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温知许在这件事上不算特别生疏, 就是没有简十初做起来轻松,而吻技方面她会学着简十初的做法,步步重复,加上对方的呼吸来调整。
两个枕头间的缝隙落了一束黑发, 随着被栗色的发尾叠住时, 两人身上都起了一层细汗。
温知许缠着她的呼吸, 指尖像是落在被浸湿的丝绸上, 调整位置的时候, 膝盖上的黏润感越发明显了。
吻如雨点慢慢往下带, 耐力上简十初会好点, 但经不住温知许挑逗, 不自觉地乱了呼吸也不动,好似生怕自己再调整位置惹得对方不高兴。
当灼热的涌流慢慢爬满全身时, 落在云端的轻盈便被袭来的风雨吞噬,而那股风便落在喉间, 被简十初生生咽了回去。
“我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对?”温知许没听到声音, 撑起头看着她, 简十初面上还粘着一点发丝。
当然问话的时候并不会让她忽略到别的地方,会记得如何去探寻丛林中掉落的细珠。
简十初压着气息回她:“没有。”
“那你怎么不出声?”
这话问得多哽,硬将嘴硬的搞得无地自容那般。
简十初的眼眸瞬间就变了样:“我”
怎么解释都不对, 电流往脊背上爬, 让言语同频率地止住,席卷而来的慢捻让她呼吸重了几分。
温知许压倒性地吻住她, 以极致的温柔慢慢尝唇齿间的甜意,聆听不太清晰的心跳声, 在其中也终于听到了一声和她相似的嘤咛。
声音短到一秒都没有,温知许没有写过冒险故事, 这一场旅途她也不会着急。
但她会记得雪山上的红梅会眷念哪种温柔,会尝试在桃林中拾捡满地的淡红,最后慢慢朝着深处走去,致使湖泊中荡起一阵涟漪。
简十初呼吸变得温浅,被挑起一阵细汗后,不自觉地抱住了温知许,一如既往掩饰着难以欲说的含蓄。
在舌尖不断的乱探中,嗓音也像是滚过温水变得轻媚,紊乱的呼吸终一落,温知许没有着急,她慢慢靠着,一只手拨开对方额角的发丝,等对方缓神。
但谁料不到五秒,简十初反扑将她压着,温知许手臂掉在床沿上,呆愣愣地看着简十初面上的笑意。
“怎么这么看着我?”简十初目光偏了一下,食指轻拨着温知许鬓角的头发。
温知许眼里渐渐浮现出一层水雾,像是粘黏了一层泪膜,她缓缓回:“就是想多看一看。”
简十初视线看向她,语气放轻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可以一次次向我确认。”
温知许眼睛被这话说得有点干涩,不知不觉渐渐变得微红,不知怎的,会有一种被上苍眷顾,抽了一支最好的上上签。
“怎么不说话了?”简十初问。
温知许抿着下唇,慢慢松开说:“不知道说什么,就用余生做回答,你看行不行?”
简十初慢慢笑了笑,附身抱住她:“好。”
这个拥抱带着温度,还有湿润感,肌肤上的一层薄汗还没消散。
温知许轻呼出一口气:“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饭。”
简十初应得干脆利落:“算了,我带你。”
起身时将被子盖过她的头顶,抓过边上的毛衣一套,毛衣遮到大腿中间,没有一点走光。
温知许掀开被子时,简十初正理着衣裳往厕所去。个子高,看背影一眼便能瞧出比例好。
二十分钟以后
两人换好了衣服,出门时,简十初帮她拉好羽绒服,重新系了一下围巾,确保不会被冻着才开门。
简十初的这套动作好似是在重复当年的场景,北海的冬季每年来得很晚,但下雪的时总是带着干冷,手碰上门锁都会产生静电。
那时候的简十初总会帮她戴好围巾,然后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
美好这个词总是在某个瞬间产生,即使是重复的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个词语存在,所有的过程都不可怕。
简十初在前台续了房,穿了一身黑,鸭舌帽压得很低,灰色围巾正好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办完后折身朝着温知许走去,房卡顺势放进了包里,一只手握住温知许。
现在是午饭时间,她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餐厅带温知许过去吃饭,在路边两人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在车上时。
简十初剥开一颗糖递她嘴里,糖纸又放进了自己衣兜,温知许抿着糖问:“哪来的?”
“宋彦伶给的,我带来了。”简十初手依旧是放在衣兜里没拿出来。
那次在宋怡家吃饭,晚上走时,宋彦伶给了个袋子,里边装了一罐糖还有包小零食。
简十初平时不吃零食,顶多会多吃一点水果。
提到这里,温知许想起了她,随即问:“她好像不太愿意出国,宋怡还在办这件事吗?”
简十初回:“到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去。”
听简十初这么说,温知许眉心出了褶皱:“怎么说?”
简十初看她一眼,慢慢说:“不太好说,就。”
她眼睛微眯想着措词,沉吟了三秒后,视线落在前排的后置镜上,正好对上司机的眼神。
“上次学校的事,和白雪有关。”简十初就这么回了。
车也在她话音中渐渐缓下速度,温知许想继续追问,却见简十初掏出手机,于是她先一步拿了现金,将简十初的手机拿过顺势放进了自己衣兜里。
“我这儿有。”
简十初笑了笑没说话,侧身开了车门。
温知许有带现金的习惯。
这个习惯是从上次,开错了车赔简十初钱那一次养成的。
简十初没抢,下车后再一次将她手放进自己衣兜,路上行人的步子并没因为天气而放急,雨后的石板路上总挂着一层黑青色。
“跟白雪有什么关系?她跟白雪合不来?”温知许继续追问这个话题。
“你怎么这么八卦?”简十初笑。
温知许声音放低了些:“问一问嘛。”
笑归笑,还是慢慢地回答她的问题:“她没有跟白雪合不来,就是青春期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温知许脑子消化着这个词,随后看着她问:“就像我俩吗?”
“哪有你这样比喻的。”简十初面上还是带着笑。
得到了肯定地回答后,温知许没有评价这件事,反倒是问:“那白雪知道吗?”
简十初慢慢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她,其实简十初的潜意识里能察觉到白雪应该心知肚明。
从那天吃饭的状况来看,也知道白雪装着事儿,就是没有说而已。宋怡一门心思都落在了宋彦伶身上,加上温知许也在,自然是不会察觉到白雪的异常。
简十初这时转了话题:“待会儿吃了饭你想去哪儿?”
“灵隐寺怎么样?”
“好。”简十初手从衣兜拿出来,推开门让温知许先进,温知许侧身时转头去看她,玻璃门上的黑影闪过余光。
餐厅离西湖不远,简十初定的包厢,点菜都是按照温知许的口味来的,她不太习惯杭州的口味,就多吃了几口清蒸鱼,然后一直看着温知许吃饭。
温知许的饭量是一直都很小,半个小时后这顿饭就算结束了,正午大厅吃饭的人不少,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混在同一空间下便会觉得扰耳。
在刚出门的时候,手机上唐原发了一条信息,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温知许昨天跟唐原打招呼的时候,顺带说过了酒店的地址。
温知许在简十初后边,低头回着信息:
【我已经过了需要监护人的年纪了】
信息发出去以后唐原回的很快:
【注意安全】
看到这儿温知许便没回了,她还没去过灵隐寺,书中写过寺庙都是一笔带过,要跨进那道门槛总觉得要有一个契机,或者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灵隐寺人很多,温知许和简十初一步步逛着,停在观音像前点了三柱香。外边很多卖纪念品的,有佛珠还有平安符。
温知许求了一个平安符给她,红色的平安符中间绣了个‘福’字,简十初拿着吊绳看了看,也没说不喜欢,眼里还是透着愉悦,温知许送什么她都很喜欢。
简十初将平安符放进衣兜里,笑说:“挺好看。”
温知许以前送过玩偶,还有项链,简十初没戴也好好收着放在家里。
温知许说:“小时候我奶奶也求了一个平安符给我,后来被我妈扔了,我去垃圾桶找的时候没找到。”
简十初下意识捏紧了兜里的东西,平安符躺在手心带着温度。
“奶奶说这个可以保平安,所以,我希望你平安就好,其他的别无所求。”温知许看向她,唇角慢慢带弧。
简十初神清地眼眸里微动,而后慢条斯理接话:“你在我就平安。”她语调上扬,沉稳的气氛总跟着她的节奏肆意跳动。
温知许能感觉到放在她衣兜的手被握紧了,停驻在风里的视线也偏了一下。
“走吧。”
温知许走的前面,往前堵满了车,温知许折身避开人,视线拔高的时候落在一辆蓝色轿车上,她低下头车子缓缓驶过身侧。
她回头去拉简十初的手,正好撞上蓝色轿车尾巴的车牌号,她忽地手腕一颤,视线也被路过的行人遮住。
第52章
温知许从没觉得自己远离了苏州便是一种摆脱, 她小时候很听话,听话到哪种程度呢,温茹不让她吃糖,她可以很久都不碰, 即使那块糖再喜欢她也不会碰。
寒风搅得人眼睛生疼, 在电梯门开了以后, 温知许菜恢复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是简十初的消息:
【我到酒店了, 不用担心我】
她抬首往前看, 藏青色大衣将温茹罩得全身端庄严肃, 温茹即使来了杭州也绝不会到殡仪馆看上一眼。
此时的温知许仿若明白了唐原早上的那通电话,还有中午的那条短信意义在哪里。
她并不紧张, 大概是从决定要和好那一刻,她就不停地在做准备, 怎么坦白、怎么沟通、怎么出柜。脑子里过筛了无数遍草稿。
进门时, 温茹摘着手套, 背对她说:“把门关上。”
温知许手伸进衣兜,另一只手往后撇,门‘咔’一声锁上。
温茹将手套叠放, 语气很沉:“小许,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妈,上次中秋节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温知许保持着温和的态度, 步子往温茹的方向靠近。
她脚停在温茹后面,眼睛刚被抚平的干涩, 再次贴在眼膜上。
温茹转头看她:“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说你回了唐家, 还有我看到的这件事。”
温知许被她的气势给压住了:“我没有,我打算晚上给你发消息说我到了杭州的事情。”
她想了想以后,还是继续开口:“不过,妈,你怎么能跟踪我。”
在进餐厅的时候,温知许在玻璃门上看到影子就应该有所察觉,温茹应该是提前就联系过唐原。
温茹也并不是非要求一个回答,她永远是站在谴责者的角度,也永远不会妥协。
冷气从嘴里呼出,温茹看向她:“小许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气氛慢慢开始走上坡路,谁也不让着谁的气势,这样的争吵如果一方不妥协那便永无止境。
“妈妈跟你好好聊,你坐下。”温茹折身坐到沙发上,指缝贴着大衣整理好边缘。
温知许挨着旁边的沙发坐,好像真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温茹没着急,缓了缓以后问她:“这几年,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也没有跟你好好沟通过,我知道你压力一直很大,这两年也没有写过新的东西,身边没有朋友可以诉说,这点上其实妈妈做的不对,小时候怕你被人带坏,不让你跟人接触太深。”
温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落了暗淡,温知许并不是性格有问题,温茹总是在担心温知许会不会被人带坏,单亲家庭控制欲会稍微更强一些。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温知许语气清淡,那些事情现在看来就只是过于云烟,不值一提。
她在回神时看向温知许:“妈妈记得,你有过一个网友叫花生对吗?”
“嗯,花生,后来不是你说,网络上的人虚假,不让我联系。”温知许很认真地和温茹谈话,谈到了这里其实她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只要温茹能慢慢和她好好说,她觉得希望即使渺茫,也好过滴水不漏。
“你那时候年纪小,心智不成熟,对事物没有判断力,你觉得你和花生之间的友谊,跟现在产生的情感有什么区别?”
温茹的问话很冷静,当话题拉到了这方面,温知许看向她,呼吸里噙着的倔强也渐渐松了。
温知许说:“不一样,我和花生友谊不多,没见过面对某些东西是不了解的,所以这个问题不能同时出现,以前你说这个是性向认知障碍,其实并不是,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才知道,我原来和别人不太一样。遇见她之前我会觉得,我的人生总是少了什么,我会喜欢花,喜欢海,喜欢世上万物,这些东西美得不可言喻,但也不能替代她,我描述不出这种感觉,就像是因为她在,我才会觉得人生完整。”
这些话钻入温茹耳廓时,第一反应是没有接话,温茹总是在冷静中克制着某种东西。
她们之间在这段话中沉默,温知许最认真地态度,话也就表达得越诚恳。
“所以你认为的是,你觉得自己就是同性恋对吗?”温茹唇角落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手指插入头发,将短发往后带,倒吸气声随着动作渐显。
温知许只是嗯了一声。
在得到这个答案以后,温茹拉过她的手,掌心的褶皱压住她的手背,动作很轻。
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社会对性取向有很多种定义,小许,你对自己的性取向有没有更深的思考?或者妈妈这么问你,有时候,我们可能会感到对性别和性取向的社会期望产生困扰,你觉得你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但你要知道的是,对方也是个女孩。”
温知许听得不太明白,眉心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觉得妈妈反感同性恋,所以不愿意跟我好好聊。小许,小时候妈妈教你懂责任,也不奢求你必须要嫁人,你们都是女孩儿,所以你不能太自私。”
“社会通常对女性和男性的性取向、行为和角色有一些传统的期望,比如女性与异性结婚、组建传统家庭等,你们都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你怎么保证自己的感受与这些传统期望不符时,而不会产生心理上的困扰?你思考过这些问题吗?”
温茹靠近了问她,目光像是一团黑洞,放轻语气一点点吸引温知许的视线。
温知许说:“我没有想过,我不会因为这些而产生困扰,传统的概念不代表我们的人生就非得这样。”
温茹喉头滑动,仍旧是不紧不慢地态度继续问:“这种困扰源于社会对于性别和性取向的刻板印象,导致个体在接受自己的真实感受时感到内心矛盾。”
“你觉得你的真实感受不是一时冲动,但当你们在一起几年以后,你们年龄都不小了,你到时候再产生了这种矛盾心理,是对她的不负责,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温知许没有说话,不自觉地走了神,她在想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温茹的话没有一点破绽。
空调风往里灌,温知许手心出了汗。
温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觉得自己在感情中更容易与哪一性别建立深层次的联系?你和她之间,你会想要照顾她吗?”
温知许慢慢对上温茹的视线,她脑子像是一条直线,这个问题从根本上说,不需要思考。
“我想照顾她,她受伤的时候我会很担心。”
温茹继续说:“那你和异性之间有共同感,是你没有察觉到的。”
“你知道吗,有时候,通过专业心理医生的帮助,我们能更好地了解自己,你不能用自己的认知障碍来毁掉别人的人生,她是同性恋,但你不是。”
温知许心口一抖,像是被某种尖锐的物体猛烈撞击一半,又像是被尘封在冷冽的冰层间,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灼烧感。
呼吸时不知不觉就哭了。
热泪滚烫顺着面颊往下淌,她哭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者问她该不该哭?
话可以耳熟能详,仿若下一秒就会上演断肠人在天涯,温知许手越收越紧,没人比温茹更了解她。
了解这个词真的很可怕,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抨击对方的弱点,让人沦为提线木偶。
空气就在这时候静止了,温知许看着温茹一言不发,难受到说不出一个字,像是被困在迷宫里走不出去,面前的一堵白墙困住了脑子。
她眼帘盖住了泪水,胸口随着气息涌动越发难受,温茹这时候伸手擦了她的眼泪。
指腹落在面颊上慢慢说:“小许,妈妈希望你能够更好地了解自己。我听说过一位很好的心理医生,她可能能够帮助你理清思绪,我认为去见一位专业心理医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妈。”温知许低着头,嗓音发抖唤了一声。
这一声唤得很轻,但又觉得重得可怕,思想在对某种语言上瘾,关系变得事与愿违。
温知许深吸一口气说:“你为什么总用一种了解我的方式,来伤害我。”
她眼睫抖动落了碎珠在温茹的指甲盖上,像是被打落的芭蕉,水雾硬将眼尾逼成了潮红色。
竭力抑制的哭声让温茹指节一抖,连带着眼眸都变了神色。
“从我发现你一直在试图让我认为自己有问题开始,我总是找很多借口替你开脱。”温知许说得哽咽,喉间被堵塞住,迟迟落不下后面一句。
温知许慢慢将手抽出来,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那一年你也是这么说,你说我承受不了会伤害她,你说我的认知障碍是对她的感情不尊重,我要怎么办?”
“我试着爱一个人都不会,我我特别失败,我这几年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有思想,如果我努力一点,就一点,会不会不太一样。”温知许哭得泣不成声,强忍着眼泪直至手腕发抖。
温茹轻闭着眼调整呼吸,在温知许站起身时跟着站了起来,语气变得急促:“小许,我跟你说”
温知许猝然转身打断:“妈,我不想听,你别说。”温知许没有一点犹豫往门口去。
在尾音落后不敢继续往下接话,这一场并不热闹的争吵,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怨气。
这些年她怎么过来的,她忘了,潋滟的眼眸掉下的晶莹系数落在她的手背上,熬都熬过来了,再回头就没意思了。
第53章
20xx年11月5日
这一天是温知许和温茹今年吵的第二次架。
一段浑浊的关系太过平静也不好, 太过闹腾也是罪,杭州的冷风吹不散迷茫,也带不走心事。
她从酒店下来,也没能抹干净面上的眼泪, 温知许低着头, 怕被人盯着看, 用手背一遍遍擦着面颊。
在踏出酒店大门那一刻, 抬头间, 她看到简十初在面前站着, 第一次眨眼像是确认。
而第二次眨眼, 却是溃击泪泉的时候。风一吹泪膜就破了, 刮得面颊泛疼。
简十初没有问,上前几步抱住她。
简十初本来已经回了酒店, 又担心温知许的状态,打车到了这边楼下等着, 其实心理也会害怕, 如果温知许要离开, 她也没办法啊。
温知许就靠在她怀里,发丝也带着潮热,像一只受了倾盆大雨的候鸟, 眷着巢穴头也不太, 这件事上她有了一种相似的无力感。
“我就是有点头晕,没别的。”温知许沉沉地呼吸着, 嗓音带着哭腔,说话也没有抬头, 脑袋沉甸甸的。
简十初低眸看她:“我背你。”
温知许这时候抬起头看她,路过的人时不时会投目光过来, 但仅仅就是一眼。
“不哭了。”简十初用手擦拭着她的泪痕,没有刻意放轻语调,也能带着温柔感。
“我说过,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温知许点了点头,看着看着就更忍不住了,这时她才明白,原来简十初说的慢慢来,也包含了这一层意思。
她遇见了温柔的人,能散去那些不太温柔的剧情,所以她也会温柔以待。
杭州的雨喜欢连着下,第二天回重庆,行李箱是简十初收的,温知许给温茹发了消息。
话不长,她就说自己今天回重庆。
温茹没有回她,好在没有太过激的字眼,继续恶败这段关系。
她有时候觉得人生就是在不停地做选择题,但是这件事不可以归到试卷上,那样不公平。
简十初办完了退房又剥开一颗糖,递到她嘴边时说:“吃糖。”
温知许低头含进嘴里,看着她:“荔枝的。”
“不好吃吗?”简十初低头看糖纸上的字,粉色透明包装纸上画着一颗小荔枝,她刚刚没注意。
简十初拿出一张纸放手心:“吐我手里,我重给你剥。”
“没说不好吃。”温知许微微笑了一下。
简十初手心捏紧将纸收回,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气。
刚想要说什么,余光中看到了一个黑影站在旁侧,简十初侧头看去,唐原就站在边上,一双手插在衣兜里,风尘仆仆的姿态里眼神颇有深意
唐原依旧是坐在副驾驶,开车的司机还是上次来接温知许那一位,车速提起时两侧的建筑轮廓模糊了。
机场大厅内,行李箱轮胎碾压的声音钻入耳廓。
温知许手放进衣兜,围巾依旧是遮着下巴。
一阵风带起额角的碎发,她目光往后转,去看简十初,简十初去办行李托运。
“温茹问我的时候,我没有办法瞒她,毕竟她是你妈妈。”唐原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
温知许听到了,她回头说:“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不在意你说了什么。”
唐原沉默了一阵,顺着温知许刚刚看过的方向瞧去,然后说:“我是不想让你对我产生误会,小许,温茹性格是这样,一时间没有办法理解你,小简这孩子论家境,是不错,清清白白的。”
温知许骤然看向他,眸子里的情绪发生了轻微的改变:“你查她?”
唐原这时像是意识到自己碰了温知许的逆鳞,于是解释说:“不是,我是了解一下情况,你是一个女孩,在社会上走总得谨慎些。”
“温茹担心的是你跟小简在一块儿,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她对小简也不了解。”
“你还是不了解我妈。”温知许看向他,“我妈厌弃的是我的取向,而并不是对方是谁。”
温茹了解她,同样她也很了解温茹,如果考虑的未来,温茹那年也不会这么做。
唐原点头,一声长叹:“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准备长期留在重庆了吗?”
“嗯。”
“那你路上小心,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唐家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唐原表情不咸不淡,明明这话应该说得声情并茂,但温知许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唐原手从衣兜里拿出来的时候握着一张卡:“我知道你不缺钱,这是老人留的,你拿着,怎么花都看你。”
温知许抬高视线:“不要总是用奶奶来打感情牌,这钱你看着处理吧,我不太喜欢你的做法,用为我好的幌子来做这些事情,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温知许眼睛受了凉风发酸渐渐垂下,吸了一口气说:“不要一步步试探我,我挺累的。”
她说完这句话,唐原的视线穿透她,落在了身后,温知许转头见简十初站在几米之外。
“我走了,以前是什么状态,以后我们继续保持。”温知许话挑的很明,对于唐原,她也不是怀有恨意,没什么感情就不会有牵扯。
在提步时,她隐约听到了耳边一声‘路上小心’。很浅很淡,嗓音永远都是不温不火。
简十初在温知许靠近后手很自然的搂住她的肩膀,同时视线也从唐原身上挪开了。
温知许和唐原的关系在这里像是彻底断了,往后各做各事,各过各的生活,依旧是血脉连着这份寡淡的亲情。
回到重庆,是夜里九点
雾都总有种归属感,大雾满天,灯火如星落棋盘,黄色出租穿梭在雾里,温知许在车上时听司机说很早之前重庆出租并不是黄色,后来改成黄色以后交通事故少了很多起,后来便一直使用这个颜色。
温知许还是没收到温茹的消息,反倒是韩叶又发了消息来。
【韩叶:小许,我又整理了一份具体的文学市场调研,我再重新发你一份。】
温知许彼时人坐在客厅,她刚吹完头发,简十初在卧室接电话,声音很小。
【韩哥,我有长期留在重庆的打算再一个我不太适合。】
温知许说到这儿,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其实韩叶整理的文学市场调研,考虑的城市多半都是北京。
手机震动
【韩叶:你再好好想想,是已经考虑了哪家公司吗?】
温知许是接到了一些出版社和文学代理公司的电话,她的合同到期,没有不透风的墙。
说的好听,现在是因为《雾水落窗》在拍摄阶段,播出时很自然大家会关注到原著,这两年她没有作品,但并不影响她。
【没有,就是我觉得我不太适合,没别的。】
【韩叶:你有什么就说出来,说实话小许,你跟我认识这么久,文学经纪公司或者是出版社,能对你有一定的帮助,但仅仅只是书本的价值。】
温知许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手指点在键盘上打着字,还未发出,又弹了一条进来。
【韩叶:你让我想想,先别急着回答我。】
温知许这时候删除了打好的字,发了一个嗯过去。
消息送出去,随即便是脚步声,简十初一边应着电话那头一边从屋里出来。
“明天我过来处理,你找人算一下,差了多少。”简十初声音温淡,又应了一声后挂了电话。
温知许往回睨问:“哪儿出问题了?”
简十初随手将手机搁在桌上:“采购几个月前账目就不对,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差的有点多。”
“那怎么办?不是你家亲戚吗?要跟王导说吗?”温知许朝着她走去,人停在简十初面前。
简十初身子一侧随口回:“不晓得。”
她现在脑子乱,医院躺着一个那事情也还没处理,这边的事情也得往下追究。
“等小杨把账给算清楚,然后再看吧。”简十初顺势就靠在桌边。
温知许愣了一下,前半段的重庆话和后半段的普通话衔接的毫无缝隙,切换自如。
她没忍住笑了,虽然看着简十初眉间都是愁绪笑了不好,但还是忍不住。
“干嘛呀,笑什么?”简十初侧首,温知许一笑,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这笑里好像藏着一抹阳光,就跟温知许的文字一样有感染力。
“我错了,我不该笑。”温知许止住笑意。
简十初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手环住温知许的腰:“别啊,你继续笑。”正说着手放在她腰间挠了两下。
温知许想躲,但被简十初禁锢着动不得。
“别闹。”温知许嗓音带着笑意,她声音也变得软糯。
简十初听话的很,收紧了手也不动,就搂着靠在桌边,她看着温知许面上的红晕,染到了眼尾像是一朵初绽的玫瑰,潋滟中带着清露。
“好,我不闹。”她应着也慢慢靠了上去,轻抿上温知许的唇瓣,引诱式地手往上托着。
温知许手自然的揽住她,轻闭上眼,微启唇回应着这个吻,在呼吸交织间乱了心跳,暖流也顺着脊骨传遍全身,吻意加深时,温知许身体开始升温。
简十初摸索到纽扣的位置,单手解着,湿吻也随着动作加深了。
温知许呼吸变得不规律,恍惚间她听到敲门声。在第一颗扣子松掉后,后背的暗扣上爬上冰凉。
‘咚咚咚!’
这一次不是幻听,两个人都听到了,简十初停了动作放开她,两人同时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
“这么晚了。”简十初眉头微蹙,伸手帮温知许扣好扣子,才前去开门。
温知许面上的嫣红在诧异中慢慢褪去,再次途中门又被敲了好几次。
简十初先是在门锁的电子屏上看了一眼,宋怡又急促地敲了两下,她眉心压出褶皱打开门。
第54章
“豆豆, 宋彦伶在你家吗?”宋怡焦急地开口,眼睛往屋中看,正好对上温知许的视线。
“没在,出什么事情了?”简十初跟着问。
此时, 温知许也走到了简十初身边, 宋怡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人站在门口, 一双眼急得通红, 险些要哭出来了。
二十分钟以后
简十初带着温知许出车库, 安静地车库内车门砰一声关上, 温知许穿的她的衣服, 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了脖子。
“她平时会去哪儿?”简十初问宋怡。
宋怡说:“平时最多的也就是在这条街吃东西。”
“好,那我们分开找。”简十初握住温知许的手心, 车库的上坡路迎着寒风,一辆车往下驶, 简十初将温知许带到自己身后避开。
宋彦伶和宋怡吵了架, 一时间极了, 宋怡的一巴掌把人打跑了,她们平时也吵架,不过到最后妥协的都是宋彦伶。
她好像天生就会哄女孩子, 哄自己姐姐也是一把好手, 宋怡自然是不跟她计较。
现在的事情好像是在触碰宋彦伶的逆鳞,十八岁不代表会成熟, 十八岁也不代表会懂事,这个年纪只是在自己的领域有了思想。
她无法想象更广阔的世界应该怎么面对, 而这个年纪也是一个转折点。
温知许和简十初在路口的时候分开找,宋怡则是往上走, 这种方式找人希望还是较为渺茫。
以前宋彦伶和宋怡吵完架也来这儿,躲在一家甜品店吃冰淇淋,吃完了也就想明白了,自己就回家了。
但今天没有,宋怡刚开始来找过一次,那家甜品店关门了,其实心理还是会很无助。某些话只能简十初去劝,她自己不知道从哪儿开口更合适。
重庆的夜生活素来丰富,两侧的小食店人来人往,也有通宵的火锅店,温知许每一家店铺都挨着找了。
宋彦伶不会离开这一条街以外的地方,宋怡说这人钟情得很,喜欢一样东西就盯着吃,喜欢某个地方就会常去。
简十初找了一圈后站在原地给宋彦伶打了电话,还是一样的,没有接,也不挂。
这种倔强到头的感觉让人真的很生气,她往回睨,这时正站在那家关门的甜品店招牌下。
简十初打开手机,搜索了店铺的名字,一公里外有连锁店,她顺势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一步跨了进去。
凌晨十二点,沿街吃烧烤的人还没散去,飘香的烧烤味给寒夜加了温度。
另一头的宋怡找着和温知许碰上了面,两人都累的不轻,温知许小口喘着气,和宋怡同时望向路边。
“不好意思小许,还麻烦你大晚上跑一趟。”
温知许摇头:“没关系,找人要紧。”
“坐会儿吧,我买杯热饮。”宋怡目光落在一旁的饮品店内。
温知许往里面走,也在坐下时,给简十初发了微信过去。
简十初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准备下出租,她先付了钱,车稳当地停在了店对岸。
她先往马路对面看,甜品店开着门。绿灯还剩十秒,她侧身踩上斑马线,加快步子过了马路。
准备回温知许消息时,甜品店的玻璃门内显出宋彦伶的影子,她重呼出一口气,低头回:
【我找到人了。】
简十初抬头迎着寒风,宋彦伶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寒冷天吃着冰淇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能从其中看到一些别样。
宋彦伶看着很皮,做事情不过脑子,但她的接收能力很强,道理讲一讲便能明白。
甜品店此时人不多了,简十初开门时先让取外卖的骑手出了门,然后才朝着前台走去。
这个过程宋彦伶没有发现她,她在前台买了一份一样的冰淇凌,坐到了宋彦伶对面。
宋彦伶淡淡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并不感到惊讶:“豆豆姐,你怎么来了?”
语气很平淡,仿佛问的不是你怎么来了,而是在说你来逮我的吧。
简十初拿着勺子尝了一口,眉头微微拧在一处,入口的寒意整个胃都是冰凉的。
“来找你,怎么喜欢吃这个?”
简十初不敢再碰,宋彦伶能受得了,她不行。
宋彦伶那份也吃完了,她将简十初的碟子移到自己这边,换了勺子说:“你如果是我,你就吃的下去了。”
“少吃点。”简十初人往后靠,手放进了衣兜看着她,“说说,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都看出来了吗,所以我姐才要送我出国。”宋彦伶回答的很平静,语言中时不时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淡然。
“看出什么了?我没看出来。”简十初淡淡地笑。
宋彦伶此时抬起眼皮:“豆豆姐,还跟我装呢。”
“我觉得直说呗,我也没啥,我姐非得用为我好的言语来刺激我。说来也很奇怪,喜欢的莫名其妙。”
“挺好的啊。”简十初手落在膝上。
宋彦伶顿时诧异了,简十初说的好,到底是哪里好?
“豆豆姐,你不会觉得奇怪吗?”宋彦伶手里的勺子顿住了。
简十初说:“哪里奇怪?你不是也看出来我和小许的关系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会反对年龄,或者是跟白雪又是朋友关系。”
简十初兴意索然笑问:“你的意思是想我站在对立面?”
宋彦伶不说话,将勺子送进嘴里,又挖了一大勺咽下去,甜品店的暖风化了冰淇凌的边缘。
宋彦伶慢慢说:“也不是,豆豆姐你为什么喜欢小许姐姐呢?”
“这个说来话长,最开始的感受和现在不太同。”简十初很认真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你们是大学同学吧,一上大学就喜欢上了?”宋彦伶开始了八卦,过问别人的事情会让她心情好一点。
简十初想了想,看宋彦伶目光炯炯盯着她,她呼吸起伏了一下,做好了架势跟她说。
“更早一点,要说真的产生了感情是在大学。”
“更早?有多早?你不会暗恋吧然后追到了北海读大学!”宋彦伶惊诧之余声音也放大了。
旁边收桌的小姑娘看了过来,简十初面色变得不自然,轻咳了一声:“你能不能声音小点?”
“还真是,难怪我姐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个人跑那么远。”宋彦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整个人都热血沸腾,嘴里的冰淇凌都有了温度。
“讲讲,你是不是小许姐的读者。”宋彦伶抓着简十初的胳膊晃了两下。
简十初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眉头皱了那么一下,看宋彦伶心情好,慢慢抽回手。
“是,看杂志知道的她的名字,那会儿初三暑假。”
“小许姐知道吗?”
“她不知道。”简十初没说过,给过很多次的暗示,温知许一点也没有想起来。
宋彦伶瞪大了眼睛问:“怎么做到的?会挂念一个人这么久。”
“难吗?”简十初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温知许对于她来说像是特别的存在,或许是因为第一篇杂志报告,又或许是后来认识了温知许。
缘分这个东西,明明看不见摸不着,就是无形中将两个不太可能的人联系到了一块儿。
宋彦伶没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缓了一阵才说:“我其实有时候在想,过几年我还会不会喜欢她,我分不清楚这是产生的一种什么情感,如果感情散了,我就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所以,我在没有清楚自己以后会不会做些混账事的时候,不能去表露心迹。”
简十初静静地听着她说,宋彦伶给她的印象也一直是这样,这个孩子有自己的思想。
简十初说:“即使未来表露,你也得确保你的感情是基于共同的价值观和目标,而不仅仅是因为她很吸引人。”
宋彦伶看着她,这话都能听明白。
“我知道,我们生活的阶段不同。”宋彦伶说,“我不敢在这个年纪去跟她谈什么,我姐说送我出国镀层金,我觉得我这样的人镀层金也赶不上人家。我连自己会不会一直喜欢她我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就一直藏着,生怕被大家看出来,我想我要确定了自己在社会能完全弄清这份感情还有责任的意义,我才能跟她说,要是那时候,她已经有对象了,我就祝福她,她没有,那我就照顾她。”
简十初看着她,没有说话,在当初她见温知许的时候也就十九岁,也藏着不敢说,和宋彦伶有共通的感觉,但又不太一样。
“那你今天,难过是因为宋怡?”
“她每次都拿那套宋总的做派在我面前,谁受得了啊,我又不是德叔得一口一个宋总供着她。”宋彦伶说到这里其实心情已经全然散开了。
简十初不用怎么劝,宋彦伶自己就能明白。
宋彦伶起头:“豆豆姐,你已经出柜了?”
“打住,我的话题到此结束。”简十初又靠了回去。
简十初说了打住,那宋彦伶便不会自讨没趣,她含着勺子,目光看向窗外叹了口气。
“你要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很久不难,那我也觉得不难。”宋彦伶抬抬眉毛,脸上带着傲娇。
“哟,你可不一定。”简十初语气慢慢地应。
宋彦伶皱眉:“你不信?”
“不信。”
“那试试呗,我出国,等我回来,咱们还来这儿。”
简十初忍不住笑了:“行。”
就喜欢一个人到底难不难?对于简十初来说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好像是除了温知许,别人都不行。
第55章
从上次和温茹吵架以后, 温茹再也没给温知许打过电话,这段母女关系没有得到修复,温知许这人不记恨。小时候她听话因为心疼母亲,总是一个人扛起家里的重担。
后来她的听话成了跨不出家门的一道坎, 也成了束缚她的一道枷锁。
简十初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半山餐厅, 半山在冬季总透着一股湿冷感, 她在茶室一呆就是两个小时。
小杨将门掩得好好的, 这事情没有透出一点风声。
“水果市场一直常买的那家价格没涨过, 前两个月换的地儿, 食材这部分都是小的, 多的是之前装修采买上, 我前去查了,那人离职了。”小杨视线停在简十初指尖上, 指腹抵着纸张的角落。
“一共二十四万。”简十初看着账单,整个人来了气, 语气不咸不淡, 这几月中途某次换装修, 当时简十初也没自己盯着。
本着自己人放心的态度,以前她知道有些小钱的账目对不上,她不追究, 但这一次不同了, 人心走得太大了。
小杨问:“需要先跟王导说吗?”
“不。”简十初放下单子,手指点在桌上, 一下下无声的敲着,神色也在指尖上。
这时, 敲门声传来,她眼皮抬了抬。
小杨上前开门, 简十初顺势将桌上的单子扣上,拿原本的那份错账。
人起身到桌前,靠着桌子站着,单手环在腰间,等人走进来。
小伙子长得正经,穿着黑色羽绒服,拉链开着,进来时脸上还带着笑。
“豆豆姐,你找我。”王耀听到身后的门关了。
简十初淡淡看他一眼,手腕往前送:“说说,镶了金边的水果在哪儿?”
这话一出口,王耀背后起了一层汗毛,简十初不温不淡的语气已经挑明了所有的意思。
她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用别的方式试探,直白了断的问话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王耀下唇一抖,在沉默了几秒钟以后说:“豆豆姐,什么意思?”
这句话好似是在求一线生机,被当面戳破以后难免会闹得不太好看。
简十初抱着双肘,慢条斯理抬眼:“王耀,到底是我工资开的低喂不饱你,还是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故意的,嗯?”
“耀哥,账不对。”小杨抬了抬下巴指向他手里的单子。
王耀手里的本子跟指节间印出了褶皱,看着简十初的那双眼迅速收回,纸张折叠的声音在安静地对峙中越发明显。
“你是想让我告你,还是不告你?”简十初看他。
王耀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豆豆姐,我错了,我就一时打牌输了钱没办法,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哪次找我报销我不给你?王耀,之前百来块的我不追究,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你还不改。”简十初瞥了他一眼,在话语落下时长呼一口气。
简十初顺手将桌上重新理好的账目扔他身上。
“你看看,签字走人,今天把钱打我账上。”
王耀拿过翻看,密密麻麻记了一堆,他就看到了下方的总额,一共二十四万三千八。
此时眼眸中顿时惊现诧异,整个人愣住了,身子一抖看简十初,脑子疯狂转动,计算这笔帐。二十万的大头就是装修采买设备上扣走的。
“豆豆姐,我没想过会有这么多,我今天拿不出来这么多。”王耀急了,步子往前。
简十初看着他:“我管不了这么多,就今天。”
“我今天真没有,你给我点时间。”王耀低声下气地恳求,“我一定把钱还你,我把车卖了,你给我点时间。”
“你花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简十初丝毫不留情面,“就今天,凌晨十二点前,我收不到钱,马上报警。”
这句话撂下后,简十初也没有给好脸色,绕过他出了门,小杨最后看了一眼王耀,什么也没说跟上简十初。
简十初的脾气就这样,她会给人机会,但如果对方不察觉收敛,那便没有商量的余地。
楼梯角落换了新的盆栽,衣角带的长叶晃动,人往楼下走的时候步子也加快了一些。
“剧组再过两个星期就撤了,到时候那边我自己盯着,你暂时留在这儿。”简十初语气平缓。
小杨点头:“你放心好了豆豆姐,如果那边餐厅人手不够,你随时告诉我。”
“辛苦了。”简十初拉开车门。
“没有,不辛苦。”小杨怪不好意思地挠头。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简十初上了车以后打了空调,先是拿手机给温知许发消息。
【简十初:在剧组吗?】
【温知许:没有,在巴南拍摄】
【简十初:位置发我,我来找你】
【温知许:处理好了?】
【简十初:嗯,处理好了,等我】
简十初看到会话框弹出位置信息,她点开跳转到了导航界面,这时才微侧身去拉安全带。
此时的温知许看着最后一条信息,被寒风侵吞的寒意全然没了。
剧组的最后几场戏不在餐厅了,温知许帮着改本子,每天和王芸的交流也变得更多了。
剧组是瓜最多的地方,温知许即使不打听,每天也有各种各样的料塞进耳朵里,网络上近来传的是汤沁整容这事儿。
网上的照片无意间翻到过,明星微调是常事,汤沁的以前艺考的时候就长这样,出名前和出名后脸上的状态有差别。
但这并不影响人家底子好,能做明星的没几个长得差的。
温知许在裹着厚羽绒服坐在王芸边上,在片场演员的空闲时间总是在等待中度过,有时候最多的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
在外场,柯以璇人窝在房车上,平时等待时见不到人,大概是从和苏韵彻底断开了以后,她们之间怎么闹的,怎么拉扯的,听不到一点风声。
柯敏将事情做得绝,苏韵没什么背景,小姑娘难受了几天以后也逐渐恢复了状态。
王芸的眼睛毒辣啊,看得出其中有问题,但也不会没眼力见的说出来。
距离刚刚的一声‘过’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温知许将改好的词儿给王芸看。
“可以,就这样。”王芸一定下,助理马上送去给演员,演员现场开始调整状态背台词。
这时候灯光道具组根据变动来看是否需要调整,大冬天拍的是夏天的戏,温知许交出去本子后,将手放回自己衣兜里。
副导演拿过来一个热水袋给王芸,王芸却转身给了她,声音温和得同刚刚正经严肃一点也不像。
“小许,拿着,今天温度太低了,别感冒。”王芸放到了她的腿上。
温知许含笑拒绝:“不用了王导,我不冷没关系的。”
“拿着。”王芸站起身生怕温知许还给她,“我习惯了,你别冻感冒了,我去那边看看。”
王芸也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就这样,这个热水袋到了温知许的手里,灰色的小狗,面上像是沾了一点泥,她穿了保暖裤也能感觉到热温传到了肌肤上。
温知许低头刚将手拿出来,一只带着热温的手忽然握住了她,她侧头看去,简十初已经到她面前,人坐在了刚刚王芸坐过的位置上。
“哪来的,脏死了,我给你暖。”简十初拎起狗耳朵便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她握紧了温知许的手,赶不上热水袋也好受得多。
王芸人没走远,转头恰好看到了简十初这动作,连带着这句话也听见了,表情上带着无奈,自己的闺女说话不带个把门的,她早应该习惯了才是。
“哪儿脏了?做旧的款式而已。”温知许又拿了过来,重新放到了腿上,第一眼是觉得脏,第二眼才能看清是这种做脏的款式。
简十初又看了看,抬了抬眉毛,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什么时候收工?”简十初问,手碰上温知许的脸。
正好王芸转过来看着她,温知许脸唰的一下红了,甚至开始变得微烫,不自然地侧头躲开简十初的手。
王芸也是在看到的第一秒立马挪开了眼睛,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简十初往回睨,将手收了回去,不是怕王芸,是怕温知许紧张。
温知许回她:“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现在可以走了。”
剧本装进包里后,简十初又握住了她的手塞到自己衣兜里,将热水袋放桌上,带她朝王芸那边走去。
温知许想往回缩,但对方拽得紧全然不给她机会,简十初靠近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怕什么啊。”
“你说谁丑呢?”温知许斜她一眼。
“我丑。”简十初看向王芸。
王芸这下躲不开视线了,直直地撞上简十初,边上副导演也在,副导演这么多次看明白了,话里话外问过王芸,见怪不怪了。
“妈,我们先走了。”简十初刻意打的招呼。
王芸说:“别在外面跑,天气冷。小许吹了一下午的风了。”
“我知道,走了,你早点回家。”简十初微微一笑,将温知许往身边带。
温知许面上挂笑,只能笑,她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太合适。
错开王芸后,简十初靠近问:“让你别紧张,我妈很喜欢你的。”
温知许没有应她,往后看了一眼,王芸的确不吓人,总是带着亲切感。
“我们去哪儿?”
“你想吃什么?”
温知许想了想:“蛋炒饭吧。”
“重庆这么多吃的,吃什么蛋炒饭,我带你吃好吃的。”简十初笑了笑将手拿出来搂住她。
第56章
寒冬往下, 剧组杀青了,柯以璇的公司派了宣传来杀青宴,整个拍摄过程整体来说很顺利。汤沁的宣传组来得也快,这一天温知许见到了安姌。
温知许有段时间没见过安姌了, 自打上次的内部宣传活动结束以后, 两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正午起了雾, 吃热气腾腾的汤锅最适合唠家常。吃到了后边安姌烫了几根茼蒿。
“要我说, 小许, 这杀青宴怎么也该去一下, 记者都在, 肯定会问你新书, 顺道宣传一下。”安姌将烫好的茼蒿夹到了温知许碗里。
玻璃窗上落了一层朦胧,温知许移开筷子先说了声谢谢, 然后说:“算了,我不太想去。”
“你的合同到期了, 准备签出版社还是文学经纪公司?”安姌摇了摇桌上的拉罐, 空的。
于是将角落新的一瓶拿过来, 大指一启,一声气泡炸裂的声音弹起细小的水珠。
温知许咽下嘴里的东西回:“目前还没有打算,以前的编辑单干做文学网站, 如果要签, 我就签他这儿。”
温知许因为异地的缘故,没有办法做合伙人, 但签约的话,韩叶昨天在微信上提到过这个。
“那你怎么不做合伙人?单签一个文学网站, 还是新起的,考虑好了吗?”安姌将刚刚用过的吸管放进新开的拉罐里。
“我和他比较熟。”温知许说。
安姌说:“他从如意出版社辞职, 然后建立新的文学网站又签了你,这不是会落人话柄吗?如意要是想炒作,借着这件事,会闹的很大的。”
温知许在之前就想过,所以她也没有急着答复韩叶,韩叶的文学网站若是要做,刚起这么闹会很麻烦的。
“我是合同到期,又不是违约。”温知许吃的差不多了,于是放了筷子。
“也是,不过你还是得注意,现在文学市场竞争可大了,保不齐如意为了宣传某本新书,将这件事拉出来踩,韩叶就是如意的一根台柱子,他这一走单干,成对家,谁高兴啊。”
安姌提醒到了话点子上,如意最近有在宣传新签的书,会不会这样做温知许猜不到,除了韩叶,她跟别的也不熟啊。
温知许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悄悄在前台把单给买了,安姌念了好几次,说什么上次也是温知许请的,下次再这样不出来了。
其实到现在,温知许才发现她也可以有朋友,安姌就很像一个朋友,没有好几年的关系,但她们之间也能渐渐的开始聊一些私事。
温知许在路边先送走了安姌,随后才看韩叶发来的地址,人在解放碑。
韩叶和高馨已经离职了,两人分开走,高馨去了北京,而韩叶则是到成都,对于温知许的拒绝,韩叶能明白可能是因为选址的问题。
重庆一直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重庆和成都很近,高铁四十分钟左右,前两天韩叶便到了重庆,说是来玩,放松一下心情。
实际上也是想顺道再当面劝一下温知许。
晚上七点,因为大雾天重庆已经黑透了,解放碑的十字金街人真的很多。
温知许是站在一家婚纱店的橱窗前收到了简十初的信息,她低头回着信息,半边身子被橱窗透出的光束罩得柔和。
【简十初:吃完了吗?我今天会晚点到家。】
【温知许:没关系,注意休息。】
剧组一撤,餐厅便要重新营业了,月底有包场做活动的,简十初这段时间都很忙,忙起来总是一阵一阵的。
温知许回完消息以后,才注意到橱窗内那件婚纱,第一个瞬间像是在见昙花一现,拖尾犹如流淌的仙音。
这个光线正好衬得婚纱端庄优雅,走到这里很难不停下脚步多看上一眼。
温知许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在摄像头定格那一瞬间,温知许走神了。
爱情这种东西很奇怪,即使对方不在身侧,她也能在见到美好的事物时,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你好。”
温知许愣神时有人小心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往回睨,正好见对上一长发男生,脖子上挂着相机。
“我是一名摄影师,不好意思,我刚刚拍了一张你的照片,我觉得很漂亮,所以忍不住拍了下来。”男子双手把着相机将照片翻出来。
温知许侧身偏头看了一眼,她的侧颜照,手机半举着,屏幕上印着这件婚纱。
这张照片构图很好,整体来说她觉得拍的很棒。
男子看她友善地问:“我能将这张照片发在我的个人微博号上吗?我给你看一下我的账号。”
微博号上发的都是一些人文照,粉丝体量不大,但看着经营很久了。
温知许说:“嗯,可以。”
温知许不介意,这张照片的确拍的很棒。
“需要我把这张照片传给你吗?”男子听到她同意了,眼内盖不住的欣喜。
“不用了。”温知许微笑着绕开了路。
见到韩叶的时候,韩叶还是同样的姿势在某个咖啡厅等着她,身侧还多带一个了小助理。
温知许看韩叶抬手,将手机放回衣兜,稍微倾身给服务员让路,最后落坐在韩叶对面。
“哎哟,总算来了。”韩叶介绍旁边的人,一句‘我侄儿大学刚毕业’就结束了。
温知许和对方眼神碰撞轻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看韩叶:“我没迟到。”
她和韩叶约的时间正好是七点半,现在刚过七点二十,韩叶明天要走,人得回苏州陪老婆孩子。
韩叶说:“是是是,这不是性子急嘛。”
“说正事,小许,考虑的怎么样?我考虑的可清楚了,高馨也同意,咱们定在成都,正好,离着重庆多近。”
“成都,我看你做的那份文学市场调研,成都的市场分析没有北京的详细。”温知许说一句。
韩叶抬手打断:“之前重点都放在了北京和上海,这一次我和高馨改变了主意,文化底蕴充足的城市,其实是一个新的开辟方向,未来我准备朝非遗文化素材类走。”
温知许看向他:“挺不错,地域创新和非遗文化传承都是一个趋势。”
韩叶说:“小许,你签我这儿的话,我们到时候详谈,等过完年全部定下来,走分红制度,你看怎么样?”
“嗯。”温知许应了,“韩哥,如意换了对接人给我打电话谈续约的事情。”
话不用挑的很明,韩叶自然是明白,直性子说话时不会拐弯抹角。
韩叶放下杯子说:“我就知道,只要你签,肯定回头马上说我挖人,热度炒起来了,顺势营销一波新书。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优先保护到你,十二月中你的合同到期,之前有个电台约你坐镇直播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接了,在过年的时接了,先手将合同到期的事情说出去。”
温知许躲不开啊,她不签韩叶也有很多选择,但她想选的是人品,不熟的也不想。
了解一个人过程麻烦又复杂,她不喜欢麻烦。
“好,都听你的。”温知许就这么回了。
这么一回事情就定下了,她现在要尽快给如意交稿,新书的题材其实韩叶也瞧上了,授权在如意那儿。
“你的书得抓紧时间写,工作已经对接好了。”韩叶一声长叹,整个人身子往后扬,摆烂的姿态一点点出来了。
“小许,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韩叶忽然问这句话,温知许一愣,她朋友圈都没法,韩叶是怎么看出来的?
“要不然你怎么会走这么远,男朋友重庆的?”韩叶腾地起身看她。
温知许表现得过于平淡,轻斜了他一眼,一旁的侄子虽然一言不发,但两人的对话也在认真听着。
温知许回:“谈了,女朋友。”
“女的?”韩叶怔然,瞳孔就在温知许的回答中放大了,“什么情况?”
明显他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从不知道原来温知许以前传过的同性恋的八卦,是真的。
温知许点点下巴看他:“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韩叶收了表情,“挺好的,谈恋爱灵感多,谈。”
温知许听着笑了,好像韩叶说的很对,灵感的确是很多,简十初身上有种能激发灵感的磁场。
她和韩叶今天聊的很愉快,临走时韩叶说,等她年前回了苏州接采访的时候,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有哪些人韩叶没说,估计多半也是这次合伙的。
温知许直接打车到简十初的餐厅。
彼时,简十初刚坐下喘口气,绾好的头发散了,橡皮筋往下滑动,店里的小姑娘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豆豆姐,你去吃饭吧,我来弄。”
简十初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往下咽,手腕落在膝盖上,抬眸看前面。
她说:“损坏了多少把椅子,哪儿磕碰了再检查一次,别漏了,我好找剧组赔。”
“好,我再检查一遍。”小姑娘应着正好看向简十初身后,“小许姐。”
听到这,简十初往回看去,温知许提着吃的走来,抿着笑点头先和对方打招呼,随后注意力才在简十初这儿。
“你冷不冷?怎么过来了。”简十初站了起来。
温知许朝她走去:“我怕你又不吃东西。”将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手碰上简十初的胳膊。
简十初往后一退:“别碰,我脏。”
旁边的人转了过来,大家都把目光有序的放在这边,简十初这时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对。
“我的意思是说,我身上全是灰。”
温知许笑了,拉了她一把,然后低着头帮她拍胳膊上的灰。
“人招齐了吗?”温知许手没有使劲,简十初有轻微洁癖,黑衣服上沾的灰尘并不多。
“齐了,明天,我可以休息了。”简十初手半抬,想帮温知许理头发,但考虑到没洗手,还是算了。
“好了,吃饭吧。”
“我妈让我过几天带你回家吃饭。”简十初拿了两张湿巾擦拭着手心。
“嗯。”温知许也没看她就应下来了。
第57章
温知许听说简十初的爸爸是某所大学的教授, 网上查王芸的资料便能探听到一些,关于去她家这件事,温知许还是很慌张的,简十初处于一个出柜状态, 这次家里的老人也在。
前往简十初家时, 温知许刷着微博缓解自己的紧张, 摄影师拍的那张照片被转载的挺火的。
简十初说的休息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忙, 到了今天才在家多呆了半天。
半山的事情告一段落, 小杨也不用继续呆在那儿, 有人分担, 往后的日子简十初又变得稍微清闲了一些。
一切都像是有序且安静的进行着, 温茹发消息问她元旦节回不回家,元旦温知许回不去, 她在赶稿。
回了温茹消息以后,那边也没了下文, 她们好像是慢慢的开始回到正轨上。
进门前, 温知许提着一堆礼物, 有点紧张的看向简十初:“我害怕。”
简十初笑了笑:“怕什么,我爸就是不爱说话,我奶奶很温和的, 你别怕, 我在呢。”
这句话像是给温知许吃了定心丸,在简十初打开铁门跨入花园的时候, 屋子里像是察觉到了动静。
门开了,一道光将花园的暗淡驱散, 是王芸探出的头,嗓音带着亲和力:“小许来了, 快进来,外边冷不冷?”
温知许感到受宠若惊,和王芸在剧组相处的时候,谁也不会提这层关系,今天变了身份,就好像陌生了起来。
简十初的奶奶以前是高中老师,说话时温雅,坐在哪儿都喜欢带着一副老花镜,当看到简十初爸爸的时候,她能从其中看出几分,简十初爸爸的性格有部分是遗传奶奶居多。
话是真的很少,重复了两句王芸的话,让温知许吃水果啊之类的,一家子都很好,出柜这条路简十初其实也走得不顺利,但她早,走得最对的应该是在单身状态下,让家长接受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自己本身。
奶奶的手压在温知许手背上,打量着温知许眼里都是满意,温知许的规矩很好,不管是坐在哪儿背挺得直,说话也是轻言细语。
谁不喜欢这样的姑娘呢,奶奶说:“小许的书写的很好,这样的闺女越看越喜欢。”
这倒是把温知许搞得尴尬了,她看向简十初,简十初正剥着橘子,也不需要温知许提醒,马上会意帮忙接话:“肯定呀,我眼光能差吗?”
温知许呼吸起伏了一下,奶奶笑了。
“妈,你也看小许的书啊。”王芸在边上问道,又拿了一袋坚果递给温知许。
奶奶说:“不看怎么知道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呢,一本书卖得好有她的道理。电视剧我也看,《如是》那电视剧那年我看,那女主就和咱家豆豆一个样。”
简十初看向温知许,两个人的眼神这时候才撞上,照着写的能不一样吗,她掰了一瓣橘子塞温知许嘴里。
一家子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此时温知许才知道,原来简十初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活得轻松,也才有了这样的性子,也才懂为何简十初不迷锦瑟,不欺流年。
“豆豆,帮我跟小许拍张照。”奶奶手轻拍在温知许的手背上。
转头又半晌没找到手机,简十初应下后去拿自己的手机。
“用我的拍吧。”温知许把手机给简十初。
简十初接过滑开到相机,往后面退了一下,一旁的王芸也离开了镜头外。
奶奶喜欢拍照,简十初是已经习惯了,看着手机屏幕的画面,手指不小心摁错了,一张照片弹了出来。
照片是温知截的一张图,没什么特别的,但她在下面的小图好像看到了别的东西。
简十初滑了两下,那张在解放碑拍摄的橱窗婚纱,光线像是给婚纱罩了一层薄雾,简十初头一斜,目光看向沙发上的温知许。
“你拍了吗?”奶奶催促着。
“马上。”简十初退了出去,摁下后换了个角度又拍了两张。
那件婚纱,简十初记住了,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她看一眼也会心动的程度。
温知许和奶奶看着照片,而她看着温知许。
到家后温知许才平复下来,她和奶奶加了微信,奶奶的头像是简十初小时候的照片,温知许看着就保存了下来。
十点,她还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张照片,简十初小时候长得很乖巧,大人一看就喜欢的那种小孩子,到现在也没长残,五官长开了以后,倒是越发的好看。
厕所吹风机的声音一停,温知许往回看。
在‘咔’一声关灯声中,简十初人出来了,刚吹干的头发随意扎在了脑后。
“怎么还没看够。”简十初瞥了一眼,到吧台倒水,水壶里还是温热的,她目光落在杯中,水柱砸进杯底,声音越越来越小。
简十初把杯子给温知许:“喝点水。”
温知许接过杯子没喝,附身放茶几上,简十初刚坐下,她凑上去问:“你小时候为什么比现在胖呢?”
手里举着照片,像是在对比。
“我哪儿胖了?”简十初顺手就搂上温知许,声音贴着温知许耳畔。
温知许觉得痒痒的,侧头看着她:“比现在胖一点,不过挺好看。”
“你喜欢就好。”简十初轻松回,手指将温知许头发往耳后带。
简十初问:“你决定好了吗?签约文学网站。”
“决定好了,就是偶尔会出差到成都。”温知许说,“你带我回家,我很高兴,将来能结婚我们就结婚,结不了婚就谈一辈子恋爱。”
简十初笑笑:“一辈子和你在一起,那才叫将来。有时候词不达意,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在就好。”
简十初每次说话都是很平稳且安静地状态,越是这样,越能让人被每一个字眼感动。
她说的话都有在做,其实目的很简单,撑过一年四季就行了。
“你不是表达的很清楚吗?”温知许搂着她,手指临摹着她的眉眼。
有时候在想,或许到现在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说改变温茹的看法,温知许在努力,她也希望这条路走得更顺利。
简十初眉头动动,看着温知许,温知许指尖力度很轻,过眉毛的时候带着痒酥酥的感觉。
被她看着看着,人脸就红了,简十初倾身上前碰上温知许的唇瓣,像是羽毛拂过,在第二下时加深轻吮着。
洗发水的香味总带着一种绵软的氛围感,不急不慢地接吻方式往往比带着目的性更容易挑起欲望。
温知许回应着她的吻,眷恋这种温柔又缠绵的湿润感,像是一步步落入云端动弹不得,却又无法言语这种灵魂交融的感觉。
茉莉的味道一点点透过鼻息,简十初手收紧时慢慢往上带,最终卸去了脊骨的束缚。
动作熟练又轻巧,细腻慢捻着唇齿间的甜意,温知许在此途中呼吸错乱,空白的大脑没办法拉回理智。
客厅亮着灯,不知不觉间她被压倒在沙发上,吊灯的光顺着眼眸缝钻进瞳孔,简十初细吻压过她的面颊,灼烧的面颊上让她气息也逐渐升高。
“等等,关灯。”温知许轻推了她一把,套头的衣衫顺手被扔到了地毯上。
简十初手拉开茶几柜,摸出一个小方盒的同时将蓝色的蚕丝眼罩往温知许头上一套。
“别怕,这样就看不到了。”简十初嗓音温柔而淡定。
温知许就这样戴上了眼罩,四下一黑,是不紧张了,她刚想要说什么,一股电流顺着心脏的位置爬上大脑,她手腕无力的垂在沙发边上。
简十初听到一声闷哼,没有着急撕开包装袋,茶几的抽屉还开着,她顺手摸到里边,拿出软尺。
往温知许月要上缠了一圈,温知许感觉到一股冰凉,声音软糯:“什么东西?”
“别动。”简十初扫了一眼数字收了软尺,很快,这个数字就印在脑海里。
她一边哄着温知许,吻慢慢的带到温知许耳畔。
再次起身时将软尺往上带,一并缠过双丘,数字一眼就被她记住了。
“你别乱来。”温知许有点害怕,声音也变了。
简十初收了软尺扔进了柜子里:“不要紧张,我不会乱来。”
温知许觉得不太对,伸手就去摘眼罩,简十初好似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握住她的手,轻舔慢舐的吻着她,软舌一点点吞没她的理智。
然后慢慢往下带,温知许从刚刚的寒意中缓了缓神,温水煮青蛙这种方式让她逐渐沦为案板上的鱼。
被一条泥鳅主宰全场,安静的池塘内荡起一点点涟漪,小泥鳅并不着急,漫游在蓬莲下,轻捻慢压的往底下试探,最后没入深处时乱了分寸。
发丝如绸缎从她膝盖上抚过,失了理智的泥鳅以不罢休的姿态猖狂,直到池塘浑浊。
温知许手心出了一层密汗,气息被缠住时那种紧张感才会褪去,眼罩隔绝了所有的灯光,但潜意识里她记得客厅灯很亮。
简十初先是给她披上衣服,然后才轻掀开她的眼罩,忽而见灯时短暂的失明让她看人也变得恍惚。
第58章
这天, 重庆有雨。
一到冬天下雨,便冷得厉害,临近圣诞节,解放碑很多店铺外都摆上了圣诞老人玩偶。
路过的很多橱窗都贴上了圣诞树, 路边也有小摊卖鲜花还有包得很精致的平安果。
重庆见不着雪, 简十初在这座城市长大, 是哪一年在重庆见过雪的, 她也忘了。
有商场做活动买了造雪机, 雪就顺着天飘下, 混着重庆的冷风倒有了几分偶像剧的感觉。
婚纱店内的香很独特, 每一款婚纱都有其独特的位置, 像是艺术品。简十初看了,橱窗内的那件已经换了下来。
销售顾问在前方引路:“小姐, 您看中哪套婚纱,我帮您试, 我这边也可以带您看, 今年我们最好的婚纱都是新中式, 您要不要看一看?”
简十初停下步子,环视一周后,滑开手机:“这款婚纱在吗?”
这是昨晚趁着温知许睡着她拍下来的, 手腕一斜递到销售顾问面前。
销售顾问一笑, 目光对上她:“小姐您的眼光真好,这款婚纱只剩一件, 前天被一位先生定下了。”
“不过我们还有别的款式,都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销售顾问往前两步, 在引诱她过去。
简十初眉头微蹙,缓了一阵:“那这件能定制吗?”
“非常抱歉, 女士。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婚纱店的青睐。这款婚纱目前是我们的现货,设计是有一定季节性和限量性的,我们有许多其他独特的款式,我可以为您推荐一些类似的婚纱,或者我们也可以一起寻找其他符合您审美的选择。”
简十初长呼一口气,她就听到这件婚纱被订下了,橱窗也在这一刻好似变得暗淡了一些。
过了好一阵,销售又唤了她两声,这时候才将她拉回思绪。
“我想问一下,这件婚纱,他什么时候来取呢?”简十初声音带着一丝希望。
销售顾问明显是对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过了大概五秒钟才回答简十初:“这位先生是外地人,打电话到我们店里,然后交了定金,说是下月五号出差过来取。”
简十初思索了一小会儿:“好,谢谢。”
今年的春节来得早,一月二十便是除夕,简十初出了婚纱店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还抱有期望。
回家的路上简十初买了一束花,和那年读书时北海公寓内的是同一种,温知许喜欢碎冰蓝,那种边缘透着玻璃蓝的渐变,喷上水珠又像是打翻的琉璃。
温知许近来都在家写书,平常也不到哪儿转,投入状态就是这样。
连简十初回家她都没有察觉到,直到玫瑰放进了花瓶摆到卧室桌边,她才反应过来。
“哪儿买的?”温知许扣上电脑,转头看她,唇角溢出笑意。
简十初靠在桌边回:“花店,今天卖花的多,比平时都要多,而且路上的人也多。”
温知许扣上电脑后站起身,指尖一碰,碎冰蓝玫瑰挂着的水珠便弹到了笔记本上。
“路上哪天人不多?”温知许笑着反问。
这时手机响了,安姌发来的消息,简十初的吸气声被微信的‘叮咚’一声盖住了,屏幕刚亮,温知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安姌:我到楼下了,快下来吧。】
温知许手指哒哒的点在屏幕上。
【温知许:马上到。】
“安姌找我,我要出去一趟。”温知许折身绕过简十初,在衣架上拿下外套,往后扬披上。
简十初转身跟了上去:“你去哪儿?”
“我陪她,逛街。”温知许头也没回的回答简十初,附身从鞋柜拿出鞋子,食指压住往前一抵。
“哦,早点回来。”简十初站在她身后,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温知许随便应了她两声,大门一开‘砰’一关,带起一阵风进了屋子。
这一瞬间,这个家变得安静了。
温知许没戴围巾出来,手机放进衣兜后提步,拉链拉到了最顶上,帽子往前一戴朝着小区门口去。
路边打着双闪的灰色轿车开了车窗,温知许上了副驾驶以后,扣上车窗开关。
安姌放下手机,侧首看她:“今天圣诞节,解放碑堵成了红线,你还挺会挑日子。”
“圣诞?”温知许像是才知道,这时大脑猛地闪过简十初刚刚说的话,‘路上人特别多’这句话现在看,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反应过来后,才开始懊悔自己那直白的回答,温知许说:“我约了今天,我给忘了圣诞节堵车。”
“没事,我就是怕你堵着心慌。”安姌启动车,下巴指了指安全带。
温知许反应了一下,微侧身拉过,‘咔’一声扣上声音和车子前驶同时出现。
温知许在车上给简十初发了消息。
【温知许:要吃草莓蛋糕吗?】
【简十初:吃,要四十寸的。】
温知许额头冒出冷汗,这条消息让她脸色骤然变了,她知道简十初在开玩笑,但能这么开玩笑,看来是真的不高兴。
【温知许:好,我怕我买不到四十寸的,豆豆你看两个二十寸的可以吗?】
【温知许:实在不行,八个五寸的】
温知许不知道要怎么哄,但她尽量顺着简十初的态度走,末尾还发了一个表情包。
【简十初: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一个五寸的就好了,早点回来。】
简十初说的每句话自己真的又在做到,很好哄,但仅对温知许是这样。
安姌侧头见温知许看着屏幕笑,于是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没什么。”温知许按下侧面锁屏,将手机又重新放回衣兜,拉开安全带,领口的拉链往下顺了顺。
安姌说:“买婚纱送人这件事倒是挺浪漫,三围你量了吗?”
温知许说:“量了,昨晚她睡着我量的,82,59,88。”
“睡觉量,你倒是有办法。”安姌认真看着前面,“她身高多少?”
“一米七六,到时候改好了,安姌,我先放你家,等过完年我再来取。”
安姌笑笑:“行,不过你要怎么送出去?是让她穿着吗?还是定制一个包装箱装起来?”
“这我倒是还没有想好,其实我的初步想法是,旅行你看怎么样?”温知许欣喜看向她,“我总觉得我不太会搞这些,有点不浪漫,不是很会谈恋爱。”
安姌扑哧一笑:“你这还不会谈呢?你都送婚纱了。旅行这个想法我觉得很不错,但我觉得好像她更喜欢看你穿婚纱。”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那件婚纱的时候,我就想她会喜欢看我穿婚纱,还是会想穿给我看,然后我得出的结论是前者。”温知许一边说一边想着那天的场景。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以为她跟我差不多,不太喜欢和人接触,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不是,她很好相处,也很受欢迎。”温知许说,“我记得她跟我说,在我不认识她的时候,她关注过我很久,所以她总是在找我和她的共同点,如果没有那就创造共同点。”
“这个过程会让她变得对我有种保护欲,总在依附我喜欢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个瞬间她都会认为,我是被她掰弯的,她不说,我能感觉到。其实不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她,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喜欢女孩的。正因为有了这个瞬间,在无形中她就会下意识在生活中承担更多,这样不好。有句话说,婚纱是每个女孩的梦,她活得如清茶,理想是我,梦也是我,所以送这件婚纱我想告诉她的是,未来多长啊,我们性别一样,就互相搀扶着,要是都走不动了,我也不要她背,我们就站在原地,哪儿也不去。”
这番话安姌听着触动很深,温知许娓娓道来的这段话让她对面前这个人好像有了全新的认识。
不对一份感情觉得理所应当,也不在一份爱中让对方真的去承担更多。
“小许,我好像懂了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安姌轻呼出一口气,“有种女孩,弱的是表面。”
安姌轻轻笑了下:“如果是我来想,可能我想不到这么多。”
温知许并不是现在才懂,几年前和简十初分手后,她就明白了,爱这个字很重,说出来的时候不痛不痒,要实行这个字的意义,年少时会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来表达爱。
长大以后才明白,那些嘴硬倔强伤得不仅仅是对方,还是年少时对爱憧憬的自己。
婚纱店的销售顾问在温知许发过消息后,就在门口等着,温知许和安姌一进去便泡好了茶递上。
温知许带着目的来的,视线直接停留在了橱窗里,婚纱换掉了。
“你好,我要这款婚纱。”温知许将手机的照片翻了出来。
手往前递,销售顾问没多看便笑回:“温小姐,这款婚纱最后一件,有位先生已经交了定金,过了元旦便来取,刚刚也有一位小姐过来询问过。”
温知许看看安姌,听到婚纱被卖的消息,安姌问:“不能定制了吗?”
销售顾问摇摇头,一番固定的话术告知给温知许。
“那,我想请问一下,这位先生具体是哪天呢?”温知许还抱着一丝希望。
“五号。”
第59章
都记住了这一天后, 就闭口不提,她们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生活稳稳当当的继续,当然, 目的一样, 担心的事情也是一样的。
周三重庆放晴, 晚上跨年, 简十初带温知许去了半山餐厅, 她提前就留了今天出来。餐厅内外重新布置了一下。
其实总体变化不大, 但和温知许上次看到的有些许不同。吃的是新上的菜, 温知许听说今年过年简十初家的亲戚都要到半山餐厅来吃团圆饭。
所以之后她提前便会挂出不营业的招牌, 温知许暂定了十五号回家。
包厢内
简十初也不吃就站边上给她夹菜。
“你尝尝这个。”简十初筷子已经伸到了温知许碗里。
温知许看她期待的眼神,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低头将碗里的茄子吃了两口。
“我吃不下了。”温知许看她。
“那喝汤。”
温知许仍旧是看她:“吃不下了。”
话到了这里,简十初也不逼她, 环着臂往后靠:“好, 那就不吃了。”
温知许放了筷子后看她:“为什么到这里跨年?”
简十初笑, 握住她的手心:“我带你看烟花。”
‘我带你看烟花’这句话耳熟到什么地步呢,可以是曾经的辗转反侧,也能是如今的得偿所愿。
停在空中一瞬间的浪漫, 能让温知许明白永恒这个词的意义。
半山餐厅的天台风有点冷, 过发丝的时候简十初又拿了个披风给她。五彩的颜色在瞳孔里炸开,咻地接着嘣开, 嘈杂中夹着欣喜。
温知许从衣兜里拿了个盒子出来:“新年快乐。”
“什么东西?”简十初带着笑,声音在烟花下显得很小, 她打开时,盒子正中躺着的项链在烟花的光下闪过一道银光。
项链和她平时戴的款式是一个类型的, 中间挂着字母,温知许是观察过才送了这样的礼物。
“我帮你戴上。”温知许将她脖子上的摘下来,小心地放进盒子里。
简十初比她高点,微低身抿着笑看她,温知许指尖的凉意钻到脖颈上,空气里有了呼吸声。
“很好看,谢谢你小许。”简十初捏着吊坠上的字母,烟花的爆破声音还在继续,她附身抱住温知许。
温知许说:“我们会越来越好,我很爱你。”
温知许说的时候很平静很温柔,她一直是这样,但她不知道的是,简十初会因为这句话,就记好久好久。
这几年简十初梦里都会想,温知许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爱这个字更是不敢想。
烟花声还在继续,第五年过了,去年的今天,简十初也是在这儿,不过没有烟花,没有温知许,只有她。
简十初听着这句话,红了眼眶,倒吸了一口冷风后她回:“我也很爱你,不是情话,是心里话。”
楼下传来店员齐喊的倒计时,声音穿透了楼层,大家都在期待新年,物是人非中总在对新的东西产生期盼。
在听到最后一秒的时候,一缕发丝恰好吹到了温知许面颊上,简十初食指划开后,附身吻住了她。
动作不带一点急躁,让对方能有喘息缓和的机会,吻意在烟花下显得浪漫几分。
大概这种感觉就像,比起对你说一句真心话,不如陪你走一场大冒险
元旦节过了,年味也开始出来了,先前摄影师拍的照片被人认出来是她,在网上又转载了两天才消停下去。
重庆一到冬天很容易大雾,温知许一早打开窗帘的时候四周朦胧一片。
王芸拿了些香肠来,简十初一般是下午会到餐厅看一看,所以王芸到的时候,还没起床。
此时,王芸正跟在简十初身后在念:“豆豆,你太不像话了,几点了,小许都起了。”
简十初刚洗完澡出来,不管是什么天,简十初都有早上洗澡的习惯。
“妈,才九点。”简十初转头看她一眼,到温知许身侧后接过粥勺,“我来。”
王芸说:“九点怎么了?上班的都到办公室了。”
温知许侧身给简十初让路,挪了两步后微踮脚,手碰上碗柜。
王芸看她拿了三个,连忙说:“小许,不用准备我的,我吃过了,我还有事,得马上走。”
正说着,王芸手勾住沙发上的包,鞋柜一开一关,温知许追了上来。
“王导,那你路上小心。”温知许视线落在鞋上。
简十初手把住温知许的肩膀,毛衣落了细绒在温知许发端,她偏头对上了王芸的眼睛:“路上小心,雾很大,开车注意安全。”
王芸转头看她,淡淡地说:“我知道,我先走了。”好像有话要说,但每次看到简十初笑气又消了。
王芸一走,屋子好像安静了。
简十初折身到餐桌边:“我妈来一次念我一次。”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王导要过来,让你早点起。”温知许从冰箱拿了一盒酸奶。
早餐是让楼下送的,温知许自己单独煮了个粥,瓷碗被热粥染得烫手。
简十初抬头看向她:“那下次就直接折腾到天亮呗,等我妈走了再睡。”
温知许手刚碰上勺子,眼眸朴实诚恳地对上她,缓了三秒回:“你要是不怕累,也可以。”
这一秒空气凝聚了,热气往上走,连带着简十初手里的勺子都开始发烫,她勺子一放。
兴意索然干笑一声说:“我记得,昨晚是三点半睡的,现在”她拿起手机看一眼,视线重回温知许那儿。
“九点过十分,我给你打个整,十点,那我们中间还差6.5个小时,补齐啊。”简十初人站了起来。
温知许在发愣中回神,仿佛才想起来简十初不太吃这一套,她索性勺子也不拿了,人赶紧躲。
刚转身往前三步,腰被搂住,一个回旋人被带到了怀里:“别闹。”
“是你要闹的。”简十初声音贴着她的耳畔。
“好,我错了,你别闹,我现在还腰酸腿软。”温知许软了声音,这话说出口,简十初手松了一下。
“哪儿不舒服?来,坐。”简十初将椅子往外拉,声音刺耳难听。
她蹲身在温知许面前,捏住温知许小腿:“有没有好一点?”
温知许感觉到腿上的酸胀无力,简十初一使劲她吸了口凉气:“先吃饭吧,过会儿就好了。”
温知许倾身捏住简十初手腕将人带了起来。
粥变温了,勺子碰着碗沿发出声音,温知许眼睛时不时看简十初,欲言又止,直到一颗剥好的鸡蛋放进她盘子里。
她这时才放轻松说:“我待会儿要和安姌去一趟书店,她今天休假,你晚上想吃什么?”
简十初一边划着手机,说:“待会儿你去吧,我来洗碗,晚上我做饭,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温知许接话极快,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后,她将盘子里的鸡蛋给简十初。
简十初看她,温知许已经起身了。
“我来不及了,碗就拜托你洗一下。”温知许嘴角含着笑,拿过手机冲进了卧室。
“好,你慢点。”简十初目光跟着她背影走,收碗时,温知许一边披着外套一边往门口去。
温知许出门时身上的衣服还没穿好,羽绒服领口还是斜着的。
“我先走了。”
简十初应的随意,注意力都在桌上,直到大门‘砰’一声关上,她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大门,她将碗收到洗碗机里,收拾好桌子拿过手机。
手指勾下皮筋,一边看着手机的时间,匆匆回了两个微信,找了件外套也随后出了门。
温知许为了赶时间在手机上打的车,销售发来消息那边人还没到,她可以过去等着然后协商买下这件婚纱。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跟简十初说的时候,她刻意提了安姌休假这个信息,一路上温知许很忐忑,她想的办法是高价购下,若是对方同意的话。
路上没有怎么堵车,半个小时后,她到了。
销售顾问见她时,她还在喘着气:“到了吗?”
“人还在路上,温小姐,你不用着急。”销售顾问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温知许说:“谢谢你,如果对方不同意的话,我就重新挑选一套。”
上次温知许留了销售的联系方式,发了个小红包让对方帮忙留意顾客到的时间。
“好,但不过我同事说,还有一位小姐今天也要买那件婚纱。”销售顾问放低了声音。
温知许轻轻呼出一口气:“没关系,有的东西看缘分,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话虽如此,但她也还是会很担心,第一眼看中的东西总是难以放下,不是别的不好看,是她相信第一选择。
正说着,销售目光往前走,嘴角的笑扯得更大了:“伍先生,您来了。”
温知许往回睨,那人穿着黑大衣站在光下,内里一身西装,顿时透心凉,或许这不是巧合。
但伍羊看她的眼神明显是很诧异:“温小姐,好久不见。”
伍羊四周环视,目光掠过销售,问:“来买婚纱?”
温知许缓缓站起来,没有回他。
第60章
销售提前将婚纱拿了出来, 发现二人认识时,脸上的笑僵了一秒,手顺着婚纱的方向撇去:“伍先生,您要的婚纱, 要再检查一下吗?”
“试试吧, 当作礼物, 如果不合适再改。”伍羊看着温知许, 依旧是那副咸淡藏疑的模样。
温知许丝毫不生怯地与他对视, 呼吸声微凉:“不需要, 你怎么知道我要买这件婚纱?”
伍羊双手一摊, 肩膀往上挪开眼:“我喜欢摄影, 照片拍的很好,这件婚纱很适合你。”
温知许反应奇快, 顿时想起了那天摄影师拍的照片,那张照片在网络传了一阵。这件婚纱应该就是伍羊看到照片以后定下的。
“你不能剥夺我献殷勤的权利, 之前方式不太妥当, 让你对我有误会, 我赔礼道歉,这件婚纱如果你喜欢,就试试, 照你的尺寸改。”伍羊手放衣兜。
温知许气定神闲地朝着婚纱看过去, 在灯光下腰间的钻石扣还闪着,明明还是同一件, 但却让她觉得失了颜色。
她说:“献殷勤也得要人愿意,我没当回事你就离我远点, 这件婚纱我忽然不喜欢了。”
温知许手捏紧了包带,对着销售顾问点头示意, 然后径直朝着大门走去。步子不带一点犹豫,也不往回看。
那种期盼忽然变得很糟糕,温知许人还没到门口,伍羊又追了出来:“温小姐,我做事不超过三次,本来今天我到重庆出差没什么时间,如果不是为了取这件婚纱,我现在应该在谈事情。”
“所以呢?要我对你感激?”温知许转头看他,“不要烦我。”
温知许撂了话,寒风穿透胸膛时整个人的心情都没了。她低着头回销售的消息:
【不好意思,等我有时间再过来选婚纱】
温知许退出微信界面后,在相册中找到照片点了删除,见着照片没了,她迎着风松了一口气。
某些漂亮的东西只适合看一眼,合不合适,或者能不能带回家就是看缘分。
温知许找了一家书店,逛的心不在焉,买了两本近来畅销的书,结账的时候手机弹出消息。
【简十初:你在哪儿?】
温知许目光扫视到,付了钱以后手机在手心转了一圈,将纸袋移到手腕挎着。
【温知许:我在书店】
这条消息以后,对方回了嗯,这个字怪怪的,但她又说不出来。
路上她一直在平复自己的心情,从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沉沉地将呼吸落在了心口上。
门锁转动,温知许往里看,家里一片祥和,寂静的空间里落了一些奇怪的氛围。
简十初不在家,她猜想可能去了餐厅,进屋后直接到了卧室继续赶稿。
这个下午很平静,静到让人觉得不太适应,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一条消息,当她趁着休息之余,刷微博时,又一次点进了那个摄影师的主页。
那条微博点赞很高,也是这张照片让那婚纱失了颜色,心情影响视觉,这时候看,这张照片也没有那么好看。
温知许给简十初又一次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距离发出消息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平时很忙也不会超过半小时不回,今天这条消息没回,也成了最后一条消息。
温知许打了电话过去,没有挂,也没接。
这时候开始她逐渐觉得不安,披了一件外套后便去了餐厅,简十初住的地方离餐厅很近。
她到的时候,店内外坐了不少客人,因为剧组取景的缘故,餐厅火了一把,现在只是小的客流,等到电视剧播出时,会有更多人慕名而来。
所以旁边的空地也一并被简十初租了下来,准备年后再阔开室外的场地。
小杨的双手在围裙上擦拭着,看到温知许时立马笑脸迎了上去:“小许姐,要吃什么吗?”
温知许站在门口:“简十初在这儿吗?”
小杨往旁侧站着,头朝着里面扫视回:“没有啊,豆豆姐今天没来,怎么了?”
“她没接我电话,我以为她在这儿。”温知许这时觉得不安。
小杨一眼便看出了她眉梢的焦急:“别担心,我打半山餐厅电话问问,可能她在忙。”
小杨顺势就从兜里掏了手机,打电话时带温知许往边上站,给上下的客人让路。
“喂,欢姐,豆豆姐在吗?”
小杨嗓音和音乐声混在一起,说话手指堵住了另一边耳朵
“哦,好好,小许姐打她电话没接。”
小杨就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手指在屏幕点着,回温知许:“小许姐别担心,人在半山餐厅。”
温知许这时候松了一口气,她道了谢。小杨忙着她也没有打扰,在出了餐厅时又给简十初打了电话。
结果还是一样的,对方仍旧是没有接。
或许是太忙,所以没有回,温知许变得不太习惯。虽然简十初从未这样过。道路两旁的绿植已经挂满了红灯笼,天一沉便有了过年的味道。
她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再打过去的时候,简十初已经关机了。
什么时候关的她不知道,人也没有回来。
她电话打到餐厅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简十初已经睡下了,这一夜她睡得不好,也不安稳。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太清楚,温知许心思敏感多疑,要不就是出事了简十初没让人告诉她。
天刚亮,温知许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
车比平时开得慢,大雾天前方白茫茫的,车在前往半山的路上她又打了简十初的电话,还是一样的关机。
到的时候,半山刚开,保洁正擦着玻璃,大厅亮着灯,见着温知许打了招呼。
温知许往楼上看去,问:“简十初呢?”
“老板在楼上,刚起来。”
“谢谢阿姨。”温知许视线在台阶上,道谢语速极快,小跑往简十初房间去时,一手摸着扶栏。
房间门虚掩着,屋里没有开灯,暖流从屋子里传来,温知许往前,手肘碰开门,门因惯性往后慢慢移动。简十初后腰靠着桌,就站在边上,手机屏幕显示的开机界面,白光印在面上,整个人清幽得仿佛与世隔绝。
温知许的喘气声闯入时,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目光还是在手机上。
“出什么事了吗?”温知许脚步声打破寂静。
简十初还是没有看她,面上盖不住疲态,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闻得很清楚。
充耳不闻的态度让温知许眉心缓缓皱起,终于她再一次问:“你怎么了?说话啊。”
这一问,简十初才轻悠悠地看她:“说什么?”
路过的店员抱着花盆,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一眼,简十初的视线也放在了门口:“把门关上。”
店员呆呆地应了声,腾出一只手,压着把手将门关上,让关门声将局势变得僵硬,也像是信号枪彻底开篇。
温知许感觉到不对,她静静地呼吸着,往门口看一眼,问:“到底怎么了?”
简十初倒吸气的声音在空气中很明显,后腰还是靠着桌,说:“小许,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不止一次,有什么话,你跟我说,我会好好听,我是不是表达的不够清楚,所以你才听不明白。”
简十初面上还是神清气淡,连跟温知许说这段话时也没有一点起伏。
“你什么意思?”温知许眼睛上蒙上一层水雾。
“我在说服我自己听你解释。”简十初手指在手机上慢慢滑着,“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昨天去了哪里?”
温知许心口起伏下一秒便明白了:“婚纱店。”
“昨天我问你,怎么不说?”
“你跟踪我?”
这句反问,简十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而注视着她,随后自嘲地笑了笑:“对,我跟踪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怎么对你了?我不跟你说是有原因的,但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温知许声音不同以往,有了一丝怒气。
“你是怕我知道?”简十初右脚往后,后腰离了桌,在这样的氛围中她渐渐就红了眼眶。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什么是你想要的,如果你要做这种事,那你回来做什么?”
温知许手在抖,简十初的话像刺一点点往她心口上扎,温知许没见过她这样,不自主地别过头,说:“我是在婚纱店碰到他的,我不知道是他买了那件婚纱”
“温知许,是这一件事吗?”简十初打断她,“在杭州的时候,他大清早出现在你家,你们小时候的照片保存的不错,他给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收了吗?”
温知许心脏忽地漏了一拍,脑子里像是走马灯忽然闪过唐原家的画面,她现在还记得阿姨门口的那声有泥和简十初脚底的颜色那般相像。
温知许想到这儿忽然就难受了,呼吸变得紧促,她又不得不放慢,想着就红了眼眶。
“我告诉过你,有话就直接跟我说,你以为我说的什么事,但你提过半个字吗?嗯?”
温知许看她:“照片有什么奇怪的?小时候的事情我哪记得清楚。”
简十初干笑一声:“我说服我自己听你解释,我暗示过你很多次,包括昨天问你,哪怕你说一个字,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我什么也不问,你放心敷衍,没关系,借口我帮你找,但你没有。”
“我跟你说了有原因,杭州的事情,已经过了,我需要解释什么?我妈跟他家是认识,小时候拍过照片,况且那婚纱”温知许紧接话。
“先分开吧。”
这几个说的轻飘飘,刹那间温知许眼里的泪水就包不住了,整个身子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简十初。
简十初红着眼眶淡淡地瞥了眼过她面上的眼泪,问:“你哭什么?撇清关系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你走还是我走?”
温知许站着不动,步子也不挪动半点。
在僵持了三秒后,简十初脚移开椅子,声音呲地滑开僵局,侧身往外去,温知许转身从后面抱住她。
“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事情不是这样。”温知许声音在抖,手跟着收紧,生怕人走了。
“别分手,我不想离开你。”温知许全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简十初低头看温知许的手时,不慎眼泪就滴落在了温知许手背上,她跟自己说过的一样,只要是温知许,她便会心软。
这句话像是钢针往她最脆弱的地方扎,简十初放轻了吸气声:“我现在不想听,我想冷静一下。”
她碰上温知许的手,一点点将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松开,心很沉、很重。
简十初是第一次没回头,也是第一次没有转身擦温知许脸上的眼泪。温知许看着大门关上,身体仿佛被掏空没了力气,手撑着椅背哭的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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