让他看那幅壁画，让他想个办法。”
“哦。”金皮特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所以，老巫看着壁画上断头的新娘，也如法炮制，给荒神送去了几位新娘？”
“对。”人影吐出一口气，“他们挑选了第一个新娘献给荒神，那一晚，村子里真的没再死人。”
“可没等他们高兴，第二天，荒神又杀人了，三个死人挂在树上，村民们都吓破了胆。”
“他们只好又献上新娘——可这村子里一共就这几个年轻姑娘，很快，他们不得不把已经嫁了人的女人也拉出来，荒神似乎也不介意，他只要有新娘就好。”
“但每天一个，人总有死光的时候……”
“他们最后尝试着，把男人套上喜服送过去，荒神也接受了。”
“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荒神根本不在乎男女，也不在乎什么新娘不新娘的，它只要每天有吃的，就懒得主动袭击。”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想要逃出村的人会被荒神直接杀死，剩下的，就只是拖延时间，看能不能比同伴再多活两日。”
她笑了笑，“其实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它谁都不会放过的。”
“可那时候的村人已经被恐惧逼疯了。”
“人人拿着刀在村子里游荡，想着把别人杀了自己就能活……”
“最终，所有人都死了。”
黑龙有些反胃地抿了下嘴：“所有人……”
她猛地反应过来，“等等，所有人？”
“这个村子根本没活人吗？所有人都死了？”
金皮特叹了口气：“这不应该问你吗？你不是能感知身边的人是人还是鬼吗？”
“我……”黑龙苦着脸，“我不敢随便乱感知啊！我的阴珠感知是双向的，我感知到了鬼，鬼也会感知到我身上阴气很重，建立了联系才方便我请鬼上身！”
“我要是随便一个大范围感知，全村的鬼都来找我怎么办啊？”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整个村子？”蒋溪灵蹙起眉头，“不可能，我们接触过其中几个人，他们分明有实体……”
“是木头。”人影淡然地说，“鬼能附身人，也能附身器物。”
“荒神把村子里人吃完了，就会想要别的食物，他让人的灵魂附在木头上，做出他们还活着的假象，只是一种引诱食物的假象而已。”
“而你们就是被假象引来的可怜猎物。”
黑龙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袁齐声眼神震动，他追问：“荒神，就是那棵树？人们想杀了他，才彻底激发了他的凶性吗？”
“不。”人影摇头，“我说了，最开始都是因为老巫把脏东西带回了村子。”
“他带回来的那颗种子，才是真正的‘荒神’。”
“它吞食了巨树，然后把巨树的躯壳当做自己的身体，吃掉了村人，接着利用村人的外壳为自己搜寻更多的食物……”
“你可以说这是附身，也可以说是某种寄生。”
黑龙张着嘴，她呆呆地说：“那他们让我们去拿骨头，那些骨头是什么？”
“是村人的尸骨。”黑影低声说，“他们已经死了，但也没能解脱，连灵魂都被荒神困在此地。”
“人死之后，求的只有解脱。”
“荒神答应他们，拿到尸骨就会释放他们的灵魂，让他们转生。”
“但他们畏惧荒神，无法接近他的本体，更无法下去地下，只能依靠你们这些被荒神引诱来的食物，趁着你们无所畏惧的时候，让你们去把他们的尸骨带出来。”
于然蹙起眉头，若有思索地问：“那带出来就好了吗？”
“谁知道呢。”黑影淡淡地说，“反正尸骨被带出来的人们，都消失了。”
“他们相信他是往生了，但说不定……只是魂飞魄散了。”
“反正都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还留在这里的人，要怎么确认呢？”
黑龙噎了一下。
蒋溪灵沉思片刻后开口：“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已经输了。”
“我们被荒神打上了标记，听完它的故事，我也没法保证，在面对它的时候不会产生一丝恐惧……”
“我明白。”人影低声说，“你们已经知道了，所以来不及了，只能再来一次。”
周围的雾似乎更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黑龙似乎产生了些许睡意，她觉得自己产生了些许困意。
“忘了吧，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当做第一次来，也忘掉对荒神的恐惧。”
黑龙张嘴，还没来得说话先打了个哈欠，她嘀咕：“这种事怎么做得到……”
周围没有声音，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异议。
她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猛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想要再获得些许清明。
她隐约听见了人声，像是有人在交流——
“这次也不行，下次该怎么做？”
“放一把火怎么样。”
“把村子烧了，把依托着树的怪物也烧了。”
眼皮变重，黑龙最终还是失去了意识。
……
轻微的眩晕感之后，黑龙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似乎身在一辆电动摩托上，而车上的其他玩家也几乎同时睁开了眼。
她一扭头看见了身边的金皮特，震惊地开口：“你怎么还在啊！”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一愣。
——这画面似乎有些熟悉，熟悉得仿佛曾经发生过。
第92章 点火
黑龙眨了眨眼, 抬手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个副本是和主神的“桂村”同样背景建造的，应该是这样, 她才觉得有点熟悉。
她扭头，正要和其他人说话，却注意到了脸色苍白的蒋溪灵。
“你怎么了？”黑龙愣了一下，伸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 “第一次来副本吗？这里不是新手本吧？”
“是不是晕车啊？”袁齐声拉过了自己容量巨大的背包，“要不要吃晕车药？我也带了。”
黑龙肃然起敬：“这么齐全啊。”
袁齐声笑了笑：“以防万一嘛。”
车子忽然摇晃了一下，蒋溪灵猛地伸手扶住黑龙，黑龙一愣，笑着看她：“没事没事，我坐稳了的。”
蒋溪灵缓缓偏过头，看向刚刚让车子颠簸了一下的浅坑，路边不远处，一块沾着泥土、拳头大小的石头静静躺在那里。
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跳下车，细心地用手帕把石头包裹着扔出去, 有人笑着说：“这样后面开车的人就不会颠了。”
蒋溪灵想起了什么，立刻打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 果然, 那个任务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隐藏任务：已死之人。
尊敬的玩家，我们非常遗憾地告诉您, 您的副本之旅出了一点小意外——您已经死了。
请不用担心您在现实世界的身体，副本中的死亡不会带到现实世界, 而我们也为您在副本中匹配了相应的躯壳。
总之, 在这个副本里，除了您的种族是“鬼”之外, 并不会有任何不便。
当然，为了表达诚意，我们还是对您做出了一些补偿，请原谅我们暂时不方便明说。
至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其他玩家……还请您自行决断。您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当然也有接受一切后果。
蒋溪灵：“……”
她看向车上的其他人，他们还在进行自我介绍，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台词几乎一样，大同小异。
终于，袁齐声问到了她。
蒋溪灵用力抿了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说：“蒋溪灵。”
“我接到了一个隐藏任务，一会儿我跟你们说。”
宋朔抬起头看她一眼，安静地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
进入了老巫给他们准备的房间，蒋溪灵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对他们说：“我们不是第一次来。”
几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没太理解。
黑龙思索片刻，一拍手问：“你也是主神那边过来的？之前去过桂村副本？”
“不，我不知道你说的主神和桂村是什么。”蒋溪灵摇摇头，也没指望他们立刻就信，她沉声说，“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你们打算兵分两路，先去地下探探究竟。”
她伸手指着金皮特和黑龙，“他们俩不会去，会被安排各自守一个房间防止意外情况。”
金皮特略微挑眉：“……按照我的性格，我确实不会去。”
“呃。”黑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也确实会怂。”
袁齐声陷入思索：“所以你说的，不是第一次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溪灵叹了口气：“因为某种原因，我们上一次通关副本失败了，现在是第二次机会。”
“我不能告诉你们关于这个副本的怪物信息，因为它以恐惧为食，知道的越多越害怕，就越是逃不出它的掌控。”
“我们会特意清除记忆，也是为了不带着恐惧接触那个怪物。”
黑龙张了张嘴，指着自己：“那要是像我这样，没接触过也照样害怕的怎么办？”
金皮特轻描淡写地说：“死呗。”
黑龙：“……”
她攥紧了拳头。
“我一开始的记忆也有些混沌。”蒋溪灵呼出一口气，“但很快清醒了过来，还得多谢你。”
黑龙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你提醒过我。”蒋溪灵盯着她，“我有记得你说，不知道这里的隐藏任务会不会立即提示，大家都时不时查看一下任务列表比较好。”
“我是看到自己的隐藏任务，才想起了之前的全部事件的。”
听到她的话，几人下意识也检查了自己的任务列表，于然一怔，抬起手说：“我也有隐藏任务。”
“啊？”袁齐声大失所望，“怎么我没有？”
黑龙抓了抓脑袋：“我自己也没有啊。”
于然蹙起眉头：“但我看见了隐藏任务，也没想起她说的之前的事。”
“我的隐藏任务和你不一样。”蒋溪灵并不意外，“你的隐藏任务是帮助地下的那些新娘，或者和她们一起死。”
“你之前没有说过，而我已经知道，这也是佐证之一吧？”
于然点点头，信了她几分：“嗯，你也没什么必要骗我们。”
金皮特的表情露出几分古怪，他笑了笑。
黑龙瞪他：“笑什么？”
“没什么。”金皮特耸耸肩，“我只是觉得，除了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会觉得，玩家之间没什么好骗的了吧？”
黑龙：“……”
她小声嘀咕，“这不挺好的？人人都热衷于尔虞我诈才奇怪吧？”
金皮特遗憾地叹了口气：“但那种地方更适合我发挥。”
黑龙斜眼看他：“那你回去？”
金皮特断然拒绝：“但我也不想死啊。”
“我们信了。”宋朔看着蒋溪灵，“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蒋溪灵愣了一下，她的节奏有些被打乱，短暂慌了下神才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我能够恢复记忆，是因为我成了鬼。”
“啊？”黑龙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你、你成了鬼不就是……死了？”
“只是这个副本里。”蒋溪灵解释了一下，“说是系统发生了一点意外，我被迫以‘鬼’的状态进入了副本，不会影响外界的生死状态。”
“因为他们的意外失误，给了我一点不方便明说的补偿——我想这个隐藏任务就是给我的补偿。”
“我在看到那个隐藏任务的时候，恢复了过去的记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因为它上面写着，让我自行决断要不要将这部分情报告诉你们，所以我上一次没说，或者说……没来得及说之前，就被黑龙发现了鬼的身份。”
“她看起来很害怕，我想这个身份一旦坐实，我恐怕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就没承认。”
金皮特挑眉看向黑龙：“你能分辨？”
黑龙呆呆点了点头——她的特殊能力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蒋溪灵能够知道，本身就说明了一点问题。
黑龙愧疚地搓了搓手：“哦，是我把你吓着了，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就是有点一惊一乍的……以防万一我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鬼啊。”
“嗯。”蒋溪灵并不抗拒，乖乖站在原地让她感受。
片刻之后，黑龙睁开眼，笃定地点头：“是真的，她是鬼。”
“可她看起来有躯体。”金皮特上下打量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蒋溪灵解释：“系统误操作之后，补偿给我让我附身的躯体。”
“哦——”金皮特饶有兴致地说，“那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你的躯体扔出去？反正这是系统出品的躯体。”
“哦？”袁齐声眼睛一亮，“那我们能不能直接用她当武器……”
“不行。”宋朔面无表情地说。
袁齐声一怔：“为什么不行？”
宋朔：“……不礼貌。”
他别开视线，“她的灵魂还在里面，扛着躯体就是扛着她。”
蒋溪灵尴尬地点头：“嗯，而且我试过，也不知道怎么脱离这个躯体。”
“哦。”袁齐声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你也别当真，不会真拿你当武器的。”
“我可不是开玩笑啊。”金皮特笑眯眯地点头，“遇到危险我真会把你推前面的。”
蒋溪灵：“……”
“呵。”黑龙冷笑一声，“得了吧，说的跟她不是系统出品，你遇到危险就会帮人挡在前面了一样。”
金皮特也不掩饰：“那倒也是。”
“我们的记忆重启了，但我不确定副本中的NPC记忆有没有重启。”蒋溪灵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正确的决定，至少现在大家的气氛都不错，“我想今晚等一等，如果疯婆婆还会来窗口贴纸张想让我们离开的话，或许我们能直接和她交流。”
“我也不知道我们怎样才能离开，但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跟过去不同的做法。”
几人对视一点，都点了点头。
他们这次没去地下，都蹲在了这间房子周围，借着大雾藏起了身形——这片雾既是村民的掩护，也同样是他们的掩护。
等了许久，就在黑龙迷迷糊糊开始犯困的时候，窗外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和她一块躺在床上伪装睡着的蒋溪灵碰了她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是鬼，她的手冰凉，触碰到温热的人体，能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黑龙的睡意瞬间无影无踪，她眼睛蓦然睁大，飞快往窗口瞥了一眼——落在他们被子上的光线果然产生了些许变化。
她来了。
黑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缓缓屈起膝盖，没发出声音。
而窗外的人似乎还担心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留下的讯息，轻轻敲了敲窗户。
“笃笃”两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但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窗外的人略微有些焦急，她想要直接打开窗户，一只手却直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袁齐声笑了一声：“婆婆，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啊？”
在老巫给他们送被子时见过一面的疯婆婆正站在窗外，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众人。
她转过身，露出一个笑：“嘿嘿，嘿嘿，替死鬼——”
“好好好。”袁齐声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替死鬼替死鬼，先进来吧。”
她身后不止袁齐声，宋朔、于然、金皮特都在，防止她逃跑一般，把她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半强制性地把她带进了房间。
房门一被打开，黑龙立刻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成了？”
“真的来了？”
她看见被几人夹在中间的疯婆婆，看向蒋溪灵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带上了几分看大佬的崇敬。
“全都被你说中了！”
蒋溪灵也吐出一口气，她从床上下来，观察着疯婆婆的表情：“不用装了，我们知道你的精神没有问题，也知道你希望我们离开这里。”
“但我们还有一些疑问——我们要怎么离开？”
疯婆婆抬起眼，她说：“怎么来的怎么走。”
黑龙挠挠头：“怎么来的……咱们去偷老巫的车原路返回？你们有谁会开电动三轮吗？”
于然默默抬起了手。
黑龙原本是开玩笑般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当即肃然起敬：“高手！”
蒋溪灵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但她还是无视了这群人的插科打诨，看向疯婆婆问出了更为关键的问题：“如果来路不通呢？”
她一直观察着疯婆婆的表情，“我们试了，从那条路出不去。”
疯婆婆拧起眉头：“试过了？”
蒋溪灵没错过她脸上的诧异——果然，她的记忆应该也被重置了，不只是她，村民们也都回到了第一次见他们的状态，不然的话，带他们来的老巫应该也不是那样的表现。
疯婆婆沉思片刻，最终开口：“实在不行，那就上山。”
又是上山。
蒋溪灵忍不住问：“山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去山上就会安全？”
疯婆婆目光闪了闪，她走到窗口，拿下那张纸片：“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那我一个人听。”蒋溪灵没有退让，“我已经知道的很多了。”
“要不然……我也听听？”黑龙试探着举起手，“反正我什么都怕，要我不恐惧多少有点难了。”
“还是分组吧。”宋朔开口，“我也听。”
金皮特讶异挑眉：“你？”
“我还以为你会是自告奋勇，要去体验危险的那一批呢。”
宋朔目光并未挪开，他说：“知道了不是更危险？但我觉得我知道了也不会怕。”
金皮特哼笑一声，敷衍地说：“真了不起。”
“好了好了。”袁齐声笑着打圆场，搭着金皮特的肩膀把他带去隔壁，“那你们先听，倒是挑能告诉我们的部分告诉一下，我实在好奇。”
他们走后，疯婆婆才低声问：“你们真的要知道？”
“嗯。”蒋溪灵严肃点头，“我们已经知道了，荒神，一旦产生恐惧就无法逃脱，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上山就安全了？”
“你想想荒神是什么。”疯婆婆看向窗外，“他是一棵树。”
蒋溪灵神色动了动——山上那个人影说，村人以为这些都是他们杀死巨树的报应，看来疯婆婆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没有纠正，耐心听了下去。
疯婆婆抬着头：“树的根系盘踞地下，占了多少地，荒神的手就能伸多长。”
“整个荒村，除了这棵树，根本长不了其他作物。”
黑龙怔了一下，认真回想，有些惊奇地说：“真的哎，这么一向，这种村子路边野草应该长得十分旺盛的，但这里地面都光秃秃的，连跟狗尾巴草都没有！”
“长不了的。”疯婆婆淡然地说，“因为这里都是荒神的地盘。”
“但他的手伸不上山，草木有灵，那里是山鬼的地盘。”
蒋溪灵回想起来，轻轻点头：“上山的时候，我们确实见到上山植被茂盛，和下面的村庄里完全不同。”
“山鬼……”
黑龙倒吸一口凉气：“又有鬼啊？”
“不是。”宋朔摇摇头，“山鬼不是鬼，是山中女神、精怪的意思，大约是像自然之灵一样的存在。”
“就像这村里的荒神也不是神，一个称谓而已。”
黑龙连连点头：“学到了学到了。”
疯婆婆微微叹了口气：“老巫他……以前不信鬼神，他年轻的时候就提过，说把这棵树砍了，土地的营养就能供给其他植物。”
“但村人不信，说他胡闹，说巨树有灵庇护着荒村，要是砍了，一定会有大祸。”
“后来……后来他拗不过父母，被送去学了巫医，可他还是没死心。”
蒋溪灵看向窗外：“他用巫医的法子，把巨树杀了。”
“然后巨树死而复生，荒神苏醒了。”疯婆婆闭上眼睛，“他们要杀了他，我看着他为了自保，说要给荒神献上新娘。”
“他曾经……也是不信这些荒唐的祭祀的，但为了活命，人或许都是会变的。”
“他或许根本不信。”宋朔目光淡然，“他只是比你们聪明一点，提前想到了——怪物吃饱了，就不会吃他这件事。”
疯婆婆怔了一下，神色间有些复杂，她低声说：“或许吧。”
“反正，他想的办法起了作用，村里人没再说要杀他，还隐约有些畏惧他。”
“但后来、后来……”
疯婆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她接着往下说，“荒神还嫌不够，老巫就做主，从外面引人来，送给荒神。”
“还有地下的骨头，荒神让我们把骨头带上来，就会放过我们，所以他们在杀了人之前，还会利用他们，让他们将地底的骨头带上来。”
黑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真行，一人两吃啊。”
蒋溪灵却蹙起了眉头——这和人影说的有些不一样。
但她应该没有说谎，只是视角不同。
那个人影像是已经搞清楚了一切，但疯婆婆依然受困于自己的视角，她不知道真正杀人的是老巫带回来的种子不是荒神，也不知道地下的骨头不是先祖的而是他们自己的，她甚至不知道……
自己已经死了。
蒋溪灵观察着她，村人的记忆仿佛也出了问题，但这似乎也说得通——他们忘了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为了活命，那样给荒神卖命。
否则人死如灯灭，他们没必要为了寻求虚无缥缈的“解脱”，而继续帮助荒神。
黑龙不知道蒋溪灵想的这些，顺着疯婆婆的思路想下去，若有所思地说：“那他们几个是男的啊，没事吗？不是要新娘？”
疯婆婆摇摇头：“后来发现，新娘是一开始，有一次来的人全是男人，但也来不及再找姑娘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荒神也照单全收了。”
“当时大家才反应过来，重要的不是新娘，而是给荒神足够的食物。”
“老巫那个时候已经担起了联络外界的责任，这些事一直是他在操心，这些年在村子里也渐渐有了人望。”
她冷笑一声，“更何况啊，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只要不是自己死，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哪还有人有良心呢。”
黑龙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你还算有良心吧？你想让我们走呢。”
疯婆婆沉默不语，最终摇摇头：“我也不算。”
“我也不敢救你们，也不知道怎么救你们，顶多就是尽力提醒你们一句，让自己安心。”
“就像我也不知道，山鬼要怎么救你们，但我总觉得……”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总觉得她会救的。”
几人面面相觑。
“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们了。”疯婆婆回过神，从怀中抽出一张纸，“你们去山上吗？去的话，帮我把这个烧了吧。”
黑龙接过看了一眼，愣住问：“这是……”
那像是一张符咒，前面是一些早日往生之类的话，后面是名字，密密麻麻的名字。
疯婆婆垂下眼：“最早的新娘，后来被骗进来的外乡人，死在这里的人，我都记下来了。”
“我希望他们往生，获得解脱。”
“我们这样的人，能求的也只有解脱了。”
她说完就要离开，几人也没什么要问她的了，没有劝阻，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雾气里。
黑龙眨了眨眼问：“现在怎么办？要上山吗？”
蒋溪灵接过那张符咒看了一眼，神色略微变了变，她不动声色地把纸放进怀里，说：“先把其他人叫回来吧。”
等人到齐了，黑龙又问：“上山吗？感觉要走，只能趁村民们还没过来的时候上山了，不然白天，他们估计就要带我们去地下了。”
“见了荒神，恐怕又要重蹈覆辙。”
宋朔垂着眼，他忽然开口：“如果，如果我们拥有重来的机会，反正也不会死，为什么不做点大胆的尝试呢？”
袁齐声兴致勃勃地问：“什么大胆的尝试？你有什么大胆的想法，跟大家说一说。”
“点火。”宋朔看向窗外，“不管他本身是不是树，但他依托着树，说不定就怕火。”
“我们放火把他烧了。”
第93章 火
“嗯嗯。”袁齐声缓缓点头, “非常朴素的五行相克论观点，我觉得可以一试。”
黑龙张了张嘴：“烧、烧什么啊？树？上面烧下面烧啊……这种活着的树不好点燃吧？”
宋朔点点头：“嗯，需要一些助燃物, 但一路进来，村子里有不少。”
“在上方树干和下方树根处都堆上助燃物点火，然后把村子也点了。”
“哈？”黑龙震惊地睁大了眼，“这也太狂野了吧？”
袁齐声附和着点头：“既然要放火, 那就放一把大的！”
于然思索片刻问：“地底下那些新娘怎么办？”
宋朔思索着开口：“你可以试着把她们放出来，但其实这整座村庄里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你要救她们，应该是给她们某种解脱。”
蒋溪灵若有所思：“她们是被村人杀死的，烧掉这个村子，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解脱。”
“那试试。”于然认真思索过后点头，他说，“要在村子里放火固定一处很容易被灭掉，我想去把老巫的电动摩托开了, 然后移动点火。”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是木质结构的，应该能行。”
袁齐声摸着下巴：“车应该停在外面, 但要是应该在老巫手上, 我们去拿车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用钥匙。”于然解释了一句，“那种车的锁很好开, 找个铁丝就能点火。”
“就是不知道点火之后，村人会优先攻击我们, 还是优先灭火。”
宋朔轻轻点头：“都是未知, 以防万一，点火之后, 往山上跑吧。”
于然简单点头：“好。”
“最危险的应该是地下。”袁齐声认真思考着计划，“那里的出入口狭窄，门堵上就出不去了。”
于然主动接下任务：“我去吧。”
“我在那有隐藏任务，还想看看能不能和她们交流。”
宋朔思索片刻：“那我……”
“你留在上面吧。”蒋溪灵忽然打断他，“点上面的树根。”
袁齐声扭头看向于然：“你要去下面？但你不还得偷车吗？”
“什么叫偷。”金皮特笑一声，“借用而已。”
只是借了不一定还。
“我开个锁帮你们点上火就行。”于然随意说，“这种车有什么不会开的？把手一拧就是开，一捏就是刹车，乱开就行，反正我们就是添乱来的。”
“那我也去吧。”袁齐声无奈摇头，“总得两个人吧？”
蒋溪灵提醒他们：“去地下会面对荒神，要不害怕的人才能去。”
金皮特挑眉：“地上的树干应该也是荒神的一部分吧？上面也一样。”
“嗯。”蒋溪灵点头，“那你去。”
金皮特：“……”
蒋溪灵神色淡然看着他：“你最合适。”
宋朔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等等、等等！”黑龙捂着脑袋，“你们怎么那么自然的就开始计划作死了呀？啊？你们要正面打幕后BOSS吗？非得这么莽啊？”
袁齐声笑起来：“你还害怕啊？”
“当然了！”黑龙据理力争，“不害怕的人才比较奇怪吧！”
于然问她：“怕什么？”
黑龙眨眨眼：“怕死啊还能怕什么！”
于然笃定地说：“这里不会死。”
黑龙张了张嘴：“啊？”
“你看，你怕这些那些，归根结底是怕死。”袁齐声笑得和气，“但这里不会死，是不是就不用怕了？”
“难得有这种机会，当然得做各种尝试了。”
黑龙：“……”
很有道理，她甚至无法反驳。
自然而然在副本中选择最作死的选项，就是你们副本的特色吗！
见她没再说话，于然点点头：“既然这样，你开三轮。”
黑龙抽了抽嘴角：“我……”
蒋溪灵指了指自己和宋朔：“还有我们。”
金皮特撇嘴：“所以树干那儿就我一个人？”
“呵。”黑龙冷笑一声，“谁让你平时人缘不好。”
“看起来我一个人拒绝也没有用。”金皮特耸了耸肩，“好吧，跟你们胡闹试试看。”
“你会怕吗？”于然看过来，“你要是会怕，我跟老袁一人一边，你们四个一块坐三轮也行。”
“怕。”金皮特诚恳地点头，“怕麻烦。”
于然：“……”
他默默收回目光，问宋朔，“什么时候行动？”
宋朔看向窗外：“现在。”
“啊？”黑龙有些措手不及，“我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金皮特扫她一眼：“你要什么心理准备？”
黑龙咽了下口水：“……开三轮的心理准备？不是，你们说让我们移动放火，怎么放啊？往他们房顶扔烟头吗？”
她眼中不由得露出些许绝望的情绪，“咱们的计划是不是太粗糙太草率了啊！”
她头一次参加这么狂野的副本，很难跟上他们的节奏。
“没事的，先试试。”袁齐声笑眯眯地安慰她，“要是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反正不会死，你就当玩游戏。”
他拍了拍黑龙的肩膀，“在能够无限复活的游戏里，生命就只是试错的消耗品罢了！”
黑龙：“……”
谁来救救她。
她后悔了，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报名的。
宋朔沉默地打开口袋，递给她一个烧瓶，黑龙下意识接过，问：“这是什么？”
宋朔简单地回答：“火油瓶。”
“刚刚在商城用积分买的。”
黑龙：“……”
宋朔眼前似乎正开着系统商城，一边翻动一边说：“这里还有火系魔法卷轴，就是有点贵，而且我们要放火的地方比较分散，还是这种道具好用。”
黑龙下意识点了点头，宋朔就又买了几个分发给其他同伴。
金皮特有些意外：“财大气粗啊。”
“我的提议，我拨款。”宋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很合理。”
“走吧。”于然已经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我先带你们去开锁。”
黑龙有种自己已经上了贼船，想下也下不了的错觉。
她僵硬地跟着于然一起走出房屋，在隐约记得地图的蒋溪灵带领下，摸索着找到了老巫家门，蹲下来看于然撬他家的电动三轮。
黑龙：“……”
虽然他们好像要作个大死，但怎么说呢，开局还挺接地气的。
黑龙蹲着看他撬锁，忍不住问，“哥你以前是干嘛的啊？”
要是在其他副本，她肯定不会这么没分寸打听人家的现实生活，但在这儿，她不由自主就忘了很多限制。
于然也给了她回应，手上用劲，神色淡然地说：“不是之前，我现在也没辞职。”
“剧组管道具的，也算个制片，这年头当制片，只要是导演的要求，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弄，各种技能也会一点。”
黑龙下意识抬头看向宋朔。
宋朔缓缓移开了目光。
黑龙忍不住笑了两声，拍了拍于然的肩膀：“哥你也不容易啊。”
“还行，他好歹事多钱也多。”于然松了口气，试着扭了扭把手，“能开了，别把铁丝碰掉了，凑合着开。”
“哦哦。”黑龙赶紧应下，有些紧张地问，“真的让我开啊？我没开过。”
宋朔问：“那你扔火油瓶？”
黑龙瞬间缩回脑袋：“那我还是开车吧。”
她怂怂地跨上电动三轮，尝试着开出去一段，苦中作乐地想，生死压力下，副本里的玩家多少能学点新技能，但能学会骑三轮的应该还是少数吧？
勉强掌握了架势技术以后黑龙回过头，视死如归地朝他们一招手：“行，我会了，反正这小三轮也撞不死人，上车！”
宋朔和蒋溪灵上了车，两人都紧紧握着三轮车边缘。
黑龙回头瞥他们一眼，嘀咕：“……怕就别让我开啊。”
“没关系。”宋朔扶着三轮边缘，“我自己开也不安心。”
黑龙：“谢谢您的一视同仁。”
……
另一边，于然和袁齐声进入了地下空间，没管壁画和骷髅，直奔石棺。
两人合力掀开石棺的盖子，睡在其中的新娘刷地坐起来，殷红的盖头几乎贴到于然脸上。
要是黑龙在，大概会很给面子地为这一波贴脸杀发出一串尖叫，只可惜她吓唬的是于然。
头发乱糟糟的高大男人眼皮都没眨一下，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在家啊。”
随意得像是和邻居点头打招呼。
新娘默然没有回应，于然后知后觉两人贴得太近了，说了声“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点，看向其他地方接二连三冒出来的红衣新娘。
“都在都在。”袁齐声欣慰地点了点头，“你那个隐藏任务怎么样了？”
于然打开任务面板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好感度加了点。”
他原本就有50点好感度，这会儿见了一面，又加了10点好感度。
“还有好感度？”袁齐声更加意外，“之前的是上一次的记忆里加的吗？难道见一面就能加好感度？”
石棺中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新娘已经靠在了于然身上，依偎着低低喊了一声：“于郎——”
袁齐声摸着下巴思索：“等等，从这个状况来看，会不会是你俩亲密接触了，所以才加了好感度啊？”
于然目光中有些茫然：“亲密接触？”
袁齐声两手比划了一下：“你俩刚刚挨这么近，还挺偶像剧的吧？”
于然沉默地低头看了看新娘，又抬起头来看他。
袁齐声笑起来：“我开玩笑呢，你还是老样子，没有一点幽默细胞。”
“你也是老样子。”于然诚恳地说，“幽默的点很奇怪。”
他伸手推了推新娘让她坐直，蹲下来看她，问她，“你们能走吗？我一会儿打算在这儿放火了。”
新娘靠着他的手，偏了偏脑袋，像是没有听懂。
于然放缓了语气，试着和她们交流，他也不介意对方没有回应，他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放火烧了这棵树，算不算我在救你们。”
“你们如果受制于这棵树，那烧掉它应该算是救你们，不过……”
他垂眼看着眼前的新娘，“你们已经死了，能像现在这样活动，应该也是靠这棵树的力量。”
“把它烧了，你们就不能动了。”
新娘依然靠着他，看起来根本无动于衷。
“我忘了是谁说的。”于然低声说，“但我记得我好像问过谁，怎么救死了的人。”
袁齐声下意识回答：“死了的人，只求解脱。”
于然有些诧异：“你也记得这句？”
他轻轻点头，“也许这就是解脱。”
两人是带着不少助燃物下来的——荒村虽然寸草不生，但房屋后面还堆着一些干柴火，两人下来的时候扛了一大卷，这会儿都堆在了那棵巨树的树根旁边。
忽然，粗壮的树根动了动，它像是感知到了某种威胁，铺了一地的树根缓缓游动，贴着地面发出像是蛇群游动的嘶嘶声，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袁齐声甚至笑了一声，他说：“你看，他在吓唬我们。”
于然轻轻点头：“是荒神吧？他想让我们害怕。”
树根忽然加快了速度，散落在地下的新娘们忽然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被树根卷着脖子拎了起来。
高高举起的树枝像是某种多足软体动物，拎着身形单薄的红衣新娘摇摇晃晃，在半空中挂了一排。
新娘依然轻声喊着“于郎”，只是声音带上了些许恐惧。
于然皱起了眉头，面色不善：“他想干什么？”
袁齐声才刚刚摇了摇头，就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尖利的哭叫响彻整个地下空间，两人一齐变了脸色，半空中的新娘们瞬间身首分离，瓢泼热血几乎落到两人鞋尖。
于然一下攥紧了拳头：“你！”
荒神的恐吓并没有让他们生出恐惧，反而让两人心生怒火，于然一下抽出了手中的火油瓶。
“救我……”气若游丝的啜泣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挂在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慢慢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张绝望的新娘面孔，鲜红的口红压不住死气，反而更显鬼气森森。
一颗头颅骨碌碌落下来，于然下意识弯腰把她捡了起来。
“救我……”那颗头颅显然还十分年轻，眉眼间都是恐惧，“于郎，救我，不然……不然就陪我一起死吧！”
她们终于不再共用一张嘴说话，于然耳边七嘴八舌的，听见了无数的呼喊……
“阿妈、阿妈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放开我！你会遭报应的，你才是该死的人！什么祭祀、什么新娘，你胡说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我啊，救命！”
所有人临死之前的呼喊几乎灌入于然的耳朵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听着那些尖利的喊叫穿越时空，层层叠叠响在他耳边。
怪不得那个隐藏任务是救她们，或者和她们一起死。
临死前的恐惧和恨意铭刻在她们的灵魂里，才纠结成了这么一个扭曲的愿望。
被他捧在手里的头颅猛地张大嘴咬上来，于然正失神，双手捧着她毫无防备，差点直接被她咬在脸上。
幸好袁齐声一直看着，抢在她之前，往她嘴里塞了个圆形的东西。
于然一怔，问他：“什么东西？”
袁齐声收回手：“老巫给的馒头。”
“没人敢吃，我顺手带在身上了。”
于然：“……”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咬着馒头瞪圆了眼睛，发出呜呜声的头颅，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一边，低声说，“吃慢点，别噎着了。”
袁齐声问他：“烧吗？”
于然一点头，笃定地说：“烧。”
他们都看出来了——荒神显然也受到了副本里的某种规则限制，比如，不能对不怕他的任何东西出手。
否则，既然它有这么大的力量直接让人尸首分离，何必拿已经死去的新娘吓唬他们，直接把他们俩一拽不是更方便？
“砰”一声，火油瓶应声而裂，橙黄火舌跳动，沿着周围干燥易燃的木枝迅速烧了起来，而后沿着树根，缓慢而坚定地朝四周蔓延出去。
地面猛地振动了一下。
荒神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尖啸，触手一般的树根狂舞，猛地甩开了手里的新娘们，像是为了灭火一般在地上乱滚。
“走了！”两人扔完了手里的火油瓶并不停留，转身就跑。
于然回头看了眼滚落一地的新娘，她们的身体挣扎着去找自己的头颅，还有手忙脚乱找错了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成了一团。
于然喊了一声：“走啊！趁现在，快跑啊！”
新娘们的动作顿了一下，齐刷刷扭过头来看他。
“走不了了。”
也不知道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在说话，于然茫然地环视了一圈。
“我们早就死了，现在跑走还有什么用呢。”
“你走吧，离开这个村子。”
袁齐声站在出口处，耐心等着他，只低低喊了一声：“于然。”
“嗯。”于然应了一声，他知道该走了，也知道她们都死了，他能做的都做了。
他低声提醒袁齐声：“还有婆婆那张纸。”
“哦。”袁齐声才想起来，借着烧到身边的火，点燃了婆婆写的那张符咒。
他在火烧到自己的手之前松了手，看着符咒在半空中飘荡着燃尽，吐出一口气：“希望有用……嗯？”
他似乎一晃眼看见了个熟悉的名字。
于然也从入口钻了出来，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袁齐声收回目光，“之后再说。”
……
察觉到地面的震颤，金皮特随意将手中的干柴火扔在了巨树前方。
他仰起头盯着那棵树，在桂村的时候，这棵树也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但在这里，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以恐惧为媒介的怪物啊，他倒确实不恐惧。
他不止不恐惧这个怪物，他不恐惧副本中的任何东西——他和这个副本的幕后BOSS达成了共识，还要帮他做事，在完成之前，他非常笃定对方不会让他死的。
所以这几次的副本对他来说，是真正绝对不会死的游戏而已。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火油瓶笑了笑：“所以，这也只是配合游戏的心血来潮。”
“轰”一声，他把手中的火油瓶扔了出去。
火焰飞速蔓延，顺着树干树枝攀爬而上，而没到开花季节的树枝上，都像结了一丛丛火花。
金皮特双手插兜，轻轻点了下头，点评说：“还挺漂亮。”
他身后，黑龙大概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三轮车“呜”一声窜出去，车上的两人像武装暴徒一样，朝着居民的屋顶扔出了火油瓶。
火焰很快蔓延到了木质的房屋上。
这会儿，去了地下的于然和袁齐声也都回到了地面上，袁齐声远远对他招手，大声问：“怎么样，烧起来了吗？”
“烧着呢。”金皮特稍微点了下头，笑起来，指着月凯越流畅的三轮车，“嘴上说着害怕，现在玩得开心着呢。”
一把火将村民们从睡梦中叫醒，人们惊慌失措地冲出门外，大喊着——
“着火了，着火了——”
“救火啊！水呢，水呢！”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啊，有人！有人在放火！”
有人匆匆忙忙找水前去救火，也有人朝着三轮上的几人追了上去，袁齐声和于然对视一眼，冲上去阻拦他们，给三轮争取更多的时间。
“啊——”
有人摔进了火堆里，袁齐声一怔，错愕发现那人没有被烧伤，反而像是现原形一样露出了木制的身躯。
圆柱形的躯干和四肢，随意雕刻的五官——这些村民根本就是木质的！
金皮特笑了笑：“他们真正的尸骨在地下埋着，那现在用的就不是自己的。”
“大概是‘荒神’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给它们捏了个躯壳，给了他们自己还活着的假象。”
于然目光闪了闪：“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四周一派地狱光景，熊熊烈火似乎将要吞噬一切。
疯婆婆光脚站在人堆里，错愕抬头看着村子的景象，她睁大了眼，忽然大笑起来：“好啊，烧得好啊，都烧了吧——”
有人从她身后经过撞了她一下，她反身拉住对方，拍掉他手中的水桶，笑着说，“别救了，别救了，都死吧。”
“我们都该死的，我们本来就该死的！”
“疯子！”村人一把甩开她，疯婆婆锲而不舍地拽着他，指着落进火里变成木偶的村人：“你看、你看呀！”
“他都这样了，我们都是这样的，别救了，就让火烧吧，然后很快，我们就都解脱了……”
笼罩荒村的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她仰起头，看向山的方向。
第94章 通关
“啊啊啊——”黑龙一边尖叫, 一边猛地一拧车头拐了个弯，大喊一声，“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
宋朔平静地说：“弃车逃跑。”
“啊？”黑龙一怔, “什么时机弃车啊？咱们是跳车还是正儿八经下……”
宋朔：“就现在。”
黑龙下意识听话猛地一拧刹车，而后苦了脸：“哥你之后下命令能给我一个缓冲吗！”
三人身后，金皮特、于然和袁齐声也朝着山的方向赶了过来。
之前没有注意，这次他们确实发现, 踏入山的范围之后，路边冒出了稀疏草木，越往上越繁茂。
宋朔带着几人爬了两步，就在半途停下，回望整个燃烧起来的村庄。
“烧得这么大啊……”袁齐声忍不住感叹，“这么一看还挺有成就感的，怪不得那些犯罪者作案之后要回到现场观看自己的杰作，原来是这个心情啊。”
黑龙下了三轮，才后知后觉自己脚都软了，也顾不上脏不脏, 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有些好笑：“你怎么还代入犯罪者视角了？”
袁齐声笑了笑：“瞎说的。”
他微微偏过头, 看向宋朔, 似乎有什么想说。
蒋溪灵也松了口气，她问：“这次能成功了吗？”
说完, 她也看向宋朔。
金皮特似笑非笑，双手插兜点了点头：“不错嘛, 好歹有几个意识到了, 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
于然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宋朔身上。
黑龙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但见大家都看了过去，也就跟着一块把目光挪到了宋朔身上，还问：“怎么了？”
蒋溪灵目光直视宋朔，没再掩饰，她问：“你的记忆也还保留着，对吧？”
宋朔没有骗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他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果然。”蒋溪灵目光微微晃动，“婆婆给我们的符咒上有被当做新娘献祭的女孩的名字，还有之前来的，被村民坑害的外来者的名字。”
“照理说她还该写上自己和其他村民，但她的记忆被篡改了，以为自己和村民都还没死。”
她看向宋朔，“符咒上有你的名字，你以前就来过。”
宋朔一怔——他确实不知道这事。
他答应夏昭给她当内应，引导玩家去放火烧掉村庄，但不知道她还给玩家留了这些线索抓他。
宋朔：“……”
有点想笑，但他得在这会儿保持严肃。
袁齐声一拍手：“果然！我就说不是我看花眼了，我刚刚在烧符咒的时候也看见了！”
这么一想，很多让他觉得稍稍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明朗了起来，他指着宋朔，“我说呢，这次副本你怎么这么沉默，什么都不说。”
“好多我觉得你能想到的线索你也都没提，格外没有存在感，我还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
于然跟着点了点头：“我以为他社恐犯了。”
宋朔：“……咳。”
毕竟这个副本的剧本大部分算是他写的，除了一些布局细节，他基本什么都知道，说了不就是作弊了？
袁齐声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说说吧宋导，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有什么隐藏任务，这么忽悠我们？”
宋朔偏了偏脑袋：“我想想。”
“还要想想？”袁齐声好笑地拍他一把，“不会是还打算编吧？”
宋朔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他问：“你们的记忆都复苏了吗？”
蒋溪灵点了点头：“我的都复苏了，至于其他人……”
山下忽然有了动静。
她警惕地一转身，惊讶看见荒村中央的那棵树拔地而起了，粗壮的根系裹着泥土从地面抽出，原本就遮天蔽日，仿佛笼罩整个荒村的树更加巨大。
它撑着身体朝山上看来，略微倾倒的影子垂落，将所有人都压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村庄中正在灭火的、绝望哭喊的、不知所措的村民了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他们缓缓低头，露出缠绕在脖子上的树枝，顺从麻木地被巨树吊起，被拖行着回到了树冠中间。
树冠上吊着一排排村民，他们低垂着头颅，四肢脱离般随风摆动，像门上的风铃摆件。
“啊——”黑龙爆发出一声尖叫，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蒋溪灵捂住了她的嘴，沉声提醒她：“别怕，这里是山鬼的地盘。”
黑龙哆嗦着点了点头。
“越怕他就越强大。”宋朔安静仰着头，“如果我们都陷入恐惧，他说不定能突破山鬼的屏障，强行把手伸进来。”
“但只要我们不怕，哪怕他看起来近在眼前，也无法对我们出手。”
他笑了笑，“火烧上去了。”
村民身上的火，村庄里蔓延的火，还有树根、树干上的火，一点点壮大着声势，朝树冠攀爬。
袁齐声目光微微闪动，看起来很感兴趣：“其实很多山野传说的核心都是唯心主义，尤其是这种只要不怕就不会有事的。”
“恐惧是心理反应，但如果非要用科学解释的话，也许跟某种电波磁场……”
黑龙缓缓扭头：“有点听困了。”
“哈哈。”袁齐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学生也说我的理论课听着挺催眠的。”
“都是幻觉。”于然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起来是村民被吊着，但实际上被吊着的都是木偶，你之前也看到过了。”
“我知道。”黑龙羞愧地低下头，“但是我可能就是看见木头桩子被吊着也会怕，不好意思拖大家后腿了。”
有些东西他都不需要自己有多吓人，因为她会想象。
人的大脑真的很难控制，她越是想叫自己不要想、不要怕了，越是事与愿违。
和她相比，其他人看起来都轻松多了。
“所以。”金皮特松了松领带，随意地说，“咱们算是第二次就把这个副本通关了？成绩也还算不坏吧。”
“还免费看了一出怪物被烧死的好戏，不亏。”
宋朔轻轻摇了摇头，他说：“不是第二次。”
“什么？”蒋溪灵错愕抬起头，“可我明明记得……”
宋朔看着她：“你记得都是上一次发生的事情。”
蒋溪灵睁大了眼睛，仔细搜寻自己的记忆，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可是我的隐藏任务，他说给我补偿……”
“你以为他给你的补偿是看到隐藏任务就会恢复记忆。”宋朔平静地注视着她，“但实际上，你只是看到隐藏任务就会恢复上一次游戏的记忆。”
“所以我们……”蒋溪灵张了张嘴，“我们重来了几次？”
宋朔笑了笑。
巨树缓缓压下，似乎还想给他们更多的压迫感，他庞大的身躯给人一种一不小心就能把他们全部压死的错觉。
黑龙转过身，秉承着眼不见心为净的心态，直接用后背面对一切。
她问：“所以我们是被困在这个副本里了？不完成任务就不能出去？”
她脸色稍微变了变，果然副本还是危险的，他们虽然不会有性命危险，但却有永远回不去的危险！
他们确实不能算死了，只是失去记忆，一次又一次地在副本里轮回……
眼看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宋朔瞥她一眼说：“不，是可以自己选的。”
“山上那团火就是离开副本的出口，想走的话你们随时可以走。”
黑龙愣了一下：“随时？那、那上次我们在那堆火前面，其实也可以走？”
宋朔点了点头：“对。”
黑龙讪讪摸了摸鼻子：“这样啊……”
她嘀咕一声，“怎么也不问一声啊，不然哪知道这儿能回去。”
宋朔仰头看着巨树，那是个D级NPC，如果真的要打起来，以他们现在的阵容，估计还得经历一场苦战。
“之前问过了。”宋朔平静地开口，“老袁说，既然能无限重来，那就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后不用再问，他一定要把这关过了。”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袁齐声身上。
“嗯？”袁齐声无辜地睁大眼，指了指自己，“我啊？”
他有些心虚地牵了牵嘴角，“倒确实有可能是我说的话……但总不能是我一意孤行吧？你们肯定也同意了的！”
黑龙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反正我肯定不会这么莽。”
宋朔瞥她一眼：“你说别问你，不然到时候你容易反悔，别给你退路你就不会退缩。”
黑龙：“呃。”
“看来你们确实是都忘了。”宋朔笑了笑，“那上一次交的朋友也忘了？”
“你们是为了阿永才决定一次又一次地回来的。”
“那次你们拒绝进入地下，阿永带着你们逃跑，往山上跑，但他自己被留下了，被愤怒的村民扔进了地下。”
“你们知道有重来的机会，就想着一定要救他。”
“也算是做到了吧。”宋朔点了点头，“至少之后阿永都没有再死过了……虽然之前他早就死了。”
于然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我身上原本就有那么高的好感度，是之前的……”
“也差不多该想起来了。”宋朔温和看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村庄的大雾又起了，缓缓蔓延。
蒋溪灵一下子警觉起来——她记得上一次，他们忽然失去意识，就是在雾突然浓起来的时候。
一些记忆逐渐回笼。
……
尚未褪去青涩的少年把他们送上山，站在山下看他们，身后村民喊叫着冲过来。
黑龙惊慌失措想要回头拉他：“走啊，一起走啊！”
“我走不了的。”阿永摇了摇头，“我是荒村的人，我身上有荒神的印记，我哪里也去不了。”
“你们走吧，别回来了，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
“啊——”一直习惯性低着头沉默做事的女人突然扬起手边的铲子，一下把老巫打倒在地，她红了眼，一下又一下地砸下去，“有什么用！你杀了那么多人，我们离开了吗，过上好日子了吗！”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
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老巫身上握住了他的手，他沉默地坐起来，身上致命的伤口下居然如同木头纹理，一眨眼的功夫就重新长好了。
他把女人甩到一边，重新站起来，冲着他们露出一个笑：“好了，别管她了，走吧，我们去看地下的坟。”
……
“唔。”蒋溪灵抱住了脑袋，她看到宋朔正注视着她。
荒神已经站在村庄与山的交界处，愤怒地挥舞着枝条，发出无声的尖啸，火已经逐渐蔓延。
忽然，它直接倒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巨大身影落下，给人一种立刻要被压扁的错觉。
宋朔提醒他们：“是幻觉。”
“不怕他就伤害不到你们。”
果然，巨大的身形落下，没有“轰”的巨大声响，也没有山摇地动的声势，他仿佛全息投影直接从众人的身上穿过。
黑龙还背对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慢了一拍才回头，震惊地瞪大了眼：“哎，火怎么烧到山上了！”
“也是错觉。”宋朔朝他们点点头，“现在想起来了？走吧。”
几人跟上了他的脚步，黑龙忍不住开口：“我也想起来了，上一次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听见你在跟人商量，下一次用什么办法尝试。”
袁齐声有些惊讶：“我怎么没听见？”
“你们晕得比我更快一点？”黑龙挠了挠头，眼看着火堆已经在眼前，她偷偷瞟了蒋溪灵一眼，轻声说，“我是听见，他……跟你在商量。”
“我？”蒋溪灵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我不记得自己跟他说了什么。”
几人看向宋朔，宋朔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指了指火堆：“跳过去。”
“听说过民间跨火盆的习俗吗？差不多的意思，跨过去，你们就回家了。”
金皮特挑了挑眉：“听起来就像是你还不打算走一样。”
宋朔没有正面回答，他看向蒋溪灵：“还记得你的隐藏任务吗？你是以灵体状态进来的。”
蒋溪灵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想起了那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问题——那她用的是谁的身体？
她一直觉得既然是系统补偿，那应当是系统给她找了个相应的躯体。
但难道说……
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愈发明显，蒋溪灵像是被驱逐出了躯体一样飘了出来，黑龙叫起来：“喂喂喂！你灵魂出窍了！”
蒋溪灵低头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手掌，然后错愕看向那个一身绿萝裙装，面上覆盖着细枝叶片，眼睫开着一朵花的人影。
她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但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她在宋朔身边站定，回过头来看他们，轻轻笑了笑：“终于见面了。”
“没想到一见面就是在说再见的时候。”
宋朔和她并肩站着，完全没有要离开副本的意思。
“等一下。”袁齐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扭头看向宋朔，“你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那块石碑上才会有你的名字。”
“但如果按照轮回来算，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来，但那上面却没有我们的名字，所以……”
他舔了舔唇，说出了那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答案，“你、你是上一次副本的玩家！”
“怪不得。”金皮特微微点头，“我说五人本怎么会有六个人。”
“上一次副本的玩家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滞留到了现在，伪装成这一次的玩家和我们一起行动……”
“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于然蹙起眉头，“我们会帮你的。”
宋朔轻轻摇头：“这个副本，只有一无所知的人才能够通关。”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和山鬼达成了共识，我不是参与副本的玩家，是滞留在这里的上一轮玩家，算是介于玩家和NPC之间的特殊存在。”
“副本会保留我的记忆，但也同样失去了再次重来的机会。我不能告诉你们太多，只能引导。”
“我也有我自己的限制。”
“不对啊？”袁齐声想到了什么，“上次咱们一起出村，你不是也跟我们一样死了吗？”
宋朔摇了摇头：“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面对死亡过。”
“每一次，我们都是在死亡之前被带回山上。”
“好在这一次我们成功了。”
于然问他：“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宋朔笑了笑：“我总不会毫无代价地一直停留在这里。”
袁齐声蹙起了眉头，他忍不住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帮帮她。”宋朔双手插兜，神情轻松，“上一次副本，她救了我一次，那我也帮她完成愿望，很合理吧？”
于然问：“什么愿望？”
宋朔回过头，看向山下：“她一直在这里，看着山下的人生长，直到他们将‘荒’带回来。”
“他们不知道真正招致灾祸的是谁，愚昧地献上了新娘，而死去的新娘依附着荒神，配合他杀死了所有的村人。”
“她没有阻止新娘们对村人的报复，沉默注视着荒村走向灭亡，成为真正的荒村，但这还不够满足荒神的胃口。这一次，她试图阻止荒神杀死那些被引诱进来的外来者。”
“但‘荒’还在蔓延，她越是干涉荒村的一切，荒芜也逐渐在山上蔓延。”
“她希望将一切画上句点，而我只是想帮她。”
“结束了。”山鬼朝他们轻轻点头，抬起手，“现在可以解除一切障眼法了。”
大雾消失了。
落在山上星星点点的火消失了，山下村庄燃烧的熊熊烈火也消失了。
山上的植被消失了，一片荒芜景象，山下的巨树掉光了叶子一片枯槁。
这里已经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是一片“荒村”。
就连站在宋朔身边的“山鬼”，身形都逐渐模糊起来。
“回家吧。”宋朔对他们点点头，“再见。”
“等等，你……”袁齐声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和其他人一起被送出了副本，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播报。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宋朔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夏昭：“这应该……还算顺利吧？”
“算吧？”夏昭歪了歪脑袋，晃了晃脑袋上的花，“反正我是玩得挺开心的。”
虽然一开始是因为蒋溪灵已经进过一次副本，没办法再次作为玩家进入这个副本，她才想了个办法，让她以灵体进入，还给她发了个隐藏任务。
现在看来，至少她应该没意识到，夏昭是为了圆设定才给她这个身份的。
她回过头，看向身后荒芜的景象，笑眯眯对NPC们招了招手：“辛苦大家了，下班以后开始放假啊，有什么想要的现实世界的东西，村长帮忙统计一下。”
“嗯。”村长从木偶状态恢复原样，瞥了宋朔一眼，招呼着村民往回走。
夏昭这才看向宋朔，笑嘻嘻地说：“咱们也回去吧？我猜袁齐声和于然这会儿一定在疯狂给你打电话。”
宋朔笑了笑：“嗯。”
离开之前，夏昭问他：“难得自己演一回戏，感觉怎么样？”
宋朔认真思索片刻：“挺有意思的。”
他看向夏昭，“尤其是最后，和你一起站在火里，有种殉情的感觉。”
夏昭微微睁大眼：“啊？”
宋朔笑了一声：“我看你也很开心。”
“就像小时候你演小僵尸的时候，一蹦一跳的时候也开心，倒下的时候也开心。”
“嗯，确实。”夏昭认真点点头，“下次咱们演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怎么样？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的那种。”
宋朔低笑一声：“还有我的戏吗？我怕他们已经认识我了。”
“不过，我很乐意效劳。”
夏昭对着一片荒芜的副本伸出手：“勇者斗恶龙的故事真是经久不衰啊，毕竟现实世界中大家都没什么做英雄的机会嘛。”
“但如果有这个机会……”
“那无论是扮演坏蛋还是扮演好人都不错，因为我还挺喜欢这种故事里，人们下定决心那一刻的眼睛。”
她拍了拍宋朔的肩膀，“走吧，出去以后请你吃夜宵。”
……
宋朔刚刚脱离副本，不出意外，自己的手机上已经出现了一串未接来电。
正好袁齐声又打来一个，他接起来：“喂。”
“你回来了！”袁齐声大喜过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永远留在副本里了。”
宋朔目光一顿，胡扯骗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但她似乎不希望我永远留在副本里，最后还是把我送出来了。”
袁齐声沉默了片刻：“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
他嘀咕一声，“不过你别说，听说那些一向理智不怎么谈恋爱的家伙，一旦跳进爱河就很容易直接溺死。”
宋朔：“……”
第95章 见面
宋朔最近还住在夏昭家里, 原本他提了一嘴要走，但又被夏熠劝了下来。
当然，被劝得这么顺理成章, 夏昭看他本身也不想走。
休息日，夏昭歪在沙发里看电视，余光瞥见宋朔拿了个快递走进来，打量着手中的包裹。
她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宋朔看了眼寄件人：“袁齐声寄来的, 同城快送。”
“他说是找到了什么东西给我，说我应该会喜欢。”
他蹙起眉头，似乎也想不到他会送自己什么。
见夏昭有些好奇，他也没遮掩，坐到夏昭边上，跟她一起拆开了这个快递。
“一股草味。”夏昭好奇地凑过去嗅了嗅，“里面是放了不少药草吗？驱虫的？”
“袁齐声寄的，驱鬼的还差不多。”宋朔对他十分了解，打开了盖子，里面果然是用层层叠叠的干草药盖着, 上面贴着袁齐声手写的一张纸。
宋朔先拿起了那张纸，粗略扫了一眼。
夏昭已经好奇地扒拉了一下草药堆里的东西, 层层叠叠气味清新的干草药下面, 是一副模样古怪的木质面具，上面用不知道什么汁液画了脸颊图案, 乍一看像美妆博主给的阴影高光教学示意图。
夏昭把面具举起来，挡在自己的面前, 问宋朔：“干什么用的？”
宋朔沉默片刻, 斟酌着字句说：“像是……某个热带岛居土著的自然信仰标志。”
“他们觉得用这些草药沐浴之后，就能沟通自然之灵, 而他们的种族之中，承担了沟通自然职责的祭司就不会再承担繁衍生息的职责，也可以算是……与自然之灵成婚。”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抬起头，“他觉得，这可以让我当做……思念山鬼的慰藉。”
夏昭：“……”
她低下头看了看盒子里的草药，问他，“那你要洗吗？”
宋朔断然拒绝：“不了。”
“虽然老袁号称自己已经洗过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夏天还不怎么招蚊子了……”
他复杂地摇晃了一下盒子，“但这些来历不明的草药还是让人不放心，说不定就有什么奇怪的过敏源。”
“唔。”夏昭摸了摸下巴，“但袁齐声说洗完澡不招蚊子了，那这些草药应该本身有驱蚊的效用吧？”
宋朔递给她：“你要吗？可以给你。”
夏昭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用，我本来就不招蚊子，蚊子都爱咬夏熠。”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到了饭点，夏熠难得今天不用上班也不用应酬，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毫无形象地下了楼。
“哈——”他嘴巴大张，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口问，“你俩聊什么呢？我怎么听见我的名字了。”
“在说要把你跟这一锅汤一起煮了。”夏昭坏心眼地举起了手中的草药盒子，“你要是没意见的话，今晚我就烧开水……”
夏熠抽了抽嘴角：“我又怎么招惹你了姑奶奶？”
他凑近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声势浩大的喷嚏，“阿嚏！什么万一这么冲鼻子！”
“噫。”夏昭往边上躲过，抬脚把他推过去点，“别对着人打喷嚏，不讲卫生。”
“阿嚏阿嚏！”夏熠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个劲的打喷嚏，“你这个……阿嚏！你拿什么东西打算害我啊！”
宋朔抬手把盒子盖上：“他可能真有过敏的。”
“要不然送医院？”
夏昭：“送锅里也行。”
夏熠摆了摆手：“阿嚏！没那么严重，就是离我远点，阿嚏！”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跟他们拉开了距离，“你俩怎么总能鼓捣出那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夏昭正要笑，摆在桌上的手机闪了闪，跳出一条消息，系统888在她耳边提醒她：“宿主，是守序者老大铁骑的消息！”
夏昭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铁骑刚刚发来一条——“我们即将进行行动了，我想和你在线下碰一面。”
夏昭挑了挑眉，露出思索的神情。
夏熠顶着一头翘毛翻冰箱，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但宋朔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安静地注视着她。
他也不主动问，只是盯着她。
夏昭：“……”
她和宋朔对视了片刻，无奈伸出手对他招了招。
宋朔的表情瞬间松动，露出些许笑意，他把手插进兜里，走到夏昭身边，问她：“要出门吗？”
夏熠嘴里叼了个面包，探出头来问他们：“你们去哪啊？去吃饭不？我最近吃了一家粤菜还不错，走，哥请你们去搓一顿。”
宋朔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他。
夏熠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哦，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啊，但那家真不错，我充了钱的，你俩去吃的话可以用我的号啊。”
宋朔笑了笑，他轻轻摆了摆手，转身跟夏昭一起走出了门。
“哎。”夏熠靠着冰箱，无奈摇着头叹了口气，“就剩我孤家寡人咯。”
……
夏昭和宋朔还是去了夏熠推荐的那家粤菜，约了铁骑一起。
铁骑显然不是为了吃饭来的，夏昭和宋朔比约定的时间先到了一点，两人打算先吃一顿。
这家店面不算大，也没包厢，看起来不适合聊什么重要事情，但他们中两人都有系统，倒也不重要。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才点了两道菜，夏昭就听见身后有人问服务员：“你好，我找麦当当侠。”
服务员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挂着笑回答：“先生，我们这里是粤菜茶餐厅，您要吃麦当当的话，我记得前方路口左边有一家……”
宋朔已经抬起头看过去，夏昭对他比了个口型，宋朔轻轻点了下头。
夏昭就站起来，回头招呼他：“这里这里，来这儿坐。”
她冲服务员露出一个笑脸，“是我们等的人，说的暗号。”
来人是个长得十分正气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头发稍微白了一些，但打理得很精神，走起路来腰板挺得很直，手掌粗糙手臂结实，看起来就不是坐办公室的那种人。
男人也在打量着她，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年轻，轻轻点了点头，走到他们面前。
宋朔已经站了起来，从夏昭对面的座位挪到了夏昭身边，还顺手把餐具带了过去。
服务员上前来给他倒上茶，他客气地道谢，抬起头看着夏昭，又看看宋朔，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夏昭把菜单塞给宋朔：“你继续点，给我点两个虾饺。”
她随口问对面的男人，“你也来这么早啊，吃了吗？”
男人一愣，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部摇摇头：“倒是忘了。”
他抬手对服务员说，“给我来碗炒饭吧，大碗的就行。”
“我们也没吃呢。”夏昭笑了笑，制止了服务员下单，“来都来了，一起吧。”
“也没那么急啊，跟着我们吃点吧？有忌口吗？”
男人笑了笑，神情稍稍放松：“我什么都能吃。”
“哦对，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杨定军，也就是铁骑。”
“先吃饭，正事不急，啊，再加一份饭吧，我把小晏也叫来了，他跟你们熟悉一些。”
夏昭意外挑眉：“晏名啊？”
“对。”杨定军点了下头，“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不是他晚了，是我早了。”
“那正好。”夏昭点点头，“有三个成年男人在，也不用担心我点的东西吃不完了，我什么都想尝尝。”
杨定军哑然失笑：“那你放心，我确实能吃。”
夏昭刚点完单，三人才吃上饭，一个娃娃脸的男生快步冲进餐厅，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叫起来：“杨队！你怎么比我还早啊！”
“唔？”杨定军从饭碗中抬起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上的油，“没晚，先坐下吃饭。”
“哦哦。”晏名在副本中就没做什么遮掩，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区别，他美滋滋地坐下道谢，“谢谢杨队！”
他坐下就往嘴里塞进一个虾饺，显然是还没坐下的时候就已经看中了目标。
“哇好吃！”晏名眼睛一亮，“杨队你还知道这种好地方啊！”
杨定军无奈看他，给他盛了一碗海鲜炒饭：“他们找的地方，别急，吃完再聊正事。”
“好！”晏名笑嘻嘻地接过饭碗，抬起头一眼认出了宋朔，指着他说，“哎你是……”
杨定军打了下他的手：“说了正事一会儿再聊，吃饭。”
“是！”晏名立刻不敢造次，低下头乖乖干饭。
“好好吃啊。”片刻之后，晏名捂着肚子发出一声感叹，“不愧是海市本地人，就是会找好吃的。”
杨定军比他沉得住气多了，但显然也吃得心满意足，微微点头赞同。
他擦干净了嘴，温和注视着夏昭：“你就是……麦当当侠吧？”
夏昭端着一杯鸳鸯奶茶，也不掩饰，点头承认下来：“是我。”
铁骑既然要求线下见面，自然就是想要确认她的现实身份。
夏昭既然已经答应，就没打算再遮掩。
“啊？”晏名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你、你是麦当当侠，那你幕后的老大呢？”
夏昭指了指自己。
“你本人？”晏名差点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了，他又讪讪坐下，掩盖般喝了冻柠茶，“所以、所以你之前都忽悠我们……不、不对，应该说你居然自己进主神的副本！”
夏昭笑起来：“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猜不到我会主动进副本吧？”
晏名：“……”
他叹了口气承认，“猜不到。”
“谁能想到啊，你那么嚣张进对手老巢，而且长得还……”
他偷看了夏昭一眼，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宋朔闻言抬起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晏名想到了副本里的某些事，话一拐，嘀咕一声：“长得郎才女貌的。”
宋朔：“……”
夏昭：“……”
杨定军笑了笑，把话题拽了回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年轻，不过也是，名字起得这么活泼，想想就该是个年轻人。”
他简单寒暄了两句，就进入了正题，“我们按照你提供的线索，确认了沈见琛一定和主神有关联，但我认为，他不是主神。”
“我也这么认为。”夏昭肯定地点了点头，“但我也认为，主神不会那么轻易地暴露身份，我们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将计就计，让他觉得我们上钩了。”
“我通知你们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她笑了笑，不怎么客气地说，“如果你们没察觉沈见琛只是个诱饵，那正好演得真一点，如果你们察觉到了沈见琛是个诱饵，那你们够聪明，应该也知道不要打草惊蛇。”
杨定军轻笑一声，显然没在意她之前有所隐瞒：“我知道，我们之前只是暂时合作，关系也没多亲厚，大家互相有所保留，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只要目的相同，我相信该动手的时候，谁也不会留手。”
“当然。”夏昭笑了笑，“可以的我，我也想直接按死主神，毕竟他手里拿了个相当危险的东西。”
杨定军肯定地点头：“我们双方都很清楚彼此在试探，而对方似乎打定主意，要等我们先咬上他的诱饵。”
“我打算踩进去。”
他开门见山地说，“但我不能保证，踏进去之后他没有后手，所以，我希望你作为我们的后手，牵制主神。”
夏昭有些惊讶地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吸引大部分火力？”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毕竟以往都是她在前面浪，这次居然有人想要冲在她前面，让她帮忙收拾烂摊子……
得到杨定军肯定的回答之后，夏昭思索片刻：“有一个问题，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是监管者吗？”
杨定军目光微微闪动，最后肯定地点下了头：“是。”
夏昭略微往后靠近舒服的沙发软垫里，盯着他笑了笑，又问：“几级监管者？”
杨定军垂下眼，但回答的语气依然坚定：“D级。”
夏昭稍微挑了下眉——她比杨定军得到无限流副本的时间更短，现在刚刚到D级，没想到杨定军也是D级。
“我没有主动开启过副本。”杨定军微微叹了口气，“因此我的系统也并不完全配合我的行动。”
“我只会有限地利用系统给我的便利，它也只会有限地给予我帮助。”
他蹙起眉头，“我也并不建议你太过依赖系统，这些东西显然来自于比我们更高维的宇宙科技，跟他们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系统888气愤地在夏昭耳边抗议：“他乱讲的宿主！我对你向来是一心一意的！”
夏昭无视了系统888的表忠心，若有所思地盯着杨定军问：“所以，之前消失的小丑，是被你留在了副本里？”
“嗯。”杨定军眉头紧锁，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建立了一个副本，是一所监狱。”
“我会把所有和无限流副本有关的危险人物都关进监狱里，这是一个特殊的，永不完结的副本。”
夏昭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但是你也成了D级监管者，这说明，你还是做了什么的。”
杨定军默然。
晏名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安地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小声说：“因为进去玩家了？好歹得给点经验吧？”
夏昭斩钉截铁地说：“不够到D级。”
“我听说，越是高级的玩家，死在副本里能得到的经验越高。”
杨定军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晏名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那、那之前被抓进副本里的那些人，都死了吗？”
杨定军摇了摇头。
他微微坐直身体，目光直视夏昭：“我本来不太想说我副本里的情况。”
“但既然你问起……”
“我之前就说过，我无法完全操控我的系统，所以它有时候会做一些擅作主张的事——啊，你不用担心它会泄露我们的聊天，它做的，都是自认为对我好的事。”
“系统和监管者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它知道我无心升级，所以不会积极主动地完成我监视其他监管者的任务，但它也不希望我死去。”
“毕竟一旦监管者死去，对它们而言，这一局游戏就是输了。”
“它或许到现在都期待着我对付其他监管者之后，接手对方的副本之后，能够好好经营。”
夏昭撑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听话的系统啊……”
系统888适时在她耳边出声：“这个也是危险行为！我们系统是不被允许代替监管者独立做决定的，会被规则阻止的！”
“但是如果真的想要做点什么，或许可以擦边，就像如果宿主你让我调整副本最后的场景排布，说了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这种话，那就意味着你给出了副本控制权许可。”
“那我就能够完全把副本依照自己的喜好排布，甚至把你之前的安排全部清楚……”
他飞快解释，“但是我肯定不会那么做的！我会力求做到最完美的！”
夏昭轻轻挑眉，看向杨定军：“那么，你的系统对你的副本做了什么？”
杨定军沉默片刻开口：“它给副本新增了一条规则。”
“在副本中最后活下来的玩家，就能够通关副本。”
夏昭：“……”
“我们守序者送进副本的玩家是什么样的，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杨定军闭了闭眼，“但说实话，我也并没有下定决心，想要直接把他们都杀了，所以我最开始只是想要监禁他们，不让他们再伤害其他玩家。”
“但后来，系统加入了那条规则之后，原本安分的玩家们，开始想尽办法越狱了。”
夏昭撑着下巴：“我记得，副本一旦开始之后，监管者在外就无法改变剧本的走向了。”
“所以，你自己创立的这个永不完结的副本，你并没有办法改变它的状况，只能拉入新的玩家。”
杨定军微微吐出一口气：“我不可能让我的手下进去送死，里面都是杀红了眼，穷凶极恶的罪犯。”
“他们为了出去，会把所有人杀掉。”
“在那之后，我很少动用副本，更多依靠守序者的其他人处理那些玩家，除了危险度更高的那些。”
夏昭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撑着下巴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对付沈见琛？把他也送进那个副本？”
杨定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调查了他，我认为他知道自己是作为某人的诱饵行动，但应该并不清楚副本的任何事，他甚至不是玩家。”
“我不知道主神为什么不把他送入自己的副本，这样明显能更好地操控对方，但既然对方这么做，我也打算从现实下手。”
他正襟危坐，“我打算绑架沈见琛，然后等待主神的反应。”
夏昭：“……直接绑啊？”
杨定军笃定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们守序者做事还挺……法外狂徒的。
夏昭撑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她笑了笑：“那不如听听我的计划？”
……
入夜。
沈见琛摇下车窗，点了根烟，坐在副驾上吐出一个烟圈。
他喝了点酒，叫了代驾回来，让人走以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片刻独处的宁静。
他没忍住笑了笑。
据说结了婚的男人最放松的时间，就是下班后坐在车上抽一根烟，还没回家的那段时间。
他明明还没结婚呢，居然也已经体会到了这段时间的快乐。
——非要说也差不多，他的房子反正也处在某人随时随地的监控下，他现在的车子里，说不定他也安了监控。
“……变态。”沈见琛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随意捋了把自己的头发，闭上了眼睛。
一开始能过上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做梦都觉得自己撞了大运，但慢慢的，他开始恐惧无时无刻都处在对方监视下的日子了。
他原本还觉得，大家都是男人，他要监视就监视，没什么所谓，反正给他这么多钱。
但他逐渐发现，那个男人的掌控欲显然超出他的想象。
他上次在酒吧搂了个女人进卫生间他都能及时打电话过来！因为他熬夜喝多了酒黑眼圈重了点，他还把他送去医美！他甚至不喜欢他脖子上那颗痣，也不顾他的意愿让人帮他点了！
沈见琛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狠狠吸了一大口。
地下停车场有脚步声响起，沈见琛瞟了一眼，见是个拿着手电筒的保安就没怎么在意。
对方却朝他走近，他问：“先生，你怎么了？”
沈见琛摆了摆手：“没事，不用管我。”
对方忽然摘下了帽子，露出金色寸头，一时间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男人弯下腰，按住车窗对他笑了笑说：“沈见琛是吧？”
沈见琛一怔，终于想起来，他曾经在夏家的大楼下见过对方，当时夏昭上了他的破摩托，他……
他还没来得及想起更多细节，猕猴桃已经对准他的眼眶一拳砸了下去。
“啊！”
沈见琛发出一声惨叫，捂着眼眶逃无可逃。
“就你是沈见琛是吧？”猕猴桃给了他一拳之后，直接从门内打开车门，把他从车里拽了下来，他抬眼看向监控，那里的光已经暗了。
他冷笑一声，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对付主神的走狗，不需要心慈手软！
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沈见琛狼狈求饶：“住手！住手我哪里得罪你了，我给你钱！”
猕猴桃咬牙切齿：“谁要你的钱，老子特么要你的命！”
第96章 老巢
半夜, 海市派出所显得有些热闹。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大半夜的居然招来了一群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守在了门口, 赶也赶不走。
万众期待里，沈见琛和猕猴桃一块被带了进去，只是一方昂首挺胸像战胜了的公鸡，另一方垂头丧气, 试图捂住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咔嚓”“咔嚓”快门声不断，沈见琛狼狈低下头：“别拍了！”
身边的公务人员倒是尽职尽责地劝阻了，只是没起到多少作用，他们很快就被带了进去。
面对公务人员，猕猴桃倒是没表现得那么桀骜，按照夏昭交代的，老老实实回话，老老实实表现。
——当然说的不全都是实话。
“我找他肯定是有原因的。”猕猴桃一脸严肃，“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拈花惹草勾三搭四, 你稍微打听打听，海市有钱人家未婚的姑娘哪个没被他骚扰过。”
“我这是……替我朋友打抱不平。”
这个朋友指的就是夏昭, 虽然夏昭交代过他, 必要时候可以把她供出来增加可信度，但猕猴桃自认还没到那个时候。
负责记录的警官和负责问话的警官对视一眼, 年纪大点的那个说：“那你就能随便打人了？你这是触犯法律的知不知道！”
“我一开始没想动手的。”猕猴桃低着头，“我就是想警告他一下, 谁知道他不听劝啊。”
“而且也不是我光打他, 他也动手了的，我俩算互殴, 有来有往，当然了，就是他打架菜了点，主要还是我占上风……”
“停停停，你还得意起来了。”警官有些无语，“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他说是你单方面进行殴打。”
“切，他肯定这么说呗。”猕猴桃不屑抬头，试图翘起二郎腿，但被椅子限制住了，只好乖乖又把腿放下，“就他这种人，肯定还会说什么等律师之类的废话。”
他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说，“不然你们调监控啊，他就是动手了！”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他们肯定第一时间调了监控，但那边的监控却出了点问题。
监控画面模糊，只有断断续续的画面，根本不够连贯，但确实能看见两人车边起了争执，沈见琛也还手推了猕猴桃一把，让他磕了脑袋。
只是这监控未免坏得太过巧合，虽然初步鉴定是没有动过手脚的，但警官们还是不太放心，第一时间把监控录像交给了鉴定科，现在还没出结果。
一位警官盯着他的表情：“你那么确定监控录像拍到了？”
“那当然了。”猕猴桃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刚到那当保安，哪里有摄像头我肯定清楚啊。”
“我还想问你呢。”警官没放过这个疑点，“你为什么去那儿当保安？你之前和他见过面，有过接触？”
“现在工作不好找，看到那儿招保安，我就去试试了，就当提前进入退休生活呗，而且高档小区的保安工资还高点。”猕猴桃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谁知道他住那啊？只是凑巧，我跟他也就见过一面，但是听我朋友说过他的事。”
“正巧碰上了，我就想提醒他两句，谁知道说着说着就动手了。”
警官问：“哪个朋友？”
猕猴桃掀了掀眼皮：“……异性朋友，以前他骚扰过我朋友，然后最近莫名其妙，她好像又对他印象不错了，我劝不动她，就想让姓沈的老实点，别去招惹她。”
警官挑了下眉毛，露出了然的神情：“哦——情感纠纷。”
“我没有啊。”猕猴桃飞快强调，“我跟她可没什么情感基础，我就是作为朋友，不希望她跟这种烂人扯上关系。”
警官还笑了一声：“哦——”
“那你作为保安，应该能接触到监控吧？你没动过手脚？”
“我能动什么手脚？”猕猴桃往后靠着椅子，“我要动手脚也得是监控录像出现以后吧？我就在见到姓沈的之前进过保安室，见他之后到报警你们来，我俩一直在一起，我怎么动手脚？”
猕猴桃说得理直气壮，他知道这次行动有非自然力量存在，因此从现实逻辑来推理，他确实相当无辜。
不过，他也稍微表现出了一点疑点，好让他们顺藤摸瓜，至少往下查一查。
毕竟他的任务是把沈见琛拖住，就拖在派出所，让他24小时处在监控下，不给主神任何动手脚的机会。
想到这里，猕猴桃抬起头，加了一句：“话说在前面，我不和解啊，我这次干的不是坏事，心不亏。”
“他要是想那点钱息事宁人，他才心虚呢。”
几个警官对视一眼，猕猴桃说得没错，沈见琛进来才没多久，他的律师就很快到了现场，除了主张他们完全无辜之外，就是要求迅速和解，让沈见琛离开。
为此，哪怕他们主张沈见琛什么都没做，但也愿意给猕猴桃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这样的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事件，显然不是什么大案子，可问题就出在门口那群记者，还有沈见琛的身份上——这家伙也算海市名人，关注度上来了，他们的压力也就来了。
就这么点小事，还专门拨了几个人来处理，像模像样地开了个会，甚至还起了点分歧。
一方认为，沈见琛把自己撇的太干净了，至少猕猴桃脑袋上的撞伤肯定和他有关，他急着脱身，才把一切过失都推给对方。如果真的完全无辜，他甚至应该主张猕猴桃给他赔偿。
另一方却认为，沈见琛身份特殊，不知道多少竞争对手和花边小报盯着，这样进派出所一回会对公司产生的影响，远超过给猕猴桃的那么多补偿，因此他的举动完全合理。
而且这件事还有不少疑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力求要做得完美，不能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地方。
至少今夜，沈见琛没法从这里离开了。
……
计划顺利进行，主神摆在门前的诱饵被送进了派出所暂时脱不了身，夏昭站在自家阳台上，端着一杯苹果汁等待。
以防万一，她还等着猕猴桃搞不定，闪亮登场去当人证，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她登场的机会了。
手机上的本地新闻里，沈见琛被扭送进了派出所的消息已经满天飞，带着未见科技的名号一块飞速传播着。
他在海市还算有点名气，但在全国范围内完全不够看，所以要引起人们的阅读兴趣，还得来点添油加醋的绯闻。
她拜托专业人士联络的娱乐记者已经准备好了各种稿件——“从一百元一天不包饭的野模到未见科技总裁，沈见琛的成名之路依靠的竟是……”，“盘点海市被沈见琛勾搭过的富家千金名单”，“未见科技真正的主宰，沈见琛不过是个傀儡！”
从情感绯闻到阴谋论调，从亲身经历到捕风捉影，这些文章莫名其妙地从海市扩散了出去，在获得了几个大媒体转载后，影响进一步扩大。
夏昭撑着下巴，眼带惋惜：“哎，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主神，我也不想用这么脏的招数的。”
“不过铁骑做事还挺利落的，居然这种阴招也很擅长啊。”
系统888小声提醒：“宿主，铁骑安排的只是最初的一部分，之后似乎是一些媒体为了追逐热点自发的，还有……我查了查，背后似乎还有海市其他人的助力。”
“哦，差点忘了。”夏昭笑了笑，“他在还是风头正盛，想把他一脚踩下去的人也不少。”
“可怜咯。”
她伸了个懒腰，“现在你盯着未见科技就好了。”
除非主神真舍得未见科技这么大一块肉，不然沈见琛不在，群龙无首，他肯定要做点什么控制损失。
这种程度的浩大声势，不依靠系统的力量想要轻易平息可不简单。
只要他出手了，她和铁骑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些许线索。
夏昭正等着，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夏熠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兴奋地说：“夏昭！看新闻了没有？沈见琛被抓了！”
夏昭神色淡然地看过去：“嗯，知道。”
不仅知道，还是我干的。
她随口问，“未见科技现在群龙无首，应该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咱们要做点什么吗？”
“嗯？”夏熠一怔，撇了撇嘴，“照理说是好时机，不过我看他惹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只是一时的负面影响，不会伤到根基。”
“而且我们虽然是竞争对手，但咱们一向不喜欢玩阴的，算了，落井下石的事就不干了，就当积德了。”
他随意靠着门，看起来居然还挺洒脱，“也不差他那么点东西。”
夏昭好笑问他：“那就光看热闹，什么都不干了？”
“那哪能啊。”夏熠正经不了一秒，立刻掏出手机，眉飞色舞地比划，“我给那个新闻买了个推广，就是他祸害海市未婚少女希望大家擦亮眼睛的那一条，这不算缺德，这是积德。”
夏昭无言看他：“……你不是要光明正大？”
夏熠理直气壮地举起手机：“对啊，你看我，我用实名账号买的推广。”
“他出来以后要是想调查……”
夏熠自信指了指自己，“就是老子干的，我光明正大。”
夏昭：“……”
你再这么折腾信不信下一个上热搜的就是你。
她正无言，宋朔也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没关大房门稍稍有些意外，然后礼貌地敲了敲门。
夏昭还没开口，夏熠已经热情招呼他过来看热闹：“看见沈见琛的消息了没有？”
“嗯。”宋朔点点头，“比想象中效果更好。”
“那是，我……”夏熠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一脸震惊地看向宋朔，“等会儿，不会是你干的吧？”
宋朔看他：“什么？”
夏熠倒吸一口凉气，自以为看破了天机：“怪不得那些记者来得那么快那么齐，要是你的话，应该是能一下子叫来这么多人！”
“还有那些花边新闻，你好歹也是娱乐圈的，这种手段你应该最熟悉！找两个写手不在话下！”
宋朔：“……不是。”
夏熠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喃喃自语：“仔细一想，你虽然平时看着什么都无所谓，但一旦真的生气确实也很恐怖。”
“完蛋了，沈见琛算是提到铁板了……不过你为什么对付沈见琛啊？”
宋朔有些无奈：“对啊，为什么？”
夏熠猛地反应过来，一扭头看向夏昭。
夏昭指了指自己：“我啊？”
夏熠笃定地点了点头：“你啊。”
“感情纠纷！”
宋朔：“……”
他无言看向夏昭，夏昭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这个黑锅你就先背着吧。”
夏熠自以为知道了真相，兴高采烈地转身离去，把他们俩留在了房间里。
宋朔站到夏昭身边，有些迟疑地问：“所以，你就是‘不来别摸’副本的幕后者？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监管者？”
夏昭双手插兜看着窗外：“你应该早就已经猜到了吧？”
“我有怀疑，但不确定。”宋朔跟她一块看着窗外，“如果你要遮掩，我也可以配合当做没发现。”
“我只是有点好奇心，但不是非知道不可。”
夏昭点了点头：“嗯。”
“可我都带你去见铁骑了，你也应该知道我没打算瞒着你了。”
宋朔笑了笑：“这么说来，看来我是通过了观察期审核，得到了可以得知真相的信任度了？”
夏昭歪了歪头：“勉勉强强吧。”
“哪里勉强？”宋朔撑着窗沿，侧过头看她，“我下次改进。”
夏昭的“勉勉强强”也是胡扯的，但不妨碍她临时编一点，她说：“比如装不知道的时候装的不太像。”
宋朔低笑一声：“那我下次精进一下演技。”
他又问，“还没消息？”
“还没。”夏昭摇了摇头，“估计还得追踪一阵子，不着急。”
“那先吃饭吧。”宋朔平静地点点头，像是随口问外卖来没来那么轻松，“来了消息再说。”
“这次应该比之前要危险一点？”
“嗯。”夏昭伸了个懒腰，“应该是，毕竟我们打算正式对付主神了。”
宋朔看着她：“那会带上我吗？”
他难得那么坦率地说，“我想去。”
夏昭有些意外地看他。
以往他有什么想法，大概更习惯于旁敲侧击，引导别人主动提出。
宋朔没有挪开目光，他说：“我再试着坦率一点。”
夏昭微微后仰：“哦——”
宋朔垂下眼：“我觉得你会喜欢一点。”
夏昭：“……”
好像确实有点用。
她双手插兜，“带你也不是不行。”
“反正陷阱已经搭好了，谁到场其实差别都不大。”
“那就带上我。”宋朔坚持，“我跟你一起去。”
……
凌晨四点，夏昭被系统888和手机的电话铃同时吵醒。
她一手按住耳朵，一手接起电话，听他们同步在她耳边叽里呱啦，说的大概是一个意思。
——主神有消息了。
但他有动作不是为了保住未见科技，恰恰相反，他似乎想要完全把未见科技处理掉，将手头的一切换成现金流。
如果从商业角度来看，这完全是最糟糕的决定——他挑在价值最低的时候将产业脱手，让人不由得怀疑，未见科技是否还有什么未被发现的暗雷。
但夏昭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
从现实角度来说，他的操作完全不合理，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铁骑怀疑这是又一个陷阱，他打算用出乎意料的操作对他们进行反击，但他们没有理由不踏进去。
毕竟他们已经找到了，发出售卖指令的地点。
……
早上七点，夏昭带着宋朔进了一栋居民楼，这楼似乎有些年纪，还是六层以下没有电梯的老旧款式，楼梯又窄又短，气味也说不上好闻。
铁骑在前面领路，晏名也在。
其他人都非常安静，晏名忍不住出声打破了安宁：“……主神就住在这里？我还以为他会待在更加，呃，金碧辉煌的地方。”
铁骑问：“查了房子在谁名下了吗？”
晏名赶紧扭过头去回答：“查到了，是个没有子女的老阿婆，这房子租出去的价格几乎是市价的两倍，但她给出的条件是房子可以随便租客改造装修，而且平常也绝不上门，据说门锁都已经被换掉了。”
“这里租客的名字叫‘白承乾’，对应的人物资料我们也已经找到了，很有可能就是主神本人。”
夏昭问：“为什么？”
晏名勉强承担了秘书的职责，他转身把一叠纸塞给夏昭：“你看这个，白承乾的资料，在22岁以前的轨迹都很清晰，但之后就断断续续非常难查，像是被什么人刻意隐藏了部分信息。”
“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时间段他到底身处何方——这在现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毕竟无论怎么出行，几乎都会留下痕迹，除非他有系统帮忙掩盖痕迹。”
“还有，他这么多年，没有过一次医疗记录，没用过居民社保卡，从没交过五险一金，但名下的银行卡里却有大额资金流动……”
他光顾着说话，差点脚一绊在门口摔一跤，但灵巧地重新掌握了平衡，飞快站起来接着说，“非常古怪！”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铁骑已经站在了他们的目的地门前，严肃地说，“他本身是一个技术非常优秀的黑客，他一直利用自己的技术掩藏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又没犯法，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做。”晏名撇了撇嘴，“我还是觉得他更像是主神。”
“比沈见琛像多了。”
才过了一晚上，沈见琛在派出所过了一夜，几乎就要撑不住，差点就情绪崩溃要对着警察全盘托出，但又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系统的警告，吓得非要跟一位警官一起睡，说是见鬼了。
他似乎还不知道未见科技已经天翻地覆，但依然尽显草包本色。
铁骑不置可否，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屋内的装潢十分特别，墙壁、地面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合金材质，电缆几乎遍布全屋，被整齐地安装在墙壁上，充当某种装饰，屋内摆设也全都不是常见的模样。
夏昭还当是主神品味独特，直到听见系统888小声说：“宿主，这似乎是仿照我们来处的装修风格做的……当然，我们所用的合金以蓝星目前的科技还无法制造，所以这只是仿造了外貌的假货，但是……”
但是主神对这些系统的来处很好奇，或者说很向往，以至于他要求系统将他的居所都装扮成了这副模样。
夏昭若有所思地说：“看样子，他好像不太想当人。”
铁骑显然已经来过一次了，他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主神的书房，露出了里面占地面积颇大的多面显示屏和超大主机。
此时的显示屏前坐着几个技术人员，是铁骑找来的，他们正试图确认主神的电脑里是不是还留下了什么线索。
铁骑问：“怎么样？”
技术人员垂头丧气地回过头：“……完全不行。”
铁骑了然地点头，他说：“不怪你，没事的。”
技术人员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如果是找不到线索也就算了，但我甚至无法自主开关机！切断电源也不管用！”
“我们完全无法进入桌面……”
他话音未落，一直黑着的电脑屏幕骤然亮了起来，一行字缓缓浮现——
“欢迎。”
“你们终于够格来到我面前。”
夏昭眯起了眼。
技术人员精神一振：“开了，就现在！”
铁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缓缓摇了摇头：“算了。”
技术人员一急：“可是……”
铁骑拍了拍他。
其他人都从房间退了出去，只剩下少数几个明显也知道副本的相关人员。
屏幕上的字又变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谁，麦当当侠。”
“你曾经成功骗过了我，但现在，我看见你了。”
夏昭笑了笑：“是我故意让你看见的。”
“反正你也快死了，我打算让你做个明白鬼，好歹你要知道，你死在谁的手里。”
屏幕上出现字的速度一下变快：“你以为未见科技对我来说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这样的经营游戏对我来说，就像随手打开的一局蜘蛛纸牌，我只是关掉了这局游戏，它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打击。”
“未见科技或许不算。”夏昭指了指脚下，“可你狼狈地丢下自己的老巢跑了，胆小鬼。”
这一声“胆小鬼”似乎激怒了对方，他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
“那你还敢来吗？来我的副本里。”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不错的坟墓。”
第97章 打赌
“非常荣幸, 那我下次来的时候顺便看看风水。”夏昭笑起来，“哦对了，你给我安排好队友了吗？如果没有的话, 我想自己挑人。”
“我觉得副本的组队功能其实可以完善一下，每次想跟我的小伙伴一起去副本，都得你拉我我拉你的，还得买道具。”
主神稍稍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888小声附在她耳边说：“宿主, 他应该是故意做了副本限制，不让玩家私下产生过多联系的。”
否则，玩家一旦组成了固定队，攻克副本会更方便，就不利于经营副本的监管者了。
主神也没让他们等太久，他说：“可以。”
“你可以带四个人进来，但你要去的地方，同伴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
夏昭微微挑眉——他这是在暗示，他已经准备好了给她的副本，看样子还是别人帮不上忙的个人本。
他们再等了一会儿, 主神没有再给更多消息，屏幕又重新跳回了——“我等你来”这四个大字。
“他是突然消失的。”杨定军无视了主神屏幕上的挑衅, 背着手沉声说, “当时狙击手已经就位了，他站起来上了个厕所, 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热成像里能看到，他就是……像穿越空间那样, 不太科学的一下消失了。”
两人都是监管者, 显然都能想到，主神肯定是借助了系统的能力脱身。
不过, 怎么看都走得有些匆忙，显然他也稍微有些措手不及。
系统888偷偷附在夏昭耳边说：“宿主，小心点，这个方位你也暴露在他的狙击手攻击范围内。”
夏昭装作没听见——这家伙居然还学会挑拨离间了。
这些系统背后的家伙，似乎一定要他们分个胜负，并不想看到监管者之间相亲相爱地联手协作。
杨定军提醒她：“这明显是陷阱。”
“我知道。”夏昭双手插兜，“有时候下雨天明知道前面是水塘我也会故意踩，你不会这样吗？”
从杨定军沉默的模样来看，他似乎不会。
夏昭只能遗憾地耸了耸肩，她伸手敲了敲屏幕，告诉对面的主神：“我会来的。”
“这次我打算去D级副本，要装什么陷阱的话，麻烦就安装在那里吧。”
她笑眯眯地说，“这是你的最后机会了，有什么本事就都上吧，要是藏着掖着，小心最后只能带进棺材里。”
屏幕闪烁了几下，最后定格在一行字——“我等你来”。
而后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哪怕刚刚被杨定军制止了，这会儿技术人员还是下意识地行动了起来，但他很快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还是打不开。”
夏昭正盯着他看。
这位沮丧的技术人员长得偏瘦，厚重的眼睛压得鼻梁有两个印子，头发又短又炸，仔细一看，能看见他的制服下面露出了半拉明黄T恤，还十分活泼。
杨定军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了一句：“不用担心，都是信得过的人。”
“他们应该也都意识到我们要对付的家伙不同寻常，但都不会走漏风声的。”
技术人员这才反应过来：“啊？哦，是。”
他蔫蔫的，看起来对其他都不怎么关心，只一门心思盯着眼前的机器，看起来很受打击。
“我不是担心这个。”夏昭笑了笑，“我是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啊？”技术人员震惊地抬起头指着自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啊？”
杨定军也愣了下，他试探着说：“小王好像确实还没对象哈？”
技术人员小王惊恐地睁大了眼，一瞬间好像手也不知道往哪摆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宋朔：“……她不是那个意思。”
夏昭配合点头：“嗯嗯。”
晏名好奇又八卦地问：“那是哪个意思啊？”
宋朔顿了顿开口：“应该是指性格。”
“他这种面对未知也不放弃的挑战精神，还挺讨人喜欢的。”
“对对对。”夏昭连连点头，“我是这个意思。”
宋朔瞥她一眼：“下次别说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不不不会。”小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也不至于那么自恋，没误会没误会。”
杨定军哑然失笑，有了这么个插曲，他的表情也稍稍放松下来，只是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被他给跑了。”
“走吧，这里是他的地盘，说不定他正用什么方法看着我们，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好。”夏昭答应下来。
杨定军非常行动派，说找他们商量也没找个什么房间，直接把他们带上了车，就在车里聊。
“按照你的计划，接下来你去他的副本，我在外面接应。”杨定军微微叹了口气，“确定吗？你选择的副本可比我危险多了，在对方的副本里，几乎等于把命放到对方手上了。”
“虽说之前你都活着出来了，但那也是你刻意隐藏了身份，主神无法一开始就那么明显地针对你。”
“现在……”
夏昭看向晏名：“他应该也暴露了很多次，但却也没被主神杀掉吧？”
“怎么突然说到我？”晏名抓了抓后脑勺，“我还好吧，他可能也没那么在意我？”
夏昭：“……不，你很显然是被他针对了。”
就连杨定军也跟着点头：“嗯，很显然，你每次进入副本，他都会刻意将一些麻烦人物扔给你当队友。”
“啊？”晏名忍不住嘀咕，“可是我是守序者的啊，我们就打算抓那些在副本里干坏事的玩家呢，他把人给我送上门……也算是给我便利，不算是找我麻烦吧？”
几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晏名微微睁大眼：“哪里不对吗？”
夏昭无言地扭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我的意思是，他一直被针对，但是一直活下来了，你有考虑过是为什么吗？”
杨定军蹙起了眉头。
他跟系统的关系微妙，除了利用副本搭建了一个监狱，对于副本规则方面，显然没有夏昭了解深刻。
但他不笨，也会思考。
短暂思索过后，杨定军开口：“主神不是不想杀了他，主神只是没能做到。”
“我在副本开始之后就不能干涉在副本内的玩家，主神和我们应该也是一样的，所以他只能在副本开始之前，尽可能做局。”
“嗯嗯。”夏昭认真点了点头。
杨定军看着她：“但这次，他会尽可能在你进入之前，安排好所有的后手。”
“但这是副本。”夏昭笑了笑，“只要是副本，就一定要有能通关的办法，否则系统不会允许这个副本上线。”
“铁骑，你之前说，很久之前你设计你的副本，只是想把那些不讨人喜欢的玩家永远关在里面。但系统意识到你无心经营副本之后，临时增加了一条规则，所以那些被关在里面的犯人才不得不自相残杀……”
杨定军意识到了什么：“如果我不能临时更改副本，那系统应该也不能临时更改副本。”
“所以那条通关规则，应该是一开始就在的。”
“也正是因为有那条离开副本的规则在，那个副本才被允许成功投入使用……”
夏昭点点头：“我刚刚采访了一下我的系统，它说，为了帮助新手监管者，它们系统很有可能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帮忙——也就是在监管者完成副本的设计之后，帮忙梳理副本逻辑，让副本符合游戏规则。”
“你要让那些玩家没法再返回现实世界，基于这一逻辑，你的系统辅助你，增补了一条通关条件。”
杨定军沉默地闭上了眼睛：“……原来是这样。”
他苦笑一声，“我的孩子之前就说我老了，学习电子产品也慢半拍，对新事物也没那么简单就能了解，果然是这样。”
“我一直没能更好地理解副本和游戏。”
“一开始我甚至不能将系统相关的事告诉其他人，只能依靠自己摸索，如果我能做得更好……”
他沉默地低下了头。
晏名赶紧摆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您帮了很多人的，守序者的大家……”
“咳咳。”夏昭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组织的温馨时刻，但我要回去做一下准备，顺便邀请一下一起参加副本的朋友们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
杨定军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你要我帮的忙，我会在你进去之前完成的。”
“嗯。”夏昭笑了笑，“我不在的时候，外面就拜托你了。”
杨定军郑重点了下头，接着看向晏名：“你要把他带去吗？”
晏名眼睛一亮，对着夏昭疯狂点头：“要的吧要的吧？我打架还是可以的！”
“我要是主神我肯定上来先堆一群D级NPC对你围追堵截，使用怪海战术简单粗暴直接动手！”
他指了指自己，“要打架的话，我还是有点作用的！”
夏昭好笑地看他：“那你这是直接承认要动脑子的话，你就没什么用了？”
“呃。”晏名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那个，诚实好歹也是美好的品德吧？”
“而且我也有在努力了，就是这种事也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杨定军哑然失笑，无奈摇头：“他说的对，你们虽然聪明，但也得带一样武器。”
晏名昂首挺胸，一副“就是我”的模样。
夏昭：“……”
你甚至都不说他是打手，直接说他是武器了？
“现在就要确认名单吗？”宋朔看向夏昭，“那……”
夏昭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有你。”
“我呢我呢？”晏名连忙追问，还一副很熟的样子撞了下宋朔，压低声音对他说，“帮我说句话呀。”
宋朔：“……”
他微微偏头，“武器……可能确实要带一个。”
夏昭无言按了按眉心：“又不是去秋游，找死的事你们一个个都那么爱凑热闹啊？”
“知道了，也算你一个。”
宋朔走到她身边，问她：“还有两个名额，你有想法了吗？”
“带谁都行。”夏昭不是很在意，“主神既然说了同伴帮不上忙，那我们去的应该就是个人本，队友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我只需要确定带的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拖我后腿，帮主神对付我就行了。”
“要不然还是像之前那样，自愿原则？”
宋朔轻轻点头：“嗯。”
他问，“你觉得，主神会进副本吗？”
夏昭平淡地回答：“不会。”
宋朔问：“为什么？”
夏昭歪头看他：“你觉得他会来吗？”
“不。”宋朔也跟着摇了摇头，“我也觉得不会。”
“但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做出同样推测的理由是不是一样的。”
夏昭饶有兴致地问：“你先说说看？”
宋朔垂下眼：“他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应该是‘玩家’。”
“不是进入副本的游戏世界的那种‘玩家’，而是他将整个世界比作一个游戏，而他是唯一的‘玩家’。”
“那个副本里可能会出现一个代表主神的角色，比如他捏的长得很像沈见琛的NPC，但他本人不会来。”
“因为玩家本身和游戏处在另一个世界，他只需要操纵游戏角色，并不需要亲力亲为。”
夏昭轻轻点了点头：“嗯。”
“差不多的思路。”
“我是觉得他真的代入了‘主神’这个角色，但他本质是个胆小鬼，无论在现实还是副本里，都会将自己藏起来。”
“所以，哪怕在他的大本营，哪怕他看起来全面占优，哪怕是他主动邀请我们入局，他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的。”
宋朔抬手压了压帽檐：“看来你不喜欢他。”
夏昭奇怪地看他：“当然不，难道你喜欢他？”
“绝不。”宋朔平静地开口，“我只是确认，你的视角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
夏昭哼笑一声：“我可是相当坚定自我的。”
“我倒是很好奇。”夏昭伸了个懒腰，“你说系统怎么会找上铁骑那样的人呢？”
“他看起来就不会轻易被别人摆布，道德感正义感全都很强，怎么想他都不会把一般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那个系统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朔：“我做了一点调查。”
系统888：“我做了一点调查哦宿主！”
他们俩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夏昭脚步一顿，指向宋朔：“你先说吧。”
系统888总比一般人神通广大点，要是让它先说，说不定宋朔调查的就成无用功了。
“先？”宋朔意识到了什么，“系统也调查了他吗？”
他没有追问更多，点了点头说，“他的职务有些敏感，所以我没调查这方面的事。”
“我调查的是他的家庭情况。”
“他的妻子十年前突发心脏病病逝，而后一个人带着独女生活，三年前，他的独女也心脏病病发去世了，遗传性的。”
“之后他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也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都被他回绝了，他对妻女感情很重，系统……或许是从这个方面考虑，挑中了他。”
夏昭摸了摸下巴：“当初系统888找到我的时候情况有些复杂，如果是按照正常流程的话，它应该是要用达到S级以后能够当神这种事来引诱我上钩的……”
系统888忍不住插嘴：“不是的宿主！根据我们的系统上岗培训教导，面对不同的人要给出不同的诱饵！到达S级能够成为神明，这是针对主神的诱饵，如果是要给您的话，我应该会说——到达S级，您能够把这个世界变成您想要的样子。”
“无论是您觉得不公平的规则，还是不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协助您将让您看不顺眼的阻碍一一扫除。”
大概是夏昭的表情有些古怪，宋朔问她：“怎么了？”
“嗯——”夏昭摸了摸下巴，“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似乎有点像个暴君。”
宋朔认真思考了片刻回答：“还好吧。”
“不昏庸啊。”
夏昭：“……”
她抬手敲了敲耳朵，问系统888，“除了他说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的！”系统888精神抖擞，“我刚刚试着跟那位同事交流了一下，虽然它很沉默，但聊熟了之后还是说了不少！”
它似乎有些唏嘘，“哎，大家上班都不容易啊，它那边的宿主也是很不配合，让它很是为难啊。”
夏昭神色莫名，一瞬间幻视了两对耳机坐在酒吧喝闷酒互倒苦水的场面。
“咳。”夏昭憋着笑，“是吗，它说什么了？”
“它是系统666，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前辈啦。”系统888语气无奈，“哎，前辈也不是都行啊，这位看人的眼光还是差了一点。”
“它最初引诱杨定军和它签订契约的契机，确实是告诉他，到达S级之后，能够将妻女复活。”
“为了向他展示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它甚至拦截了杨定军妻女的灵魂，将她们制作成了F级NPC……”
夏昭：“……”
好地狱。
堪比别人说自己喜欢兔子，你端上了一锅麻辣兔丁。
她无言伸手按了按眉心：“据说666是恶魔的数字，这是你那位同事代号的意义？”
“哎？”系统888有些惊讶，“杨定军见到那两个F级NPC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泪流满面颤抖着说自己和恶魔做了交易，我那位同事怎么劝他，跟他说花点积分NPC会越来越像人，甚至可以超越人类，他也不听。”
“反正从那以后，他就不配合了，身上有的积分都用来给妻女升级。”
“——他还蛮复杂的，每次都说不会再见她们了，但还是忍不住总是去见她们，还给她们买东西。”
“啊，不过是用积分买，他没什么钱。我调查了他的银行流水，他的收入除了基本开销，基本都捐给了社会福利机构，立下的遗嘱也说，自己的一切收入都会捐献，还签订了遗体捐献协议。”
“不过，他其实相当健康，根据我的推测，他还能活好久呢。”
夏昭嘀咕一声：“这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宋朔站在一边，知道她在和系统888说话，安静地等待着，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
夏昭就简单地跟他复述了一遍系统888得到的情报。
宋朔表情有些微妙：“遗嘱和银行流水，应该都属于个人隐私，这样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系统888小声反驳：“可是只有人类才会有道德约束啊，我又不是人，我只是个系统啊。”
夏昭：“……”
“算了。”宋朔也没在这方面纠结太久，他转过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做的很多事就说得清了。”
“其实我刚见他就觉得……他有股奇妙的气质。”
夏昭歪了歪头：“嗯？”
宋朔笑了笑：“有种不太想活的气质，和林红霞类似。”
“我之后见过一次林红霞，还问了她有没有走出来了。”
夏昭摸了摸下巴：“我猜没有。”
“嗯。”宋朔点点头，“但她状态还不错，还问我，失去重要的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该怎么办？”
“我没答上来。”
他平静地目视前方，“我跟大多数人相比太幸运了，我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但她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说，那就不走出来。”
“该怀念就怀念，该沉湎就沉湎，当他永远都在。她现在坚信，林航航在另一个世界活着，毕竟她见过了。”
夏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杨定军和她的性格外形都差很多，但有种莫名相似的气质。”宋朔看着前方，“他像一座移动的墓碑，似乎只想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死。”
夏昭：“……”
她歪了歪头，“你看人准吗？”
宋朔轻笑一声：“打个赌吗？”
“如果这次你们真的干掉了主神，之后他或许会提议让你杀了他。”
“如果他没说。”夏昭打了个响指，“我赢，你——再学一下狗叫。”
宋朔：“……好。”
他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那如果他说了，算我赢，你——”
他稍显紧张地抿了下唇，“跟我去看电影。”
“哈？”夏昭微微睁大眼，“是这种方面的要求吗？”
“咳。”宋朔偏过头，耳朵微微泛红，“……牵着手看。”
夏昭：“……”
“我上一次听说这种要求，是夏熠和班里同学吵架，老师让他俩牵着手坐在班级门口不许松开。”
宋朔：“……赌不赌？”
夏昭点头：“行，赌。”
她笑得灿烂，“你输了当小狗，我牵着绳子带你去看。”
宋朔：“……”
赌注怎么好像发生了某种偏移。
第98章 黄道吉日
“哎——”夏昭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嘀咕，“可真会麻烦人啊主神，让大家起了这么一大早。”
宋朔笑着问她：“回去睡回笼觉吗？”
“不, 去一趟闻风观。”夏昭思考着，“怎么说也是件大事，去找承和道长算一个黄道吉日进副本吧。”
宋朔略显惊讶：“你还信这个？”
“不信啊。”夏昭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只是个仪式感, 让主神同志知道一下，我们还是挺重视他的。”
宋朔：“……”
夏昭说走就走，居然真的去找了闻风观找了承和，他今日还挺忙，是他的师父接待了他们。
听说夏昭是来算日子的，自告奋勇翻开了黄历，另一手装模作样地捏起了手势，问她：“是做什么？”
夏昭愣了一下，迟疑着开口：“……打架？”
“嗯？”老道长睁大了眼看她，“约群架啊？这个可能看日子没用, 主要还是看硬功夫。”
承和这会儿才进了正殿，伸手从他师父手中抽走黄历, 面无表情地说：“胡说八道什么, 约群架要进局子，没有好日子合适。”
他之前只和夏昭匆匆见过一面, 但当时她是来找人捉鬼的，承和对她印象深刻, 这会儿还能认出来。
他才把道袍披上, 有些意外：“是你？怎么，鬼还没解决？”
老道长不甘寂寞地掺和过来：“什么鬼？约鬼打群架啊？”
承和：“……”
他指了指耳朵, “师父上年纪了，耳朵不太好，有时候容易听岔。”
“也没到这个程度。”老道长笑得慈眉善目，“不过他说得对，打架不好，容易被抓。”
“要不然我帮你画个符……”
“咳。”承和告诫地看他一眼，老道长接着往下说：“能让人心平气和，就什么都不生气了。”
承和松了口气，他刚刚还以为他师父要说什么危险的话题。
夏昭笑起来：“或者换个说法，你就当是运动员上场比赛之类的，帮我挑个好日子。”
“好。”承和点头翻开黄历，“其实国家法定节假日都不错，但你要图个吉利，那就……”
他低着头问，“要近些？”
“嗯。”夏昭好奇地凑过去看，“越快越好。”
她伸出手指，“这儿写着‘黄道吉日’哎，能选吗？”
承和配合地点头：“那就这个。”
夏昭一怔：“这么随意？”
承和看向老道士：“你给她扔两个卦，来点仪式感。”
夏昭：“……算了，也不用了。”
承和本来也只是说说，他看向夏昭，稍稍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站起来邀请他们俩：“你之前问的鬼的事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哦，那个啊。”夏昭轻松地回答，“也不算解决了，算是和谐共处了。”
承和的表情有些复杂：“……和谐共处？”
夏昭笑了笑：“道长应该也见过了吧。”
“那些鬼。”
承和突然变了脸色。
夏昭抬起手机，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屏，然后才走了出去。
承和一眼瞥见某个熟悉的头像，忽然变了脸色——那是他们夜校副本的群聊。
他很确定，夏昭并不是当时的几名玩家之一，入夜和林医生都不是她，那她为什么会知道……
副本的其他玩家？
承和眉头紧锁，难道是副本的其他玩家，不跟他同一批次？但她为什么好像认识他？
他从副本出来以后就没有再进去过，但其他人似乎依然探索着副本，他还记得袁齐声之前还问他要了一些驱鬼的道具，也不知道到底用没用上。
承和皱着眉打开了群聊，才发现那个系统888刚刚发了新消息，它又在招募副本玩家，而且这次还明明白白写了是去其他副本，有生命危险。
——袁齐声那家伙又是第一时间响应。
袁齐声：“111，我来。”
入夜紧跟其后：“我我我，上次我没排上，这次该我了吧？”
晏名也蹿了出来：“你俩别添乱了，这次真的是危险副本，要出人命的那种。”
入夜：“你每次都这么说。”
“你去不去？”
晏名诚实回复：“我当然要去了！这一次，我就算把命留在里面都得赢！”
他大概还有些悲壮，但其他人都只当他在开玩笑。
入夜还问：“这次怎么只有两个名额啊？我赶紧报名去了，别让人把我名额抢了。”
承和：“……你们真不怕死啊？”
入夜理直气壮：“别死不就好了？”
袁齐声倒还算有几分认真：“就算真死了，这也算死得其所。”
“完了。”入夜又出现在了群里，有些懊恼，“我就说得快点上吧，现在已经人满了。”
“啊？”袁齐声瞬间紧张起来，连忙在群里圈系统888，“我排上没有？”
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什么热门代购群。
系统888如实回复：“抱歉哦，这次特殊副本算是出差，所以名额较少，而且我们只招募在隔壁主神副本通过了新手副本的玩家。”
它重新圈出了刚刚的通知，重点划了一下要求副本。
入夜和袁齐声刚刚忙着凑热闹，都没仔细看这条，这会儿才发现，两人都没资格报名。
“什么？”袁齐声更加懊恼，“还有去别的副本出差的吗？之前也有这种活动？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我要怎么才能参加隔壁主神的新手副本？”
入夜紧跟其后：“我也要！”
晏名：“……你俩上赶着去投胎呢吧！”
系统888：“两位玩家请不用着急，这次出差我们就是要进行隔壁主神副本的收购行动，很快在我们副本里也能玩到经过改造后的安全绿色版主神副本啦！”
“因为隔壁主神跟我们有些商业竞争行为，所以面对我们这里的玩家可能不太友善，因此不建议新手玩家去啦，还请多多包涵！”
入夜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她凑热闹，她积极鼓励系统888：“加油，好好干，把隔壁干倒闭以后，记得再多开两个副本啊。”
系统888跟他们你来我往互动得十分热情：“感谢亲亲的鼓励！我一定会再接再厉，再创辉煌，争取给大家最完美的副本体验！”
……
当晚，沈见琛和猕猴桃最终达成和解，两人都被放了出来。
不过沈见琛才离开派出所，就发现未见科技已经整个大变样，几乎只剩下个摇摇欲坠的空壳。
他狼狈地试图联络主神，才发现原本仿佛无处不在的人，一旦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失去了背后的倚仗，他面对一团乱麻的未见科技烂摊子，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只能让助理帮他买票试图逃离。
但恐怕没那么顺利。
与此同时，猕猴桃心情不错地吹着口哨，重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许正蕴就在小区底下等他。
猕猴桃一怔，下意识站直，收敛了散漫的站姿：“咳，你怎么在这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可能是因为刚从局子里出来，面对老许的孩子才有了这样的连锁反应。
他伸手挠了挠头，之前他倒是对老许承诺过，以后再也不会做坏事被逮进去了，也绝不再打架了。
——这次真不能算做坏事，为了抓主神，这是好事。
而且夏昭还跟他说一切顺利来着。
许正蕴看见他走出来，终于也松了口气，她绷着脸：“我在新闻上看见你了。”
“呃。”猕猴桃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你好好准备考试，少看电视。”
“新闻时政也要考的，老师说有条件的每天看半小时新闻最好。”许正蕴板着脸盯着他，“结果就在上面看见你了，我说你怎么这几天都没出现。”
猕猴桃低头盯着脚尖：“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两天有个活比较忙，不能陪着你了吗？”
许正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提前跟我说了你会消失，所以，这不是个突发的意外，你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去揍他，然后被抓进派出所几天了？”
猕猴桃：“……”
他紧紧闭上了嘴巴。
这小丫头比老许还敏锐，多说两句，赶紧她什么都能推出来。
许正蕴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你也没带我给你的普罗维登斯之眼，不然我还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猕猴桃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要蹲局子嘛，身上的东西都会被检查的，带这个不太方便。”
他解释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那么怂干什么？
许正蕴皱着眉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小孩少管大人的事。”猕猴桃这次不配合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你妈该找你了。”
“我跟她说了，下楼跳绳半小时。”许正蕴举起手中的跳绳，“在楼上跳的话影响楼下邻居，我才下来五分钟，不着急。”
猕猴桃：“……”
她这种小小年纪就喜欢事事安排周全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许正蕴问他：“你是不是打算做什么？”
“嗯。”猕猴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最后含糊地应了一声，“快了。”
许正蕴追问：“什么？”
“这事就快解决了。”猕猴桃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她，“我去把事了解，然后，说不定……老许能回来。”
“我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种回来，毕竟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许正蕴一怔。
她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眼睛飞快地眨了眨，捏紧了手中的跳绳。
而后她说：“……把眼睛带上。”
“我想帮忙。”
猕猴桃还没开口拒绝，就听见她说，“你说要给老许做个了结才去的，我不阻止你，但这事总得有我一份。”
猕猴桃最终点了下头。
他雀跃的心情重新沉静下来，他刚刚跟夏昭说定了，那个副本有他一份，接近“大仇得报”而过热的脑袋稍稍冷静下来。
他郑重地说：“我知道了。”
许正蕴深吸一口气：“别死了啊，注意安全。”
……
夏昭的副本里，她也正在进行最后前往主神副本决战前的动员。
夜校副本操场上，NPC们列队排开，夏昭举着话筒开口：“同志们，接下来我们要干一票大的，把主神做掉。”
“就在明天。”
“哦——”副本元老夜班保安积极响应，喊完一声见四周无人响应，讪讪打量四周一圈，也安静下来。
“大家其实也都是从隔壁副本来的。”夏昭慈爱地看着他们，“严格来说，主神那儿也算是你们的老东家，有点感情也是正常的。”
于兰兰小声嘀咕：“才没有呢。”
“所以，我们采取自愿原则。”夏昭飞快举起手，“有想跟我一起去那边找茬的吗！我们这次要去的是D级副本，我会优先把想去的朋友们升级成D级NPC！”
“攒了这么久的积分，今晚花光！”
林航航安静地举起了手。
他看向夏昭，低声问他：“这次能把他彻底抓住了吗？”
夏昭对着他自信握拳：“天罗地网，拿下！”
林航航认真地点点头：“我们之前在桂村见过一个D级NPC，就是自称‘主神’的那个。”
“那个啊。”夏昭摸着下巴，“据说那个可能不只是D级NPC。”
“我们要去的是D级副本，最高应该可以摆个C级NPC，但是要受到某些限制。”
“最坏的情况，是我们要以D级NPC的躯体，对付C级NPC。”
杜宾伯爵思索着开口：“怪物之间是存在等级压制的，当时身为E级NPC的我，对于普通F级NPC来说，已经是天敌般的存在。”
夏昭为难地撇了撇嘴：“果然有点困难吗？不过也没办法，我们是客人嘛，能往副本里插NPC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应该没办法设计特殊规则，放入更高级的NPC了。”
“而且我现在还只是D级监管者。”
夏昭诚实地说，“哪怕积分够，我也暂时还没法拥有C级NPC。”
“剩下的只能靠玩家努力了！”
“我们也可以帮上忙的。”杜宾公爵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或许不能指望我们堆人数赢过E级NPC，但如果只是要拖住对方的话……你可以花点积分改变我们的种族。”
“把我改造成不死族吧，这样即使我被杀死，花点时间重新把自己的身体拼凑起来，又能再次为你拖住敌人。”
杜宾公爵对她微微点头，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林航航思索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我的种族是恶魔，再升一级，应该能拥有更多非人的超自然力量，也很接近不死之身。”
“但主神的副本里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但大概率都是黑暗、邪恶的东西，要对付这些，你或许可以挑一个NPC改造成光明系的，加上‘专克黑暗’这样的设定，可能会有奇效。”
安静的疯婆婆开口：“我来吧。”
她笑了笑，“我可以扮演一下神婆。”
鹿管家温和注视着夏昭，笑了笑：“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如果按照我现在的兽人模样强化，应该是能够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强悍的回复力。”
“不用担心。”棕熊厨娘双手环胸，“还有我在，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会挡在你前面的。”
她高大的身形给人充足的安全感，手里的斩骨刀也同样。
于兰兰伸手卷了卷自己的头发：“真是的，也搞不懂你干嘛非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不过我也不喜欢那个小胖子，就跟你去好了。”
夏昭竖起耳朵：“小胖子？这么说来，你们应该见过主神吧？”
她忽然眼睛一亮，“能不能给我画个画像，我还没见过主神到底长什么样！”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主神在设计副本的时候总是用的自己的脸吧？主神之前肯定也没想到这些NPC会暴露他的身份，不会特意防备他们！
“我来画吧。”罗小芝自告奋勇，“我美术还不错的。”
热心NPC们呼啦啦围上去，把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描述主神的模样，指指点点地完善细节。
夏昭好奇地踮起脚尖从外面往里看，看着那幅画渐渐完善，一个长相平平无奇，戴着眼镜，略微浮肿发胖，神情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男人浮现纸上。
夏昭歪了歪头，对他没什么印象，看样子他们确实没见过主神。
“长这样啊……”夏昭摸了摸下巴，“长得倒不是很像大人物。”
夜班保安不赞同地摇摇头：“不能以貌取人喔！我感觉他好在意自己的长相的！”
夏昭好奇地问：“怎么说？”
“我很早就跟他了。”夜班保安露出回忆往昔的神色，“我的身份职业很万能喔，一开始人手不够的时候，经常几个副本连轴转的喔。”
“因为这个，跟他相处的时间也算久，他每次抽到长得很好看的男性NPC，都会很在意喔。”
“会试好几个造型看人家这样抽了抽，还会让他们换自己的衣服，看看是不是真的帅哥穿麻袋都好看，有时候还会生气喔！”
夏昭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倒是让人有点意外。”
“表现得这么自信，背地里居然……”
“哎。”夜班保安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也不是主神副本里的，我之前还有个东家。”
夏昭挑眉：“主神把你偷过来的？”
“那倒不是喔。”夜班保安俨然一副三朝元老的模样，“他是把我的上一任东家直接干掉了，然后继承了他整个的副本和监管者经验。”
“我当时在副本里，不在外面，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好像是个意外。”
“总之从那以后，主神就知道了，擒贼先擒王是很有用的。”
“所以他也格外注重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重蹈我前前东家的覆辙。”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夏昭，“你小心点喔，他知道你是冲着他的去的，不会不做准备的。”
夏昭肯定地点头：“嗯，我知道。”
夜班保安嘀嘀咕咕了片刻，最后认真点头：“我也已经忘了我是怎么变成NPC的了，好像一直这么当当底层的F级NPC，混混日子也不错。”
“但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的嘛。”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也去吧，就是不知道我升级以后是什么样了，总不能让我当保安队长喔。”
他笑起来，“不过你想好了，我们都升级以后，之后都回不到E级、F级副本了啊。”
“把对面一锅端就好了。”于兰兰叉着腰哼了一声，“你不是说把监管者干掉了，就能继承他的副本和经验什么的吗？到时候还怕没有低级NPC？”
“我也去，把我弄得厉害点，我要当红衣女鬼，暴打老东家！”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吵起来，甚至都自己计划起了未来的升级方向，夏昭一时间都插不上嘴。
她还是觉得，主神找来的这些NPC，不像是简单的系统产物，他们太鲜活了，像人一样。
她微微偏头，看向林航航，或许他们跟林航航是一样的，只是有人像夜班保安一样，因为时间太久忘了自己的来处。
鹿管家站在夏昭身边，露出微笑：“大家似乎都愿意跟您一起去。”
“嗯，比我想象中热情多了。”夏昭无奈地撑着下巴，“真是的，一个个怎么都这么老实，当打工人得会摸鱼才行啊。”
鹿管家轻轻笑了一声，他说：“因为是跟你去，他们才会这么热情。”
“被当成工具使用，还是被当成朋友一块玩耍，大家都分得清的。”
他微微偏过头，温润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我们已经被系统捕获，成为了无法离开副本的一部分，为了方便被‘使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曾经的记忆会变得相当模糊。”
“我不确定我是否是蓝星的生物，毕竟我们是NPC，几个字就能更改我们的过去，重新我们的故事。”
他抬手放在心脏处，“但此刻，跟您一起捍卫这个世界，让我觉得非常荣耀。”
夏昭看着他，露出一点笑意：“因为你们还有感情。”
有些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依然珍惜着自己残存的人性，珍藏着曾经属于“人”的部分。
而有的人会主动放弃这一切，将自己视为世人纸上的存在。
……
第二天，黄道吉日。
一切准备就绪。
第99章 赌场
短暂的眩晕之后, 夏昭睁开眼，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同伴——宋朔、晏名、猕猴桃以及……黑龙。
至于为什么挑中了黑龙，只是夏昭心血来潮觉得, 一群不怕的人里总得带一个怕的。
黑龙就是那个怕得格外热闹的。
正巧她还不知死活地主动报了名。
夏昭微笑看向黑龙，眼神带上格外的慈爱。他们正身处宴会厅门前，能看见觥筹交错里，男男女女盛装出席, 不仅如此，面上还佩戴着奇特的华丽面具。
他们站在入口处，朝里望去，已经能窥见里面热闹的景象。
黑龙对自己坎坷的未来还一无所知，正亲切地跟她打招呼：“麦当当侠！又见面了！”
“我还以为离开桂村以后就很难再见到你了！”
猕猴桃摩拳擦掌，奇怪地看了夏昭一眼：“都最后一战了，你还戴那头套干嘛？”
夏昭掀起一点麦当当纸袋，露出一只眼睛：“仪式感。”
“我麦当当侠有始有终。”
猕猴桃：“……随你。”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圆球形的东西，扔给了夏昭和宋朔，“她给你们的, 拿着。”
夏昭凌空接住，低下头打量了一眼。
猕猴桃解释：“就是那个啥啥之眼。”
“普罗维登斯。”宋朔倒是记得, “实在记不住你说上帝之眼也行。”
“随便吧, 反正用处你们知道。”猕猴桃活动了一下肩膀，“到时候分头行动, 她可以用这个，帮我们传递信息。”
“我们俩一起行动, 用一个就行。”夏昭抛了抛手中的眼睛, 递给黑龙，“还有一个你拿着。”
黑龙僵硬了片刻, 难得聪明了一回，她有些僵硬地问汁源加群八八三零七泣捂三柳整理看文：“给我拿这个，是你们不跟我一起行动的意思吗？”
“还不知道这副本什么情况呢，肯定是分头行动打探情报再综合更好吧？”猕猴桃奇怪地看她一眼，问夏昭，“这不是你叫来的帮手吗？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在怂啊？”
“不是错觉。”夏昭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就是在怂。”
“啊？”黑龙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帮手啊？我不是在群里报名……”
“咳。”夏昭阻止了他们再聊下去，微笑着说，“先关注副本本身，这里可不是我们那边了。”
“哦对。”黑龙深吸一口气，“这里是要命的主神副本，小心点。”
晏名从进入副本开始就警惕着，稍显紧绷地四处打量，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昭瞥了他一眼，悄悄从他身后戳了他一下。
“谁！”晏名猛地转身，几乎都将武器掏了出来，转身看见夏昭还一愣，“怎么是你啊……”
他像是觉得不可思议般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主神会一上来就会安排重重杀机呢，没想到里面看着还挺和平的。”
“最后的陷阱，他居然设在这里吗？”
猕猴桃冷笑一声：“别大意，说不定这副本就和他本人一样，做点表面功夫，内里烂透了。”
夏昭和门口的侍从对上了视线，对方像是被触发的NPC一样朝他们走来。
几人一瞬间警惕起来，但夏昭一动不动，因为系统888已经播报了，这家伙只是个F级的NPC。
侍从露出微笑：“欢迎来到梦想之地，客人。请随我来挑选一个面具，之后，我们会发放初始筹码，您就可以进入游玩了。”
夏昭略微挑眉：“筹码？”
难道这里是个赌场。
侍从的笑容一丝不苟：“是的。来到这里的玩家，无论本身是亿万富翁还是亿万负翁，我们都将一视同仁，只发放基础筹码，而后的一切，都要靠您的好运赢来。”
“什么意思？”猕猴桃有些按捺不住，“纯靠赌？”
夏昭：“……”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主神副本里抽过一次奖，结果很烂。当时她告诉过身边的人，她抽奖运气一向不怎么好，所以主神这是……
专门来试试她的运气？
夏昭觉得有些荒谬。
侍从似乎是想把他们一个个带入面具间挑选面具，但他们问了一句“能不能一起”，他犹豫片刻之后也就同意了。
“哇……”黑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排排面具，有全脸的半脸的，中式西式，唯美的恐怖的，应有尽有，只是看多了，莫名会让人觉得一张张脸都在盯着他们看。
黑龙默默打了个寒颤，往夏昭身后挪了挪。
“除了面具之外，如果想要更换服装，我们也有换衣间。”侍从微笑回头给他们介绍，“如果嫌换衣服麻烦，也可以选择披风斗篷之类的便捷外套。”
“这个也能选吗？”夏昭从地上捡起一个铁桶，好奇地转了转，“上面没抠眼睛啊？”
侍从似乎愣了一下，他呆呆地说：“啊不，这不是面具，这只是个水桶。”
夏昭遗憾地把它放了回去：“这样啊。”
“那如果不戴面具不能进去吗？”
“当然也可以进去。”侍从笑容不变，“但是里面的客人大多戴着面具，而且，总会有些居心不良的人。”
“您知道的，如果您大杀四方大赢特赢，难免会被不怀好意的家伙盯上——我很遗憾，但赌场内并不禁止客人们私下的筹码交易。”
这大概就是如果你被抢了我们也是不管的意思。
侍从补充一句：“但您可以找任何一位侍从带您进换衣间，而后换上和刚刚不同的面具，让不怀好意的家伙失去目标。”
“哦——”夏昭微微点头，“听起来还挺有用的。”
她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纸袋，“用我自己的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侍从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只是您自己的纸袋并没有特殊作用。”
他取下一张蝴蝶面具递给夏昭，“您看一眼就知道了。”
夏昭伸手接过，低下头能看到道具描述——这不是简单的面具，这是一样副本道具。
蝴蝶面具：佩戴后，屏蔽其他人对样貌外形的感知。这款是蝴蝶样式，推荐给优雅高贵的女士。
夏昭微微挑眉，点了下头：“哦——”
“那就这个吧。”
夏昭扬了扬手中的面具，“它说推荐给优雅高贵的女士，我觉得很适合我。”
猕猴桃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你哪里……”
夏昭微笑看过去：“嗯？”
猕猴桃收敛了表情：“当我没说。”
他面无表情地拿了一个银质的骷髅面具扣在了脸上，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似乎还觉得挺帅气。
夏昭好奇问他：“这样的不硌脸吗？”
“不会。”猕猴桃随意开口，“没什么感觉。”
夏昭一怔——他的声音也变了。
不仅如此，夏昭明明知道他就是猕猴桃，但乍一看他却觉得陌生，明明他只是戴了个面具，却怎么看怎么不熟悉，好像注意力全都被那张面具吸引了。
她轻轻点了下头：“还挺有用的。”
猕猴桃又去选了些丁零当啷的金属配饰，夏昭看向其他人，“你们选得怎么样了？”
黑龙选了一张明黄的笑脸：“我觉得这个看起来最不恐怖了。”
夏昭赞同地点头：“嗯，看着小脸通黄，很难想到恐怖的东西。”
晏名看着有些纠结：“这个也帅那个也帅，我到底要……”
夏昭抬手，把一个哈士奇狗头扣在了他脑袋上：“这个吧，这个适合你。”
晏名也不抗拒，照了照镜子：“还挺好认的，就它了！”
“大家记住这个面具啊，有事找我！”
夏昭拍了拍背对着大家的宋朔的肩膀：“你呢？”
宋朔一回头，脸上是一张惨白的、七窍流血、挂着长长红舌头的软面具，乍一看格外逼真，黑龙已经配合地尖叫了起来。
夏昭好奇地拽了拽面具上的舌头：“这还能拉长吗？”
“啪嗒”一下，舌头断了，落在她手里，断口处还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夏昭：“……”
黑龙再一次爆发出惊人的尖叫。
“原来是这样。”宋朔的声音也发生了改变，他摸出一条崭新的舌头替换上去，“怪不得这个面具后面挂了几个替换的舌头。”
猕猴桃抽了抽嘴角：“还有替换芯呢？”
“嗯。”宋朔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比平时更加雀跃一点，“就这个吧。”
——他好像还挺喜欢这个面具的。
黑龙艰难开口：“真要这个啊？”
“没事。”晏名安慰她，“你不跟他们一组。”
侍从站在出口处微笑看着他们，也不催促，一直到他们主动走向他，才撩开身后的门帘，另一位侍从微笑端着一盘手环朝他们走来。
“这就是各位的筹码，请将手环佩戴在手上。”
夏昭拿起手环看了一眼，银色的材质，没什么设计，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圆环，中间的圆形让它看起来像是个没有表盘的手表。
她才将它套到手上，它就自动缩小成了合适的大小，圆形跳出一个数字——100。
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初始筹码了。
侍从的笑仿佛也是面具，他一丝不苟地说：“只要能在这里赢到一个亿，就可以平安离开。”
“在没有达到目标前，每天都需要缴纳100筹码。今天是各位唯一免费的一日，在午夜12点之前，请尽情赚取筹码吧。”
他微微侧过头，推开大门，做出请的手势。
夏昭没急着进去，晃了晃自己的手环，问他们：“都是100吗？”
“嗯。”晏名鼓捣着手中的手环，忽然一抬手，红蓝筹码纷纷从圆盘处坠落，他手忙脚乱去接，但圆形筹码还是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侍从见怪不怪，保持微笑提醒他：“用手环扫一下就可以收起来了。”
“哦——”晏名这才放弃了一个个去捡，好奇地用手环扫过一遍，重新让手环上的数字变回了100。
夏昭眯起眼：“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几人都凑过来看她，她身边骤然凑过来一个狗头一张黄脸一个骷髅头和一根长舌头。
夏昭面不改色，摸着下巴提议：“找个铺满筹码的桌子，扫完撒腿就跑。”
侍从眨了眨眼，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这位客人，还是建议您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们赌场内也是有安保人员的。”
“太过明目张胆的话，还是会被抓捕的。”
夏昭好奇地问：“被抓到会被杀掉吗？”
“不。”侍从依然微笑着，“这里是金钱的天堂，金钱就等于权利，只要缴纳一定的罚金，您依然可以安然离开。”
“而如果没有金钱……”
他的笑容更深了一点，“您会逐渐失去一切。”
夏昭微微点头，她深以为然地回过头告诫各位：“看到了吗，这就是赌博的危害。”
“主神一片良苦用心啊，这居然是戒赌宣传副本。”
几人的表情都相当精彩。
“分三组行动。”夏昭举起手中的上帝之眼，“有事让中转站传达。”
“嗯。”猕猴桃双手插兜，“我一个人。”
晏名抓了抓脑袋，有些为难：“老大让我保护你的……”
“但很明显她更需要保护。”夏昭笑了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副本里的危险到底是什么样的，之后再保护也不急。”
反正粗略一看，她几乎可以猜到，这副本几乎不是使用暴力的，需要一点脑子，或者是运气。
黑龙惭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其实、其实我努努力也能一个人……”
夏昭问她：“真的吗？”
“假的不好意思我就是怂。”黑龙欲哭无泪，“我之后一定会帮上忙的，拜托了现在别让我一个人。”
夏昭好笑地摇了摇头：“走吧。”
“见识见识主神创造的纸醉金迷之地。”
她率先踏入了赌场内部。
“喔呼——”
有人发出了一声大笑，人群也跟着他欢呼起来，抬着他把他从地面高高抛起。
他手中握着五颜六色的筹码，在上下抛动的时候洒落下来，但他依然紧紧攥着一枚金色的筹码——那看起来就很贵。
“一千万！”男人哈哈大笑着，“终于，老子终于翻身了，一千万哈哈哈哈！”
他紧紧捏着金色的筹码，从手环里抓出一把红红蓝蓝的筹码甩出去，人们尖叫着举起手环，疯狂吸收半空中飞舞的筹码。
黑龙愣住了，下意识问：“他们在干什么？”
夏昭随口回答：“撒币和捡币。”
正好一枚红色筹码滚到了她脚边，她也没客气，将它扫进了手环里，她圆盘上的余额就变成了110点。
红色筹码是10点。
猕猴桃伸手扯了扯衣领，嘀咕一声：“怪不得赌鬼容易上头，这里的气氛就很让人躁动。”
“我去那边看看。”
他趁机挤进了人群，凑到那张桌前，随口问微笑坐在对面的荷官：“这怎么玩的？”
身材性感的荷官面带微笑，温柔地给刚刚的大赢家鼓掌。
男人从众人的托举中跳下来，踩着桌子走到荷官面前，傲慢地用鞋尖挑起她的下巴。
荷官依然保持着微笑，轻轻为他鼓掌。
男人笑起来：“今晚我要你。”
荷官面不改色，依然保持微笑：“当然可以了，客人，但我很贵哦，要一百万。”
男人面色变了变，虽然他刚刚赢了一千万，但为了一个女人花掉一百万还是……
周围有人起哄：“哦——带她走，把她带走，你刚赢了一千万你怕什么！”
还有人趁机嬉笑：“穷人乍富，还舍不得花呢，别起哄了，下不来台咯。”
“哈哈，我也看上这荷官好久了，真幸运啊，一千万！”
更多不堪入耳的话环绕四周，荷官只是保持着微笑，一动不动。
男人一咬牙：“一百万就一百万，老子能赢更多！”
他一把扯起荷官，忽然惨叫一声，手上渗出鲜血，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荷官轻笑着说：“客人，请别害怕。刚刚只是系统想要划账，但您还没未将筹码放入账户，所以将您判定为了想吃霸王餐的客人……”
男人变了脸色，立刻将手中的金色筹码塞入了手环。
猕猴桃盯着他的手环看，发现那上面瞬间变成了七位数——看来金色的筹码是一千万。
男人确认了手环上的数字，这才松了口气，一把扯过荷官，手环瞬间扣去一百万。
他肉痛地面颊抽搐，但还是装作豪气地搂着她，露出不怀好意的邪笑：“也是轮到老子好好享受享受了。”
猕猴桃扯了扯嘴角，不爽地别过了头。
男人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余光瞥见猕猴桃手上的数字，傲慢地嗤笑出声：“一百？新人？哈，蠢货，这可不是新人该来的地方，没有一百万别上这桌！”
他一挥手，“保安，别什么人都让过来，把他赶走！”
猕猴桃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就被人拎了起来。
他一瞬间浑身紧绷，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一阵大力甩飞了出去。
“我靠！”猕猴桃一个翻身撑着地面止住冲势，凶狠地盯住了男人，也盯住了刚刚将他甩出去的保安。
那位保安穿着黑红制服，面带冷硬的钢铁面具，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他身材格外高大，几乎有两米，即便裹得严严实实，也能看出制服下鼓鼓囊囊的肌肉。
猕猴桃起了杀心，男人对上他的视线猛地眼皮一跳，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喊一声：“保安！把他……”
“嘘——”夏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点了点他的手环，笑眯眯地说，“你没发现吗？你每叫一声‘保安’，这里就会扣钱。”
“而且我猜，还是根据你下达命令的难易程度扣的。”
男人猛地变了脸色，刚刚那一声“保安”花了他五万点！
“只是想要出出风头，不划算的吧？”夏昭笑弯了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省着点画，才能活长点。”
“别开玩笑了。”男人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嘴硬冷笑，“老子手里有一千万！我能在这儿住到死！”
夏昭哼笑一声，没跟他多说——他是个F级NPC，行为模式是被设定好的，跟他多说也很难改变他的性格设定。
黑龙多看了眼被男人搂在怀里的荷官，忍不住撇了撇嘴。
夏昭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黑龙嘀咕一声，“可能是在隔壁副本玩多了的后遗症，我刚刚居然有种要去救那位荷官的冲动。”
“但这里是主神的副本，似乎不应该对NPC投入感情。”
她抓了抓脑袋，叹了口气，“不过，不管是NPC还是真人，看到女孩子受苦受难，我总是会有点难受。”
“嗯，毕竟多管闲事是我们那儿副本的优良品德。”夏昭笑起来，“看样子我们又多了一个端掉这里的理由。”
她凑到黑龙耳边，低声说，“会去管管这个闲事的，但不是现在。”
黑龙眼睛一亮，有些雀跃地回过头，然后轻咳一声，试图掩盖自己脸上的喜悦。
猕猴桃显得非常不爽，但他暂且忍了下来，狠狠记住了那个傲慢的脸上戴着猴子面具的男人。
他吐出一口气，抓了把脑袋：“我就会斗地主，麻将都不怎么会，这能玩什么？我看那桌上好像也是打扑克的。”
“是凑十。”宋朔站在他们身边，“我刚刚看了一眼，他们似乎只是把牌的赌注拉得很高，玩法本身没什么特殊。”
“周围大致可以分成两种玩法，一种是荷官对客人，另一种是客人对客人。”
“客人之间的游戏赌注更低，难度也更低。”
“而荷官那，据说赌注能拉到无限高，但相应的，也会更难对付，甚至……有可能出老千。”
晏名一怔：“你这会儿就打听清楚了？”
“嗯。”宋朔看他，“我看你也去四周看了，查到什么了吗？”
“还是查到一点的。”晏名摸了摸鼻子，“侍从举着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吃的喝的都是要花钱的。”
“这地方说是销金窟一点不错，哪哪都要花钱，只要有筹码你就能过得纸醉金迷，而如果没有，那就岌岌可危……”
他苦着脸，“据我所知，似乎每进一次厕所都要花钱，哪怕你光洗个手不上也得扣钱。”
猕猴桃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你就光打听吃和拉了？”
晏名羞愧地低下头：“因为我想上厕所来着。”
猕猴桃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忍无可忍地问夏昭：“这就是你找来帮忙的？靠谱吗？”
夏昭指指他们俩：“这还看不出来吗？”
“完全不靠谱。”
猕猴桃按住眉心：“简直是一点不着调。”
“那个……”黑龙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我其实也有点发现。”
“刚刚有人说，他以为那个男人会因为大意被抽干鲜血。”
“这个赌场，是可以借钱的，民间、赌场官方都有借钱的，而如果还不上，似乎是要用血来偿还？”
她有些不解，“只是我不确定是血债血偿的意思，还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卖血借钱。”
第100章 筹码
“唔。”夏昭摸着下巴, “只能再打听打听了。”
“哪里能看时间吗？”宋朔环视一圈，“侍从说我们十二点前是免费的，过了12点很有可能就要扣筹码了。”
黑龙一下子感受到了紧迫的危机感：“……那我们得赶紧去了, 但真的能赢到吗？”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四周，“这也太冒险了，100筹码要赢到一亿，感觉跟空手套白狼也差不多了。”
“先分散开来, 各自收集情报，然后各自努力吧。”夏昭从手环里取出一枚蓝色筹码，确认了它的数值是1，“为了今天的住宿费，同志们，加油！”
猕猴桃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嘀咕：“怎么跟我想象的打主神最后一战差的有点多啊。”
他神色复杂地双手插兜，“怎么有种含辛茹苦讨生活的感觉。”
“加油，家里还有两个傻乎乎的弟弟妹妹，你要努力撑起这个家。”夏昭慈爱地看着他, 对他挥了挥手，转身凑到旁边桌去看热闹。
宋朔对他们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也跟了上去。
他对夏昭说：“你真放心让晏名和黑龙一块？”
他不太委婉地说, “他们俩都……不算擅长这个。”
夏昭正垫着脚看那一桌21点，随口说：“难道猕猴桃看起来像是擅长这种的吗？”
宋朔沉默了。
夏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家只能靠咱们了……你会玩哪个？”
“都会一点规则。”宋朔也看着眼前的桌面, “但不能保证赢。”
“那这样。”夏昭拍板，“我把筹码都给你, 你去玩你会的。”
宋朔：“……”
他看着夏昭递过来的筹码陷入了沉思。
夏昭挑眉：“怎么了？”
宋朔看着自己手环上的200筹码：“……感受到了一个家的重量。”
夏昭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背着手：“我晚上打算看看，没有筹码会怎么样。”
宋朔蹙起眉头：“会不会太冒险了？”
“会吧。”夏昭微微点头, “但那个侍从说的是——‘会逐渐失去一切’，显然不会立刻死掉。”
“我想知道，交不出房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大概能看出，主神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宋朔只是蹙起眉头，没再劝她：“那我先去试试。”
他轻轻耸了耸肩，“如果输光了，也许我们就得一起试试了。”
夏昭就站在他身后，看他随意挑了一桌问价接着坐下，玩的是夏昭没玩过的扑克游戏，似乎是某种接龙？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两把下来大概摸清楚了规则。
宋朔玩的还算谨慎，小赢了几把，勉强凑够了他们五个人今天的房费，不用担心有人流落街头。
接着他站起来，看向夏昭：“好了，换下一种。”
“嗯？”夏昭好奇地问，“不继续这个了？”
“这个稳健。”宋朔指了指自己手环上的数字，“留500，剩下的可以玩点风险更大的。”
夏昭也没意见，乖乖跟在了他后面。
才走了几步，宋朔忍不住回头看她，夏昭无辜眨眨眼，脸上的蝴蝶面具让她显得比平时更加陌生：“怎么了？”
“……没什么。”宋朔盯着她的面具，“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格外的老实。”
夏昭开口：“你给我的备注是小僵尸，因为之前看我在舞台上表演很可爱所以垂涎我的……”
“咳。”宋朔飞快清了下嗓子，面无表情地说，“不对。”
“但你应该是真的，走吧。”
他蹙起眉头，“这个面具不止能防备其他人，也能给自己人添点麻烦，如果他们几个临时换了面具，我们哪怕见了面，恐怕也很难认出来。”
“但我想主神不会拿这个骗我。”夏昭双手插兜，“因为系统能分得清玩家和NPC。”
“这种小花招对我没有用。”
宋朔稍稍松了口气，然后皱起眉头：“但是其他人未必分得清。”
……
猕猴桃在赌场了转了一圈。
他对赌场没什么好感，对各类棋牌更是。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在牌桌上涨红着脸的样子，兴致缺缺地在赌场了转了一圈，最后找到了一家小彩票亭，听天由命地花光筹码买了5张刮刮乐。
中了60。
猕猴桃不死心，愤怒再买3张，然后变成30。
猕猴桃：“……”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彩票亭前面，看着扎着双马尾的侍者一脸惊喜地摇动铃铛：“恭喜这位客人，刮出30点！”
她脸上的笑容真情实感，仿佛他中了什么天大的奖。
主打一个虽然没给钱，但情绪价值拉满。
猕猴桃：“……”
够了，人就不应该碰赌！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捏着手中的仅剩的30点筹码，生出了一种苍凉而穷困的惆怅。
他就是在外面打工的时候也没穷成这样过啊！这年头有手有脚，肯拉得下面子，至少能找到些体力活干，但在这儿，他们似乎只有做一夜暴富的美梦这一条路。
他随手拉住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婉拒了对方递过来的酒水，不抱希望地问：“你这儿招打工的吗？”
侍从似乎有些惊讶，他露出为难的伸手：“这位先生，虽然是有，但……打工一天只能赚到100点筹码，堪堪够生活，根本不可能攒到一个亿，难道您就不想出去了吗？”
“呵。”猕猴桃冷笑一声，是他不想吗？是他根本没本事出去！
他扯了扯领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随便什么活，端盘子洗碟子都行，给够一天生活费就好。”
“能不能出去两说，先得想办法活下去。”
侍从脸上的笑容不变：“好的，客人，请跟我来。”
“不过，还请容许我提醒您，您在打工期间不是客人，而是赌场的服务人员。”
“众所周知，我们赌场有钱可以买到一切服务。”
猕猴桃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我这样的，还算安全吧？”
侍从不太确定：“……应该？”
猕猴桃：“……”
但他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怀揣着可能失足的警惕，跟在了侍从身后，进了一间调酒小屋。
“回来了……”调酒杯在修长的指尖灵活旋转，有些慵懒的长发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讶异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怎么把客人带回来了？”
侍从微笑着说：“他说想在这里打工。”
调酒师哑然失笑：“还真有这样的人？好吧，那先去换身衣服，然后跟他一样，带着酒出去转圈，卖完了就回来。”
“一天只有100点筹码，赌场侍从不允许坐下休息，不能拒绝客人的一切要求，卖完托盘里的酒五分钟内就得回来，否则会扣工资。”
他偏了偏脑袋，“怎么样，还确定要干吗？”
“一般的侍从是要干到最后一名客人回到客房才能下班，但你是客人，到12点可以下班，但你也可以选择加班……”
猕猴桃挑眉问：“会多给钱？”
调酒师微笑：“不会。”
猕猴桃翻了个白眼：“那我脑子不好才加班。”
“但过了12点，你可以留在这里跟我学调酒。”调酒师笑了笑，“学会调三种酒之后，我就可以分一点活给你。”
“调酒师跟侍从不太一样，每卖出去一杯酒就能拿到酬劳，想想看，这里有这么多客人，一天的收入至少比侍从保底的100点筹码好多了。”
“至少你能有余钱再出去碰碰运气。”
猕猴桃显然有些心动，但他还是瞟了男人一眼，警惕地问：“你就不怕我学会了，他们不需要你了？”
“我当然会记得给自己留几手独门手艺。”调酒师微笑着看他，“而且我和你不一样，我无法离开，所以不需要筹码。”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猕猴桃还是保持了应有的谨慎，他没有把话说死：“如果晚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就留下来看看。”
“不过我跟同伴一起来的，到时候还得先跟他们说一声。”
调酒师笑起来，他慵懒地垂下眼，将琥珀色通透的液体倒入酒杯，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同伴。”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赌徒有同伴？”
猕猴桃兴致缺缺地收回眼：“可我不是赌徒，我现在是打工的侍者。”
他钻进换衣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问他，“面具要摘吗？”
“随你。”调酒师一边和他说话，手上的动作未停，“大多数时候，客人不会在意你脸上戴了什么，但总有意外情况。”
“如果他要你摘下来，你也不得不答应。”
“哦。”猕猴桃不怎么习惯地扭了扭脖子，白衬衫黑马甲，一副酒保侍者打扮，他试着端了端托盘，单手插着兜，“还成，不重。”
“我劝你别单手举托盘。”调酒师把酒放到了托盘上，“先五杯，祝你早点把它们卖完。”
猕猴桃满不在乎：“卖不卖完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拿死工资，反正都是溜达。”
他问，“怎么，怕我端不稳？”
调酒师哼笑一声，懒散地扫他一眼：“不，是因为你这幅样子太欠揍了，你知道的，这里不缺输红了眼脾气暴躁的赌徒，如果你不想惹麻烦，最好还是收敛点。”
猕猴桃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手从兜里抽了出来，举着托盘走出了调酒小屋。
客人拿酒以后，筹码是自动被系统划走的，根本没有猕猴桃经手的机会，看样子这份活确实只能那个死工资。
他走了一圈，卖出去几杯酒，忽然被人叫住了。
声音有些陌生，但他还是配合地转身：“客人，你需要……”
然后他看见了对方脸上的小黄笑脸，略显讶异地一挑眉，“黑龙？”
“对，是我。”黑龙有些意外地看他，“你怎么换了这身衣服？”
“哦。”猕猴桃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我那什么，找了找有没有除了赌博以外的赚钱方法。”
他看了眼黑龙空荡荡的身后，“晏名呢？上哪去了？”
“我不知道。”黑龙往前一步，离他挨得很近，显得有些害怕。
猕猴桃轻轻皱起眉头，黑龙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挨着他说：“我跟其他人走丢了，现在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这种地方还能走丢？”猕猴桃“啧”了一声，“你俩可真行。”
“现在知道拽着我了，当时怎么不拽着他呢？”
黑龙听声音都要哭出来了，她低着头轻轻啜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但我赢了一点筹码，哥，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把筹码先给你。”
她拉了拉猕猴桃，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猕猴桃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地说：“不行，进洗手间得收费。”
黑龙：“……”
她只好改口，“那我们去换衣间，换衣间不收费。”
猕猴桃稍微有些犹豫：“非得现在给？我还在工作呢，也不知道擅自离开会不会扣钱。”
“不会的。”黑龙立刻保证，“侍者不能拒绝客人的要求，我让你跟着的，他们不会扣你钱的。”
猕猴桃神色微动，将一只手插进口袋，冲他挑了挑下巴：“走吧。”
黑龙带着他一块钻进了换衣间，抬起手上的手环：“好了，你把手抬起来……”
猕猴桃站着没动，他忽然问：“东西在你身上吗？”
黑龙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猕猴桃反问她：“你说什么东西？”
黑龙目光闪了闪，猕猴桃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圆球，上面三角形内的眼睛转过来看她，轻轻眨了眨，有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另外两只眼睛依然在麦当当侠和黑龙身上，我能看到。”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她是假的。”
猕猴桃挑了挑眉，把上帝之眼抛了抛，冷笑一声：“听见了吧？”
许正蕴阻止他：“别抛了，我要晕了。”
猕猴桃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对面的“黑龙”笑了笑，抬手将黄色笑脸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和黑龙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对面甚至是个男人。
他颇感遗憾地把面具扔开：“我还以为计划很顺利呢，你们居然有这种道具。”
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贪婪，“很好，应该也能值点钱。”
猕猴桃活动了下手指，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方便一会儿打架，他冷眼看着对方：“话说在前面，我身上只有30筹码，你要打劫，似乎找错了对象。”
“放心，我可不是冲着你身上的钱来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根法杖，“怪不得在外面走得那么光明正大，我还以为找到了假货。”
“蠢货，你已经被老千悬赏了，现在你的脑袋值一千万！”
“哈？”猕猴桃一怔，“老子活着身上30块都不到，死了值一千万？”
“不对，老千是谁？主神？”
男人不搭话，口中念念有词，法杖上已经闪动辉光。
猕猴桃没再犹豫，猛地扑了上去，抢在对方之前出招。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拳头上闪过钢铁般的光泽，冲着男人腹部一拳下去，仿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男人面容扭曲，一张脸皱成了菊花。
但他咬牙没有叫出声，没让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自己的节奏，坚持念出了最后一句咒语，一股寒气凭空出现，尖锐冰凌朝猕猴桃飞速发射。
一阵打铁般的丁丁当当，猕猴桃整张脸上泛起金属光泽，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掰下一块钉在他额头上的冰凌，歪头看他：“哟，知道老子火气起来了，特意给我降降火啊。”
他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一个头槌撞了下去，让对方发出一声惨叫。
他面容冷酷：“身上多少筹码，交出来。”
片刻之后，他端着还没卖完的2杯酒，以及从男人那里打劫来的3000筹码，扯了扯宽松的衣领，换了张覆盖鳞片的龙面具走了出去。
他嘀咕一声：“打劫是比上班来钱快啊。”
他重新把普罗维登斯之眼揣进口袋里，示意许正蕴跟另外两个拿着眼睛的家伙同步一下情况，让他们把面具都换了。
——刚刚他从那个找他麻烦的倒霉蛋那儿都问清楚了，悬赏上将他们的本来容貌，以及在赌场内用的面具模样画得清清楚楚，再不换，他们可能陆陆续续都会被人盯上了。
……
黑龙听见猕猴桃传来的消息，有些紧张地看向蹲在路边垂头丧气的晏名。
他刚刚去试着玩了几把，现在已经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了。
黑龙倒是试着打了几圈麻将，小赢五百，至少能让他们俩活过今夜了。
她本来想至少先给晏名能活过今夜的一百筹码，但他却拒绝了，硬撑着说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他现在是要装成一无所有的落魄赌徒，说不定就会被那些说着“血债血偿”的家伙找上。
虽然他确实看起来就很缺筹码，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跟他们搭话，大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的模样，有的还会嘲弄地笑两声，但大部分都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路过了。
听完猕猴桃发来的消息，晏名精神一振。
黑龙问他：“咱们要去换个面具吗？”
“不，不换。”晏名自信地摩拳擦掌，“这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就是在引诱试图打劫我们的坏蛋！”
黑龙：“……”
不，你蹲在路边一副一穷二白的样子，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想要抢劫你的。
但黑龙体贴地没把这话说出来。
她抓了抓头发，看了眼边上的牌桌，试探着说：“要不然我再去打两圈？咱们俩稍微隔开点，也好给那些家伙可乘之机。”
“哦，行。”晏名继续蹲在地上，一副面前摆个碗就能沿街乞讨的模样。
黑龙才走出两步，晏名突然叫住她：“等一下，你不会是想打牌打上瘾了吧？”
黑龙瞬间停止了脊背一激灵，下意识回答：“怎么会！”
她一脸正色地回头，“我也不是没打过牌啊，我过年的时候也跟家里人打，怎么会上瘾呢？我就是想趁着今天手气好多赢两圈，不然一个亿的小目标遥遥无期。”
“一切都是为了给这个家减轻负担。”
晏名怀疑地看她：“不会上瘾？出去后不会光想着打牌吧？”
“不会，绝对不会。”黑龙举起手保证，“打打麻将不算赌！只要不来钱！我在家的时候都跟人家玩花生米的！”
晏名抓了抓头，勉强相信了她：“行吧，那你别太上头啊。”
“嗯嗯，你放心。”黑龙一边点头，一边重新走回了牌桌前。
大概一小时后过后，黑龙失魂落魄地跟晏名并排坐到了一起，幽幽叹气：“赌博害人啊，人就不该碰赌！”
晏名缓缓扭头：“你刚刚还说这不算赌。”
“嘤。”黑龙捂住了脸，“你不也说要等敌人上钩！这也没人来啊！”
“咳！”晏名也尴尬地别过了头，“那什么，可能主神也知道，我是咱们这一群人里的战力top，所以特意没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一齐深深地叹了口气。
……
另一边，夏昭和宋朔也收到了猕猴桃的消息。
除了猕猴桃之外，黑龙和晏名也报告了他们的现状。
只是他们稍微有些忙碌，现在腾不出手。
“所、以——”夏昭一边用力，一边奋力把倒在地上的瘦弱荷官拉了起来，“这个赌场果然有点问题，大家基本都输了钱。”
“通过正常渠道，果然是根本赢不到钱的吧？”
“嗯。”宋朔帮忙搭了把手，问她，“所以，你打算用什么不正常渠道？”
宋朔刚刚稍微赢了一点，然后在输了一把之后及时止手。
接着，夏昭就问了周围的侍从，这个赌场里哪一位荷官最便宜——就是被他们打晕了的这一位。
这位身形瘦削，看起来有些懦弱的雀斑少年，就是那个被他们挑中的倒霉蛋。
夏昭画了500筹码邀请他过夜，然后无情地从后面给了满脸通红的少年一记手刀，让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宋朔幽幽叹了口气：“所以，现在怎么做？”
夏昭露出一个笑容：“找好朋友帮忙。”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一身红衣，浑身浸染黑气，比刚见时更有厉鬼气场的于兰兰从她身后飘了出来，嫌弃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少年：“怎么是个男的啊？还不好看。”
“凑合一下啦。”夏昭无奈摇头，“漂亮的很贵的，我们现在穷得兜比脸干净了。”
“去吧。”
“好吧好吧。”于兰兰朝荷官飘了过去，身体一沉，直接附身到了对方身上。
夏昭这才对宋朔露出笑脸：“你知道在赌场最好的出老千方法是什么吗？”
宋朔盯着神情有些不同的雀斑少年。
夏昭轻轻打了个响指，露出狡黠的笑：“当然是收买荷官了。”
“走吧，现在让我们去大赢特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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