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Avignon
新人律师唐晃稳操胜券, 不出意外地凌厉赢得了判决。
孩子抚养权自然而然被他的雇主争取,而被告方作为孩子法律意义上的母亲,探视权有限。
唐晃都不由得佩服谢观了:“她是您的员工, 白白替您生了孩子,欠了您的钱,还要为您鞍马不停地工作,您可真是一只英明的吸血鬼。”
谢观明显不怎么喜欢这个词语, 但觉得他形容的很贴切。
“你官司打的很出色,很聪明。”
“您比我更聪明,您只是不想对她那么狠心。”所以才会轮到他,他觉得自己胜在了一点观察入微的人情味上,因为被告人卉满跟自己的雇主关系特殊,所以既要全面赢,还要顾及一些东西,不能让卉满绝望,要给她一点点希望,然后暗示希望的路径在他的雇主身上。
唐晃在第一次见面时便展示了自己对雇主需求的满足, 侥幸得到了这次机会,当然也出色完成了这点。
只是, 被这样一语道破, 谢观表情不怎么好。
唐晃知道自己言辞越界了,赶紧道歉离开。
出来时, 三号助理正要进来送文件,跟唐晃撞个满怀。
他扫他的腰, 他瞄他的腿, 两人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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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起初被安置在谢宅三楼婴儿房内,因为骤然失去了熟悉母亲照料的缘故, 她天天哭闹,频繁制造庞大的噪音。
谢观不怎么喜欢小婴儿,对她也没怎么有感情,尽管这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她身上的奶腥味,以及哇哇乱哭的架势,排泄时不能控制的味道,搅的他心烦意乱。
他接受不了污秽,接受不了肮脏,而她的哭声也让他下不来台,似乎在谴责他是让母女分离的罪魁祸首。
两个保姆将孩子带到了另一栋隐蔽的别墅里,在那里悉心照料孩子。
有了距离感,减少了谢观心中的烦躁,他偶尔会过去看孩子,猜想自己的母亲当初是不是也这么看待自己的,又无奈又不喜,但因为血缘又无法割舍。
跟女儿近距离相处时,他神经紧绷,看着那一双清澈大大的眼睛,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的母亲。
婴儿对他咿呀了声,他紧皱的眉眼松动,伸手,用一根手指抚摸了下她软软的腮,并没有想象中的抵触与厌恶。
这是他的孩子,他跟卉满的孩子。
眉心再度皱起,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处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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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满丢了魂那样,浑浑噩噩度过了几天。
她拖着空荡荡的身体壳子来上班,好几次忘了回家,晚上直接睡在工位上,害怕回到家看到已经空了的床发抖。
这天早晨,她在六点多醒了,行尸走肉一样去卫生间洗脸,在公司大厅迎面撞见了谢观。
他身后跟着三个手捧文件汇报不停的助理,神色严肃,眼睛在晨光中是冷冷铁灰色,没有一丝情绪。
三号助理猛对卉满使眼色,让她上前来开口说些什么,卉满只是后退,后背贴在墙上,她紧闭牙关。
谢观目不斜视走了,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话。
卉满慢慢蹲在地上,颓丧地抱着头。
向上的电梯门打开,谢观这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底发黑,没有察觉。
密闭压抑的电梯中,一片寂静,三个助理都敏锐听到了,老板轻微错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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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班时间,同事都走光了,卉满才敢缩在工位上小声哭出来,又怕被看到,于是窝到了桌子底下,像小时候那样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她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谢桉反而要来雪中送炭了。
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去年冬天的这个时候,她还是那么明媚的一个女孩,如今生命像空了一样。
她难受了就哭,把怎么应付眼泪的难题抛给他不管。
谢桉手足无措起来,给她用手帕轻轻擦,结果她用来擤鼻涕了。
泪水和手帕团成湿乎乎的球扔到垃圾桶里。
擦完了,她憔悴地看着他,对他怀有戒备。
谢桉索性挑明了:“至少你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我不会害你,也没必要害你了,希望这么说你心里或许会好受点。”
他感觉她真的很脆弱,从来都没有这么脆弱过,之前她永远是生机勃勃。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卉满,至少,摧毁她的人该是他自己,不能是别的人,别的事情。
他没有发觉自己多少有些病态了。
卉满很难受,靠着他小声哭。
“他把女儿抢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谢桉叹口气:“叔叔总是这样独断专行,这简直就像阿□□翁之囚。”
“那是什么?”
谢桉给她讲解了那段中世纪的历史:“十四世纪,法国国王菲利普四世跟教皇卜尼法斯八世争权,法王派军队围剿教廷,无礼的雇佣军一巴掌将教皇扇下宝座。”
“旧教皇悲愤死后,法王扶持傀儡成为新任教皇,胁迫后来任者将教廷从圣城罗马搬到了小城阿□□翁,对教权施以独裁,开启了长达七十年之久的‘阿□□翁之囚’。”
他说完历史无奈笑笑:“这和眼下谢晏的处境多么相似,谢家宗族因为叔叔而分裂,集团处处受他节制,而他已经脱离家族不受掌控了。”
卉满皱着眉,默默听他倾诉,有一些疑问,谢观已经跟家族割裂了么?什么时候的事?但她也没力气去问为什么。
如同谢桉所说,世俗王权与教权的博弈中,王权占据碾压上风,而谢观就俨然是那个暴君,他高高在上,把所有人都当成玩物傀儡。
她恨他。
谢桉想把她从桌底拉出来。
“地上凉,你先出来。”
他像哄一只猫那样极具耐心,就差捧着吃的咪咪两声了。
这时,门被打开。
脚步声,明亮的故意让他们听到的脚步声。
谢观站在那里,逆光而立,怒意倾泻。
看到她这样偎靠在谢桉身边,他起了无名之火。
卉满看到他,急忙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让我见见她吧,我求你了。”
她去拉他的手,他把她的手拿开,卉满没站稳,摔地上。
谢观顿住脚步,卉满很颓废地瘫倒在地,狼狈却没有起来。
谢桉跑到她跟前,试图搀扶她:“卉满,你起来。”
“别碰她。”谢观对谢桉呵斥道。
“叔叔,您在故意折磨她。”谢桉脱口而出,第一次这样冒失,“我不会再让您这样恶劣对她,她已经跟您没有关系了。”
“是么,那我该祝福你们了?你未婚妻知道你这么乐于助人么?”
谢桉脸色一时面色如纸。
强烈的得与失占据他的脑海,他是一个男人,本性必然有利益衡量,眼下心乱的声音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败露了。
他看到卉满孤独地坐在地上,极细极轻的头发搭成缭乱的光线,在耳畔滑下来,垂到颈背,她的脖子像天鹅,没有看他,但她在哭,泪眼婆娑的光亮从眼洼积蓄处入侵扰乱他的神经,泪水滴下来,珠子滑过银盘的假象。
为了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他要跟叔叔做对抗么?哪怕结局万劫不复?
无能为力的错憾与惧意降临,谢桉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凭借自己现在的力量,年轻对年长,初出茅庐对权势滔天,一个眼神相争即败,他从来不是叔叔的对手。
他看向叔叔,男人之间的竞争起势往往简洁易懂——你输了,那站在她身边的只能是我了。
他不敢。
象征权威的拷问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谢观看着地上发抖流泪的卉满,用轻飘飘的声调问谢桉。
“你喜欢她吗?”
“不。”
“你愿意放弃联姻,跟她在一起么?”
“不。”
“你会离开她么?”
“当然。”
每个字都很残忍,铛铛撞击在卉满薄薄的心片上,让她崩溃碎掉,几个字就可以了。
她颤抖的指尖抓地,看不到两个男人的心灵,只看到他们的脸,谢桉重新恢复庄重,表情就像从来没有乱过,那是放弃的态度。
她不知道两个男人早在眼神交锋间便已经达成了默契与共识,在自古以来他们这一方秩序构建下,他们就是这样争夺一切,争夺女人的。
巨大的可悲的恐怖将她按在地上,她心寒至极,哭声止住了。
“你的未婚妻不会知道她,我会替你隐瞒的。”
“谢谢叔叔。”
谢观听到侄子的标准回答,露出长辈的欣慰与讽刺,嘴角始终吊着一丝揶揄。
他倨傲地看卉满,卉满看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珠,透过他的眼球可以看清楚自己此刻的样子。
被镇压的后悔无穷的疲惫样子。
她万念俱灰,他置身事外。
蓦地,谢观仿佛怒火全然消除了,因为从理性角度他已然找不到自己发怒的原因,家族,他已经断了,跟谢桉也没了关系,而跟她,更没有。
他转身往外走,卉满意识到了某种危机的到来,恐惧感传遍了她全身,本能让她跟上他的脚步。
谢桉用了很大力气拉她的手,可她急于挣脱,他的手宕在空中懦弱沉默。
谢观疾步下电梯,她也跟进去,他始终无视她。
司机为谢观打开车门,她跟着挤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车后座,谢观一言不发,卉满不停啃手指,她能感觉到那股无形强大的气场裹挟了空间。
她低着头,视线余光瞥着他矜贵严肃的着装,他扣起的每一粒扣子都一丝不苟,白衬衣缝合考究,没有分毫褶皱。
他直背坐在她身边,修长手臂垂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优雅陌生,难以触碰。
她不禁往车窗移动,恍惚的短距离的泾渭分明,这一刻忘了曾对这副躯体无比熟悉,权力隔开了他们,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她只感觉被震慑得呼吸都要费劲了。
谢观了然她微小的逃避举动,讥诮笑了声,极轻极冷,宛若冰河碎屑。
卉满霍地抖了下脖子,略微抬起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致凌厉的下颌线。
他支着长腿,气质神秘高贵,那张脸永远清冷隽永,嘴角吟着一丝淡淡的腐烂意味。
“前几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接近谢桉呢?”他轻轻说道,看向她时,令她提心吊胆。
因为过于害怕,她只能说:“是他接近我。”
“但你没有拒绝。”他声音如此平静。
“我想见一见女儿。”她冲他恳求道。
谢观否决,口吻带有惩罚性的娴熟轻佻:“你一个月只有两次探视机会,今天恰好不是。”
到了谢宅门前,他下车,高大身影在前面走着,她一路追随着他的脚步,沿袭他的脚印,寒霜露重,雨雪叨扰,地上有冷水和湿泥,他们走过泥泞的声音,雨雪消融的声音,步伐一前一后。
进门时,他侧目看了她一眼。
卉满不怕死,见他没有阻止自己,她心照不宣地跟他进屋。
他去洗澡,她也在一楼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一个小时后,他下楼,站在楼梯上,高高在上,逆光看着她,眼神平静又残忍。
卉满深吸一口气,走向他,靠近,破开空气,她主动起来很生涩,梗着脖子,试探着拿起他的手,慢慢亲一下手背,抬眉看他的反应,他没有反应。
他对她无比冷漠,始终不回应她,点到即止的激颤快感后就跟她分开,这让她很焦急。
她伸手想要往他身下探去,他冷不丁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尴尬突兀的停在半空中,她红着脸暗暗咬牙。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见我的女儿。”
“现在是我的女儿。”
“我想见她。”
她始终被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没有落地,他用优雅体面故意折磨她。
她必须不顾一切。
她用另一只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灯光下,他的皮肤像吸血鬼那样白,像鱼鳞那样光滑冰冷,拥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自然静美,让她失声,仿佛在他这具精壮身体上语言失去了作用。
她感到了紊乱与痛楚,许多想法狂暴地涌入脑海——就是这副又冷又硬的身体,夺走了她的孩子。
“恨我?”她脸上的心思很好猜。
她没有回答,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不受控制地,一下把他施以禁锢的手掌推开。
他愣怔了下,沉默,犹如暴风雨前的虚假平静。
他不能接受她事到如今明晃晃的反抗,可她骨子里偏偏叛逆骄横。
谢观失去耐心,感到烦躁。
他径自上楼,她慌里慌张去牵他的手,不敢碰手心,只触到了指尖末梢。
他居高临下,没有温度的眼神刺到了她。
卉满声线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涌出生理性泪水,空前的后怕与担忧席卷瓦解了她,这几日几乎把她的一生里的泪水全然流光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想跟我在一起?”
“嗯。”
她很小声,把手往上腾挪几寸,摸到了他的掌心纹理,握的很紧,像攥有一团冷刃划过的流水,没有着力点,只能不停无助使力。
谢观微微垂眸,这个角度他能如此清晰地看透她的眼睛,那一双雾气丛生之下犹如粘稠泥沼的濡湿眼睛,腥寒罪恶,使人陷落。
厌恶使得他想甩开她的手,可他手指动了动……牵着她的手往上走,走上三楼,来到自己最私密的卧室。
几天前她吃着他煎的蛋说喜欢谢桉,现在,她是他的了。
滚在床上,他的触碰基调是冷的,毛骨悚然的大蛇缠住猎物的身体,他的眼神在明暗交界的阴影中锐利刺出光芒。
他渴了几个月,压抑下的欣狂快感如鲜血般窜至全身。
在开始的阶段里,有一些是谢观给自己明令禁止决不能做的。
但后来,失控了。
在床上,自然而然的,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灵与肉,两头交叠的兽。
一只兽将另一只兽占满。
第32章 齿痕
谢观多年来一直五点起床, 典型精英人士的作息,他很早就醒了,厚重及地的窗帘遮去了落地窗透过的天光, 房间沉没在昏暗中。
他以很轻的动作起身,出门去隔壁房间洗漱,沐浴,回来时已经换好衣服, 浏览了下手机一夜之间弹出的重要讯息,重新坐到了床上。
卉满依然在沉睡,她呼吸很浅,嘴唇微张。
他的手指开始沿着她的眉骨细细描摹,她的皮肤滑而细腻,可以清晰看到一层细细的小绒毛。
感觉到些许痒意,她翻了个身,侧躺着,身上没穿衣服,乳白色蚕丝被半遮半掩着身体, 他可以看到她腰上的清晰红痕。
昨晚上他掐的她很狠。
他把被子给她盖了盖,支着长腿, 端庄得体地躺在她身旁。
到了七点, 这个时间应该是他去公司的时间了,但他没有动, 给助理发消息,今天上午不去办公室了。
一直到八点左右, 卉满醒了, 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腰, 她迷迷糊糊爬起来,低头迷茫地,看了看那些有点触目惊心的痕迹。
谢观居高临下的声音传来。
“穿好衣服起来。”
她下意识一抖,抱住自己,有点怯的看着他。
谢观已经下了床,隔着床对她冷冷重申:“穿好衣服起来。”
卉满看了眼凌乱的床铺,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她有点慌乱地看向地板,满地污秽,遗留了许多白而粘的痕迹,她在五六个避孕套旁边发现了自己的衣服。
她用手捂着胸跳下床去拿,招来了他浅而讽刺的笑声,似乎在笑她多此一举。
她满脸酡红,藏在被子里穿衣服。
谢观弯腰,把那几个避孕套,连带地上自己的西装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
“我能去看一看女儿吗?”穿好衣服后,她小声问他,祈求的语气。
谢观言语中尽是鄙视:“是你对我投怀送抱,我有说过要对你许诺什么条件吗?
你是不是把谁都想的跟你一样愚蠢?”
卉满一下子手脚冰凉,愣愣站在那里。
她委屈道:“你不能这样。”
他侧过脸,认真且戏谑地问:“哪样?”
卉满喉咙像是被堵住那样,望着满地狼籍,她说不出口。
谢观对她毫不客气道:“出去。”
她蹲下身,抱住自己,赖着不走。
他在她身前缓缓蹲下来,黑色西装裤紧绷撑起,腰带扎住他的劲瘦腰身,她能看到他长腿中央包裹鼓起的痕迹。
她有点害怕他的这副身体,试图往后挪一下。
“天亮了,你该出去了。”他刻意暗示她昨晚的作用,在这张床上的用途,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我不走。“走了就再也没可能回来,卉满想多看看孩子,惶恐深切地知道这一点。
“那你能在这里做什么?”
“我能做很多。”
他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到她眼底。
“比如?”他问道。
她大胆探身,飞快舔了舔他的耳尖,瞬间,那只耳朵变成淡粉色。
“如上。”她确定道。
谢观脸上闪过一丝恼恨,但很快掩饰过去,淡定道:“你想好了?”
“嗯。”她的声音很冷静,也知道点头的后果。
他站起身,没再言语,卉满不敢抬头,伏在他的脚边蜷缩身体,短短几分钟仿佛是漫长亘古的审判。
“去床上。”他的声音从头顶宕下。
她有点不解地看着他,问:“叠被子吗?”
他皱眉,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起来,扔到绵软富有弹力的的被子上去。
卉满没想到他精力这么旺盛,明明昨晚都……好多次了。
中午时,谢观在床上给助理发消息,下午也不去公司了。
卉满满身都是汗,谢观把被子给她捂好,他重新将衣服穿上,出门下楼,像只清冷的白鹤。
过了会,他回来时端了个骨瓷盘子,里面放了几块滋滋烤好的牛排还有几枚水果。
他像喂猫那样喂给她吃,让她补充体力。
卉满吃完了,把头埋在枕头里,很累,很想睡觉,但他又把她翻过来。
她性格从小就古怪,眼下明显有点躁郁了,脾气上来没有丝毫契约精神,谢观俯身想亲她时,她把他嘴唇咬破了一角,一股粘腻青涩的铁锈味在唇齿间爆开。
谢观舔了舔唇,眼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拽她,试图在床上拘捕她,卉满在被子里各种拱,就是不肯出来。
她蒙头大睡,撅着屁股睡了好几个小时,谢观抱着笔记本架着腿倚靠在床头,在帘幕落下的阴影中听着她轻微的呼吸声,他神态平缓地处理了许多工作,快黑天时走到窗台前,把窗帘拉开一些缝隙,巨大的落地窗滤过黄昏时分的夕阳。
金粉银粉撒满床前,他悄然下楼,端来食物还有水,叫醒了卉满。
卉满已经睡饱了,低头双手握着面包默默咬,他给她递水,她润了润嘴唇,细流淌过咽喉。
她就像只小动物,漫长做.爱之后不是困就是渴。
“吃饱了?”谢观把她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
“嗯。”
“继续?”
“……”
天已薄暮,仍在继续,被衾下酣畅淋漓。
第33章 雪夜
卉满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临着大海,绿色原野,山岭延绵, 高高的草丛,一颗心变成了鸽灰色。
谢观给她定制了一些规则,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必须躺在三楼房间的床上, 好像他渴了,她是水,其他时间,他不想看到她,她就离远点,决不能随便碰他的床半点。
卉满空闲时间就窝在一楼角落的卧室里,自己怀孕时住过的房间,这里陈设如常,整栋房子里都缺乏女人居住生活的迹象。
躺在三楼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上时她心里一直很空洞,完全处于一个被处置的状态, 丧失话语权。
谢观长长的手指在她身体上敲出离弦的声响,时刻提醒她, 除了在床上以外, 其他时间他都不会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甚至都不会额外分一个眼神。
她这是第一次认识到谢观的忙碌,以前总是以为他每天喝着咖啡在家办公, 或者去图书室看书,过着有钱人悠闲适宜的生活, 但实际情况显然不是那样的。
接下来的一周, 他每天回来到凌晨,保姆阿姨对她私下里说这才是他这些年的正常作息, 至于之前她怀孕时看到的那些,才是不正常的。
卉满忧虑,他对她的态度没有和缓,一直冷冷绷着,她不知道这种境况会持续多久,害怕哪天他就不让自己见女儿了。
白天她见不到他,晚上她试图讨好他,她使出浑身解数,在他刚进门时就亲吻他,可他无动于衷。
她尴尬紧张地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到女儿了?”
“嗯。”
出乎卉满意料,女儿不在这栋房子里,谢观居然狠心地将她安置在其他地方,他准许她每天晚饭后,可以看半个小时女儿,届时保姆会把孩子抱过来,让她们母女独处。
女儿跟母亲有心灵感召一样,贴伏在她的胸口不会哭泣,卉满给她喂奶,刚哄睡,保姆为难地说时间到了。
孩子又被抱走了。
她食不下咽,一整天吃不进东西,只在中午吃了一个溏心蛋,扁扁的,蛋黄长的像黄色眼睛。
夜空很深很黑,房间没有开灯,黑暗笼罩着,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有星星滑落,她的心一揪一揪疼。
调情是门精致的艺术,显然她不擅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进攻笼络。
在这样绝望的时刻,谢观抬起手指,慢慢抚她的眉眼。
她迟疑了下,把自己的衣服扣子慢慢解开,她不懂为什么刚刚他就不理自己,现在就可以。
她的这种不解与恐惧似乎能让他心安,但对谢观来说还不够。
他用权力制造了很多细微细节,比如她喜欢他的腰,但他不准她随便乱摸,她站在他身前,头碰到了他衬衫的第二枚纽扣,在他肩下就像站在树下,树不会弯腰,只能等她去仰望攀爬。
她靠在直触地面的酒红色窗帘上,他靠在她身上,传来体温,疯狂了一阵后,意兴阑珊,但又很快涌来下一轮,卉满仰头去看头顶精细奢华的窗幔,红色帷幔仿佛变成了欲望的调情剂,与窗帘一同合上时,凝视着他们合上的身体喁喁私语。
谢观把她转过身,从后面抵住,她挣扎了会,放弃了。
“别动。”她真的就不动了,心惊胆战,噤若寒蝉,一点点微小动静都让她风声鹤唳。
挺直后背,很紧张,牙齿打颤,他在她身后抚摸她,长手伸向那道肚子上浅浅的伤疤,动作不停刺激她的神经,她的身上弥漫着他的气味,空气变得又湿又粘,他的身体又高又酸。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关系,像是陌生的情妇,又像是耳鬓厮磨的情人,然而,他们中间还隔着亲生的孩子。
她是他欲望的载体,幽闭,沉溺。
黑暗中,一切都历历在目。
结束之后,谢观才褪去身上完好的衣物,自己躺到了床上。
他似乎不知道她一直在看他。
卉满犹豫了片刻,也轻手轻脚爬到了床上。
“你睡着了吗?”
四周一片寂静,她侧耳细听,外面下起了雪,雪花包围了世间万物。
卉满想了会,把手指伸到他的被子里,去摸寻他的手,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手,但下意识觉得他的手会带来允诺。
她的指梢从他平坦结实的腹部滑过,没有停留,继续找他的手,四处漫游,最后摸到了。
“你在做什么?”他闭着眼静静问她。
“外面下雪了,你听到了吗?”
他们的眼神在黑暗中相遇。
“你为什么不让女儿住在这里呢?”她不敢问,憋在心里,于是说:“天太冷了,不用每天把女儿带过来,我先把每天的半小时攒起来,可以吗?”
他抓着她的手,应允了,这是手带来的神奇力量,卉满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他打开被子,把她拽进来,滑入没有阻滞,凌晨一点,两个人好像在蛰伏,都在溺水,她能在耳畔听到他的呼吸。
忽然,她像一头野兽那样警醒地钻出头,谢观下意识抓住她的腰,像是害怕她会离去,反应过来后他力道松了松。
“花园……”她小声说。
花园里的花丛,她以前喜欢在那里呆着。
他不满她为了这么小的事挂心:“大部分花早就落了。”
那还有一小部分在苦撑,卉满默默想,但外面刮开越来越大的风雪声,她的心也随之落了下去。
第二天,卉满从雪白的大床上醒来,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她摸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九点钟了,以前这个时间上班肯定要迟到了。
但她现在没法工作,谢观的乖戾无常沉坠着她,让她不敢出门。
她拉开窗帘,早晨是蓝色的,白茫茫的雪花铺成了雪被。
来到后花园,花丛光秃秃的,花朵掉在地上,她捡起来,把那些花的头颅摊在掌心里,贴着脸颊静静抚慰,看着满园受伤的植物,不知为什么感到很难过。
晚上时,谢观八点钟左右就到家了,他没有看到卉满,房间空荡的异常。
保姆从厨房走了出来,这个时间点看到他很意外,说道:“在后花园呢。”
“我没找她。”
保姆笑了笑,转身又去了厨房。
卉满裹了件大衣坐在水缸边,寒风习习中晃着腿,没有察觉到他的悄然靠近,已经坐了很久了,园子里都是雪,不远处的海浪与树丛都在随风摇摆,她低头在思考着什么,但从愁眉不展的表情来看不是什么值得乐观的事。
看到谢观时,她感到有一种透明尖锐的情绪飞快出现。
他的眼睛黑而狭长,眼皮细而光滑,身后隐隐带来背景音。
“回去吧。”他对她说。
卉满跟着他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很有自觉地去洗澡。
她的头发变得更长了,没怎么打理,只会越长越长,一直垂到腰际。
洗完后,她对着镜子擦去头发里渗透遗留的大部分水渍,没在浴室里找到吹风机,想起中午时保姆阿姨说过整理房间把吹风机放到了什么地方,她想不起来了。
她湿着头发走出来,想问一下,谢观看到了她,她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身后,像乌鸦的羽毛。
一楼的某个房间,明亮的衣冠镜前,他拿了把齿梳,卉满坐在镜子前,头发盘错如丝,梳子滑过一缕缕潮湿,谢观的手有意无意拂过她的后颈,她头皮发麻,感到了脖子上的深刻凉意。
梳理完毕后,在镜子前,进入,侵略,湿漉漉的头发紧贴他们的身体,发丝在滴水,稳定地隔着一段时间的间隙不停向下淌,淌到连接的地方。
卉满不敢看镜子,害怕面对镜中的自己,她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上仿佛长有眼睛,无数只眼睛眨啊眨看着她说,看看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难道你最终就成为了这样的人吗?
被他占有的人,仅此而已吗?
她身心动荡,无力反驳。
第34章 香水
风平浪静持续了几天。
社交软件上, 有个莫名其妙的人来加卉满好友,一般她是不会理的,但是此人的头像竟然是只鬣狗。
“买鬣狗吗?非洲大草原原生鬣狗搞活动, 只要九十九一只。”
卉满愣了,敲字去问:“这个可以养么?”
“我们送证件的,来吧,挑选一只, 不过不包邮的哈。”
她有些疑惑这是真的么,一般来说这种程度的骗局是骗不到卉满的,但是只能说之前没遇到她合适的剧本。
“你是骗子吗?”
“能被你看出来的还叫骗子吗?来,看照片里哪只最喜欢,挑一只付定金。”
“随便挑吗?”
“随便挑。”
她犹豫不决之下,选了其中最小的那只。
“这个啊,是鬣狗女王的女儿,鬣狗公主,你眼光不错,她才几个月大, 这么大小的容易培养感情。”
卉满被天花乱坠忽悠了一通,交了一只的定金, 只要九块九。
过了几天, 这个卖家传来动静:“您的鬣狗已经在赶路中了,她的母亲在她还没成年时战死了, 姨妈们正在努力维护族群秩序,她在考虑留下来还是去流浪。”
“真的假的?”
“假一赔十。”
“她叫什么名字?”
“娜比。”
他在那头给她发来刚录制好的视频, 果然鬣狗群里乱的不行, 娜比的姨妈们都在争夺王位。
“那怎么办?你帮帮她可以吗?”
“渺小的人类无权打破自然平衡。”
卉满现在已经不想管别的事了,只想怎么把她的鬣狗运回国。
“你在做什么?”
谢观见这她两天总是抱着手机, 还有点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摇头,把手机往背后藏:“没什么。”
又过了几天。
“你的鬣狗到货了,来拿。”
卉满不敢出门。
“你不要我就放生了。”
卉满本来这两天就被鬣狗搅的迷瞪,这下更是五迷三道了,她趁谢观白天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出了门。
“好久不见了。”
阴影中,谢束掏出烟,咬在嘴里。
“我真没想到你能来。”但他是一副知道她一定会来的样子。
“我的鬣狗呢?”
“骗你的。”
“你是真的无聊!”
“不还是把你骗到了,真好骗。”
他心情大好,向她靠近了:“我今天不是来干坏事的,对你来说或许是好事。”
卉满转身要走了,他在她身后说:“我知道你想夺回孩子离开叔叔,我会帮你的。”
卉满止步了。
几分钟后,谢束把一杯热水推给她让她暖手,他一副责任重大的样子。
“先说好,我没有心思刻意帮你,我只是想把你送走。”
他无比怨恨卉满,想要让她离开,在他看来,女人是家族祸乱之源。
叔叔已经跟家族决裂了,事关未来的遗产继承,他必须挺身而出,把这个祸水送走,拯救岌岌可危的家族关系。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那么讨他喜欢?叔叔为了你做到这一步,众叛亲离。他甚至打断了我一条腿。”
他的眼神像是在说她本来就是个祸害。
卉满用眼神让他闭嘴,吵死了。
谢束不置可否,带她来到机场,说谢桉会带着孩子到机场跟她汇合。
在等待飞机降落时,他忽然又对她说:“我要说我真不是故意让你摔下楼梯的,你会相信么?”
“不会。”
他声音重重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你会——”
卉满打断了他:“你的意图不重要,我差点流产,我的女儿就差点来不到这个世界。”
谢束哽住:“那也是我的堂妹,我……”
她反问他:“你会愧疚么?你们家里的人,会有这种感情么?”
谢束没有回答,反而静默了。
卉满看着听着一架架飞机坠落的声音巨大降临,盛大离去,终于问了:“我要带孩子逃到哪里?”
“我送你去国外,我们先去非洲,到叔叔找不到的欠发达的地方,欸,这次你能见到真鬣狗了。”
“你说要先把女儿带出来给我,可她现在还没来。”卉满不可能抛下女儿。
“是啊,这个是一定会来的,不过谢桉那边可能行动延迟了,可能孩子不好偷。”
这时候提孩子只会困住她的脚步,谢束又继续扯谎:“反正你先跟我走,谢桉已经买通了保姆。”
“他买通了哪个?”
谢束聪明回道:“三个都买通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是不跑,以后就跑不掉了。”
卉满心沉下去:“你不害怕吗?”
他反问她:“你害怕吗?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
“你这样做,谢观会……”她已经见识过谢观的手段了,心下忧心忡忡。
谢束语调轻快:“怕肯定是怕的,但是想想也没那么坏,叔叔总不会杀了我,难道还能再打断我另一条腿么,而谢桉会嫉妒我,你呢,你又不会爱上我,所以情况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谢观会杀了我的。”卉满语调生寒,知道那极有可能。
“不会的,绝不会。”谢束无比肯定道,“叔叔他舍不得。”
卉满没有再说话,她觉得谢束并不了解自己的处境。
女儿都对他没那么重要,何况女儿的母亲。
“叔叔可能会忍不住一口把你吃了,但是吃完了就没有了。”
谢束突然这样说,说完了自己都笑了,暗色瞳孔里却翻滚着别的情绪。
又一架飞机降临,谢束说时间到了,准备带她登机,卉满捶打他:“我的孩子还没来!”
“先上去吧,先上去再说。”
他半推搡着她,几乎要把她原地抱起来了,忽然手劲一松,吓得魂飞魄散。
“叔叔。”
谢观站在他们面前,双目冰寒。
·
·
谢宅里,卉满坐在地上,止不住发抖。
“我的侄子跟你,好像发生了什么。”
站在阴影里,谢观的声音令人胆寒。
“多么浪漫啊,他说要带你去非洲草原看鬣狗,喂斑马。”
“你原谅了他?看来他购买了一种叫做赎罪券的东西,只是他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只会使人更加耽溺作恶。”
“谢束呢?”卉满知道谢束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他还欠自己九块九的定金没有还,这让她很难受。
“怎么,刚回来半天不见,这就惦记你的,小、情、郎?”
他的话故意有停顿,借此羞辱她。
“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你也肯定做好不再见女儿的准备了。”
卉满后怕起来:“不,你不能那样做。”
“你跟一个男人私奔!你背叛了我!”
他冲她愤怒大吼,明明只要她低下头,服个软,她的境况就会比现在好很多,但她偏偏不,她非要一次次冲撞他的底线,撞的粉碎。
“我不是……私奔。”卉满小声辩驳,私奔是发生于情侣夫妻一方带情人出轨私逃时,可他们根本就不是,又何谈背叛呢。
“你是。我不会让你再见孩子的,孩子长大后也不会接受有这样一位劣迹斑斑的母亲,你已经将她抛弃了。”
“我没有。”卉满声音痛苦:“谢束告诉我谢桉会把孩子偷偷接走,我才会跟他走的。”
“你竟然信了?”听到她的解释,他发出一丝嗤笑,没有注意到神经已经比刚才松弛了,“总之,你跟孩子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会派律师起诉你,剥夺你的探视权。”
“你不能这样做!”
“我当然能,你知道的。”
“禽兽!”
“很优美的形容词啊,你随意。”他坦然接受,声音冷透骨,转身往外走,脚步间流露出轻盈的怒气。
卉满冲过去,拽住他的衣角。
他把她的手指掰开,继续向前走,她搂住他的腰,搂的很紧,就是不松手。
终于,他转过身来,眸光晦暗不明。
害怕他走掉,她想要做些什么挽留,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想要去吻他,可他不低头,她只能慌乱地在他白衬衫上嗅了嗅,熟悉的潮湿雨后森林的味道刺入神经。
怀孕期间,在谢观的床头她偶然看到过这瓶香水的名字,浅浅琥珀色的液体装在一个漂亮的光滑玻璃瓶里。
French lover .
她不敢碰他的东西,只能碰他的身体。
又冷又欲的香气幽幽发散,她伸手攀向他的脖颈,深深重重的涩青味,伴随着轻微喘息,乌黑长发披散崩离,像分崩离析的眼泪那样悬落在他胸前。
谢观喉头滚了滚,制住她的手,慢慢把她往自己身上带,微微低头。
她知道自己需要主动,需要进攻,她尝试超越疆界,逾越领土,侵犯他身上的粗犷与细腻。
她不遗余力地亲吻他,身上沾满他的气味,香水挥发成气体分子,在发梢溯游禁锢。
粘稠一吻过后,她急切道:“你满意了吗?我想去看女儿,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好。”
见他不答话,她着急地拽了拽他的领带。
白纸般的欲望硬起,谢观的嗓音艰涩发粘。
“不满意。”
他推开她,卉满感到了尴尬和窘迫,这时,他缓缓解下领带,拿在手里,斯文与理智是最好的手铐。
缠绕,捆绑,她的手绕过他后颈,双腿挂在他腰上。
十几分钟后,电话突然响了,在桌上响起嗡嗡震动。
谢观艰难走过去,接起,卉满依然在他身上,担心出声,把头埋在他怀里,舌头把牙齿死死抵住。
谢观对那头说了几声,挂断电话后,紧皱眉头,对她竭力说道:“下去。”
“那你现在满意了吗,我想……”
“下去。”
“我不。”
他低头咬了她耳朵一下,声音隐藏危险:“你不想再有第二个孩子,就快点下去。”
她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地板上滴落液体。
他从地上捡起腰带,整理好衣服,把领带从她手腕上解开,重新戴好。
卉满犹疑道:“我手上有汗,你不嫌弃脏吗,要不要换一条?”
谢观对她投来凌厉一眼,她赶紧把嘴闭上了。
“临时有个饭局要参加,推不掉,我晚点回来。”
看到她失落低垂的目光,他临出门前又说:“你在家乖乖呆着,我回来后带你去见女儿。”
第35章 暴雨
晚上下起了雨, 仿佛是这个星球最盛大的雨水袭来,漫长汹涌而孤独。
保姆阿姨让卉满回到房间等,门厅前太冷了, 可她不肯,坚持要在客厅里,沙发或者地毯上,她的脚踝压在屁股下面, 不停啃手指。
在回来的车上,谢观想了很多。
她背叛了自己,他这样的男人永远无法接受她跟另一个男人出逃。
他想过要断掉,彻底断掉,这样堕落无序的自己让他感到恶心。
那些丰盈,阴暗,轻如絮的夜晚,在他心里留下了极浅的痕迹,但他却无法把那些抹去。
她就像风,吹过一段明暗交界的阴影, 转瞬即逝,但曾经存在过。
那一瞬, 时间因她而辉煌致命。
雨开始下大了, 透过车玻璃朝外面望去。一蓬蓬大雨被大风吹得摇来晃去。
这样的坏天气她应该已经睡了,不知道有没有蹬被子。
推开门, 昏暗灯光下卉满一下子弹起身来。
他笼络她的身体上楼,她像一只盲鹿, 有点手足无措:“我……”
“我明天带你去看女儿。”谢观事先也没想到会回来这么晚, 更没有想到她会一直等着,他不喜欢对她食言。
他的身上沁着寒意, 脱下衣服,露出成年男人紧绷勃发的力量感。
白天激烈爆炸的冲突后,晚上他的举止是温润的,既不冰冷也不野蛮,而是含有分寸的温度。
他让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睡觉,可卉满觉得太硬了,这个男人宽阔紧实的身体明显不适合她,但是她拗不过他,还是卧身枕了下来。
她能闻到他头发的味道,闻到那种令人悸动的昂贵香水味,甚至能在他身上闻到自己的身体的味道,在此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味道的,跟谢观的不同,他是苦的,而她是有点生气的涩,那种酸柠檬青草汁带点绿调的涩,她不知道谢观能不能闻到。
她蹭了蹭他的颈窝,醒的时候不老实,睡觉了更不老实,在床上有很多恶习,蹬被子磨牙这些都不在话下。
第二天,卉满迷瞪着醒来时抹了抹嘴角,因为感觉嘴巴很干,干的原因是她张着嘴巴睡觉,流了很多口水出来,那些口水蜿蜒淌到了谢观身上,像一条浅浅的溪流。
她无辜的眼神抬起望去,果不其然,谢观早已醒来,且脸色已经濒临发怒了,但他身体没有动,依然维持着让她枕着的姿势。
卉满有点恶作剧的快感,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谢观捏了捏她的嘴巴,又抖了抖身体让她下来,他起床穿衣服,背过身去,身形修长矫健,动作宛若画中人。
卉满也赶紧往身上套衣服,穿好后抢着问他:“去看女儿吗?”
“你要不要先吃早饭?”
“我不吃了,你先带我去看她。”
他先去洗漱,出来后恢复了平日里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模样,神情严肃,没有丝毫床上的情欲无度感。
他戴上柔软的白色手套,高度警备,仿佛是即将踏入战场。
汽车驶去了另一栋房子,十分钟的路程不算太长,这是座同样低调含蓄的大宅,共三层,美式风格,装潢和家私都是选用的顶级进口红木,整体古朴优雅。
登上巨大的旋转楼梯时,卉满雀跃中难掩失落,谢观不喜欢女儿,作为父亲,他只是距离很远地把孩子放在这里,甚至连亲眼旁观都做不到,他从不贴身照顾。
谢观看出了几分端倪,以为她在忧心孩子的安全:“两个保姆都很尽心,已经在谢宅工作了好多年了,知根知底。”
卉满没有说话,情绪开始压抑。
在二楼最阳光明媚的向阳房间里,她看到了女儿,小小的婴儿躺在胡桃木打造的婴儿床中,正在安然熟睡。
卉满不敢摸她怕将她惊醒,只是坐在小床边数她长长的眼睫毛。
女儿身上穿着可爱的婴儿服,床上还有几个毛绒绒的小玩偶。
谢观让卉满看了一个小时,时间一到就带她走了。
在车上,卉满忐忑不安地问他:“我能给她买东西吗?”不管是衣服,玩偶,还是其他用品,她都想通过这些跟女儿建立连接,这会让她感到慰藉与心安。
谢观拿起她的手,揉捏着让她看清现实:“你没有钱,你对我正处于巨额负债中。”
“那我可以借你的钱,给她买礼物吗?我认真工作过段时间会还你的。
谢观尖锐道:“你不能再去公司了。”
“什么?”
“你想回去工作,以谢晏未来继承人母亲的身份提醒她是个私生子,还是以我情人的身份?”
他说的每个停顿每个字节都刺疼了她的心。
“可我不工作,我哪里来的钱还给你?难道我要欠你一辈子钱吗?”
他把她的手捏的重了些,语音透着要挟的意味:“你好像还没弄清楚轻重关系,作为情人,取悦我才是你的工作。”
他不做声,用眼神让她爬到他身上来。
司机还在前面开车,卉满感到难为情,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这样做。
谢观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她低下头,气势萎顿,他的手开始有了动作。
“别这样,回家好不好。”
她神情痛苦地小声哀求他,他用手抚上她的脸,她以为他又要作恶,一口咬住。
谢观缓缓抽手,卉满把他的白手套叼了下来,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刚下过雨那样。
一股难言的情绪裹挟占满了他,他把她怀抱在胸膛前,很轻很小心地亲她的额头。
“你想给女儿买什么东西?”
卉满愣了下,没想到他现在就答应去买,急忙道:“她喜欢的东西。”
“她那么小哪有喜欢的东西?”
谢观命令司机开车去某个奢侈品商场,这里实行会员制,地广人稀,冷清寥寥。
他喜欢人少的地方,这里就是为了满足他这类群体而兴建创立的。
他挑了个重奢品牌,店里都是些包包服饰类,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包袋鞋子,还有瓷盘等家居日用品,但那些都是最普通的款式,真正昂贵稀有的货品都被藏在了后台,留给消费分级后最顶尖的那批客人来预订。
“先生好,女士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您二位选购的吗?”
这里的店员们洞悉人性,眉眼行色,都是绝顶聪明人,很会有目的性讨客户欢心。
第一眼看到谢观,他们就知道这是个大主顾,而旁边的卉满,她们已经见惯了这类年轻美丽的点缀品。
谢观牵着卉满的手:“有什么小孩可以搭配日用的东西?”
“请问是多大的小朋友呢?”
谢观迟疑了下:“一岁以下。”
卉满脱口而出:“三个月零十七天。”
谢观微微蹙眉,他没想到卉满记得那么清楚。
店员掩饰掉空气中的那层尴尬,礼貌笑了笑:“小朋友年龄有点小呢,店里的衣服和鞋子都暂时穿不了,不过是可以向总部定制的。”
卉满觉得有些麻烦,她更倾向于给女儿选择可以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但谢观却点点头:“可以。”
他们两个坐下,茶水端上来,店员们热情拿来高级会员图册,用平板做记录,询问具体定制风格。
“你选。”谢观让卉满挑选。
卉满选不出来,这方面她从来没有研究,看着图册上那些时尚精美的服饰鞋子,她囧着脸:“我选不出来。”
“那就每一种都定制两份吧。”谢观在店员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淡淡说道。
“好,好的!”
店员们都欣喜若狂了,能看出这是个巨富有钱人,但没想到随便一出手都这么阔绰,这一笔定制的这些东西,足够支撑整个店好几年的业绩了。
这下换成店长副店长亲自来招待他。
店长殷勤而自然地问道:“先生,您要陪女士选些包包服饰吗?”
“我不用!”卉满知道这里的东西价值不菲,她本就债台高筑,不可能再横添负债了。
她站起身想要离开,谢观不动声色用眼神压下她的抗拒。
她又坐了下来,神色不安。
店长店员们都互相暗暗使了个眼色,他们嗅觉敏锐,都看出面前巨富和他小情人的关系有点不同寻常。
“你们的包……”谢观浏览了下货架,他熟谙这里的规则,这个品牌把奢侈品的饥饿营销做到了极致,是值得借鉴的商业典范。
“这些摆着的都很普通。”
既然是给他的人买,那自然是要最好的。
店长会意,示意店员把店门入口暂时封闭,停止接客,然后从后台库存,取来了几个稀有的鳄鱼皮包包。
这些包都是限定的,一包难求,平时上拍卖会都是百万起步,寻常途径根本不可能买的到,而且就算是高级客户也需要预订好多年才能等到一个。
这些包已经超出了包本身的含义,成为了身份地位的象征,是阶层的入场券。
限定、稀有、供小于求,历来和人类虚荣心密切相关的东西,总是奇货可居会溢价很多,女人偏爱玩的包、首饰、服装,珠宝,男人偏爱玩的豪车、手表、球鞋、红酒,都不外乎如是。
谢观指着那几个限定包问卉满:“有喜欢的吗?”
卉满摇摇头,她不想要。
谢观看向店长,店长面露难色。
“贵店不是还可以定制马具以及玩偶么?再定制一些吧。”
店长听到他这么说,一咬牙,从后台拿来了一个重量级包包:“先生,这款包今年只出了这一个,是留给我们最顶级客户的。”
谢观打量了下那个包,还算满意,这次没问卉满的意见,直接让包了起来。
他们接连逛了几个品牌店,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盛大欢迎,卉满紧张地看到那些东西被封在精美的盒子里越堆越多,店员们热情地主动帮忙搬运送到车上。
卉满耷拉着脑袋坐在车后座:“我怎么还啊?还一辈子都还不起。”再说了她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谢观威正辞色:“第一,这是我送你的,不会有债务纠纷。”
“第二,如果你想还,那就还一辈子。”
说完,他手抱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继续吻她。
第36章 礼仪
“你在我这里信誉已经破产了。”
谢观对卉满下了判决书, 她的手机被谢观没收了,对此释义电子产品拿来抵债。
他勒令她严格呆在三楼卧室里,但除了他允许的时候, 不准上他的床。
床跟浴室是他最私人的空间,这点从不允许别人未经允许触犯。
共处同一屋檐下,不可避免地相处时间越来越多。
情人之外,谢观像她的家长一样, 教她做这做那,不要做这不要做那,对她各种要求多得要分门别类。
哺乳期,卉满在漏奶,浸湿了羊绒衫,鲜明突出两个点,她不喜欢穿内衣,认为那很不舒服。
从青春期时,她就发觉了很奇怪的一点,为什么女生非要穿内衣?如果是为了规避凸点的话, 她观察过班里的男生也会凸出来,体育委员被她明目张胆盯了好几天, 最后红着脸跟她说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多看他的话,就会让这个男生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男跟女的思维似乎不太一样, 她隐约琢磨着,青春期的烦恼有所降临, 但没人跟她分享, 她便简单忽视了。
在同龄少女们正式学习性别规范的时候,被期望着如何在父权制结构下的社会中表现得像个女孩的时候, 她错过了,因此没有传承到那种严格规驯的精髓,也没有被深刻地腐蚀侵袭,理解所谓性别鸿沟的意义。
她保留了最纯粹的特质,从小混混沌沌,长大了还是混混沌沌,这种特质一直没有被改变,首先,她把自己想象成是人,而不是女人。
她这种心理充分证明了她是体制下的漏网之鱼。
谢观在最初有意试图纠正她的言行举止,但是放弃了,在她怀孕期间他发觉了她更多斑斑劣迹,比如她不爱穿内衣,总是披着没吹干的头发乱跑,当时不能管束她,但现在就不同了。
“怎么不穿内衣?”
“不喜欢穿,而且你又不让我出门。”
“那也要穿。”他不想跟一个没进化好的野生原始人做.爱。
“其实我穿了,无形的隐身衣,只有聪明人才会看到。”
“我只看到你这个笨蛋在这里。”
现在她由他掌管了,于是他开始规范她的衣着,逼迫她穿他喜欢的衣服,至少符合最基本的着装礼仪与社会规则。
他拢了拢她的胸,拿软尺给她量上围和下围,细致确认,记下来,向品牌方预订内衣。
一个头脑冷静、西装笔挺的男人做这种事显得分外严苛。
“这是我的尺码吗?”
“你自己不知道你的尺码?”
“不知道。”
她一直觉得自己胸不大,完全没必要穿,穿上了会很紧不舒服,每次买的内衣尺码也不怎么合适,s也能,m也能,她网购时嫌麻烦也不会去量自己的胸围。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对上眼睛,他比她更了解她的身体,想到这点,让他有一种怪异幽微的感觉,沸腾贪婪的独占欲从胸膛里翻冲上来——她已完完全全是他的。
“以后都要穿。”他下达了命令。
卉满被这样严格要求,不太高兴。
他炽热的目光盯着她因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口,声音却分外理智:“看来你很需要帮助。”
“我不需要。”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这段时期一直在涨奶。
这是产后正常的生理反应,没什么羞愧可耻的,她心理建设都做好了,可眼下他那种下流可鄙的眼神还是将她激怒了。
“你恨我是么?恨也没关系,但是没用。你要习惯我。”
他低头,黑发像柔软海藻,贴合在白茫茫的肉皮雪原上,发出细微声响。
生完孩子后她的身体丰盈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纤瘦,身上有肉,而且在孕期体格似乎长高了一点点。
卉满也想像以前那样操纵他的身体部位,可他不给她机会,他是完完全全的掌控者。
他的身体对她关闭,而她的身体必须对他敞开。
她羞愤地看着他,流出浅浅眼泪,有点崩溃。
他对她的表情享受且满足。
过了会给她抹抹眼泪,轻拍她的肩膀:“别哭了。”
谢观不觉得做的过分,只是她太敏感了些,明明这都是床笫间最正常不过的事。
哄不好她,他也就索性不哄了,等她稍微平复一些,他舔她的脖子,然后使用着高风亮节的皮囊,占有了她。
厚重华丽的缎子窗帘始终优雅垂地,卉满分不清白天与黑夜,颠倒与轮回。
她恍惚着,目光顺着苍白天花板的南边一直望到北角,想一些别的事情不让自己沉浸在痛苦中。
腰被他忽然掐了下,像是惩罚,她颤抖着,额头碰到了他坚硬的鼻梁。
只要顺从就好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工具,但作为没有生命的工具是不会有情感外放的。
他一只手捧住她的后脑,指缝掠过她的发根,仿佛珀尔修斯手提美杜莎的头颅,刚结束血腥手刃的战争。
那双冷钴色的瞳孔没有杂质,冷冷射出的视线在她身上锥一个冰洞。
“走神了?”
她歪头,似无辜似困惑又……似一只小小的尖脸狐狸。
回神,点了下头,卉满不想说谎,那可能会招来更坏的后果。
他动了动,用礼貌的口吻询问她的意见,就像在过问她早餐要不要喝咖啡。
“你还要再跟我生第二个孩子试试看么,需要我怎么做,要留在里面吗?”
卉满这才惶恐起来,面对这种轻描淡写的恶毒,她感到窒息。
她扭动着想离开,谢观把她的后脑扼的更紧了,他的手很稳,同时…也更紧。
“别。”
她用手推着他的胸膛,使力推,仿佛这样能把她带回之前的时间里。
“那就不要走神。”
谢观体面文雅,不喜欢强迫,前提是猎物要乖,不乖的话,他会在床上把自己最恶劣充满动物性的一面显露出来。
卉满难堪,点头道:“我下次不会了。”
“没有下次。”
他松开她的头发,抽离放在了外面,没有丝毫留念地离开了。
他走后,卉满舒展了下身体,虚惊过去了,可浑身还在冒冷汗。
她用被子裹紧自己,还在努力克服反感情绪带来的后遗症。
消化了一会,她发觉自己的心脏很强大,同时也不想回味太多。
她努力让自己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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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更多天,谢观对卉满的规训变本加厉、卷土重来,种种严苛条例仿佛是对她进行服从性测试。
谢观的习惯是在家里穿的照样隆重,他最大的怪癖或许就是隆重,对其这样的工作狂来说,工作之外的时间都是点缀,所以他在家里照样穿西装打领带,一天换八套衣服,然后踩着最优雅绅士的琴弦鞋底,变着法的来用这种思维折磨驯化卉满。
在他看来,她极度缺乏礼仪与教养,无法忍受她这样粗鄙的人与他同床共枕。
比如最直观的站姿坐姿,他说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指责她不要分腿坐的像粗鲁男人一样,淑女不会这样坐。
卉满局促道:“我本来就不是淑女啊。”
她坐在床边自然地打开双腿坐:“我就是这样子的。”
从小就像种子长成的天然人类一样,从种子掉落伊始,落在土里舒展地生长。
她的手跟脚这样搭起时,总让谢观想起鹿蹄和小花。
“女人是后天形成的,你没听过这句话么?”他必须把她的一些恶习纠正过来。
卉满摇头,她闷闷说:“你这些天总是让我改变好多,我感觉我的身体被殖民了。”
“你感觉。”他讥笑她。
“那你改造我,我难道不能感觉吗?”
“殖民?你真是学个词就乱用,我遇到的很多优秀女性投资人都完全可以表现的优雅得体。”
“那她们很早就被殖民了。”
她说话没有顾忌,却点破了一些真相。
身体是权利秩序的隐秘体现,女人是被塑造成女人的,坐姿必须优雅得体,仿佛她们天生好像没有解放胯.下的权利。
面对她的抗议,他轻描淡写道,“我只是按照既定规则改正你的坏习惯。”
“你认为我是坏习惯,说不定我是好习惯呢。”
“是的。”他的语气通情达理,下一句更加恶毒,“但是,以我为准。”
卉满气愤得无从辩驳,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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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日藏在红窗帘后面,谢观推门而入。
他简单脱下了外面的衣服,回到家没有立刻洗澡,而是经过了长长楼梯的转折,他把外面的寒气放进来了。
“你在那里种蘑菇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先去洗澡,这样违背以往的生活习惯令他难以忍受,但他就是迫切想回到这个房间。
卉满从窗帘后探头,并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在那里歪着脑袋看他,太阳余晖均匀细腻地洒在她漆黑乌亮的头发上。
因为那些头疼费解的仪态礼仪等问题,她一见到他就想躲开,于是把窗帘又拉在身前盖了盖。
谢观先确认了下她确实在屋里,感到安心,然后拿来几个橙色礼盒,里面装着向品牌方定制的几款女士内衣,挑了件纯白色软纱,没有多余图案,他解开她的外衣,给她穿上,白色和肤色融为一体,显得贴伏滑溜溜的。
“紧么?“他把一指伸进去,试探松紧度。
“不紧。”卉满觉得挺舒服的,比她之前穿过的所有内衣都舒服,没有那种穿上后紧缚勒胸的感觉。
“嗯。”
他抽回手,视线从她的小腹下移,觉得也有必要定制些贴身衣物,睡衣、浴袍、丝绸发带、袜子之类,这个家里关于女人的生活用品太少了。
“你今天做了什么?”
卉满摆出乖巧状:“我在家里呆着,很老实。”
谢观看着她演:“我知道你在家里,都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她给他指那边的方向,“我在看那条河和那边的海。”
“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看的。”
“比如?”
她看着江水从河流汇入大海,对他说:“水知道它该往哪里流淌。”
“你在说废话。”
卉满又接着说:“我能在家里办公吗?给我一个账户,我不到两年肯定能把欠你的钱还上。”
谢观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不行。”
“为什么?”
“我说了不行。”
她噤了声,被吼了,继续躲在窗帘后面。
谢观把窗帘拉开,让她无处可躲,她坐地弯曲身体,头发像水草披在背上,脚上光秃秃的。
“你的鞋呢?”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身材高大又轻盈。
“我不知道。”
他抱着这个光脚姑娘下楼,心想也有必要定制一些家里穿的鞋子。
卉满在他怀里偷偷看他的侧脸,在床上时,在床下时,这个男人仿佛能完全分解开,但又密不可分。
秽乱的是他,冷淡的也是他。
床下的他比床上的他更不好说话。
她有点郁闷。
吃完晚餐,看完女儿,回到三楼卧室,谢观脱衣服,松领带,用眼神示意她躺床上,卉满不情愿地爬了上去。
他会打她,在床上,力道不重,like spanking,因为她某些不投入的举止,或者没规矩的某些话,令他不悦。
作为商人,等价交换,如果她没有自觉,没有让他获取应有价值,他会觉得心理很不平衡,于是把此举当作理所当然。
“别打我。”她对他抗拒道。
他覆来压迫:“疼么?”
卉满反抗:“我打你你疼不疼?”虽然实话实说不太疼,但是更像是精神攻击。
他再打她时,她就咬他,谢观舔着后槽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手指始终克制着力,绷着身体向下陷。
卉满抓紧他的后背,他拥有美丽有力的腰身,被她揩出红痕,但不管用,不停止,接着她发出一种小声的怪异的抽泣,不像是哭,像是被欺负的那种无助。
他停下来。
“我不喜欢这样,你能不能正常点。”
“你跟我提要求?”
她咬着唇,说:“我怀孕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他的心一滞,想到了那段时光,然而想到后面种种,又有了无名之火。
“你怀孕的时候也没有跟别的男人私奔。”
“那不是私奔。”
“你对我不忠,你跟我的侄子,两个!都纠缠不清。”
那天的话题再度重现了,卉满不懂为什么男人对于自己幻想被绿会这么执着,这个话题似乎足够被谢观重提无数次铭记一辈子。
他们背靠背,都带着对对方的怨念入睡,
半夜时,他醒了,满肚子怨火,给她盖了盖被子,然后搂着她歇了一会,确认她就在他的怀里,又愤愤难平地继续入睡。
第37章 指甲
卉满第二天醒来时, 迷糊中发现谢观的气还没有消,他沉默地穿好衣服,早晨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径自出了门。
卉满很晚才起床,坐在后花园的石阶上喝茶,喝完茶后,剩下的时间用来发呆和吃巧克力。
大雪封山, 成群的草木,成团的云朵,天空有一种浓郁的蓝色,映在眼中,投入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太阳从这边滑到另一边,天好像黑了,她记得自己吃过午饭,对很多事都只是有个隐约的印象,然后她发现自己坐在餐桌前吃晚餐。
她心不在焉地扒饭,手垂的很低一直磨袖口, 谢观捉住了她的手。
“抬高一点。”他纠正她的餐桌礼仪,声音冷淡, 发现她又走神了很不满。
卉满把手抬高了, 没精打采的,也没有表情, 她的身上有他初步规训的成果,至少她学会了顺从。
但他依然感到不悦。
晚上, 谢观坐在床边, 褪去外套,命令道:“帮我脱衣服, ”
卉满走过去,他把她抱到自己腿上,钳住她两只手腕:“不能用手。”
“那用什么?”
“用嘴。”
卉满照做了,姿势很笨,咬住一粒扣子,很费劲地解开,唇齿擦过他胸前,留下小片濡湿。
谢观沉眼凝视她,越向下,她的动作越发艰难,每一次头垂的都很低,重重喘息,俯身时头发在他胸前勾撩,谢观呼吸紧了几分,莫名的情绪卡在临界点的微妙阈值上,堵住发胀。
他想见她低头的样子,想掌控她的全部。
卉满很累,气喘吁吁,感觉脖子太酸了,谢观用手托起她的脸,手腕稍抬擦着她的腮,遇见她很多情绪。
“累了?”
她点头,额前的头发已经汗湿了,嘴角留有透明的口水。
他轻抚她的脸颊,温柔至极。
“很快就好了,还有下面的,好孩子。”他徐徐诱哄着,按住她的肩头,想要让她解开腰带。
卉满姿势迟滞,身体僵硬,她不肯做,隐约模糊地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捏住她的脸:“做。”
“不要。”
“就要。”他语气坚硬,想让她就那样跪下去。
卉满用手推他的胸,挣不开,胡乱刮到了他胸前,谢观身体猛地颤栗,因为敏感部位的痛苦与刺激,他喘的很厉害,眼神仿佛含有一层水雾。
“我不要那样做。”
她颤抖着小声说,漆黑的眼珠流光溢满惧意。
谢观胸口起伏,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攥起,抖得厉害,关节绷得发白。
他咽了咽喉结,觉得关于那一步,还是要从长计议。
眼下,他更想把她的爪子磨平。
“你指甲太长了。”以前深入时总是挠疼他的背。
“我给你修一下。”
谢观松开她,起身去拿指甲刀。
这种事卉满怕的不行,害怕被他剪到肉,谢观要抓她正法时,她在床上闪躲起来,把手指头不停缩回毛衣里。
她怕冷,穿的毛衣格外厚实,谢观捏来捏去找不到,最后对她不耐烦道:“这样剪,还是绑起来剪?”
她看着他结实的领带打了个哆嗦,把手乖乖伸了过去。
“疼疼疼!”她痛的大喊。
谢观叱咄道:“骗子,根本没开始剪。”
他一点点地切断,精细有力,不像她自己平时修两下就弄完了,时间一长,卉满感到躁动不安。
“好了吗?快好了没?”
“没。”
“我不剪了,就剪一只手吧,剩下的我自己剪。”
“必须要做完。”
他把她每根手指甲都剪干净,根部是白白的月晕。
她乱动,谢观忽然闷哼一声,好像是碎屑飞到了眼睛里。
卉满吓得抽回手。
“我给你吹一吹吗?”
小时候福利院的奶奶说眼里进沙子,吹一吹就好了。
她的脸忽的凑近了,嘟起嘴巴,一鼓作气,柔柔的风吹在脸上,在心底污暗潮湿的地方,流泻出哗哗的大片水声。
谢观突然就把她推开了,卉满不明所以,她眼睁睁看到他衣衫不整地走到门口,带上门,以为他要离开了,结果她刚放松地在床上打个滚,他突然又把门重重撞开了。
“怎么了?”
卉满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谢观已经上了床,他把袖筒庄重文雅地翻卷,折到手肘,扣好,慢条斯理很有仪式感。
接下来是抽皮带的声音,布料坠落,断断续续的破碎呼吸声,闷声用力,咬出血来,齿缝里缕缕铁锈味的吻,气味溜着肩膀滑下。
卉满抓他,他顶了顶劲瘦腰身,对她沉声说:“你可以抱紧我。”
说着更使力,她每一次曲腿,都被他抵住。
卉满只能在震颤中望着天花板,被他拥抱时香水与汗水交融的气息,胃里好像有数万只蝴蝶在扑腾。
最后谢观挺起身来,一滴汗滴到她颈窝处,像洼晶莹剔透的湖泊,成为一点温存的证明。
停了一会,他呵着气,犹如白色的絮,吐在空气中。
卉满偷偷看自己的手,被别人修剪过的手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她自己剪指甲从来不会这么整齐。
他翻过身来静静看她,眼睛就像隐匿于暗处那样诡秘,看得她有点毛骨悚然。
“……怎么了?”
谢观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手背指关节凸起的地方,撑开后有几个凹陷小窝,像滑溜溜的鱼蹼。
他把这只手捏在掌心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去掉威严的肢体象征,声音慵懒。
“你今天看什么书了?”
“看了《诗经》。”
“背一首听听。”他微微闭上眼,餍息过后心情愉快。
卉满绞尽脑汁想了会,担心他挑刺找麻烦,特意选了个难度系数高的。
“书名号——氓——氓之蚩蚩——逗号——抱布贸丝——逗号……”
谢观赫然睁开眼,眉眼凌厉。
“书名号,逗号是什么?”
“标点符号啊,你这都不知道吗?”卉满惊讶道。
“你背书带标点符号?”
卉满点点头。
谢观神情复杂,他是第一次见背书带标点符号的人。
卉满还在继续。
“先别背了。”他严肃地看着她,“你,高考语文……”
“超常发挥了,及格了。”卉满对这件事还挺得意的。
这是件极为可怕的事,谢观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卉满不明所以,露出怎样的神情。
他像是给一只小羊检查身体那样,抚摸她的脊柱,掰开她的嘴看看,确认她脑壳外观是否结构特殊,然后迅速别过头来吻她。
她舌头颜色很浅,他堵住她的嘴巴,像是必须要堵住那样,肢体深沉僵硬,内心绊住不宁。
当天晚上,卉满半醒半睡时来月经了,她一开始没有发现,后来觉得肚子疼,爬起来揉肚子,摸到床单上黏黏糊糊的。
用手肘抵了抵谢观,谢观还在为她背书加标点符号的事抑郁,一直没睡着。
“我来月经了,床单脏了。”她对他小声说,声音有点怯,谢观肯定会凶她的。
谢观把灯打开,看了下床铺,他从床头柜里给她拿出卫生巾,又给她重新找了套睡衣,卉满去卫生间换上,出来时,床单被子已经换成新的了。
她有点不敢睡,害怕又弄脏。
“你这次是提前了么?”谢观牵着她的手把她往身边带。
“不知道。”
“你自己的日期不记得?”
卉满摇头:“不记得。”
他眉宇间隐隐有股愁绪。
在月经期间,谢观不碰她,卉满认为应该是他觉得脏的缘故。
在这些天她肉眼可见的开心,见到她开心,谢观似乎不开心了,他把她叫来跟前。
“你最近太闲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重新回去读大学。”
卉满懵了,回想起一年多前那段很短的校园时光,美德、文明、荣誉,许多青葱的片段闪过她的脑海。
她压住心底的喜悦:“你同意我出门了吗?”
谢观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我没说不让你出门,是你太蠢理解错了。”
“那我能出去工作吗?不在谢晏集团,去别的公司,我会很快还上你的钱。”
“你在张口跟我讨要权力。”
平淡但羞辱的腔调,让卉满隐隐不安,她咬着嘴唇。
“我不懂为什么都是在外面,读书可以,工作就不可以?”
“难道你要让我们女儿有一位大学肄业的母亲?她再大点,会说话之后难道要跟你学背诗加标点符号吗,你怎么教她?”
卉满下意识对他说“我们的女儿”这个短句很不适应,而且加标点是错的么?考试时有的默写不也要加标点吗?
但她更注意到的是:“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可以陪伴她教她是吗?”而不仅仅是一天半小时的探视。
谢观点着太阳穴感到厌烦:“闭嘴!如果我是你,我该为自己没有文化没有涵养感到羞愧。”
卉满却是很开心:“我现在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谢观对她呵斥道:“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会拿奖学金,不会花你钱的。”
晚上她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她不担心谢观等会折磨她,因为她来月经了。
谢观黑着脸,让卉满看的心中暗爽,她起了小心思,下个月她不想跟他上床时,就推说来月经。
这个小聪明让她心里一阵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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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次的探底,卉满决定乘胜追击。
谢观晚饭后在二楼图书室处理工作,她蹑手蹑脚过来了,和缓语气跟他说:“你每天只让我看一个小时的女儿,那我剩下的时间呢?”
他瞧着她一板正经故意引导的样子,顺着她的话问:“是啊,你剩下的时间呢?”
“我剩下那么多时间,不如多照看一会女儿,你想一想,能把我的探视时间每天多加一个小时吗”
她说的每个字,都在印证骨肉亲情是天赋人权。
“可以。”
“真的吗?”
她没想到他一下就同意了,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谢观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挑剔检阅她的全身,皱了下眉:“尽量别穿高跟鞋。”
卉满蜷了蜷脚趾:“我以为你会喜欢。”为了求他,她花了足足有二十分钟给自己检查着装。
谢观反问她:“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喜欢?”
“因为你说过的那些很优秀的女人会穿,而且你总是嫌弃我矮,用眼神嫌弃。”这点在床上尤为明显,受力不均匀,做某些动作他得小心顾虑,就格外很费力气。
“总之别穿了。”
她的眼神在说为什么。
“高跟鞋对脚不好,容易静脉曲张,不要穿。”
“哦。”
她当即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上光脚要离开。
“你的坐姿……”
卉满紧张地把心脏提到嗓子眼。
“你随意吧。”
谢观对女人的生理结构不熟悉,所以咨询了下医生,因为盆骨的关系,其实□□坐除了有碍观瞻,但其实对健康舒适有利的。
卉满也不知道怎么他就变卦了,点点头,飞快跑了。
谢观默默看着她好动的背影,表情无比发愁,他对女儿未来的教育感到万分担忧。
第38章 困兽
在谢观的“建议”下, 卉满继续开始了大学中断的学业。
她的专业是金融工程。
她本来不是这个校区这个专业的,之前是学理工类的,但因为谢观赞助了学校几栋教学楼的缘故, 她因为成绩优异调过来也是很自然的事。
卉满跟班里同学不怎么接触,总是一个人背着书包上课下课,有关的课题小组活动之类也基本是独立完成,某次随堂测试, 她的高数高等物理等竞赛成绩拿到了满分,令同学们都大为震惊。
有一个男生某天在课间找到了她,询问她有没有意向组队参加数学建模大赛,不仅可以拿到学分还会有奖学金。
这个男生礼貌且帅气,见卉满犹豫,于是说可以先加个微信,具体后续可以再交流,卉满同意了。
回到谢宅后,她的手机用酒精湿巾擦拭后放在桌子上,手机一直在闪烁, 弹出的消息被谢观看到了。
那是个3号球衣头像,一眼看就是个男生。
谢观拿着手机问:“他是谁?”
“大学同学。”
谢观声音很慢, 很沉:“我觉得你该对我保持忠诚。”
卉满觉得好笑:“忠诚?像狗对主人那样?”
“需要我提醒你么, 你是我的人,理应跟其他人划清界限。
“他只是我的同学, 如果你很介意,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读大学?”
谢观孑然置身事外的神情, 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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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约卉满谈论竞赛的事, 卉满以为只是在学校食堂吃个饭谈论下,结果他定下了家校外餐厅。
这是个很高雅的法国菜餐厅, 菜单一上来便知餐品价格不菲,卉满觉得有些不妥,对他小声说:“这里太贵了,我们去吃学校食堂吧。”
“就在这里吧。”男生对她笑了笑,“你快点你喜欢吃的。”
卉满不好再推脱,低头看菜单,她黑长头发披散在脸上,细细的身体套着一件绿色衣裳,指尖从袖子里谨慎露出时看上去活像一条白蛇。
男生不禁有些紧张。
她真的很漂亮。
“我没吃过法国菜。”
“哦,那我给你推荐吧。”
他说话很温柔,点了几个菜,焗蜗牛,小羊排,牛扒,奶油蘑菇汤,都是贵而精致的菜。
菜上的有点慢,餐巾铺在腿上,牛肉渗出血来,他们兴致勃勃讨论着数学建模的事,说话时,她的眼睛很深,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卉满吃饱之后,结账时对他说AA,他不依,笑着说:“你下次可以请我。”
卉满没想太多,有同学邀请一起组队参赛在她人生里是头一遭,所以她点头答应了。
他们一起走出餐厅,不约而同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豪车,流利外形配上瞩目的车牌号,让路人纷纷侧目。
卉满想装作没看见,紧张地往前快步走,司机这时下来,请她上车。
她看到了后座阴影中男人的一抹侧影,心蹦到嗓子眼。
“卉满,这是你家的车吗?”
卉满摇摇头,男生脸一僵,很容易猜出原委。
“你……”他尴尬道,“我先走了。”
卉满站在原地,一片寂静拥裹着她,隔着看不透的深色玻璃,她在跟车后座的男人对视。
她跑开,沿着校外窄窄的篱笆坡一直跑,车辆一直尾随着,很惹眼,有大片学生看到,都看出不同寻常了,他们都稀奇指点着。
跑累了,卉满坐在校外的花坛上发呆,一下两下晃着腿,颓废地晒在阳光下,任由喷泉的流水溅到头发上。
车窗落下来,谢观的声音响起。
“上来。”
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像是跟他拧上了,扭头冲进了人群中,就像一只鸟飞入海市蜃楼。
系内关于卉满的谣言四起,同学们老师们看她都变了眼神。
有人在学校论坛扒过她的身份信息,但是很快帖子就被删除,发帖人也被封号。
没有人再跟她说一句话,同学们都对她退避三舍。
谢观手指都不用动,就毁掉了她的大学生活,让她为数不多的自由光亮陷入阴霾。
他不用教训她,不用对她示威施压,只需要巧妙借用合理制度之下的舆论暗示,放矢得当,稍微的推波助澜,让她走到哪里都挣不开,哪里都是笼子。
他让她明白,即便出了谢宅,他不在她身侧,但她依然是她的所有物。
卉满口齿生寒,浑身颤栗,这个男人太过强大。
她此时以为自己将毕生被孤独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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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放学时间了,卉满默默走下后山台阶,往校门方向走去,知道那辆车一定在等。
几个喝醉酒的系外特招生与她擦肩而过,他们家境富有,外形靓丽,作为二世祖从小无法无天惯了,从来没被制裁过。
他们当着她的面议论她指点她,不时伴随着嬉笑,卉满停下脚步看他们。
“她在瞪我们。”
“怕什么,她就是被包的。”
有个男生带头,剩下两个也都走了过来,嘻嘻哈哈问她:“同学,包你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说不定是按次结呢。”
说话的男生上前动手拉扯卉满,动作毛躁。
卉满一拳打他脸上,遭到了他的怒骂:“你这婊子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气急败坏想动手,但又有点忌惮,这时一只手将他胳膊截住。
事后,卉满跟着谢观往校外走。
这次她老实了,车门打开,她主动钻了进去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看到。
谢观在车上净手,又用湿巾把手指重新擦干净了,碰到了脏东西,还是觉得嫌恶。
外套在路上就已经被他扔到垃圾桶里,在车内,他上身只穿了件衬衫以及领带。
刚刚的画面历历在目,卉满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他,她往边上倚,碰到车门,下意识抵触发抖。
谢观用手臂绕过她腰间,他把她的手扣得很紧,知道她或许很害怕,但不会放开她。
车缓缓开着,远处的草坪上有除草机经过,青草味的绿色凉风吹来,如同静止在世界尽头一样。
卉满把眼神逃避到了车外,隔着灰色玻璃看太阳,看远方,草地上的草比白云更高。
她看到自己的人生围绕灰色的世界一圈圈转落,像从纺锤上转下的纱线。
笔直的没有错的线条正在把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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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卉满度过了一段极其难熬的时间,这段时期后来被她在自传里称为困兽期,这道泾渭分明的分水岭,几乎划清了她与往日的界限。
她昂着头去上学,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鹅,同学们对上次的事记忆犹新,都不敢惹她。
但其实她内心羸弱无比,名声臭了,一戳就碎,她害怕往人多的地方去,陷入了一种臆想孤独的幻境中。
她退掉了上午九点半到到十一点半,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的课,一个人跑到图书馆电脑室,在电脑上看着突突跳动的盘口,将手指握在鼠标上,想象已经进场,离场。
一个带点苍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大盘最近走这么差么?”
卉满扭过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位置,手里攥了杯外卖咖啡。
这人看着很眼熟,她想了会,记起他是争夺抚养权官司的中谢观方律师。
她没了好脸色:“你怎么在这里?是谢观让你来监视我的吗?”
男人转了转椅子,懒懒道:“谢老板没有那么闲吧,我也没有那么闲。”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是本校学生啊,我读研一。”
卉满目瞪口呆:“可你不是律师吗?”
他语调轻快道:“我大学就考了法考证,然后工作一年拿了律师证,之后继续回来读研。”
“那你挺聪明的。”
唐晃如此辉煌被争相艳羡的履历,被她一句轻描淡写带过了,未免太过敷衍。
“卉满,我之前调查过你,谢晏集团的人都评价你是个交易天才。”
“现在不是了。”卉满声音冰冷沮丧,无言以对。
“其实我对股市很有兴趣的,我可以把资金让你帮忙委托,我们二八分成,如果你愿意给我点指导,那再好不过。”
“你二我八?”
他差点把咖啡喷出来:“是你二我八,你没搞笑吧。”
“你有多少钱?”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卉满笃定:“三个亿?”
他摇头,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原来她之前接的账户都这么多资金的嘛。
“三千万?”
继续摇头。
“三百万你做个毛!”她瞬间不想理他了,觉得他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唐晃又重重咽了口咖啡:“是三十万。”
这些钱还是他辛辛苦苦积攒的,他出身普通家庭,得益于谢观的委托,自从打赢那场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案子后,名声大噪,现在诉讼费都足以比肩很多叱咤法场几十年的大律师了,不过兼顾学业,他能接的案子也不算太多,事业只能说尚处于起步阶段。
卉满用你没逗我吧的表情看着他:“三十万连一手茅台都买不了,你告诉我怎么做?”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资金,你也不是以前的卉满了,甚至连工作都丢了,而且……”
他沉静瞄了她一眼,继续缓声说:“而且你现在连最简单的经济独立都做不到,更别谈人格了。”
卉满被他说得直咬牙,但冷静过来后,她明白他说的没错,都是实话,都是事实,现在她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学费生活费都是谢观出的,三十万的资金怎么说也算是巨款了。
“那先慢慢来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尽量买点便宜的股票,倒一倒试试。”
卉满又有点头疼设备问题。
“我需要六屏电脑,IT软件,以及各种交易平台的会员。”
唐晃点点头,如实道:“这些都没有,电脑么,我可以借给你我的笔记本,软件呢,就先用免费的,会员费太贵,就先不充了。”
卉满牙齿直漏风,这个人,真的是太精明抠搜了。
唐晃耸耸肩,作为律师,他是谨慎型人格,当然是要先试探几分虚实的,不能太过于信任她。
考虑再三后,卉满还是接受了委托,毕竟她很需要钱,而且已经好久没做交易了,天天眼巴巴看着红绿柱来回跳,实在太手痒了。
“不过你不能跟谢观说。”
唐晃抬抬眉:“放心,至少我不会跟我的钱过不去。”
而且,他也不想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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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学校后山发生了山体滑坡事故,砸到了学生,商学院的三个男生在重症监护病房躺了一周。
碰巧他们家里,在很短的时间内陆续破产,退学,消失的无声无息。
谢观又给学校捐了两栋楼。
卉满把听来的消息告诉谢观时,他只是翻着书页淡淡说:“他们都有罪。”
卉满以为这件事早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后续这样沉重。
她心烦意乱:“他们的罪名是冒犯你的私人物品。”
“你很有觉悟么,还知道我对你实行私有制。”
卉满听到这样刺耳的话,惊悚警觉,有什么东西在麻木困顿中苏醒。
谢观继续说:“你是我的……”
他末尾没有说出的那个词汇,可以有很多释义,某件东西,可使用的用品,疏解欲望的耐用的工具。
“我不是。”她的声音很淡,但铿锵有力。
谢观对她抬起头,细致且意外地看着她,以为她的棱角早已被消磨殆尽。
“只要我自己不承认,那我就不是,我永远不是你的,永远。”
他觉得她很可笑:“我早就占有你了。”
“是我占有你,从你为我停下第一眼,从你接过我递来的那枝花,从我用你的玫瑰花来入侵你时,你就被我占有了。”
谢观把手里的书扔地上,起身,看着她。
卉满站在原地,没有闪躲,眼神连续、浑成、不屑。
他开始解扣子,解腰带,让她过来跪下。
她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真恶心。”
“跪下。”
“我不。”
她站在那里,背景虚化,充满空境感,黑色的眼睛里充满逆反的活力。
她的眼睛太亮了,让他感到愤怒与不适。
他很快抓住她,逼迫她承认:“是我占有你。”
“不,是我占有你,堕落的是你,不是我——”
他用手捂住她的嘴,不敢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如此荒诞、放肆、我行我素,她从来没有什么关于存在的蓬勃野心,但她字字诛心。
一团腥寒粘液,腐蚀了他。
那条意图吞食魔莲的蛇,一步步被引入沼泽渊薮。
从他见她的第一眼起,从那种震撼的触感沾上一点伊始,他就已被她腐蚀。
谢观用充满恨意与痛苦的眼神怒视她:“我恶心?那这样呢?”
他把她抱到书桌上,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低下了头。
唇瓣擦过肌肤,激起一层冷意与寒颤,直冲那股人体交汇的核心。
吞吐发泄,如大自然般狂暴有力,她奋力捶打,但无济于事。
声音由咒骂化为断断续续的喘.息,卉满手指分开,死死抓住他的头发,天花板上无数只眼睛闪烁着,质问她。
你被他占有了吗?
她试图反驳回答,喉咙里呜咽着,但很快又被袭来的又一轮深入剐舔击溃了。
渐渐的,那些缭乱的眼睛消失了,她看到了头顶游荡的,秩序井然的,万千碎掉的瓦砾,在极乐的镇痛中一块块构建。
最后,它们在她意识的迷乱中,构筑成了一栋楼阁,一栋空中楼阁。
事毕,谢观重新缓缓站起身,亲吻她的唇,故意羞辱她:“现在是谁恶心?”
卉满很想把他的舌头咬断,不,想咬断的可不只是舌头。
她咬着牙齿表情狰狞,让他有一种扭曲高亢的成就感。
但他却没有等来她的反击,在身体上的紊乱过后,她静了下来,坐在桌子上,腿自然分开,液体顺着小腿向下蜿蜒,她仰头看着天花板。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好像看到了宇宙。
世界在她的眼中失重,有什么东西使她热血澎湃。
谢观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在失常蜕变,但他无法阻止。
他震惊地看着她,她昂扬向上,她永不屈服。
第39章 红屋
夜晚, 灰暗如铅。
卉满趴在桌子上看书,这段时间她什么书都看,谢观从身后走来, 双臂撑在她两侧,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看的什么书?”他只看了几行字就知道了,书里面的声音在说话,他可以听到她年轻沉默的声音。
“《傲慢与偏见》。”
“这类书没什么营养, 现实里不会有达西愿意娶伊丽莎白,类似于女人的一种幻想。”
卉满脑子动的很快,不满道:“那了不起的盖茨比怎么说,你不是很爱看么,男人幻想白富美你就能代入了,而且菲兹杰拉德还剽窃了他妻子泽尔达的日记信件。”
“我代入?”谢观觉得她在说无稽之谈,如果他要结婚,定然是会挑选一个最理想的妻子,出身高,有教养, 优雅美丽,一个跟他同样来自上流社会的女子。
“我选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 前提是她生长环境良好, 温度适宜。”
他说这些时就像挑选育苗一样。
卉满感到愤怒,站起身来:“那你去选啊, 为什么还要——”
他不让她说下去:“你又不知好歹了。”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敌意破开书房尘封的纸张味鲜活爆发, 现在的姿势变成了她被他抵在桌前, 圈在怀里。
退无可退,他的气息压制而来, 卉满本能地有点战栗,她缩肩膀,被他大手扳住。
“这张桌子很熟悉不是么,我们在上面做过很多事情”
谢观压近身体,低哑的声音吐在她耳边,缭绕着,有点痒。
卉满把手指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试图隔开一段距离。
没用的,他低下头,聆听她隐忍的呼吸和心跳。
“你心跳的好快。”他吐字悠闲,像是嚼着棉花糖说话,“看来是想起来了”
他一只手揪着着她领口的蕾丝系带,解开拨来拨去:“想重温么。”
“不想。”
“可我想。”
“不要在这里。”
“就要。”
“你敢。”
哦……她还敢凶他。
“就在这里,可以么?”他又一次很有礼貌地询问她,因为即将要做很不礼貌的事情。
卉满红着眼眸看了他一眼,谢观屏住呼吸,心神荡了下,他没办法,她这样子,会让他更加忍不住
“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她在天花板看到了什么,但肯定她得到了某种启发,因为她的思想一下子变得跳脱无法掌控,感触敏锐。
“我不要跟你说。”
“不说?”
谢观继续慢条斯理地摆弄她胸前的系带,这种举止上的优雅比粗暴更危险,卉满心脏有所预警地砰砰狂跳,他居高临下享受她的慌乱与不安。
那双指骨分明的手指上下滑动,最后系了个优雅的风铃花结。
“漂亮么?”
卉满咬牙点头。
“你喜欢,以后给你天天系好不好?”谢观喑哑的声音中有几分乖戾。
“你不是很忙么?”
“是的,我很忙,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他看她的眼神陡然变了调,冲突之下有一种蛮荒戏剧性的需求,直接把她扛到楼上,昨天的气还没有出。
她所言是对的,甚至对盖茨比的心情了解准确,对于出身窘迫的男人来说,娶到一个出身名门的白富美代表了他们半只脚踏入了浮华的上流阶级。
他们娶的不是人,只是一份憧憬与象征,奢侈品的象征也大抵如此。
她开始懂男人了,他不想让她懂。
“谢观,你像一只发情的狗!”
卉满被他扛在肩头,用拳头捶他的后背,他吃痛,但不松手,她的话像蛛丝一样缠绕他的心脏,让他动作发狂。
“那你呢?你像什么?狗的发情对象?”
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粗线条地勾勒,一开始是站着开始的,她不肯,从他腰上滑下来,于是就到了床上,撞击的动作像深刻的五官一样具有侵略性。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与征服欲使然,他想听她的声音,想听她喊他的名字,卉满偏不。
她的膝盖跪红了,在这些跟精神攻击比起来微不足道的肉身痛苦刺激下,她那股气性又上来了,小时候调皮被体罚时从来不出声,好像一点都不怕疼,大了有时候却一点委屈就流泪,眼下幼年那种倔劲返璞回来,火一般的自尊炙烤着她。
她咬牙强憋着,浮浮沉沉,缓一会才吐出喘.息,低声泄气。
两人像悖论一样碰撞,卉满精力涣散,可谢观劲头很足,他附在她耳畔,声音懒酥酥,下流又典雅,继续诱使她被深入时说自己的名字,只要说了就会停下。
“说喜欢。”
“不要。”
虽然尽兴,但他并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在她肩窝里轻蹭着,卉满头发像瀑布那样华丽铺陈,浑身冒汗泛粉,脸色潮红,最后一次结束后反应很大,谢观抽身后将被子给她盖好了,抱着瘫软的她安抚了一会儿。
他暗暗有些迷恋她身上一片狼藉的样子,因为这是他做的。
温热的浓液在身下流淌,他用纸巾默默擦干净,又把她揽在怀里睡,卉满没了力气,也没有挣扎,他以为她又闹情绪,亲她的后颈,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观睡眠浅,半夜时感觉大腿上黏糊糊的,他摸到了血,以为她受伤了,又明白过来她提前来月经了。
卉满早晨醒来时浑身不舒服,腰酸背痛,发现自己身下还垫着卫生巾。
“肚子疼吗?”谢观早就穿戴整齐,被弄脏的床铺也焕然一新,问她,她不吭声。
给卉满安胎的老泰斗很快被请来了,把了把脉,又掀开被子给她检查了下身体,看到她满身触目惊心的痕迹后,她严厉叮嘱谢观:“床事要节制。”
“她月经提前了一周,是身体哪里有问题吗?”
“她产后就没养好身体,身体虚弱落下点病根,又不节制,身体总这样折腾是好不了的。”
她又对谢观语带批评,语气凿凿:“你又不是毛手毛脚的小伙子,年长她这么多,在床上不知道让着她一点?”
谢观花钱受了顿指责,强撑着神色没垮,维持风度送医生离开。
医生留了很多药,给卉满调理身体用的,谢观喂她吃药,经历了昨晚她脾气不好,爱打人,喂着喂着就跟他干起来了,一时间床上乱的不行。
鸡飞狗跳了一阵后,卉满继续跟他呕气,谢观给她请了几天假,带她去了女儿的红屋别墅,跟女儿在一起她很快安宁下来。
下午时三号助理和二号助理来送什么东西,顺便给房子稍微清理了下卫生。
他们看到卉满抱着孩子,坐沙发上,她的身后是浮雕艺术墙,曾经那个和孤儿院那棵树相依为命,熬苦日子的小孩,如今伏在老钱世家荫蔽下改头换面,似乎做起了富贵闲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向谢观的眼神冷,但看孩子时很慈爱。
当两人跟谢观汇报完工作,打扫好卫生准备离开时,卉满把孩子放在沙发上,远离谢观的那一侧,站起来,两只手拿着两只水杯,递给两个助理:“喝水吗,辛苦了。”
她对他们都有点温度,唯独对她的金主冰冷。
两个助理都不敢接,又不敢不接,谢观抬眼让他们快点喝,于是两个人赶紧喝完了。
第二天,两个助理再来递交文件时,卉满也在旁边支着耳朵听,听那些数据,皱着脸。
谢观问她怎么了。
她闷闷说有的数据不好,最近在学校里学了财务报表,正好有实例分析,她探头看了看那些文件上的罗列整齐的数字,没有一个数字是多余的,但她指尖准确点到了某一行,好像那一串数据才是她的归宿。
两个助理看的心在颤,彼此都暗暗咋舌,太准了这也。
后院草长的很茂盛,谢观让二号助理回公司,三号助理留下来除草,卉满也想去除草,谢观给她围上毯子。
她盖着毛毯蹲在后花园的地上薅来薅去。
三号助理出于职业特性不习惯冷场,轻声问她:“你最近怎么样啊。”
“就这样。”
“这样挺好的。”
“不好。”
“回学校念书很享受的,而且你还这么年轻,多学习总是有益的。”
助理用铲子除草,培土,突然发觉自己挺喜欢跟她说话的。
“Q大的账表课程挺难吧,我之前挂了两次科。”
“你也是Q大的?”
“是啊,这么说来我还是你学长呢。”
卉满不解:“那你怎么给谢观做助理了?”
他耸肩笑了笑:“我这样没有背景的资历,能进谢晏集团给老板做助理,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你不知道咱们公司好几个前台都是美国常春藤盟校的么。”
卉满不说话了,助理又问她:“你昨天怎么给我递水了呢。”
“因为你干了活,我觉得你可能会渴。”
“干活是我应该做的,这是我的工作。”
“干活之后渴也是应该会有的。”
他手下拔草的动作停了停,眼光看着她,几分柔软,这小姑娘除了怪,其实心地挺好的。
两人在高高草丛里嘀咕起来,像两个闺蜜。
“卉满啊,你不怕老板吗?”她总是跟老板作对,都令他感到费解了。
“有点怕,但我更讨厌他。”她掀开毛毯,撸起自己袖子给她看,上面的红印还没消,而且有的变紫了。
助理皱眉:“他打你?”
她说不上来,摇摇头:“其实不疼,只是我的皮肤很容易落下这种痕迹……我不喜欢他在床上这样做,在学校里穿衣服都很注意,怕被同学们看到。”
即便天气已经转暖,但她在学校里也长衫长裤捂的密不透风,看不出多余的一点皮肤,因为脱下衣服后,前胸后背甚至脖颈上总是好多红痕,大腿小腿上也是。
“你会难为情?”
卉满点头:“虽然学校里都知道我被…了,但那样看我,我还是好难过。”
“但是,老板他对你……”
助理把后面的话咽下去,卉满薅着地上已经枯黄了的草,忽然听三号助理说起这栋房子。
“这栋房子啊……其实兴建时挺费劲的。你喜欢在这里住吗?
“喜欢,因为女儿在这里。”
“这里其实是由原来的公馆改造的,你知道吗?”
卉满说不知道。
三号助理犹豫了下,还是跟她说了这栋豪宅建成的经过。
豪宅找的著名设计师团队重新改造,从她怀孕时就开始施工了,一共三层,整体像一座庞大的宫堡木屋。
以谢观的砸钱能力,加上这么多能工巧匠协作,这栋别墅花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整修好,可见在其身上耗费了巨大心力。
三号助理亲自监工过一段时间,见证了装修的繁琐复杂。
豪宅外墙全用北美顶级红木砌成,每个零部件都有讲究,谢观又极为严苛,木材的木纹稍有参差便要换,墙身有一丁点裂纹便要拆墙再起,屋顶选用奢华沉积岩,花纹不满意也要重来,设计稿数次涂完又改。
助理和设计师团队都要被主人的挑剔整崩溃了,不过万幸,成果出来大家都很满意,设计师拍着胸脯自豪说这是他最完美的杰作。
这栋几千平米的红屋坐拥无敌海景,出于安全与隐私考虑,同时又近邻山林,杜绝外界打扰,宽大的落地窗玻璃可抵挡台风,风声松声浪声温柔激彻,自然与人工和谐搭配到了极致。
“你去三楼最角落最隐蔽的的那个房间看看,就在婴儿室旁边。”
清理完花园杂草后,三号助理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临别前这样对卉满说。
卉满懵懂着点头,她再回到红屋内部时,内心格外幽静,她一直以为房子很随意,可是走了一圈后,发现了许多琐屑但很贴心的小细节。
整栋红屋的家具和装修都没有棱角,处处加固防撞胶边和栏杆,谢观当初花了很长时间选定了初稿,但很快推翻重改了,他喜静,却为了孩子舒服,在房间摆设上增添了许多儿童家具,还特意在古典的客厅区域开辟出一片格格不入的儿童游戏区。
后花园的泳池没有人游,但每隔一周就要放水清理,花园一周两次除虫,同时加设了各种防蚊虫设施,尽管连只蚊子的影子都没有,谢观把考究发挥到了极致。
卉满沿着旋转楼梯向上,推开婴儿室旁边的门,发现里面都是涂刷成橙绿色的墙壁,温和的酸涩的绿色,琴叶榕和伞榕在角落里悄然抽枝,长着新叶。
“你晚上想住这里吗?”
谢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仿佛很遥远。
卉满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我们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你陪女儿多待会。”
他在绿意盎然的背景下伸出手,她犹豫了会,把手递交到他的手里,把自己的身体交付出去。
他让步,她妥协,算是和好了。
晚上,卉满抱着女儿不松手,坚持要跟她一起睡觉。
“她晚上爱哭,你需要休息。”
“我要跟她一起睡。”
“那你睡不好觉的。”
“我就要。”
谢观想把孩子夺过来,卉满咬着唇,表情委屈。
他再次退了步。
“只能搂这一晚,明天晚上你肯定不能这样。”
卉满撅撅嘴,不以为然,反正她才不会听他的。
把女儿哄睡后,卉满抱着女儿,谢观抱着她,三个人躺在床上,过了会,睡眠自然而然来找卉满了,她的手劲渐渐松弛,谢观把孩子轻手抱到自己左手边。
卉满手空了,翻过身,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令他身体僵住不敢动弹。
几分钟后,他给她盖好被子,让她枕在自己右手臂弯里,外面风声很静,今晚入睡特别容易。
第40章 同床
从红屋回来后, 谢观清心寡欲了几天,医生的提醒让他意识到自己成瘾了,他有意减少了次数。
卉满晚上睡不好, 加上总是做噩梦,在重回大学课堂后,这一点问题变得尤为明显。
早课要迟到了,她慌里慌张捡起地上谢观的衬衣往身上套, 睡意惺忪往外跑。
“不要穿我的衣服。”谢观在床上扶着额,对她严厉嫌弃道,仿佛她在亵渎自己的人格。
他今天也睡过头了,因为昨天睡的太晚。
卉满不满,辩驳道:“你昨晚把我的衣服撕坏了。”
他沉声不语,看着她把自己的衬衣穿的那样松垮皱巴,衣服里晃人,不禁拧起眉。
“你给我脱下来。”
“那你把我衣服缝好,我还不稀罕穿你的脏衣服呢,呕, 身上有一股老男人的臭味。”
“回来!”
“就不!”
谢观披着长袍睡衣去追她,可她跑的飞快, 背上帆布包就溜走了。
晚上, 卉满上完课回到家,这才想起来早晨还有没解决完的事情, 她内心忐忑,害怕谢观记仇, 会不让自己见女儿。
晚餐时, 谢观始终冷着脸,她食不下咽地吃了点东西, 遭到他的嫌恶。
“饭菜不合胃口?”
“挺好吃的。”
“你只喝了点汤。”
卉满赶紧吃了点别的,饭后她想提醒他到了探视时间了,结果谢观领她上了楼。
她以为他把……当作报复的手段,临到了卧室门前脚蹭地不肯进去。
“进来。”他对她勒令道,语气严肃。
卉满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往卧室里面走,在红门后竟然还有另一重新布局,风格极度奢华唯美,她恍然大悟,谢观这是把相邻两间房间打通了,又重新装修规整了下。
这么费时间与人力的事情,效率之高竟然一天之内就办完了,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心里各种腹诽,听到他冷冷说:“以后这个房间是你的衣帽间,你自己的衣服在里面放好了。”
卉满咕哝道:“不用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把衣柜放到我楼下的房间。”
“你没有房间。”
她不吭声了。
站在全时代顶尖室内设计师设计的衣橱面前,谢观把衣柜打开,里面满满一墙都是女装,下面几排是女鞋,两面墙的包,右边有巨大的镜子,镜柜里侧是闪耀如白昼光芒的首饰柜,柜子里放满了几十卡起步的珠宝。
他牵过她的手,她有点抗拒,他不容置喙地挑了枚意大利制的镂空花丝戒指,戒指上镶嵌了一颗硕大无比的鸽子蛋,他戴在她无名指上,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空隙,这个房间内所有的首饰、衣服、鞋子,都是她的码数。
“你开心么?”
卉满知道说不开心的后果,于是点点头。
他很满意她的回答。
卉满犹豫道:“那我什么时候回一楼住?”
她知道谢观只有在需要泄欲的时候才肯让她上床,其他时间,他们两两相厌。
谢观沉声道:“不用回去了,你以后就在这里住,搭配衣服都在衣帽间里选就好了,我会派品牌方定期上门更换最新款。”
“可是里面没有床了。”
他淡淡看她一眼:“以后你跟我睡一张床。”
卉满被噎了下,感到愕然,忍住了,最终还是没再言语。
他带她例行去看女儿,看到宝宝在摇篮里憨态可掬的模样,卉满眉眼弯起,想笑,却又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把头偏向另一侧,强行忍住了,她不想让谢观看到自己流眼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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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开始,卉满史无前例变得爱学习起来。
每天看完女儿后,她尽量在二楼图书室里磨,看书,写作业,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各种墨迹就是不肯上楼。
到了晚上九点钟,谢观倚在门口,用眼神示意她该上楼了。
“我还想再看会书。”
“你可以拿着书上床看,甚至还可以念给我听,在必要的时候。”
卉满把书放回架子上,嘴里还含着一颗糖,她想用甜感来麻痹下等会即将陷入煎熬的神经。
在衣帽间里,她把怀有谢观味道的衬衫除去,嫌费事,不解开扣子,只是从头顶那样脱了下来,她特意没有让谢观看到,看到了他肯定又会指责她半天。
雪白的衬衫挂在深色衣橱的黑暗中,他的衣服总是让人想到舒适与金钱。
到了床上,谢观掰开她的手指,发现掌心里是一块塑料糖纸,就像死掉昆虫的透明羽翼,膨胀又脆弱。
“糖甜么?”
卉满点头:“甜。”
他刨开湿吻,把她舌下的糖卷过,含自己在嘴里,验证过后说:“嗯,甜。”
他忍耐了几天后,终于对她一番疯狂掠夺,她手上还戴着他昨天挑选的戒指,精美绝伦的钻石切割,包拢,高高拱起,就好像钻戒的存在只是为了包裹那颗巨大坚固而易碎的钻石,精巧围镶的工艺比起守护,更像是提防它逃跑。
床单被抓出褶皱,卉满神情像忠贞的新娘,遭遇破坏,落落难合。
几次后,餍息,枕在软枕上。
谢观察觉到了她的这种低落:“你好像很不开心。”
“我一直都不开心。”
“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我不想看到你那晦气的表情。”
他用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嘴角,轻轻往上提:“我给狗扔块骨头它还知道摇尾巴,起码你要笑一笑。”
卉满被拉扯出一个笑容。
他俯身,又想继续了,可她明显有点抗拒。
“我觉得够了。”
“我觉得没够。”他覆上她,一时上瘾成性,喘息低哑:“以我为准。”
动荡、震颤,仿佛热带之夜。
卉满在又一次身体离合后,闷声道:“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夫妻么?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只能跟你睡在一张床上。”
她开始念想曾经一个人睡一张床时的满足,伸展四肢,想睡就睡,想醒就醒,没有约束。
谢观掐着她的下巴,对她讥讽道:“别做梦了,你竟然妄想当我的合法妻子。”
她挣开他的手:“我才没有妄想,是你——。”
谢观语气加重,提醒她:“是你自己愿意的。”
“……是我自己愿意的。”卉满想起女儿,低下了头。
她以前总以为谢观坏,可亲眼见到他袒露无疑的恶后,那张简洁端庄的面具剥离撕裂,他那残忍狰狞、优雅凌驾于人性之上的动物性才真正让她胆寒。
她睡下了,神态透着几分畏惧与疏离。
谢观一直在黑暗中睁着眼。
夫妻,这个词汇,让他震悚不安。
床是用来隔离灾难的,这张床明显适合繁衍出婚外情,但是,他们既各自没有结婚,也没有其他伴侣。
她怎么敢提这个词,配提这个词的?她简直——
卉满在睡梦中抱住了他的腰,又开始呓语了,似乎是做了噩梦,她最近总是做噩梦,梦里也不得安宁。
他说服自己也有些累了,不想再费心跟她计较。
于是他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把她抱的更紧,他们同床共枕,貌合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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