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丐
顶尖高校一年一度联合举办的股市模拟大赛又开始了, 冠军奖金一万元,卉满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报了名。
这届赛事在准备阶段遭遇状况, 因此延期了半年,此次首次登上卫视直播,所以热度比前面许多届都高很多,初选阶段就进行的如火如荼。
这是天才少男少女们的战场, 互为劲敌,锋芒毕露,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叫陈客的男生,国内top2大学数学系出身,十七岁,脑力体力速度种种都处于巅峰期。
他外形优越,戴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透着股清爽书生气,不过性格反差强烈,狂的很, 初选时当着采访镜头的面便高傲放言没什么对手,轻松进入半决赛后更是不把其他选手放在眼里。
作为夺冠大热门之一, 陈客在网络上吸引了一波人气, 主办方也很会搞事情,直播时镜头总是对准他, 以及,另一个夺冠大热门——卉满。
镜头高度曝光之下, 群众们早就发觉出陈客同学对卉满同学的不同寻常, 这个始终自信且有资本自信的少年,谈论其他选手时都是带着特有的不屑与鄙视, 却唯独没有单独贬低过卉满。
他在赛中总是有意无意看卉满,这样闪躲又带点炽热的眼神自然被高清摄像全方位无死角捕捉到了,俊男靓女,热搜频上,很快在网上掀起一波磕cp的热度。
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参赛选手比赛之外的生活细节越来越多被曝光出来,私生活黑料等等层出不穷,在各大校园论坛里疯传,卉满的一些传闻也自然被挖掘翻新,不过事态还没发酵就被莫名其妙封杀了,选手们这下都知道她背后有内幕,也不敢曝光到网上,只是私下里窃窃私语。
卉满在比赛期间再度受到了孤立,她晚上躺床上抱着平板,看着自己的模拟仓位,默默思索。
谢观卧在她身侧,白天时,三个助理在办公室里跟他汇报了近日来选手之间发生的许多龃龉,谢观坐在椅子上听着,身体向后仰。
他对助理们提问:“网上热搜是谁买的?”
“赞助商买的。”
“通知主办方,旧赞助商换掉,谢晏要成为赛事新任赞助商,顺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撤了,别把她个人隐私泄露。”
他皱了下眉,让三个助理当即心头警铃大作。
“还有那个叫陈客的男生,把他踢出去。”
“老板……他是正规的比赛选手,这样不太好吧。”
谢观语气微顿,礼貌道:“那你们去询问他,最近有没有自愿退赛的意向。”
三个助理:……
在床上,谢观并没有把这些事跟卉满提,只是随意道:“选手之间的那些谣言,你不觉得这样影响心态?”
“不会,反正我会拿冠军,而且那也不是谣言。”她果决道。
“你又自信过了头。”
“不然呢,难道我要自卑吗?”她随意接过他的嘲讽,头脑飞快运转,仍在平板上各种点触调仓。
谢观久久望着她,她总是这样爱折腾,体内蕴藏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手欠掀风作浪。
他把手伸到她的腰际,卉满不自在地扭了扭。
她抬起头,有点烦怨:“我还没有调完仓呢,再等会……”
“等会什么?”谢观明知故问。
她愤愤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了,重重一下下点着屏幕。
她说是一会,可一个小时都没有弄完,谢观到了这个年纪再晚点睡就要失眠了。
他把手捂在她眼睛上:“睡觉。”
卉满调仓正上瘾,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拿开。
谢观微眯着眼,端详她的侧脸,她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你的股票怎么都是做空的?”他瞄了眼平板,有些诧异。
“我喜欢做空。”
谢观持反对意见,批判道:“做空是逆周期,反人性的操作。”
倍受推崇的费雪巴菲特芒格等著名价值投资者,向来都是稳定做多,谨慎做空的。
“我的偶像,股神利弗莫尔,他就喜欢做空,我觉得做空是必要的。”
“那只是空中楼阁罢了,利弗莫尔最后也自尽了。”
卉满停下了飞速动作的手指,看着他:“是,但他依然是股神,他怎么死的不影响这一点。”
谢观不想与她争执,他有些困意了,熄了灯,把她揉到自己怀里,让她埋在自己胸口。
卉满挣扎着:“有的地方我还没做呢。”
“你想做?好啊,一起。”谢观慵懒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过,故意引了歧义内涵她。
卉满顿时身体不敢动了。
察觉到她的紧张,谢观亲了亲她的额头:“不做了,快睡吧。”
两个人难能一夜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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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决赛,只剩下五个人,三个男生,还有卉满和另外一个叫舒书的女生。
媒体都在纷纷猜测预判这届冠军将花落谁家,如果卉满能再拿到冠军,那就是史无前例的双冠王。
舒书人如其名,出身书香门第,性格却叛逆的很,她剪一头利落短发,打耳钉,化烟熏妆,穿各种铆钉衣,整个人的装扮都很暗黑哥特风。
这是个酷女生,性格张扬高调,从初赛一路杀进来,因为个人形象引来了媒体很多非议,但选手们因为她的家世背景不敢背后议论她,反而十分慕强地夸她有个性。
决赛共有四天时间,一天淘汰一位选手,五个人白天都需要呆在电视台录制大厅里。
卉满一直在用截然相反的节奏做空,她是五人中的吊车尾,处境不容乐观。
其他四位,每一位都是气势汹汹,当仁不让。
决赛第一天,五个人在后台吃饭。
舒书忽然对卉满开口:“之前私下里,他们都说你被包了。”
空气凝滞,卉满看着她,没有反驳,她觉得这个酷女孩可能接下来会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我觉得那些人很可笑,尤其是那些意.淫的男人,他们话里话外跪舔你的金主,说富豪怎么怎么享受,那股子献媚劲恨不能他们身下多长个洞,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你的孰是孰非我尚不能评定,不过看到那些东西的言论,感觉世界还是很有参差的,仿佛他们的下半身短小三厘米长在了脑子里。”
一旁的另外两个男生坐不住了,觉得舒书是在当面影射他们,气急败坏道:“怎么,当婊子还得立牌坊,被包养了还得有多无辜吗?”
“嘬嘬,坐下,你俩急什么?”
舒书没想到这俩人石砸狗叫自己蹦出来了,她托着下巴:“又没故意说你们,怎么,既想当皇帝又想当太监啊,这么没种背后说人坏话?”
事态升级,陈客出言制止了他们:“都别吵了,好好比赛吧,用实力说话。”
评委和观众们都以为卉满的处境最悬,别人做多她做空,稍有不慎就被淘汰,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每次快被刷出去时,收益总是飞速上飙,惊心动魄地超过倒数第二名。
她沉着、神经质、速度迅速,手指快得镜头根本看不清是怎么调仓的。
接下来的两天比赛,两个男生都爆冷门被刷下去了。
第三天收盘后,舒书以微小的劣势输给了另外两位,她遗憾拿了季军,终结了比赛之旅。
明天就是最终决赛了,陈客邀请卉满出去走走散心,两人都背负着莫大压力,在场地外溜达着,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难以避免的,他们说起了前几天饭桌上的事,卉满默然道:“你不觉得这不妥或者不道德么?”
“不道德啊……那些恶言恶语指责你的人,以及你背后的金主我觉得也很不道德,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责难。”
“资本逐利,哪有人不被定价呢?我觉得倒是无所谓。”
他把脚下的一粒小石子踢向远方:“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有难言之隐吧,我不会同情你,只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搞一个炒股社团,我从初中用我爸的股票账户练手,现在已经盈利了两百多万了,那些钱可以当做社团的启动资金。”
“卉满,我真的很少能见到跟我一样聪明的人,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从小到大都会很孤独,所以我很开心能遇见你,如果你缺钱,我们不出两年就能挣很多钱,我们可以分成,五五分怎么样?”
“不行的。”卉满摇头。
“怎么不行,你还这么年轻就跟着那个老男人,实在太可惜了。”
陈客丝毫不惧她背后的力量,这个年轻少年人很有胆量,不怕死,他的话在卉满心里点了火。
晚上时卉满难以避免地想到了这件事,谢观观察着她的表情,一整晚没有跟她说话。
第二天,卉满来到电视台,紧锣密鼓地调仓,却在正式录制前得到了陈客主动退赛的消息。
镜头面前,谢观作为赞助商,现身为冠军颁奖,卉满从他手里接过了讽刺又耀眼的冠军奖杯。
鲜花,掌声,她成为了大赛举办以来首个双冠王。
在车上,卉满努力控制情绪,可还是忍不住质问他:“我能堂堂正正赢他,可你为什么非要从中作梗?”
“他也是堂堂正正退赛的,他拿了八位数的支票,自愿退赛。”
卉满声音哽咽:“我是个乞丐,这个冠军是你施舍来的。”
“自尊心少点会让你更好受。”谢观云淡风轻扫了她一眼,“把他忘了,你还有事情没做。”
“做什么?”
“拔智齿,你后面那颗智齿会硌到我的舌头,我不喜欢。”
“我不拔。”卉满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惊到了,拔牙那么疼,她才不要去。
“智齿发炎了更疼,早处理。”
“那你先把你的舌头镀层金吧,被硌到怎么不怪你的舌头太软了不中用。”
谢观单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就要拔,你反抗也没用。”
他果断把她带到医院,安排了牙医给她拔牙,这个过程惊天动地。
卉满被谢观提溜着瑟瑟发抖进了诊室,被按在躺椅上,她抬头看向天花板,这并没有带来以往的安慰感,上面贴着一行巨大诙谐的标语——你瞅啥?
医生大概认为自己很幽默……
她把视线移开,看到那发着银光的电钻,森严摆放的石膏牙模,还有可以开合的白色骷髅头模具,陡然升起一种恐惧。
她翻身起来,想往外跑,门已经被锁上了,卉满出不去,她捂着脑袋躲避谢观的追逐,好像他在扯她的尾巴一样。
“我错了,别拔我的牙。”
“你错什么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错了。”
门外有敲门声,谢观说了声进,穿着白大褂的牙医走了进来。
“我不要拔牙,会疼死的。”卉满对于拔牙的想象来源于幼儿园课本读物,吓死小孩不偿命那种。
她被谢观摁在牙椅上,呼吸杂乱无章,只能抱住他的脖子。
恐惧时,她像花枝一样颤抖,谢观闻到了她身上分泌出的苦涩气味,这令他蹙眉厌烦,又隐隐约约肿胀着一种快感。
两颗牙被除去了,卉满捂着腮帮子肿了两天,除了止疼药什么东西都不敢吃,她跟谢观索要自己的两颗牙齿,谢观说已经丢了在医院了,她失落地继续抱住头,感到很难过。
晚上时,卉满躺在床上痛的睡不着觉,在床上滚来滚去,谢观把牙医又喊来了,检查后说是正常现象,再过两天消消炎就好了。
“她一直哭怎么办?”谢观被烦的不行。
“可能体质原因比较怕疼吧。”牙医对此束手无措。
谢观把两颗牙齿交给卉满,放在她手心,她紧紧攥着这才消停了会,呜呜嘤嘤地哼着,肩膀一抽一抽,谢观搂她的腰,她侧身翻过去,背对着他。
他撩开她乌黑的头发,露出莹白的后背,身体靠近了她许多,贴在她身后。
她的头发和肉软的不像样子,比噙着的眼泪还要脆弱。
就这样,以一种抱团的姿势,两具躯体拢合着,不知不觉,卉满睡着了,她不再呜咽,谢观把她的手握在手中,那两颗牙齿很尖,像狼的犬齿。
“晚安。”她入睡后,他的声音才这样温柔轻哄。
夜很长,谢观往自己身上擦了些香水,她喜欢这个味道。
卉满一连几天睡得都很满足,她感觉做梦都特别蓬松香甜,白天时她恨得很用力,把对于牙疼的怨恨通通归到了谢观身上。
几天后,牙不疼了,能正常进食,卉满重新回到了大学上课,下课后心烦意乱,她在校园城外暴走乱逛,看到沿途小店里有烫头打耳洞的,烫头要等好久,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打了耳洞。
潜意识里,她迫切想证明,想掌控自己的身体。
晚上,谢观在床上看到了,她罪加一等。
他阴沉着脸,注视她:“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有很多想法!我现在不喜欢长头发,我要去剪短。”
她又不想烫头发了,尤其羡慕舒书的短发,又酷又帅气,好打理,而且谢观总是在床上摸她的头发,就像在摸能催发情欲的物品,让她觉得恶心。
他神色冰冷:“不行。”
“凭什么不行,这是我自己的身体。”
“关于对你身体的控制权,你应该很清楚。”
谢观对她的反抗无动于衷,警告声音的背后是交易与命令。
他不想让她做主,对于她上次的背叛出逃,一直耿耿于怀。
她的种种,都令他不放心,即便谣言那样不堪,但她在同龄男生眼中仍是受欢迎的,甚至惹眼到能使人忘掉她背后那层私生活的程度。
这点尤其让他不悦。
他将白日的严酷延续到了今晚的床上,他不允许她动手脱衣服,她的衣服都是他来亲自剥落去除,然后他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有条不紊进行每一步,轻拢慢捻,撕衣欲裂,享用猎物凌迟带来的快感。
这个过程让卉满感到很痛苦,她抵住牙根,把天花板四个角都看遍了,去想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可是一时想不出来。
他的动作越细致入微,她越想发抖。
这份沉默一直维持着,他想从身后…时,她光脚跳下床,捡起衣服跑开了。
谢观厌着神情找了她一会,最后在一楼最初她住的那间卧室找到了她,月华倾泻,她躲在衣柜里,蜷缩着身体,眼睛红红的。
他把她往外揪,可她不出来,于是他蹲下身,修长皮鞋踩在阴影中。
“你不喜欢后入?可我觉得那样很深很紧,你也很舒服不是么。”
无论说多么污秽的话,他永远神色坦然,作为上位者,脸上始终看不到什么多余表情。
卉满用手臂把自己围的更紧了些,垂下细颈,震颤抖动的长睫毛能引蝴蝶停歇,整个人好像溶化在月光里,又隐隐显身出来。
她的呼吸轻到不能再轻,漂泊在空气中,那些恶劣的语言伴随冷气刺疼了她的肺。
“出来。”
她不动。
“出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再想揪她时,她咬了他的手,紧紧不松。
谢观任她咬着,拇指在她腮边摸了摸。
她的肌肤光滑细腻,给他的指腹留下难忘又罪恶的触感,让他想起了最初的那一晚。
堕落、妄念、索求融为一体,他被她彻底腐蚀。
卉满恨恨盯着他。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只会更想让我对你作恶。”
卉满想把衣柜门关上,谢观制住她的手腕,把她一下子拽了出来。
她的胸摔在了他怀里,咬牙憋痛,被他半拥在地,头发垂在背后,蓬勃辉煌又华丽,捻起一缕,末梢蜷曲的地方像弯弯绕绕的小提琴线尾端。
谢观想了些什么,嗓音低沉性感,仿佛要融入暖融融的地板下。
“你剪短发不好看。”
“好看。”
“真的不好看,像男人。”
她故意呛他:“然后让你感觉在跟一个男人□□?”
他并没有被激怒,寒潭一样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在窒息的气氛中静静等着。
等她心情平复了会,他重新把她抱上楼,这次一直正面拥抱她,很用力地夯实,身下黏连糜.乱,可他那张高洁的脸上没有一点迷乱,依然冷静清醒,线条深刻。
唇舌相绕,喘声微涩,直到白昼结束才平息。
谢观久久注视她,突然变得温和几分。
“真的很想剪?可以剪一点点。”
卉满有气无力,抬不起头来,只是发出一声闷哼。
“你不会舍不得么?”他知道很多女人极度爱惜自己的长发,抚摸着那团柔软浓密,觉得有点惋惜。
“不会。”
卉满忽然从他手里抢夺回来自己的头发,她挣扎着翻身,穿上白色灯笼袖长袍,故意把头发梳向他摸不到的肩头另一边,然后自己窝在床角入睡了。
窗外风声很慢,花瓣落满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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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观请了个造型师到家里,造型师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在卉满发梢比了一寸。
“剪这么多吗?”
卉满大声道:“往上。”
造型师大气不敢喘,又往上比了一寸。
“再往上。”
卉满用手指比划到耳朵末梢:“下面的都减掉。”
谢观脸色阴沉下来。
造型师一看他眉心的不耐烦,剪子哐当掉在地上,险些锵坏地板,他吓得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卉满想把剪子捡起来,可谢观先她一步,他把剪刀握在手里。
“你这辈子都别想剪短发。”
她发出低沉的怒吼:“我要剪。”
他严厉且悲观地看着她,觉得她无可救药。
“要我提醒么,你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我的心意来,你没有自主权,不要再不知好歹。”
他指了指一旁刚预订来的大堆奢侈品,都是护发用的保养品,以前卉满嫌麻烦不愿意弄那些东西,可谢观通知她以后每天都要涂,连发膜的香味都需要按照他每日心情指定。
她就像一个玩具,一个傀儡。
她越不甘心,他就越逼迫她,她越纯粹干净,他就越把她弄脏。
卉满捂住耳朵,屈辱且悲愤地跑到了楼上。
第42章 笼鸟
唐晃在学校咖啡馆里约见了卉满, 他交叠着腿,双手叉起,拿出了精英律师的气场。
作为智力最顶尖的那种人, 他也很喜欢跟脑壳聪明的人一起玩,因此,他跟卉满交谈时,总有一种惺惺相惜。
但眼下, 这被愤怒取代了。
“卉满同学,一个月,三十万本金,你亏了我五万,你有什么感想吗?”
卉满扯着嘴角:“做空不太好做。”
“为什么你非得做空呢?这样做都知道是反人性的。”唐晃觉得她过于执拗了。
“股市本来就是反人性的,我有预感要暴雷。”
“那现在你的预感不准了,你得学着做多,我们只有这点钱,再霍霍干净就完蛋了。”
他让她认清现实的处境:“之前的都过去了,你不能一直活在梦里。”
见卉满无动于衷, 他狠下心:“那我要把账户收回了。”
卉满终于神情松动了:“留下来吧,我会改的。”
“你对你的客户一点诚意都没有。”
卉满清清嗓子, 声音诚恳:“那我请求你, 把账户留下来,我用我的信誉保证我会对客户负责的。”
“那再给你做一个月。”
唐晃是真切实际为自己的钱着想, 试图对卉满开导:“你以前是很牛不假,但是现在钱就这么多, 钱少的时候怎么做啊?”
“我现在也很牛, 我刚拿了股市大赛冠军呢。”
卉满双手环胸,腥风血雨厮杀后, 之前的状态多少回来了一些。
“那你也要慢慢磨练,这是上天在检验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懂不懂?”
他说的卉满一愣一愣的,她嘟囔道:“我的预感不是随便来的,数字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她打开笔记本,指给唐晃看:“看到这些跳动的数字了么,它们每天都在动,每天都在变化,变化时大时小,时快时慢,但我知道它们已经在外流了。”
她所做的每笔交易,都不是空穴来风。
唐晃看不出个所以然:“也许你需要大数据统计下?”
“统计出来的没有我眼睛好使。”卉满很确定这一点,之前在公司那些开发出的软件都有些呆板,数据都是发生后检验的,不具有思想。
“你这口气也太大了。”
“我说认真的。”卉满认真且疑惑道,“难道你以为我在逗你吗?”
唐晃喝了口咖啡,他觉得需要压压惊,这个女人的言行有些刷新他的三观。
但她确实是很诡异地赢得了比赛,他当时在电视上看的直播,决赛阶段,每次她要被刷下去的时候,结果她手指噼里啪啦一顿乱敲,竟然又往往绝处逢生掐着点把领先一位的给挤下去。
当时他就觉得她是故意的,她逆势做空了,一根筋非要验证自己的做法,但又为了不被淘汰,只能等最后时刻冲锋,压线把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踢掉。
唐晃有点酸溜溜道:“另一个夺冠大热门,陈客弃赛了,不然你也没这么好赢。”
“都一样的,他弃不弃赛,结果都一样。”
卉满淡淡道,自己也举起咖啡杯子喝了口。
她的轻描淡写让唐晃感到震颤。
“那你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时间内,把排前面的反超的?”她动作快的直播镜头根本看不清,都飞出重影了。
卉满挑挑眉:“你想知道?”
唐晃舔舔唇:“当然想。”
卉满从背包里拿出许多法律书籍:“那我教你可以,你也要教我。”
唐晃惊得瞪大了眼,察觉出她的目的,这是要逆天啊。
“你别告诉我你要自学法律!”
她学法要做什么,肯定是跟她女儿有关,为了将来跟谢观打官司。
他一阵冷汗直冒。
“我不会教你这些的,谢先生会杀了我的!”
“你不教我,我就不教你,也不接你的账户了,你交给银行年化三个点的收益,交给其他平台有跑路风险,交给我我可以给你保证年化有三百个点,你自己考虑吧。”
“你是律师,你也知道,行内规定账户亏损并不由操盘手个人承担,现在你把账户收回的话,那五万我就没法赔偿你,就成实亏了。”
唐晃怒了,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玩了,攥着咖啡杯手柄直颤抖:“你刚刚还在说让我作为客户信任你,你难道连一点信誉都没有吗?”
“没有,谢观说我信誉早就破产了。”她刻意压低嗓门,绘声绘色模仿了下谢观的腔调。
“唐律师,钱你要不要?想不想学操盘?”
卉满见他不回答,指尖嗒嗒点着桌子,又催促问了遍:“到底要不要?”
唐晃气的攥起拳头,要被逼上绝路了。
卉满又喝了口咖啡,幽幽道:“反正你也甩不开干系了,我们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你跟我联系这么密切,将来开庭打官司,我说我是自学的,谢观肯定也不信。”
她声音剔透纯粹:“所以你教我,我教你,咱们扯平了。”
唐晃悲愤且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她那张古怪的笑脸,那一头蓬松的黑长发,风吹来她身上的某种花香味。
他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她的指甲晶莹剔透,但像是被啃过一样,乌黑油亮的头发末梢也分叉了,自然写实而随意,甚至两人离得这么近,有桌子隔着,她的坐姿也能看出不怎么雅观,没有并拢,大咧咧地晃着腿。
即便她是谢观的女人,她也没有百分百的精致,她怀有瑕疵,作为人类的瑕疵,并且不羞于展现。
她就是那样的,她不是谢观的所有物。
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唐晃点了点头,他的神情就像签下了生死状。
卉满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充满未知与可能性。
笼子困不住想飞的鸟,只要大脑仍存,思想不灭,她永远自由。
第43章 生日
涂发膜那些要求卉满当然没有照做, 粘粘滑滑的东西抹在头上,她嫌弃麻烦。
晚上,谢观穿着黑绸睡袍, 目光审视她,问她为什么不用他买的那些东西,她说自己不喜欢涂,这让他感觉自己的问题就像是在问猫为什么要抓沙发。
他身上的丝绸生经熟纬, 发亮如沙,而她连穿睡衣都不规矩。
“下一次,涂黑色瓶子那个,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他绷着脸合衣躺下,警告震慑她,他要的或许不是某种发丝的味道或者某种顺滑,而是她的服从。
卉满固执己见,就是不肯照做,谢观的过度管教,对她来说犹如蟒蛇缠体, 令她不堪其扰。
她推测他最近或许到了更年期,年纪一大心理就变态了, 才会各种折磨压迫她。
他带她去经常买包的那家专柜买衣服时, 奔闻由南几声五群1巫二耳七舞尔8依正理卉满对那些贵妇牌子的不喜表露得太明显,她换好衣服出来后拧着眉对店员说不太适合她。
接待她的是一位刚入职的年轻店员, 她也一眼看出来了,确实有些不太适合的, 卉满一个妙龄女孩穿这件显得老气横秋。
店员笑眯眯地跟卉满打趣:“你年纪太小了呀, 这款适合三十多岁年纪大一点的。”
卉满点头:“感觉风格也不太搭。”
两个年轻女孩交流着审美,嘀咕了一阵, 好像两头小鹿在水边窃窃私语。
谢观就坐在一旁,他的脸上挂着挖苦的微笑,就像个盛气凌人的糖心daddy。
“就这件吧。”
“我不喜欢这件。”
“不重要,我喜欢就好。”
第一次,他在店员面前如此直白的,没有顾及她的脸面。
两人从出了店门就开始冷战。
作为惩罚,他当天晚上没有跟她吃饭,也没有跟她上床,她知道,这个惩罚更像是留给他自己的,因为她一个人快活的很。
一连冷战了几天后,显然谢观也迅疾察觉到了这点,在周五晚上,他把她抱到了床上,动作冷硬粗暴。
卉满发觉他换香水了,她不喜欢的陌生味道,跟他亲近时有点心不在焉。
她的脸上浮现出梦游般的神情,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她唯一喜欢的是他的香水,可偏偏换掉,让她在床上度日如年。
看到她竟然又走神了,谢观暗蓄怒气,动作使力,迎接她的是更猛烈无序的……
卉满挠他的肩膀让他轻一点,可他态度尤其强硬,她像一只被操纵的玩偶,被彻夜损耗,第二天醒来时,望着乱糟糟的床,以及身旁比铁还冷的谢观,她有点委屈。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近一切都变了样子。
躺了一上午都没有把晚上失掉的精力修补回来,卉满郁闷着继续睡懒觉。
中午时她没有下楼吃饭,谢观把她翻过身来抹药,生冷地掰她的腿。
她发泄乱踢乱啃,嘴里咬着他的手指,他被她咬疼了,但依然不跟她说话。
两人除了肢体动作外都不言语,都在暗暗较力。
后来,已经发生了很多事后,再回过头来,卉满终于明白了谢观这几天暴躁的源头,他要过生日了。
她这般大的同龄人过生日都是开心喜悦的,而他这样年纪的,则是过一岁,老一岁。
在卉满面前,谢观不想提及自己的年龄,她太过年轻鲜活了,此前他从未察觉岁月流逝是如此耽溺作恶的事。
他深刻地感受到时间带来的危机渗透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纹理,无奈地融化于无声。
晚上,房间摆满了鲜花,天鹅绒质感的花瓣在盛开,令人心情愉快,卉满回到家时,看到了这场盛大的烛光晚餐。
谢观一丝不苟端坐在餐桌前,神态平和,这样的气氛隐约是破冰的征兆。
她先去消毒洗手,走出来问:“为什么这么多好吃的?”
“今天,我生日。”
卉满看着那些琳琅美味的菜肴,直流口水:“那我可以吃吗?”
“可以。”
“那我不客气了。”
卉满叉了个丸子,丸子在嘴里发出尖锐爆鸣声。
谢观视线凉凉地看着她:“你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
卉满把丸子咽下去,但是依然没有说。
巨大的蛋糕被保姆端上来了,她看着上面的许多根蜡烛,数了数,竟然不到四十根。
她的表情太过惊异,谢观沉着脸,觉得她对自己的年龄有什么误解:“我当然还不到四十岁。”
“不到。”卉满揪出这个词来,故意呛了他一下。
谢观寂寂看着她,神色平静:“唐晃以后不会再见你了,你的账户已经被你的客户回撤没收了。”
卉满表情瞬间愤怒起来:“你不能这样做,那是他的账户,你凭什么干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谢观慢条斯理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给了他美国顶尖律所的推荐信,他很快就会出国了。”
谢观的嘲讽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他的五官,他的口吻,他的每一缕呼吸,都在昭然若揭她的不自量力。
“料理完了他,该轮到你了。”他定睛直视她,“你怎么就是不规矩呢。”
卉满身体都凉了,血液聚集到大脑中乱响,听到他在索要:“祝我生日快乐。”
“不!”她喉咙里溢出低吼,“你可以抢来很多东西,但是抢不来祝福,因为祝福不是靠抢的。”
“抢?”
“不是么?难道是要吗,跟要饭一样吗?你这样的人是要不来祝福的。”
“下一年我会记得你生日的,说不定还会送你这老男人一根拐杖做礼物。”
“除了钱,你什么也不是。”
他的眼睛比地狱还要冷,用那种特有的微笑看着她。
在他身边,凝固成一片狮子的领地,卉满觉察到了危险,她像羚羊一样奔跑上楼。
在楼梯上,谢观揪住她的头发,箍紧她的头皮,逼迫她仰头直视自己,诡异的磷火在眼中凝聚,幽幽焚燃。
卉满开始颤栗,那种讨厌窒息的压迫感又降临了。
“我说过让你用什么味道的发膜,你有时间跟那个律师见面,却没时间完成我的命令。”
卉满大吼:“因为我愿意跟他见面,不愿意涂你的东西!”
“是,所以你需要教育。”
他把她打横抱到三楼,事情变得有些失控。
身体圈起,领带扯下,蒙住眼睛,系的又紧又死。
“不要这样做,我看不见你。”冰凉手指像嗖嗖吐息的游蛇在身上爬,盲感让卉满本能害怕。
“你不需要看见我,你只需要承受。”
他抚摸她的喉咙,感受那层颤动。
在黑暗中一切都那么敏感,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变长的指甲在后背深陷。
结束时,谢观像条猎犬一样在卉满颈侧深深嗅闻,慢慢渗透着她的细微发抖,披有植物毛细的瓤状种子在丝丝紊乱中生根。
房间里充满着植物抽枝般冰冷的,死一般的气味。
他拦腰抱着她去了浴室,他的浴室从来不许别人进入,是高危风险区。
浴缸光洁巨大,很快,衣物都被除去了,水流漫上来,在浴缸里,卉满的身体像一条鱼那样滑,抓都抓不住。
谢观像一条巨型鲨鱼那样扭动尾鳍,嘶哑追捕她。
两条鱼血脉喷张,在水中展鳍角力,他按住她的身体,给她往身上按着圈打沐浴露,往头发上涂发膜,都是用的他喜欢的味道。
卉满的身体被缓缓撑开,沉入水中,溢满。
她看不到光亮,漆黑一片中只能听到水声和他的喘息声,害怕谢观要淹死她,终于怂了一点,摸索着搂住他的脖子,喊他的名字。
“谢观?”
他没有应她,继续重复手上的动作,把她的头发湿透,抹上更多香氛护发精油。
“谢观?”
“……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头发紧贴身体,湿漉漉地抖。
谢观停止了动作,冷冷的声音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渴求:“再说一遍。”
卉满小声说:“祝你生日快乐。”
“那你陪我去吹蜡烛。”
卉满急切点头,很想从浴缸离开。
她摸黑爬起来,脚底一滑,险些摔倒,跌在他身上,他胸腔发出闷哼,给她把领带解开了,她趴在他身上缓了会,喘息着慢慢睁开眼。
他身上的西装湿透了,脱下来扔一旁,重新在浴缸里放满水,跟她一起洗,浴室里浮起神秘的白色泡沫,暗香浮动,清洗完成后,谢观拉开抽屉柜,里面有崭新成套的西装。
他站起身走出浴缸,宽阔肩背,紧俏腰胁,完美如希腊雕塑的身体滴着水,卉满眼睛像是被烫到了,赶紧潜到水里捂住眼,头顶一阵衣物布料的摩挲声,搭扣的声音,几分钟过后,他擦干净身体,已经穿戴整齐。
他扯过旁边架子上的浴巾,把水放掉,给卉满用浴巾擦干身体,那张高洁的脸微微低下,她的头发变得又滑又香,被均匀用手指梳开,然后吹干,细致贴心地做这些时,与刚刚的粗暴形成极致反差,他身上隐约有一种微涩的人夫气质。
他从抽屉里拿来毯子把她裹好,只让她露出个脑袋,抱着她走出了浴室,下楼梯,来到一楼餐桌,客厅里一片漆黑,保姆都早已睡下了,但是饭桌上基本没动过的菜不敢收拾,依然摆放在原位。
生日蛋糕已经塌融,软软的一团,烛光明灭,金黄色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动闪烁。
谢观发令:“一二三,吹。”
卉满鼓起嘴巴,憋气吹气,几十根蜡烛在她和谢观的共同努力下被吹灭了。
卉满有点好奇:“你许愿了吗?是这样许愿的吗?”
“嗯。”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失落,卉满皱眉看他,有一种他很脆弱的错觉一闪而过。
谢观抱着她重新上楼,躺在床上,他把一条长腿插在她腿之间,融入交叠着,房间里散发着两人黏在一起的味道。
一直平静地抱到了零点,确认她在他怀里迎来了新的一天后,终于,他说话了:“你以前的生日怎么过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没过过生日,也从来没庆祝过。”
在证件上卉满的出生日期是被丢到福利院门口的日期,显然那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她也不想纪念那一天自己被抛弃的日子。
第一个发现她的工作人员姓卉,给她起名叫卉满,希望她的人生能圆满,大多数福利院出去的孩子毕生都在追求这个目标,卉满也一直在努力追求着,虽然并没能如愿。
谢观沉默了,卉满情绪也是一阵低迷,低低自嘲道:“至少你还知道生日,我连我的生日都不知道,就那么被放在了福利院门口,连个毯子都没有,包我的只有一块布。”
谢观思忖了下,对她说:“每个人总得出生在某个地方,出生在某个时间,尽管你不知道,但它一定是存在的。”
“那我到底是出生在哪个时间?”
“我怎么知道。”
见她又开始郁闷了,他又说:“但肯定是有那样一个时间的。”
他的话起到了点安慰作用,让卉满心里好受很多。
她的那些日期是存在的,即便被丢弃,但她的降临无法抹除,这件既定的事实会带给她快乐。
谢观舔了舔她的耳朵,让她一激灵,对她说:“以后你也要过生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了。”
“那就按月过,以后每年三月份就是你的生日月。”
卉满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是三月份的?”
他偏过头,不说话。
过了会,卉满侧过身在他胸前拱了拱,他的胸被瘙的很痒,这股痒意传到了心脏。
“怎么了?”
“我饿了,我只吃了个丸子。”她忘了谢观一口都没吃,她从来都不在乎他。
两人下楼去吃凉透了的菜,卉满懒得穿衣服,裹着毯子,他们沉浸在黑暗中都不想再开灯,于是重新点起了已经吹灭的蜡烛。
就着烛光,卉满大口大口吃蛋糕,她饿坏了,狼吞虎咽的。
“吃慢点。”谢观抬手给她擦了擦嘴边的奶油。
她吃饱了,同时依然没注意到谢观有没有吃东西,或者吃了多少,他就在她旁边,正襟危坐,苍冷皮肤在黑暗中散发出无机质的微光,永远一副不需要食物就能存活的模样。
心就这么大,她的心里没有他。
“吃饱了?”他问她。
卉满点头,听到他说:“我觉得你可能出生在三月十四日。”
她不懂:“为什么?”
“你被放在福利院门口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五日,当时脐带已经脱落,说明从出生后已经过了最少七天左右。”
“那为什么是三月十四日?”
“你大学专业不是学物理的么?不知道三月十四?”
卉满反应了下:“三月十四是圆周率日。”
“还有呢?”
她努力回忆:“好像霍金也是那天去世的。”
“还有呢?”
谢观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喜欢这个日期么?”他的语气就像是这一天是被他慷慨赠送的一样。
打一顿鞭子,送一颗糖,卉满想到这句话。
她的账户丢了,也没了专业的律师去咨询,可他坐在这里给她赏赐生日,指定哪一天。
她突然就觉得很可笑。
“我不喜欢这一天,我不要用它做我的生日,而且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生日。”
她这样对他说,同时蜡烛燃尽了,世界陷入黑暗中。
他们眼中的水光都很凉,他们知道,谁都没有动,依然在黑暗中震慑对方。
“你要送我生日礼物。”他冷冷道。
卉满把桌上的鲜花狠狠拔出一朵,又狠狠往他面前一伸。
他拂开,说不要。
第二天,卉满在谢观陪同下,去珠宝店给他挑选迟来的生日礼物。
用他的钱给他买生日礼物,
卉满对着某条银色项链随手一指。
“选这个?”
她以为他会拒绝,结果他真的戴上了,细细的铂金链贴身藏在领口里。
“这是你给我选的。”返程路上,他这样说,同时把她的手扣的更紧了,让每一根手指都窒息。
第44章 血痕
卉满隔天赶紧去找唐晃, 找到了常见面的学校咖啡店,然后就谈崩了。
“你不要听谢观的啊,他不能强迫你的, 强迫你你还可以跟他打官司。”
唐晃笑不露齿:“谢先生给了我美国顶级律所的推荐信,我为什么不去呢,我当然是自愿的,凭借我的资历和背景十几年也等不来这样一次机会。”
“那我怎么办?”
他吓得瞪大了眼, 瞧了眼四下无人:“话你不能这样讲的啊!”要不是他喜欢男人,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的协议作废了,你是操盘手,你也知道,你们行内规定允许客户以个人意愿赎回账户,亏损的那五万我也不会追究了,就这样子。”
他把手插兜里:“我下周的机票都订好了,虽然可惜,但也只能这样了。”他是真的挺想跟卉满学下操盘的。
卉满着急道:“不,你答应过的我, 我教你,你也教我, 你不能走, 你的账户必须留下来。”
“喂,我说你啊。”唐晃眼眉上挑, 失意又轻蔑道,“男人的话你怎么能信呢?被骗的还是少了啊。”
他笑了笑, 转身离开。
卉满喊他:“你回来。”
“别喊了, 你不想害死我就离我远点。”
唐晃抬手,用后背对她说拜拜。
“回来。”
“回来啊……”
一个生意伙伴就这么丢了, 巨大的挫折将卉满按在原地,她沮丧地捂住脸,时间是那么空旷那么长。
·
·
这样的压抑一直在持续,卉满在不断地将自我孤岛化。
但她咬牙绝不表露。
早晨出门时,谢观用眼神挑剔着她的帆布包:“我送你的包,你怎么不背?”
卉满头也不抬,脱口而出:“在学校里怎么可能背那种东西,而且你不觉得那种包很显老么,就跟你那么大年龄背的才差不多。”
谢观眼神定格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拿出来,背。”
谢观发令了,卉满只能硬着头皮背,结果隔天上高数抢座位时人挤人,她被挤了下,包正好撞在桌上的一个钉子上,下课后她才发现那里裂开了个大口子。
一想到谢观的脸色,她顿时如坐针毡,于是左思右想,还是把包包用快递盒子包了下,带着它来到了买它时的商场。
品牌店里有几个贵妇,见她穿着衬衫牛仔裤一副学生打扮,都不免眼神有些挑挑拣拣的轻蔑,倒是店员们认出她来了,面带笑容殷切迎了上来。
“女士,您有什么需要吗?”
“啊,那个,包划了一下可以修吗?”
“我看一下可以吗?”
卉满把快递盒子交给她,打开后几个贵妇眼睛都直了,她们觉得有点扫面子,都不声不吭离开了。
店员万分可惜地看着包身上那个伤痕,不知道它是怎么受此罹难的,即便是身价不菲的贵妇们,佩戴店里千辛万苦各种配货才买到的包时,也是各种小心翼翼装场子才用,可她这个全球限量一个的,就这么被拉了个大口子,看的直心疼。
店员对卉满无奈笑笑:“可以修的,只不过要发回巴黎总部,可能需要两周的时间才能复原好。”
“哦,那能修的时间再快点吗?”
“这已经给您开的超级VIP通道了,其他客户啊都是需要排队的,一般需要花费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呢。”
“那好吧。”卉满点点头。
店员请她先坐下,给包身做个检查评估,还需要她填一下表格确认,她在那里认真填着,忽然听到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一个大波浪的高挑美女挽着男伴进店,刚巧看到了那个包,这个包她磨了店长好几年都没有拿到,现在竟然被划伤了。
她看了看包的主人,一个年轻小姑娘坐在那里,她不记得圈子里有这么号人物。
卉满也恰巧听到笑声抬头,瞬间,表情僵滞。
这个烈焰红唇的大美女她不认得,也没有见过,但她的男伴……
美女自然也看出了手边男人跟这个女孩之间的微妙气氛,她是个开朗敞亮的性格,说想先去隔壁店转转,然后主动离了场,店员们也都很识趣,主动背过身。
“卉满,好久不见。”谢桉在她身前坐下,跟她轻声问候。
“嗯。”卉满继续低头填表,手指却有些颤抖。
他选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做开场白,指着那个包:“你用包要爱惜一下啊,这个包据说最少要配八位数的货才能拿下呢。”
“多少?”卉满要跳起来了。
她知道这个包贵,但没想到这么贵,这简直可以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买套房了。
这么一推算,划的那下少说也值个六位数了,一想到这,她就表情狰狞的很。
谢桉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她还是这么好玩。
“划都划了,就不要想了,反正维修是免费的。”
他的宽慰起到了点效果。
卉满想起来问他:“谢束呢,他还好吗?”
“上次他想把你拐走,叔叔又打断了他一条腿,不允许他回国,说以后他再回国就打断他两条胳膊。”
卉满很愧疚:“虽然他应得,但这件事也怪我,他差点就帮到我了,落得这么惨,而且他还欠我九块九的定金没有还,他什么时候还呢?”
“……你不用自责,他只是为了赎罪,他欠你的。”
谢桉不动声色观察着她,跟上次见面时比,她的身材明显丰腴了些。
紧实的小腿,滑满肉的大腿……他用男人的眼光看女人,她的身体是一具华美丰泽的祭品,不容忽视地牵引着他作为男人的目光,胸满多肉,蜂腰还是很细,但是有软劲,很好摸,很想掐,从背后……
叔叔一定那样做过,他从另一个男人身上发掘出自己对她的邪念。
她已经完全摆脱了以前那种骨致清瘦,至少现在这具躯体看起来比之前更成熟健康,也更容易使人诞生欲望。
他试图把脑海中那些缭乱的念头除去,却还是迟疑了下,问:“卉满,叔叔他,对你好么?”
“你指的是床上还是床下?”
卉满攥着笔填表格,略微低下蓬乱头发下的脸,脸蛋略微削尖,冷峻却有肉感。
他没想到她回的这么直白,蹙眉,又听她接着说:“情人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思考,当挂件,他开心了或许就对我好,不开心了……算了,他那张脸一直都不开心。”
“你顺着他的心意总会好过些。”
“你说话好像我妈。”
“你不是……”哪来的?
“对啊,所以你说的啥都不是,站在为我好的角度隔应我。”
“……”
他觉得她其实挺混蛋的,安慰她,她却不领情。
卉满沉默的间隙,也结合务实的原则在想,谢观再过几年就有点老了,为了让自己好受,她确实应该尽量不那么消极地厌恶他,或许要尽量习惯他。
谢桉默默窥伺她的神情,同时质疑自己。
就是这个女人么?他数天前险些为了这个女人跟叔叔作对,葬送一切么?
他那时那样放弃了,她的眼泪从指缝里不停流出。
而她顶着那张混蛋的脸,时至今日竟然还没有意识到,叔叔那样类型的男人,对于许多女人所拥有的致命杀伤力。
他们从容的声音、修长的手、挺拔的身躯,构成了权力与欲望的镀金框架,就像奢侈品店外许多女孩锁驻足停留的美丽货品一样,那是她们憧憬甚至向往的象征对象。
进出这家奢侈品店的富人很多,也不乏许多精明练达会走捷径者,成为豪门子弟巨富权贵的秘密情人,再大费周折、苦心孤诣、野心勃勃与其缔结婚约让自己成为富豪阶层的家庭成员,跨越阶级,取得光鲜亮丽的社会地位。
商品处处是交易。
而谢观无疑是最佳锚定目标,他拥有身临顶端男人的一切,且处在男人的黄金年龄。
但他的情人好像没有这种觉悟。
她不为所动,她就是不喜欢谢观,她不知道自己的执拗、刚强、难以取悦反而会变相激发这类男人对其不可抑制的渴望。
谢观想要驯服她。
卉满纹丝不动,对暗流下的危险浑然不觉。
她没有再跟谢桉说什么,他已经有女伴了,多说什么都是不妥。
她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奢侈品,想到这些精美绝伦的东西会让很多人感到快乐,它们精致得就像假的一样,这不是她的世界,填完表后就逃一样离开了。
·
·
“回来了?”
“嗯。”
“去哪里了?”
“下课晚了。”卉满撒了谎,希望不会被识破,也希望谢观还没有通过其他途径知道包的事情。
她对他的疏离,在他眼中促成了强烈的占有欲。
“过来。”他可以向她走去,但依然传唤她,让她明白地位的不对等。
卉满走过去,他细细看她的脸,视线带有侵略性,他们的角色已经很固定了,他施加,她承受。
她的眼睛在这样强大的威压下,心虚地眨了下,他没说什么,俯身在她耳畔嗅了嗅,然后让她去洗澡。
卉满感到如释重负。
晚上很激烈的时候,吻颈交缠,两具错格的人体棋盘,谢观把修长双腿划入她的双腿之间。
她抓着他的头发,他浑身都很硬,只有发须很软,茂密温柔像野兽的毛发,濡湿有汗液,在停亘喘息的空当,她放空了视线,想到白天遇到了谢桉。
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说话还是那么轻柔,像春天一样,在心底最深处,她对他总会有难以割舍的成分。
她怀念着刚进集团时的那段时光,那段最无忧无虑的快乐光阴,等回神反应过来时已经不对劲了,谢观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在看着她发呆。
“在想谢桉?”他的声音没有感情波动,也没有恼怒。
卉满愕然,他已经知道了么。
“你的包送去修,店长是需要跟我打电话确认的,虽然你没有这种自觉。”
“谢桉要结婚了,你应该也看到晏烟了,她是晏家的继承人,手里有谢晏集团成股份,他们两个履行家族利益联姻。”
卉满声音低哑:“我……”
他打断了她,捧起她的脸,每个字都很轻,但又千钧重:“我不喜欢你跟我做.爱的时候想别的男人,你已是我的女人,只要仍在我名下一天,就不要企图别的男人,否则我会亲手毁了他。”
他的声音比钢还冷,幽幽钻入脑海,就像轻声细语的魔鬼,狠毒而轻快。
卉满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真的被吓到了,他刚刚的气场仿佛要提枪杀人,或者说,他的许多手段完全可以做到让人痛不欲生,她亲身经历并知晓这点。
对比之下,谢束之前险些被扒层皮,这次被打断腿驱逐出国,似乎已经是他大发慈悲手下留情了。
卉满噤声失语,点点头,这一晚睡的很不安稳,刻意往床边挪,试图躲开被他侵袭的领域。
谢观用长臂把她捞回来,睡在哪里从来是不由她的事。
到了第二天清晨,这种凝重的气氛依然持续着,谢观背对她穿衣,后背的肩胛线条简洁有力,她感知到了危险那样,主动躲避他接下来的触碰。
下楼吃饭时,餐桌上,卉满只是低头吃着餐盘里的东西,不敢把眼光往别处看。
谢观切着牛排,几滴微不足道的肌理鲜血流散在瓷白盘子上。
“我给你选了几个别的包,你看看背哪个。”
保姆把五六个包捧来,卉满随手选了一个,接过来,把学习用品放进去,要出门。
谢观叫住了她,她艰难转过身。
他端坐在餐桌前,在那股慵懒与沉着之下,礼貌得体的高雅气质与慢条斯理举止的联合镇压下,他的身体发散着某种紧绷克制的兽性,野蛮气息紧钉在他的眉间。
他对她刻薄讥讽道:“你真的没有感恩之心吗?我给乞丐丢枚硬币,乞丐都会下跪磕头。”
卉满咬着牙,抱着包说不出谢谢两个字,从昨天晚上她就感到了极度恐惧,此刻,重压之下,积蓄堆叠变质彻底化为了极致的愤怒。
“那你去跟乞丐做啊!乞丐会不会都嫌弃你心脏!”
她把那个包重重摔在地上,冲他质问:“良心坏到你这种程度,难道你不会愧疚吗?”
谢观冷冷看着被摔裂边角的包,美丽的东西总是这样脆弱。
他优雅地撑起手肘,隔着长桌对她旁观点评道:“哦,好孩子,瞧瞧你又干蠢事了,这些天得到的惩罚还不够多么。”
顿了顿:“或许是我对你太纵容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纵容?你凭什么?”
“凭什么?”他笑了出来,说不出的讽刺意味,不懂她为什么会问这种愚蠢问题。
“你回答我的问题,你难道不会愧疚么?”
“不会。”他简洁道,又抬着下巴看她,“你想让我愧疚什么?”
“愧疚你夺走了我的女儿,把我框在你的笼子里,毁灭我的尊严与人格。”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说过,你可以试着减少一些没必要的自尊,以不那么难过。”
“我做不到!我在你身边每天都这样痛苦,你折磨我,嫌恶我,甚至连带嫌恶女儿,可女儿是无辜的,她需要母亲,也需要父亲,但你什么爱都不给她,也不让我给她。”
“谢束这次帮了我,你却把他打断腿,让他永远不能再回国,你为了利益跟你的家族决裂,所有人都只能顺你的心意,你残酷镇压每个人,你没有良心么?”
她说了这么多,令他甚至感觉有些厌烦。
“你的话太多了,希望等会在床上你也有力气这样折腾……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在我身下怎么保持你的尊严。”
她的嘴唇在发抖:“你会遭报应的。”
谢观露出恭候的表情:“报应么?很期待啊。”他不觉得什么东西能伤害到自己。
卉满在桌上启开一瓶红酒,她大杯大杯倒酒,每一杯都满到溢出来,没有停,一口气喝了半瓶酒。
谢观用看待懦夫的眼神轻蔑看她,骄矜道:“如果你以为凭借酒精能使你麻痹接下来的惩罚,那你尽管可以喝醉,我会给你服药,让你避过酒精过敏的。”
她真的照做,继续喝,几乎是用灌的方式。
挖苦讽刺依然没有停:“跟一个酒鬼做,倒是很新奇。”
卉满抹了抹嘴角的酒渍,从口袋里拿出了验孕棒,炸弹一样掼在桌上,上面清晰三道红杠。
谢观笑声戛然而止,视线定格在她身上:“你怀孕了?”
“你觉得呢?”卉满用他独有的一贯语气反问道。
“不可能,你……避孕……”谢观当即明白她一定是做了手脚。
他扫了眼几乎空了的酒瓶,声音骤然变紧,嘴角仍在保持冷笑的弧度,但已然被冻住。
“你疯了,你知道你怀孕了绝对不能喝酒。”
“可你刚刚让我喝,你说你想跟酒鬼做。”
他迅疾起身:“我带你去医院。”
卉满砸碎了红酒瓶,砰的一声炸裂巨大爆鸣,满地黑色玻璃渣。
她就近捡起一片碎玻璃攥在手里,放在自己的喉咙上,用锋利不平的边缘压出一条血线,轻飘飘道:“不去,我要报复你,看看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停手,你需要冷静!”谢观已经变了脸色。
“现在回答我,你会愧疚么?”
“我说了你需要冷静,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她置若罔闻,继续把碎片下压,压出更深更重的血痕。
“我恨你,我想把这些玻璃插入你的心脏,可我还是想知道,我女儿的父亲究竟有没有良心呢?你还是人么?”
谢观逼近她,想要来抢夺,她却以一种更凶狠的架势将碎片横在空中,用最尖锐的部分对准自己的咽喉蓄力。
他一下子不敢再有动作。
“回答我谢观!你到底会不会愧疚!”
“放下吧……我回答你。”他的声音里透着哀求。
卉满身下开始流出红色的血,从衣服里渗出来,顺着两条腿往下淌。
她心如磐石,没有表情,继续询问道:“这样呢?逼死你自己的孩子,你会愧疚么?”
“会。”谢观的神情痛苦不堪。
卉满验证完毕,扬起下巴,用轻蔑又带点癫意的眼神看着他:“原来你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害怕的,看看你的样子啊。”
“你觉得你能掌控一切是么,可你连自己骨肉的生死都掌控不了。”
她把漆黑的玻璃碎片扔到他那边的桌子上,发出坠落的割裂声响,光洁无痕的镜面映照出他苍白惨淡的脸。
曾经的高高在上,如今的跌落云端,多么卑微耻辱啊。
时间忽然慢了起来,一秒钟是十秒钟,一分钟是一天。
卉满倒了下去。
谢观疯狂扑过去抱住她,她浑身腥气,血在往下流,止不住,染红了罪恶之室,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半跪在地上,用带血的手抖动拨号,搂住她的身体激烈颤抖。
男与女,罪与罚,发热与腥浓的生血,所有一切紧紧黏连,宛若邪恶庄重的宗教祭祀仪式。
他在对着电话嘶吼,震颤的怒音犹如教堂回荡的崇高钟声,卉满耳畔嗡鸣,彻底虚弱下来,身下一滩巨大的血泊越发粘稠,最后渐渐凝固。
生命在红色的房子里流逝,她眼中熊熊燃烧着火焰,一团沸腾的黑火,血与火的轮舞,风暴眼般的空洞,森森注视着这间染血之室,复仇的火焰吞噬一切。
大开杀戒后,她闭上潮湿的眼皮,在血液蔓延猩利的金属味道中,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45章 命定
卉满躺在床上养了很多天, 期间谢观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守在她床前,在她醒着的时候,他寸步不离。
卧室里铺满山谷般的宁静, 她的皮肤虚浮一层了无生气的病态白,像尊蜡像,靠在白色瘟疫洗礼后静止的墓碑上。
但她的嘴巴还在动,在用轻如鸿毛的话语一片片, 一个字音一个字音摧毁他。
“你能听到婴儿哭声吗?”
“我能听到,他从我的身体流出时,在哭么?”
“你亲生孩子被你害死了。”
她的声音撕开裂帛,谢观的眼神变得沉思,伤感而忧郁。
现在,是她在惩罚他,即便他已缴械。
看到他那张庄重的脸,蒙上如此阴霾苦难,卉满感到复仇得逞的强烈快感。
她的血色馈赠并没有白费。
接下来的几天,谢宅里相当冷清, 谢观终于不堪重负离去了,国外有一场极为重要的会议需要出席, 他在这时候的离去就像是不敢面对, 落荒而逃。
夜晚时分,手机传来了电话声, 卉满挂掉了,几分钟后, 那头又打来, 卉满不耐其烦地通通挂断了,最后有一个手滑不小心接听了。
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可能到了某个地方,躺在某个豪华酒店的大床上,然后举着手机,贴着耳畔。
“晚安。”
电话那头传来冷静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呼吸声,她看了下时间,从第一个电话开始,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重复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两个字。
她一声不吭继续挂断了。
每天晚上都会有电话打来,兴许是怕影响到她的睡眠,频率明显降低了很多。
三号助理来看望卉满,手里抱着满怀卡布奇诺。
“你喜欢这个吧?”
“谢谢。”卉满抱着粉色鲜花猛吸了一大口,整洁的玫瑰上没有一根刺。
助理用看待病人的眼神看她,就像看一朵枯萎了花,两天前,谢观把他叫到跟前。
“去看看她吧,陪她说几句话,她没有朋友,跟你还算亲近一些。”
这个只手遮天的男人神色萎靡,语调犹如祈祷,他在忏悔,在用无休无止的诘责折磨自己。
助理听他用孤决冷静的声音讲完一切,当时心下震撼。
他没想到卉满能这么狠,所有人一直低估了她的勇气和决心。
谁都没料到恨意能使她摧毁一切。
“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花送给我呢?”
卉满躺在床上,问句里不求答案,只是在阐述这个事实,她埋怨三号助理,如果没有他,没有那束花,或许她跟谢观的相遇一切都会不同了。
“你觉得问题出在花?”
遇见她之前,老板不会接别人递来的东西,也不会随便跟别人跳舞。
“不是么?”
“不是的。”
对某些人注定的命运来说,错过是有的,关于相遇是早晚的事。
“你喜欢这种花么?”他尽量在这种压抑悲痛中露出笑脸。
“是啊,我喜欢这种花,非常喜欢。”
她木着说话,就像在说一件旁不关己的事。
“这几天身体好点了么?有没有按时吃药?”助理坐在旁边,给她削苹果,一条长长的苹果皮他能削不断。
“挺好的,药也吃了。”卉满接来苹果,抓着慢慢啃。
“开心点,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至少看到他比我难过,那种开心甚至盖住了我的难过。”
她说实话:“其实孩子没了,我没有太大感觉。”
“怎么会没有感觉?”助理无法理解,女人不都是应该天生爱自己的孩子的么。
“只有我承认的孩子,才是我自己的孩子,不然,他就是我身上的一摊肉,而已。没出世的胎儿没有人权,决定权在我身上。”
卉满语气细微萧条:“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是一座房子,可以随便遗弃人?我的母亲抛弃我时也不在乎,这或许就是遗传。”
屈指可数的,疯癫与自私世代相传。
三号助理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惊悚目光看她,觉得她说这番话有些过于残忍了。
孩子在她肚子里仿佛是块冰,流了便流了。
而她看起来稀松平常,懒懒咬了口苹果,对他吐槽:“你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身上长了个子宫。”
助理被噎住,无奈了一会,她说的确实精准,许多女人会被后天灌输的道德感与责任感绑架,男人就不会。
他语重心长劝她:“你即便讨厌老板,为什么要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孩子明明可以生下来。”
“生下来,然后又被他从我身边抢走?那还不如不生。”
“其实……”他欲言又止。
卉满把苹果核扔掉,擦擦手:“你喜欢谢观吗?”
他惶恐道:“我怎么敢!”
“感觉你一直在给他说好话。”
“有时候眼睛并不能看到一切的真相。”
卉满反问:“眼睛看到的不作数,那还有什么是作数的呢?”
助理看着她哀伤无神的眼睛,一触即发的触动,鼓足勇气,像是要做某种重大决断一样,终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苦笑了下:“我给你看这个,大概率会被老板辞退的。”
他拿出集团的资产重组受益人名单,日期是去年九月份的某天,卉满隐约记起来了,怀孕时谢观发疯撞门,抢劫她身体的那天晚上。
“你怀的孩子是私生子,玷污名誉,对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绝对不能容忍,谢家的一些大家长们一直想让老板把孩子打掉的,他们出言不逊,老板在家族大会上跟他们对抗,当天就把你跟孩子加进了受益人名单里。”
卉满看了下,从来不知道这些:“我知道女儿在,但是我也在?”
“你肯定在的。”助理想说不见得老板多么喜欢自己的孩子,同为男人,他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使然,他们大概率只会爱屋及乌喜欢心爱女人的孩子。
“从你怀孕开始,谢桉跟谢束一直想到设法要谋害你,老板警告他们很多次了,后来谢束害你摔下楼梯难产,然后老板打断了他的腿,从此跟家族一刀两断。”
每个人的动机都是如此不纯,在她身上找寻利益可图的部分,一直以来,都是谢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意遮挡。
“他心里藏着很多事情……他那种男人只是不会表达。”
因为情感太重。
“卉满,你才十几岁,你的人生会很长很长,你要像水一样流动,往前流,不要停下来。”
卉满沉默聆听着,谢束,谢桉,还有她看到的,助理说的,都不尽相同,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信谁。
她说:“我的心碎了。”
“你的心没那么容易碎。”助理对这个小姑娘无比肯定道,“这世界灭亡了,人类灭绝了,你的心都不会碎。”
“但我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那算什么孩子,那只是团肉。”
他学着她的腔调,对她眨眼,两个人瞬间都默契地对视,卉满的眼里有泪光。
他说得对,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忘记快乐,她会重新起来的。
·
·
晚上电话从大洋彼岸打来,卉满想到白天的事,犹豫着想问一下,但听到那头说晚安,第二天他就会回家,她沉默了几秒钟,还是挂断了。
疑问咽到了肚子里,吃饭也没有了胃口。
第二天,手机上弹出了空难失事的新闻,爱达荷州回国的航班今天只有这一架,卉满一颗心沉沉铅坠下来。
她想起谢观的父亲,兄长,都是因空难去世的,这就像一场世代诅咒。
她匆忙给那个跨国号码回拨,可是电话打不通,促弦急转,惊慌抬头,玄关处有响声。
门开了,谢观站在那里,长身而立,容貌丝毫未改,时间仿佛放入了永恒。
卉满冲他扑了过去,这一下子狠狠撞到了他的腰,就像一场恶劣袭击,铺天盖地的绝望压扁了拥抱的能量。
“怎么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很典雅。
她在他身上乱摸,确认他没有受伤,最后碰到了他脖子上的项链,因为怔怔的手劲过大竟然拽断了。
细细的闪闪的贵金属勒在她的掌心,上面留有魔种似的温存。
谢观被弄疼了,抓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了?”
他们之间姿势很奇异,她倒在他身上,却似乎在施暴。
卉满迎上他狭长深邃的眼睛,精神洪流飞泄,声音呜咽了。
时隔多日,她对他说出了多日以来第一句话:“你没死……我以为你死了。”
谢观脸色没有半点晴,嘴唇抿严。
她想让他死。
他松开她,对于她的诅咒,容忍了,准备上楼去清洗身体。
卉满见他不理自己,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攥着那条断了的项链,泪水丰沛。
谢观临上楼梯前又折返回来,来到她身前,他试图弄懂她在哭什么,是因为看到他,又或许孩子的事情,还是就是想哭。
他捧着她的脸看了会,依然不懂。
他给她递纸巾,她一边哭一边把纸巾揉成团,用来擦桌子,抽噎着。
哭过之后的大脑总是又空又疼,卉满不想这样。
孩子没了的时候她没有哭,因为对那滩血肉没有感情,但看到谢观出现在眼前,生死之庾,转危为安,不知怎么眼泪就止不住了。
“别哭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他用手轻拍她的肩膀安抚,觉得有必要请个心理医生给她看一下,怀女儿时她得过产前抑郁,这次因为失去了这个孩子,情绪有问题在所难免。
“我以为你死了。”
她拿手机给他看,谢观刚下飞机就回来,路上也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没怎么注意到今日的新闻。
空难的标题极其惹眼刺目。
他沉思了会:“所以,你以为我在那场航班上?”
卉满边哭边说,思路竟然出奇清晰,眼泪没有丝毫影响她的逻辑:“我搜了下今天只有那座航班,我很害怕。”
“嗯……我坐的是私人飞机。”
她不哭了,瞪着两只大眼看他,觉得自己很蠢,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先找三号助理确认的,他肯定知晓谢观的行程安排,但当时太慌了。
“所以你在担心我?”
她不吭声,难过的表情渐渐还了阳,好像被他戳中了什么。
谢观沉思着,她在担心他,虽然表述有问题,但事实就是这样。
但为什么会这样?
他第一反应是这段时间出什么事了,让她心态失衡,总之,他猜想的都是外因,毕竟她那样厌恶自己。
不久前,她躺在病床上,真心实意渴望他死。
到底怎么了?
第46章 孤独
卉满缓了会, 恢复了,离开谢观,一个人跑去卧室, 有点烦躁地倒在床上看书,她看着时钟来到九点,小产之后谢观没有碰过她,但会守在她床边, 这样的时间按照生病作息该睡觉了,但今天什么征兆也没有,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穿着拖鞋往楼下走,客厅里有响动,她探出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提着白色箱子进了宅邸,然后往谢观二楼的某个私人办公室去了。
卉满感到好奇,鬼鬼祟祟跟着他。
门被关上,里面有闷闷的应答声,她不小心推开门, 谢观正冷着脸解开扣子。
“打扰了,你们继续。”她赶紧退出去。
“您误会了啊, 我是医生。”中年男子含冤地叫住她, 这千万可不能误会啊。
“哦。”她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一腿。
谢观脸色极差,目光停在她身上, 视线阴郁。
愤怒,懊恼, 哀怨……太多了, 那双眼中的情绪暗流涌动,她分不出。
卉满往外走, 医生也拎着药箱下楼,临走前对她愁容满面道:“谢先生的腰伤太严重了。”
“腰?”卉满愣了。
“是啊,他去爱达荷州开会,在牧场骑马摔下来了。”医生吃惊道,“他没跟您说么?”
“没有。”
“前些天在美国已经医治的差不多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突然伤重复发了,他说不小心撞了下。”
医生很纳罕:“什么东西能撞那么严重呢?”
卉满想到白天自己没轻没重那一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鼻尖红了。
她打着哈哈,说:“那多吃药,贴一些膏药应该会好吧。”
医生搓着手,对卉满说:“其实要配合按摩的话好的更快。”
卉满点头:“那你给他按不就好了吗。”
医生面露难色:“可谢先生他……”
根本一副不让碰的贞洁神情,卉满懂了。
“不是有按摩器械吗?”
“总归是不如人手灵活的,而且还要上药。”
卉满也犯难:“那怎么办?”
医生小心建议道:“要不您去给他按吧。”
卉满蒙蒙的:“我不会啊。”
医生把一本医用按摩手册交给她,尽心地劝解道:“很简单的,重点是涂上药之后再按压。”
卉满体谅了下,年纪大了伤到腰是挺值得同情的,而且还是她撞的。
她认真听了医生的叮嘱,上了三楼卧室,谢观已经躺在床上了,他刻意侧着身子,似乎在减缓痛苦。
“我跟医生没什么。”
“哦。”
气氛尴尬,卉满手里拿着药膏爬到床上:“我给你涂药吧,医生说你伤的挺严重的。”
“没什么。”
她咬着唇不自在道:“还是上药吧。”
本想着他再拒绝一下她就放弃了,可他开始解扣子,最后半敞着衬衫,皮肤冷白,眼神斜来复杂的淡漠。
卉满看到他后腰那里青紫一片,吸口冷气。
“怎么弄的?”
“骑马。”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一年一度的亿万富翁夏令营,几十位顶豪聚会,悠闲打着网球和高尔夫,三言两语间进行大宗商业交易,会后顺便参观附近的马场。
那匹马是血缘正统的纯血良驹,但又烈性十足,富豪们惜命不敢招惹,谢观心里揣事,舍弃了平日里的谨慎,他翻身上马。
当在一望无垠的牧场上驰骋时,就像不可收拾的绿色鸦片,上瘾,刺激,也足以忘怀痛苦,有什么东西放空,然后飞快散去。
绿野之上,他在放逐自己。
返程时,马跳来蹦去,重心偏了,他也随之飞了出去,因为穿戴了护具,手拉缰绳卸了一半冲击力,损伤降到了最小,但腰还是受了伤,修养了一段时间,结果回来后被她一撞又复发了。
卉满两只手没轻没重按上去。
谢观不吭声,长眉蹙起,这段期间他的神经一直刚硬如铁,肉身虽然疼,但跟煎熬的心理比起来,委实算不了什么。
卉满在那些红的青的紫的地方抹药,抹完了,她拿来小册子:“医生说让我帮你按摩下。”
他们目光交错,谢观静若雕塑。
慢慢准许的眼神,卉满用力给他按,牢记要点,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他看着她在他身上动作,胸腔里堵着什么,闷闷的,一阵痛意与酥麻。
“按好了。”卉满感觉自己浑身都要冒汗了,她擦了擦额头的小颗粒汗珠,发觉谢观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把手和药膏收回来,心虚地胡乱问:“骑马好玩么?”
“嗯。等你再养养身体,下次我带你去。”
“我不会骑马。”
“我教你。”国内他有马场。
卉满眼神飘忽到了他下垂的长眼中,一看到他,想起小产的事,她还是难过。
她今晚不想在这张床睡觉了。
“你最近睡眠好么?”谢观忽然问她。
躺在异国的床上养伤时,病愈的过程很痛苦,到了深夜时,他放不下,拿起电话拨打,电话那头总是挂断,他一遍遍拨回,终于打通后对她说晚安。
挂掉电话后,马场主人来敲门,这位生意伙伴在她的地盘出事,她是来表达歉意的。
这位衣着朴素的美国女士,中年,金发,是个内核强大的女人,不久前刚跟前夫协议离婚,他们一起白手起家,直到前夫成为了美国首富,出轨成性,她体面从容地分割财产,然后独身生活在这片原野中,修身养性。
“Mr. Tse,你有心事?”
谢观说没有。
琳达给他倒了杯水,知道他不会喝,但权当是礼貌关怀的动作。
“马对人的心跳很敏感,如果人有情绪,是会影响到马的。”
谢观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个精明剔透的女人,他说的确有一点事。
“什么事?”
他说起了大洋彼岸有那么一个人。
“哦,年轻的小姑娘啊。”
谢观有点无奈地接受了她略带嘲讽的口吻,她这样练达,人到中年就已经把所有男人看透了。
“她很有魅力?”
“她古怪,没人跟她一样……她不喜欢我。”
“这样啊。”
“琳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比他更为年长,在感情上更具智慧,因此谢观会诚恳参考她作为过来人的意见。
女人把手抚向脸,撑着头,灯光温和,她的面孔模糊而慈祥。
“乔瑟夫背叛我的时候,我也很痛苦,我的确是爱他的,但他变了心已经不爱我。
“所以我选择了放手,当然,关于我们的财产划分不能马虎。”
“回到你身上,如果你喜欢她,她不快乐,你为什么不放过她呢?也放过你自己。”
谢观沉默了,这不是他想接受的答案。
卉满回答谢观,说她睡眠很好,一天可以睡九个小时。
但她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拒绝他的任何关怀,也拒绝他的赎罪。
谢观话少,动作狠,在卉满上完药要离开床时拉住她,力气很大,能很好地将她制住而不伤她分毫。
他试探着伸出手,她没处躲。
托起她的脸,摸了摸她脸上的肉,很憔悴,瘦了。
“你瘦了,吃不好?”
“我吃的很好。”
“就是瘦了。”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他的手向她的身上摸索,想加以确认。
卉满用手锤了他腰一下,他发出低低的闷哼,很痛苦,呻.吟声唤醒理智。
她借机挪开,见他背过身去,一直倚在床上不动。
“你还好吗?”
他不说话。
卉满蹑手蹑脚爬过去,撩开他腰后的衬衫,她刚刚打的那一下又把那一块皮肤捣红了。
她又把药拿出来,出于愧疚心,准备继续给他再重涂巩固一遍。
她头发披在身后,像水流般静谧地淌在床上,身体不动,宛若华丽的提丝木偶。
涂完药后,谢观翻身起来,忍痛咬牙,神情肃穆地把扣子一粒粒扣好。
在那场谈话的最后,琳达跟他说起了一个鸟笼定律,她是学经济学出身,精通各种比喻。
“如果给你一个鸟笼,你大概就会买一只鸟。”
“你是笼子的绝对主人,但在鸟面前,成了奴隶。”
“Mr. Tse ,关于你的重度洁癖,在心理上可以解释为对亲密关系的防备,害怕走进,害怕失去。”
谢观深深看着卉满,被她触摸上过药的地方,凉凉的感觉发散,上冲神经,天崩地裂。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如遇魔莲,如陷沼泽———
越陷越深,
堕入深渊,
腐蚀殆尽……
原来他对爱的理解并不比她深刻,只不过是更沉默孤独。
·
·
隔天,三号助理来登门请罪。
卉满听到书房里传来谢观的暴怒声,她推开门,闯进去。
她强硬起来,让两个男人都偃旗息鼓。
“你不能辞退他。”
“你在干涉我的人事任命?”谢观愠怒道,“给我一个留下他的理由。”
“因为他喜欢你。为什么要把喜欢你的人都赶走?”
“他喜欢我?”谢观脸上直冒黑线。
“老板,我不是啊。”三号助理欲哭无泪,这罪名他实在担不起。
“反正你不能辞退他。”
谢观思量片刻,做出了对助理的审判,他看向卉满,她对自己的助理有如此莫须有的信任,那种劣根性的嫉恨又来了,摧毁它,会怎么样?
“唐晃明天就要去美国,如果他能留下来,你也能继续待在公司。”
“是。”三号助理硬着头皮应下,尽管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不知道三号助理用了什么法子,唐晃舍弃了美国律所的大好前程,就这么留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呢?”卉满百思不得其解,面对三号助理时,就像面对一个闺蜜性质的大哥哥,他真的很照顾她,是那种有别于工作之外的照顾,她能感受到。
助理只是对她笑笑:“他说你还欠他五万块钱。”
“这肯定不是他留下来的理由。”不然当初也不会走了。
“你有你能留下来的人,我也有我能留下来的人。总之,你的账户可以接着做了。”
卉满似懂非懂了,最终还是大约不懂。
但她的账户总算是留下来了。
助理很想分享一下她的喜悦,这段时间来几乎就没见她笑过了。
卉满亲切地抱了抱他,他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谢观在不远处看到了,但没有声张,面对助理惶恐的眼神,他点头默许了。
他权势滔天,却无法让她快乐。
在她报仇雪恨之后,整栋宅子里所有的尖锐刀械物件都不见了,然而刀锋明晃晃在她的眼睛里。
这个男人怕了。
助理惊骇不已,瞳孔震悚——亲眼见到老板第一次主动落了下风。
第47章 湿吻
卉满总是哭, 她最近老是这种样子,像是喝雨水长大的孩子,多愁善感。
谢观一直在观望她的身体状况, 犹豫要不要给她请心理医生。
但当他看到她一边哭一边解决完一整册注会分析师卷子后,这个念头有点打消了。
哭归哭,功课是一点没耽误,这点是她的奇异之处。
她喜欢哭的话, 作为解压途径也不是不可以,谢观身体力行给她多倒水喝,免得她哭不出来更难受。
“多喝水。”这是他近日最常说的话。
卉满大多时候心理上无暇他顾,但也有时愣愣看他,真相到底是怎样的,那些疑问她始终没有问出口。
她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至少不想让他死,经过空难的乌龙,她搞不懂他,更搞不懂自己。
总归是有点隐秘与好奇……
一连许多天, 谢观没有碰她,卉满学业繁忙起来, 没空多想, 两人有意无意地都在互相避让对方。
“你最近学业很忙?”
“嗯。”因为唐晃账户已经全权委托给她了,她要认真负责, 全天四个小时都在做交易,其余时间上课, 再剩下的时间她找了很多顶尖的学科杂志, 一些关于数理方面的有奖悬赏。
奖金获得者上总有她的名字,不过是笔名, 题目有时候是超复数,有时是数论,代数几何等,证明过程被详细地印刷在上面,坚实顽固,可以一眼看出数字的节奏。
在卉满看来,公式写得漂不漂亮尤其重要,有的人证明过程啰哩啰嗦见了就火大,论证既要准确,又要兼具美感,这才是完美的证明。
课堂上,选修课学到近代史时,介绍到某些洋务运动,民国的外交部长,国内顶级大学的校长,那是谢观的曾曾祖父,曾祖父们。
“都姓谢是吧?”教授乐呵呵微笑,“他们都是谢氏人,世家大族出身,几百年来传承没有断过,也可能更早。”
卉满专业的金融学筑基,就是由谢氏家族里某个人物创建的,看名字可能是谢观的曾叔祖父。
她瞪着投影的白色画布,蒙蒙灯光里浮现出蓝色的尘,地位,门第,禁忌,一切都没有真实感的样子。
这样一个铭记史册的煊赫家族,彻底将谢观除名,撇的一干二净再也没有联系,卉满第一次意识到这种可怕与可惜。
作为宗族之人,百年后谢观本来也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也会因为他的姓氏值得骄傲与悲哀。
卉满坐在连连惊叹的同学们中间,看着投影一页页翻去,无声的震动。
下课后她看到了他的车,就等在门口,特地往外走了一段路,车缓缓跟着她,上车后,谢观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因为他的口袋更大,更暖和。
“今天上的什么课?”他随意问道,这些天尽量跟她形影不离,时刻关注她的情绪。
“忘了。”
他着重看了她一眼:“忘了?”
“就是忘了。”
谢观眼角朝下,观摩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别扭,或许是一阵情绪不对劲了,问:“要不要喝水?”
她说不要,有一种承受不起的东西在翻涌,她终于明白了他的牺牲很大。
“去哪里?”这不是回谢宅的路。
“去看女儿。”
他的手落在她大腿上,她望着他,总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了,她仿佛能在他的额头上看到那个烙印的谢字,然后又不被承认一无所有了。
跟她一样,跟被亲缘丢了一样。
他们去红屋看女儿,女儿要过一岁生日了,各大品牌方提前送来了许多礼物,堆砌在客厅中央。
“等到女儿过生日你想在哪里过?要出去玩么?”
“在家里挺好的。”现在卉满也不想出门了,功课很多,因为她打定主意要提前毕业。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份档案:“你签个名吧,老师跟我说要找你签。”
其实是要找家长的,但她情况特殊,谢观作为她的赞助人,主任说最好要他的签字。
谢观看了眼内容,是某项奖学金的申请确认情况。
“你已经申请上了?”
“嗯。”
“哪个老师给你颁发的,我会亲自谢谢他。”
卉满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阵红白交替,恼火道:“这是我自己赢来的,不是靠你的关系。”
谢观向后翻看她后缀的成绩单,这是暑假时的成绩了,那时她中途入学其实课程并没有上满,又忙着参加股市模拟大赛,但从来没有表露出跟不上节奏之类的情况。
成绩单上,她的数理类学科都是漂亮的满分,这种天赋不仅是用在股市上,他推测她应该是天生对数字敏感。
“这是你考的?”
“不然呢。”
“你没有觉得课程进度快?”谢桉的学校就在隔壁,顶级高校的学习任务还是极难的,为了高效率地完成学校功课,他知道这个品学兼优的侄子经常感到力不从心。
“没有,好多东西我高中奥赛时就学过了。”
卉满坐在地毯上,拆开那些玩具,有的是玩偶,有的是积木,跟女儿一起玩的很开心。
她天生没有耐心,但还是认真地教女儿学习拼积木,没两下女儿就自己抓着拼了个小塔楼。
谢观凝神在旁边细看,眉眼有几分忧郁,这个孩子性格真的很像卉满。
卉满已经彻底走神了,她一想到助理说的,这么个小娃娃,会继承那么多资产,就觉得有点梦幻,也理解了从她还未出世起身边的那些危机四伏。
“过来,宝宝。”她冲女儿勾勾手,这个动作令谢观不喜,简直跟唤狗一样。
“不要用这样的手势叫她。”
“为什么?你之前还那样叫过我呢。”
“她有名字了。”
卉满愣住:“叫什么?”
“谢瑾。”
“哪个jin?”
“秋瑾的瑾。”
民国时候,谢家跟鉴湖女侠有过渊源,但是他们这一辈,谢桉那一辈又没有女孩,所以这个字一直耽搁了,没想到如今却能意外如愿。
谢观一直觉得女孩取这个名字很适合,英姿飒飒,致敬先人。
“我觉得叫卉瑾更好听,你觉得呢?”
“别做梦了,你看看你政治,哲学这些文化课的得分,我甚至怀疑你这个瑾字都不会写。”
“我当然知道怎么写。”
她爬过去,抓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用手指描摹,仰起脸问他:“怎么样?”
“嗯……确实会写。”
他看她的目光缓缓变质,不对劲的征兆,眉睫乌浓,细细的睫毛丝要垂到眼睛里。
卉满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呼吸轻颤着,像只受惊了的蝴蝶。
这个吻最初来的若即若离,切齿冷淡,仿佛置身于几万里没有人烟,壮丽洁净的荒漠。
她手指揿进他上臂,抓皱了他的衣服,重重心绪堆叠着,她又想到了那些疑问,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来不及想了,谢观眼神染上情欲,烂醉迷离,小心翼翼跪在地毯上拥吻她。
卉满糟糕性格滚上来,她狠狠地咬了他脖子一口。
谢观疼得嘶了声,凛凛看着她,破了皮的脖颈浮出一缕清冷腥气。
他郑重看了下腕表:“你的探视时间到了。”
卉满抹着嘴巴,气不打一出来:“你把这个吻的时间扣除掉,快扣除掉!”
“你的意思是,扣除掉就可以随意亲了?那继续。”
他又低头,重新跟她黏连在一起,她赶紧闪开,还是被他抓住了,这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亲密,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女儿爬来爬去,放倒积木的声响起,卉满才敲打他的背,手忙脚乱扣上自己的衣服。
“妈妈抱。”女儿学话很快,会说好几个字了。
卉满去抱女儿,结果她又说:“爸爸……抱妈妈。”
卉满满脸绯红,无地自容。
她给了谢观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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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时外面风很大,谢观肿着半边脸,给卉满披了件羊绒大衣,隐隐约约的绿折一叶青果领,袖子是短的款式,露出一两寸的手腕,白莹莹的,像是浪迹天涯的细长雉鸡。
卉满晃着衣服,飘飘摇摇的,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她不想那么快回家,于是他们在海边走了一会,远处的海角离他们很近,看着浪花在高空变的凄白暗灰,他把她搂得很紧。
海雾充沛,雾气像雨丝那样钻入毛孔,他衔着水丝对她轻轻说:“我能闻到你的味道,能在你身上闻到我自己的味道。”
“我是什么味的?”
谢观沉吟不语。
卉满如实说:“我闻着你的感觉就像下雨,你以前的香水味道很好闻,这是我唯一喜欢你的身上的东西了。”
她可以闭上眼睛不去看,捂紧耳朵不去听,抱住肩膀不去感觉,但他的味道盛大浓烈,惊动心脏,无法隔绝。
谢观静默了一会,态度不太冷,又不太热。
“回去吧。”他说。
落叶被风吹的互相追逐,沙沙作响,彼时风雨。
晚上躺在床上,卉满翻了几本数学杂志,做完推理后,她想了会数字的逻辑,看着天花板,心里没有杂音。
谢观手里拿着本外语书,卉满瞄了眼,那些太复杂的词汇看不懂。
“要看么?”
“看不懂。”
“英语你考级了?”
“嗯,过了六级。”
他有点意外:“你高中时候英语不都刚及格?”竟然这么快过了六级。
“你不是说女儿应该有位优秀的母亲么,我当然也想变得更好了。”
说话间,她又拿起了一本产权分析书,入学后的大半年,她没意识到在谢观的挤压激励下,学习方式已发生激烈剧变。
不只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在其他以前懒得涉猎主动规避的领域,她都在迅速摄取,文学、金融学知识、价值选股、财务分析……
知识疯狂涌入她的大脑,这一学期很快就要这样混沌结束了。
第48章 探索
女儿一岁生日那天, 卉满给她买了很多玩具,猛兽的,机甲的, 布偶的,恐龙的,反正合样式的每一样都有一套。
“你哪来的钱?”
“唐晃账户里挣的,还有一些兼职。”
谢观一直以来都清楚唐晃那个穷小子勾搭她做什么, 但这件事他默许了,因为对于他的性取向很放心,而且他也没胆子敢动他的人。
只是没料到就那么点资金,她居然能挣这么多,这年化收益率确实很可观。
卉满很开心地跟女儿一起拆玩具,女儿喜欢一只四条腿的绿毛鸭子,卉满瞧着那玩具,感觉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四条腿的鸭子。”
谢观在沙发上处理工作的间隙,抬抬眼皮, 及时给她提醒。
卉满顿时恍然大悟。
选礼物时其实有个插曲,卉满自己去大卖场超市里买玩偶, 要为女儿选衣服, 导购便清一色推荐粉色衣物,粉色代表女生, 蓝色代表男生,粉色代表可爱, 蓝色代表勇猛。
小男孩的宣传标语是帅气勇敢, 小女孩的宣传标语是美丽可爱。
她感到困惑和不适,之前从未注意到广告词设计的这样奇葩。
不是说广告不可以这样宣传, 只是给她一种不对劲,就好像生来就被包裹驯化的感觉。
她不喜欢女儿未来也被束缚。
“来吹蜡烛了。”谢观拉她的手。
屋顶高深,房间里又很温暖,一尊蛋糕,插着一根蜡烛,切开后是红而冷的梅子果酱。
女儿挨着卉满,谢观坐在她们对面,卉满一看到他脖子,牙齿就发酸,记起前几天啃过时泛生凉意。
唱完生日歌,吹灭蜡烛后,谢观对她说:“以后跟女儿就住在一起,不用限时,也不用分开了。”
他说这话时的光芒很有照耀性,卉满恍了神,才反应过来要快乐。
她抱着女儿猛亲几口。
“你也会住在这里么?”
“你想我住在哪里?”
当然是越远越好了。
卉满装聋作哑,跟女儿一块吃蛋糕。
女儿在婴儿房睡着后,谢观轻声把卉满叫下楼。
“你过来么?”
“干嘛?”卉满防着他。
“过来。”
他的口吻有几分神秘,卉满像傻狍子那样,没捺住好奇心,猫着步跟他走到红屋花园。
谢观不知道用了什么科技,寒风凛冽中,后花园的花竟然开的如此香气沌沌。
满园不知何时种满了大马士革蔷薇和千叶玫瑰,就像是宫殿或者总统府邸,红艳艳的花头万火归一,一整座华丽的玫瑰宫。
“你喜欢花园吗?”
“喜欢。”
他喜欢她喜欢的样子。
当晚,像鹿喝溪水一样,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细致入微,但始终不停歇。
卉满看着他冰流般的双眼,越发搞不懂了,默默想,为什么一只禽兽脱去衣冠可以这样美丽?
她悄然伸出手,有点怯,也有主动的犹豫,但就像必须要做一样,她用手指头在他耳朵上轻轻地搔了搔,一点点触犯他如同宗教般神圣的美丽,许多谜底就藏在他深而黑的眼底。
谢观抓住她的手,已经彻底习惯她的不安分了,她一身反骨,不冒犯些什么东西,总是浑身不自在。
“还要吗?”他的嗓音濡湿发潮,眼睛水光迷离。
她忽然想要亵渎他,就像渎神那样。
爬起来,盖上他的身体,她要自己确认答案。
卉满在床上没有什么基本的两性法则,一开始都是谢观教会与启蒙,她也没有别的体验对象了。
稍微主动了一会,然后她就累了,渴得很想喝水,然后哒哒哒去下楼找水喝了。
谢观等了她半天,她没有来,最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地下楼,看到她裹着毯子看电视,电视上放着鬣狗纪录片。
她似乎觉得性.爱这种东西做到一半随时就能走,一点床品都没有。
谢观憋着气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挤在沙发上一起看古老的动物世界。
看到电视机里的动物在奔跑,卉满涌上来一股奇异的宽慰感,她抱着枕头专心致志看,谢观把她枕头丢了,她就只能抱住他的腰。
晚些时分,他给她盖了条披肩,期间卉满侧过脸,看到他已经全然恢复了床下时的冷峻模样,不久前潋滟情动的眸子此刻竟如此沉静。
客厅里的空气永远比卧室更冷更真实。
纪录片的最后,主角雌性鬣狗成功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大草原上繁衍。
卉满不知怎么,看到那一幕又哭了起来,眼泪扑扑落下来,掉到了昂贵的地毯里,难以描述的感情涌出,捡也捡不回来。
谢观抬手给她接眼泪,她躁郁地拍掉他的手。
她不知道他懂不懂这种感觉,因为他总是没有感情的样子。
“鬣狗是母系社会,这只鬣狗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没有得到族群王位,但她很高兴。”
谢观的描述像是在说观后感。
卉满有些惊讶,抽噎着:“没想到你会知道这种事情啊,你也知道爱吗?”
他没有回答她,可能觉得她的话语太过讽刺。
接下来她又接着看长颈鹿,看野狗群,最后看河马吃西瓜,令谢观感到震惊的是,河马这种生物真的可以一口吞掉一个巨型西瓜。
卉满一边看一边嘟囔,见到花豹抢了猎豹刚捕猎的食物时,她义愤填膺,气的破口大骂。
谢观闭上眼,不堪其扰。
终于,卉满连着看了三个小时,还没看够,但是累了,开始打哈欠。
要上楼去睡觉了,可谢观似乎已经在她身边睡着了。
她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可他的手死死扣住,像只大而冷的蜘蛛。
她的背后贴着他身下,有一股火烧火燎的烫意。
卉满蹙眉,倚在沙发上动了动身体,想推开他,谢观直接压过来,让她动弹不得。
这具完美如雕塑的身体,高度自律,挺拔健硕,在她面前半遮半掩。
卉满近距离看着他的宽肩窄腰,莫名咽了咽口水。
不由自主地,上下其手,从他的流利肩线摸到了腰腹。
再往下的话,就是……
这种上瘾就像种痘,经历最糟糕的开始之后,欲望裹挟下,一切自然都变得像河水般流畅。
“你会么?”他眼睛懒懒看着她,嗓音轻佻,透着一股矛盾之美。
她吓了一跳,原来他醒了。
“被你摸醒的。”有点粘的声调似乎在控诉她的变态行径。
她闷闷置气,把手继续下伸:“怎么不会?”
“那继续。”
“凭什么你说继续就继续。”她摸到了,一记蝎子刺,被烫的弹回手,她的探索不成功,甚至有点搞笑,他在忍笑,她看出来了,想就这么甩手走人。
谢观已经被撩起来了,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
这次说什么他也不能放她走,一吻激荡,绵延,无常,衣服褪下来,她白的跟豆腐一样。
“我有件事跟你说。”卉满欲言又止。
谢观不想让她说,他想陷在她身体里不出来。
“埃及艳后……”
“嗯?”
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腰了,扫在他身上,瑰丽倾泻,华美诱惑。
是了,就如传奇一般妖艳。
第49章 树雾
卉满这两天总有些于心不安。
谢观记得最大的不对劲是从她在沙发上说埃及艳后时开始的, 他做出了一些猜想,可能她是看了那个电影,或者看了有关的书籍史料?
周六早晨, 她扭捏着说:“我也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如果你喜欢的话。”
谢观敛声屏息,带着万全准备去承受惊吓,毕竟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惊喜在哪里?”
卉满带他来到三楼的绿色卧室, 那是她的房间。
谢观听到了猫叫声,喵呀喵呀的,他血压已经高了。
卉满在他的怒视下,磨蹭着打开衣橱门,故作惊讶:“哇,衣橱里长猫啦。”
她对谢观竖起眉毛,瞪圆眼睛说:“这绝对是魔法衣橱!”
一只肥大橘猫在卧着身子咕噜咕噜念经,衣橱门一开,它便大摇大摆出来,在橱子里紧接着又探出两个小脑袋来, 这只母猫明显刚生完孩子。
卉满把它们关在衣橱里,在谢观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喂水喂吃的, 猫的脑袋那样圆, 披披挂挂的衣服成了天然的遮蔽物。
以谢观的警觉早该发现的,但他这两天明显心思被她牵扯住了, 加上女儿过生日,种种在意, 难以分心。
两只小猫出生后, 叫声越来越明显,卉满知道早晚瞒不住, 不如坦白从宽。
谢观揪着她后颈让她招供到底怎么回事。
“学校里的流浪猫,要生宝宝了,冬天太冷,我把它接回来了,它有猫砂的,没有乱拉乱尿。”
“所以这是野猫?”谢观有点凶地看着她,没有发火,但卉满知道他要爆炸了。
“它们身上都是病菌,你不要告诉我女儿也摸过它们!”
“没有,我没让她看到。”不然早就瞒不住了。
“丢出去。”
“不要。”卉满态度出奇坚决,“我不会抛弃埃及艳后的。”
谢观像是听到什么奇观:“它叫什么名?”
“埃及艳后。”
“你叫一个胖橘猫埃及艳后?”
卉满撅了撅嘴。
谢观冷着脸,这才知道原来早就有迹可循,但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在床上降智的,想了想,为了妥善地处理埃及艳后,把三个助理都通知来了。
“你们喜欢猫么?”
三个助理互相使眼色,谁都不敢承认。
卉满抱着埃及艳后跑出来,他们见了顿时头点的跟鼓声一样。
“我们都喜欢猫,喜欢的不得了。”
卉满很开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领养,这下再也不用忍受谢观的臭脸了。
连大带小,三个助理一人一只,猫先养在三号助理那里,等两只小猫长到几个月大,再分别由另外两个助理领养。
卉满特地给两只小的起了名,木乃伊一号跟木乃伊二号,助理们都说是好名字,同时森森后背发凉。
他们不约而同看谢观,谢观微微颔首致意,这是同意猫回去后可以随便改名的意思,助理们异常感动,顿时觉得老板通情达理。
两个助理回公司处理工作,三号助理留下来跟卉满聊天,说猫怀的可能不是一只公猫的孩子。
卉满觉得这个事情很神奇。
“反正我没法再怀孕了。”
他们一起在后花园里看风吹玫瑰,卉满想起自己来,医生说她上次流产后身体损伤太大了,本来体质就难生,以后更没可能怀孕生子。
她只有一个女儿就很知足,说这话时完全一副轻松的神情。
三号助理偷望了客厅内的谢观一眼,讪讪地点头附和。
集团的继承人未来要交给一个小女孩么?
他们作为局外人都拿不准,这种巨富之家不外乎都是男性继承人,老板肯定也是想要男孩的。
可卉满她,已经不会再有孩子了。
“花很漂亮啊。”助理对卉满笑笑,眼里都是惋惜。
“嗯,我总觉得要是有棵树就更好了。”
过了几天,花园里出现了一棵屹立挺拔的橡树,十几米高,简直望不到头。
天气寒冷瓷白,橡树蓊蓊郁郁,遮天蔽日,卉满经常在橡树下溜达,淌过的玫瑰花丛极红,艳如鸽血,需要鲜血供奉一样。
她仰头总是看这棵树,这棵橡树不知是不是长在这座玫瑰宫的缘故,一种良好优等生的味道,枝繁叶茂自有其华丽高贵之处。
三号助理跟她浇花的时候,说老板这两天为了丰富庭院,前后移植了几十棵树,就活了这一棵。
卉满说有点残忍,对那些背井离乡的橡树来说。
“适者生存啊。”助理这样说道。
他又抬头望着这棵坚韧无比的橡树,男人在讨心爱女人欢心的时候,总会有一种癫狂和上瘾,这点他们身在其中,并不晓得。
卉满不是有耐心的人,只提着水壶浇了一会花就腻了,回到屋里去。
谢观见她手里揣着东西,问是什么,掌心摊开,是几粒橡果。
“你捡的?”
卉满摇头,其实是她亲手摘来的,但她不敢说。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带你去看你没有的东西,这次真的是惊喜。”
谢观挑眉,有什么是他没有的?
“快来。”
她声音像只雀子一样活泼,就差找根树枝来回蹦哒了。
她跑到后花园,在谢观的严厉注视下轻灵迅疾地爬上了树干,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枝头。
她还真敢找根树枝蹦。
“快上来啊。”
她满怀欣喜,在树上对他伸出手,遭到了他的冷血训斥:“脏死了,快下来。”
她身上沾满绿油油的树叶子。
卉满也生气了,真的要送他礼物,他又不要了,远处的海角与海岛漫延出永恒的海浪声,雾锁东南,雾要来了,群鸟已经飞出了个大场面。
“会着凉,快下来。”
卉满又往上爬了一截:“你到底上不上来?再不来就看不到了。”
谢观脸色铁青,想她越来越像只猫了,不仅床上叫声像,爬树的动作也像。
再晚点,卉满便跑到更高处,像是自我流放,从这里看远处的景色十分有趣,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雾从海上腾腾赶来。
她想跟谢观一起分享,可他不愿意,而且厌恶十分。
谢观见够不到她,扬言要把树砍了。
“谢观你混蛋,你抓不到我就只会欺负树。”
卉满发觉自己在树上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爬哪条枝叉就爬哪条枝叉,地上的男人完全奈何不了她。
“你下来。”谢观被她骂了,试图心平气和。
“你真烦。”她不仅不下来,还故意嘲讽他,料定他不会爬,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有失体面。
三号助理本来还在远处浇花,听到动静一抬头水壶吓得掉在地上,水花流了满地,他怕的不行,抱住树干请求卉满下来,请也请不动。
卉满像这几天做的那样,去摘橡果,叶片中心聚拢绿色的点点果实,海上一阵大风刮来,树影在斑驳摇晃。
树枝瞬间猛烈晃动,她正要去够,没留意,摔下来了。
摔的高度离地面几米远,谢观片子拍出来,两只手臂轻微骨折,不过不太严重。
当时他把她抱住了,在医院里检查过后,剩下的时间在家里养伤。
房间里有股刺激的消毒水味,还有伤口处理后淡淡的腥气,卉满犟了犟鼻子,这种味道在她口腔中是病人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她收敛性子,不再活蹦乱跳的,看到谢观躺在床上,听到他问:“你痛快了么?现在是我病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又不是你那种心理变态,怎么会痛快,不过你罪有应得就是了。”卉满自知气短,她很费劲地削苹果,红红的果皮断断续续飞,“你吃苹果吗?”
他还没说吃,她已经自己上口了,嘎嘣一大口,以为他不吃。
她吐着舌头说酸,谢观勉强接过来也尝了一口。
卉满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竟然跟她吃同一个苹果。
突然就有些离谱困窘。
接下来,卉满喂谢观吃饭,特别烫的汤给他往嘴里放。
他调转勺子喂给她,疼得她叫:“烫!”
“那怎么办?”
她讷讷道:“吹一吹。”
她这种人,不疼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何谓欠妥的。
卉满一边吹,一边给他喝了些汤。
她知道谢观怒意没消:“商量下吧……我再也不爬树了,你不要把它砍了好不好。”
“不用砍,连根移走就好了。”
“呃,再考虑下。”卉满用着哄女儿的口吻,“来,再喝口汤。”
她不想承认,但喂人吃东西确实会上瘾,就像在投喂小狗一样,尤其是谢观干瞪眼手基本动不了的情况下。
谢观脸色难看地被她喂着汤,卉满忽然记起小时候电视剧的画面,不过不是喂狗,是女主喂男主吃饭,眼神拉着丝,丛生暧昧的气氛。
她用手捂住脸,莫名害羞了。
“你怎么了?”
“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感觉像电视剧里的情侣,妻子在照顾丈夫。”
上次她说起夫妻这两个字时,他还在嘲讽她,这次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看着下面那些花不喜欢吗?非要爬树?”
“喜欢的,上次来还没有那么多花呢。”
她歪着头:“所以,花是特意给我种的吗?”
“自作多情。”新鲜的话从谢观嘴边刻薄出炉。
“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捆起来。”
“嘻嘻,用你骨折的手吗?”
卉满一点都不怕,得意耸肩,让人火大。
养伤的这些天里,医生叮嘱谢观尽量不要活动手臂,卉满便坐在床边帮他处理公司事务,她跟他谈论某些财务问题,一点即透,两人的沟通基本没有阻碍。
但她也有疑问:“这里的账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样最合理,最流俗大众。”这个记账法则一百年前还是他曾祖父从国外引进的。
卉满挠挠头:“这个问题我问过教授,可他不回答我。”其实是全然忽视她,老师们和同学们都觉得她道德有瑕,洁身自好的人都不愿与她接触。
谢观的解释并不能使卉满信服,她对权威天生没有什么尊重,也不会因为别人这么说这么用就接受某种东西。
别人说的很多话她不会听,她要自己证明,比如1+1=2,金银货币制,公理定理之类,是最不好解答的那一类,从小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就自己去质疑推理,好奇着同时担忧着,将问题内化,这是她学习中很自然的一部分。
谢观的伤势好的很快,不知不觉就痊愈了,他回首看,朝云暮雨,花晨月夕,其实这是很美好的几天。
最重要的是,她就陪在他身边。
第50章 出游
女儿已经一岁大了, 凛冬中,挑了个天气温和的周末,三人一起出门游玩。
卉满分外珍惜跟女儿这不可多得的外出机会, 她推着婴儿车寸步不离,谢观走在最外侧,他们看起来像一家三口。
还是那个年轻店员,看到谢观有点怯, 但她很喜欢接待卉满,直夸卉满的头发保养的好,乌黑油亮,脸也比上次小了。
“脸小了,因为拔了智齿,头发滑,因为花了半小时打发膜。”卉满面无表情,毫无保留。
“哈哈哈,女士您真会开玩笑。”
店员热情地介绍着最新款设计,拿来几件精挑细选过的连衣裙, 服务卉满去试衣间试穿。
谢观守着婴儿车坐在沙发上,叠着长腿气场内敛, 女儿在车里坐了起来, 好奇地看他。
对她来说,谢观眼熟, 但是又有点生分,他平日里跟着卉满去看她时不怎么抱她, 也不太能闻的惯她身上的奶腥气。
这小家伙对他上上下下打量, 倒是一点都不怕他。
她声音清脆地喊:“爸爸。”
“嗯?”
女儿看到了他手提包里的橘子味鱼油,她牙还没长全, 两个保姆阿姨在儿童营养师的建议下会给她日常喂一些营养补充的磨牙小零食,这次出来玩卉满受了嘱托也一并带出来了。
“想吃?”谢观晃了晃鱼油瓶子。
“吃,吃。”
“再叫声爸爸。”他语气温柔下来。
“爸爸。”
谢观眼角弯了弯,给她拿出粒鱼油,女儿眼疾手快直接吞嘴里了,这反应速度简直跟卉满如出一辙。
谢观皱眉,隐约记起点什么。
卉满这时刚从试衣间出来,听到动静支着耳朵走过来了,看他手里拿着鱼油瓶子,紧张兮兮地问他:“你没给她吃吧?”
谢观如实答:“吃了一粒。”
“胶囊皮呢?”
“什么胶囊皮?她自己一口吞了。”
卉满一下子慌了,看向女儿,她坐在婴儿车里看着爸爸妈妈,眨着大眼很是无辜。
卉满情急之下吼他:“我跟你说过了,不能给她整粒吃这个!会卡到喉咙的!”
“那是软的。”
“那个胶囊皮黏喉咙里很危险,你在车上到底有没有听!”
她急急忙忙想让女儿吐出来,可女儿嘟着嘴就是不张口,卉满想用手指扣开她的嘴巴,这时她忽然把胖乎乎的小手张开,咯咯笑起来。
她的掌心里攥着鱼油皮,原来早就咬破了自己偷偷吐出来了。
卉满吓出一身冷汗,虚惊一场。
她后怕地把女儿抱在怀里。
谢观白白挨了一顿骂,脸面有点过不去,他蹲下身去逗女儿,语气有点哀怨:“为什么不早把东西拿出来看呢?”
“爸爸坏。”女儿不愿意跟他亲近,把头埋向卉满怀里。
谢观有些尴尬,他去牵卉满的手,卉满冷淡地把他的手拂开了。
店员们都看到了,大气不敢出,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谢观压了压声音,跟卉满说:“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卉满却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场。
女儿在她怀里很开心,揪着她这件新换衣服的腰带玩,咿呀学语:“妈妈,花花,花花。”
店长冲跟卉满比较熟络的年轻店员眼神示意,她立刻上来打圆场。
“女士,小朋友好像很喜欢这件最新款的衣服呢,儿童款这个系列我们可以向总部预约定制的。”
谢观当即接过话茬:“那就这个系列每款都定两套吧。”
他看着卉满,她的神色慢慢稳定下来了,逗着女儿,女儿吐着泡泡,亲的她满脸都是口水。
又对店员吩咐道:“她穿的尺码,这个系列每款也打包两套。”
店员高兴地去打包衣服,店长暗暗松一口气,走到一家三口身前来,微笑道:
“女士,先生,我们最近店里新来了一款包,是复刻的上世纪摩纳哥王妃同款,大中华区限定两个,二位要看一下吗?”
谢观探过身,握住女儿的小手,冲女儿轻声说:“喊爸爸。”
“爸爸。”
“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
“爸爸,爸爸。”女儿抓着谢观的大手,憨憨笑了起来。
卉满神态缓和了很多,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
谢观对她旁敲侧击:“看看包?”
“嗯。”当着店里这么多人的面,她总算闷闷回应了下。
店员们你瞅我,我瞅你,头回见到这种稀有场面,一个巨有钱的男人低声下气求着给女人买包……
他们纷纷看向卉满,内心感叹这小姑娘有两把刷子的,实在是训狗有方。
“爸爸抱。”
女儿在卉满怀里,冲谢观伸出小手。
在卉满含恨目光的注视下,谢观强忍着不适,伸手把女儿抱在半空中。
是的,半空中……他大手架着她的胳肢窝,就那么把她悬停在离自己几十公分的位置。
“她有毒吗!”
卉满火气憋不住,要把孩子夺回来。
谢观默默把女儿移到身前,女儿用噙满口水的脸,蹭了蹭谢观的脸颊。
谢观感觉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小奶孩的口水又腥又咸又恶心,简直是生化武器。
店员们排成两排看着他们这其乐融融的画面,虽然有点诡异,但还算是温馨的。
出了店,三人走在空旷的商场里。
谢观单臂抱着女儿,试图用另一只手牵卉满,可她有意避开了,他沉了沉心,走过几家珠宝店,随便选了家,作为超级超级超级会员,受到了极为热情隆重的礼待。
女儿把一枚石上鸟吊坠拿在手里玩,这是传奇珠宝大师的杰作,镇店之宝,店员们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直夸小朋友有艺术品位。
卉满也被那只充满巧思妙趣的小鸟吸引了,来到女儿身边认真看,它头顶黄金冠冕,通身镶满钻石,脚下抓着枚巨大黄钻,看起来可爱欢快,很有感染力。
“包两只吊坠吧。”谢观对店长说道。
店长又惊又喜,却无奈道:“店里只有这一个吊坠了,大师的作品都是限量的,而且这种规格的黄钻极其稀有。”
谢观看了看卉满和女儿。
店长急忙说:“这位大师设计的戒指,我们店里刚到了两枚,是情侣对戒。”
“情侣的?”
“是啊。”店长眉开眼笑介绍:“只到了两枚,可能今年大中华区只有这两个名额了,您跟女士要试戴下吗?”
卉满还在看鸟,突然莫名其妙就被套上了一枚戒指,谢观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
“大小合适。”他拿着她的手指看了看,于是也买下了。
女儿攥着吊坠,他们两人戴着戒指,三个人中大部分人就这么满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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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白日的矛盾并不能消解,于是谢观跟卉满郑重谈了谈。
卉满失落道:“你根本不爱女儿。”
“我当然爱她。”
“我指的是,不是用你的钱爱她,你有用心关心过她吗?你甚至不知道她的饮食。”
谢观如实说:“我确实不知道。”白天的疏忽是他的错无疑。
“你不喜欢女儿,也许你还会有别的私生子的。”
他当即道:“我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
看着她的眼睛,他接着说:“你也不会有别的孩子,我们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我会好好培养她,尽我的责任。”
他亲口对她做出了承诺,这个孩子将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庞大的谢晏集团未来将由她来掌舵。
卉满却退后了几步,她想到了助理之前透露的那些前因后果,作为继承人是很危险的,表面光鲜掌权,实则暗流涌动。
这意味着,女儿以后的安危都需要密不透风的庇护,而这仅凭她自己,是很难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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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满心烦意乱,她在花园里玩,绕过花丛与橡树,走的越来越远,瞎溜达时撞到了一间奇怪的地下暗室。
沿着地下台阶走,推开暗门,这是个很大的空间,不过因为看不到太阳的缘故,显得有些阴暗可怖。
这里明显是为了困住人而修建的。
卉满害怕地原路返回,迎面在入口处遇见谢观。
“你在这里做什么?”阴凉处长满了不易察觉的青苔,侵人的寒气从他的领口钻出来。
她指了指身后,后怕地咽了下:“这里用来做什么的?”
谢观直直看着她。
“你觉得呢?”
卉满摇头:“不要。”
“这是我的鸟笼。”
“什么?”
卉满望着他深邃的表情,那种畏惧又起来了,不好的预感在迭转。
“走吧。”他说,语气温柔,牵起她的手。
虎视眈眈的夜里,一只脚跟在另一只脚后面,惊厉之下,慢慢燃起。
橡树静静立在黑暗中,走过的人已分不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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