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邀请
刚刚开学没几天, 文卿便收到了哈里斯博士发来的邮件。
对方向文卿道歉,她的论文因为一些原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无法发表,继而没有办法给她署名, 鉴于此,她以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导师的身份给文卿写了一封推荐信, 几天后将邮寄至哈佛,并对文卿在本次项目中提供的帮助表达了谢意。
虽然这件事情在预料之中,但文卿看着这份邮件还是忍不住叹气,推荐信固然不错, 但她更想要前者。
事已至此, 文卿再怎么沮丧也没有用,而新的学年开始,她又得想办法寻找新一年的暑期实习项目, 为自己的履历镀金。
因此,在周末的姐妹会聚会上,文卿坐在核心成员的位置上, 或许是开学的事情是在很多,她不禁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打量。
一个叫做伊芙琳·费舍突然开口, “听说耶鲁的女孩都很主动, Wen, 你难道不担心吗?”
文卿立刻回过神来,她早就猜到等普劳德斯塔毕业之后, 原本其他人对自己按捺下的不满又会重新升起, 她心中有些烦躁, 但还是漫不经心地将头发捋至而后,淡淡地开口。
“你们又不是不了解里斯克的为人, 他从来都是不是那种随便且花心的男人,在哈佛的时候,那些狂热的女孩们不也没有追到他吗?”
伊芙琳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语气也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可是他这样的家世,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妻子,对你不过只是新鲜而已。”
文卿这话听得太多了,她无奈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凡妮莎,“亲爱的,我记得大家加入姐妹会前都已经知道了规矩,我们女生们要像那些男孩们一样团结,而不是相互争吵,对吗?”
凡妮莎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她转过头朝伊芙琳警告,“伊芙琳,我们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彼此越来越优秀的,而不是来盯着某个成员的男友的。”
“优秀是需要拿出资源来交换的,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只因为是普劳德斯塔的女友就能够坐在这里,靠男人成为姐妹会的一员,实在是太过讽刺了。”
文卿垂下眼眸,明白对方是借故发难,她平静地抬起眼眸看向伊芙琳,“请问你所说的那些资源是你自己的吗?也是你从你的家族中得到的东西吧?我能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普劳德斯塔,而是因为我的GPA第4章 .第0章,我在没有读美高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哈佛的学习节奏,并且已经获得了一位哈佛教授和一位国立卫生研究所导师的推荐信,我想我应该比你更有这个实力得到并消化这些资源。”
说完,她也顾不上看其他人的表情,从座位上起身,“抱歉,我后面还有事,就先走了。”
其实文卿撒谎了,过去的她根本没有胆量去和这些富家大小姐说这样直白的话,她只能忍气吞声,最多在暗地里搞些小手段。
普劳德斯塔的青睐确实给了她更好的向上机会和表达内心想法的底气。
不过,他们以后肯定会在适当的时候‘分手’了,文卿希望那一天能在她变得足够强大之后到来。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伊芙琳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此而对她怀恨在心。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给普劳德斯塔发了一条短信,“我的教授先生,你知道伊芙琳·费舍吗?她对我很有敌意,不会是您过去的追求者吧。”
短信发送,文卿等了一会儿,和往常一样没有立刻等到回复。
正想离开,走到门口的文卿抬起头,正好与出现在门口的李查德·亚当斯四目相对。
他像是在等人,应该是在等凡妮莎。
文卿一愣,然后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他。
只是男人却朝身旁走了两步,直接堵住了文卿的路。
“Wen小姐,好久不见。”
李查德勾起唇角,深色的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文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走,“抱歉,我并不想再见到你。”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布里格姆甚至是普劳德斯塔都对你另眼相待,神秘的东方难道有什么法术吗?让见过你的男人都爱上你?”
说着,李查德用力地拉住她的手,削瘦的脸庞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嗤笑。
文卿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余光却正好瞥到了从里面跟出来的凡妮莎。
她实在是不想和李查德产生任何纠葛,尤其是当着凡妮莎的面,于是便立刻朝对方扬起手,狠狠地给对方来了一巴掌。
“啪——”得一声。
李查德侧过脸,略长的深棕色在额头散落开来,轮廓分明脸颊微微泛红,他阴鸷地抬起头,正要开口……
“——李查德!”
他顺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凡妮莎站在远处的阴影里,碧蓝的眼眸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
文卿立刻抽回手,理直气壮道,“凡妮莎,我帮你给了他一巴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再帮你多打他几下。”
凡妮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门口缓缓地走到两人的面前。
文卿有些紧张,虽然是李查德主动缠住她的,但凡妮莎之前对他的痴情仍然历历在目,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会什么,然后反过来报复她。
可是事情完全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发展。
凡妮莎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她没有给李查德任何眼神,而是趁校园内无人注意之时,凑到文卿的面前,再度在她的唇上快速地落下了一个轻吻。
文卿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从上一次凡妮莎吻了她之后,文卿借此怂恿她办了和终极俱乐部类似的姐妹会,然后她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亲密接触过,她后来便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完全是个直女的文卿甚至还替凡妮莎找了一个借口,认为她是因为太伤心,才会鬼使神差地吻她。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凡妮莎竟然还当着李查德的面故意这么做!
文卿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对方,结果却因此见到了李查德扭曲难看的脸色,而趁李查德没有反应过来,凡妮莎一把拉住了文卿的手,然后带着她小跑着离开。
……
气喘吁吁,胸口在昏暗的草丛里不断起伏。
无人的角落,凡妮莎松开了握着文卿的手。
她在稍稍平缓呼吸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嗤——”得一声,赤红的火光照亮了她优异却平静的五官,而后光线黯淡,青灰色的烟味瞬间从她的口鼻弥漫开来,声音婉转却嘶哑。
“别误会。即便我吻了你两次,也并不代表喜欢你。”
“……”
文卿没有说话,她觉得或许凡妮莎又是想像过去一样,靠这种方式惹李查德生气吧。
这反倒让她稍稍安心下来,因为文卿实在没有这种癖好,和女孩接吻这件事情真的完全出乎她的认知范围之内。
凡妮莎斜着眼睛瞥向她,或许是注意到了文卿的表情,她的神情略显苦涩,“你是不是也很厌烦我?”
“没有,凡妮莎,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了。”
“这一次我之所以会吻你,多少是故意做给李查德看的。至于上一次……或许是因为,我突然很向往成为你。”
“成为我?”文卿不理解,“你如果生长在我这样的家庭,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但我很羡慕你强大的内驱力,如此野心勃勃,可以肆意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凡妮莎,其实很多女孩都是这样的。”
“我当然见过其他有野心的女孩,可是你不一样……具体的我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你看上去总是如此温婉无害、冷眼旁观地注视着一切,亦或者纯粹就是因为你身上独特的气质和漆黑深邃的双眸——”
“……”
“我后悔了,我不该把你带在我的身边的,Wen。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文卿张了张嘴,最后犹豫良久,她才终于缓缓开口,“但我还是得谢谢你,凡妮莎,任何方面。是你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新世界。”
说完,文卿也顾不上对方的神情,她转过身,心情复杂地走出了这片树荫与草丛。
恰在此时,手机响起,是来自普劳德斯塔回复的消息。
‘我不记得什么无关紧要的人,Wen小姐。但耶鲁女孩的热情并不输哈佛,我需要你作为我的女友出现,下个月华盛顿DC有一场关于法律的学术会议,不知道你能否赏脸。’
文卿长吁一口气,她又不需要法律的人脉,再加上大二的课业比大一更加紧张,文卿没必要陪对方浪费时间,因此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在那个瞬间突然想到了靠在昏暗墙角在青烟中看不清脸的凡妮莎,也不知怎么的,文卿鬼使神差地发短信问,‘普劳德斯塔先生,您喜欢抽烟吗?我突然觉得抽烟的人还挺迷人的。’
短信发送后,文卿一个人独自走到了宿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
短暂的时间里,“叮——”得声音响起,短信在短暂的停顿后连着两次被发送过来。
‘事实上,十月底我在纽约还有一场各界名流都会参与的慈善晚宴,届时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爱德华·罗斯教授也会参加,他目前在麻省理工担任生物学的博士生导师。’
文卿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她听说过这个名字,对方在这个专业里很有名,在分子生物学领域非常厉害!
其实她还没有确定自己究竟要不要读博士,但大脑甚至都没有思考这个问题,文卿的手指便迅速编辑起了回复的短信,‘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不抽烟的男人才是最迷人的。尊敬的普劳德斯塔教授,能收到您的邀请,我荣幸之至。’
*
上海,某出版社内。
《从单亲家庭到哈佛女孩:文卿的纪实求学路》一书在经过设计和排版、审校和校对之后,终于进入了印刷和装订的过程。
其实文卿本人看到的时候,这本书的内容其实已经经过了三审三校,只是她那时正好在暑期实习没空看,书号和CIP在文卿忙于实习的时候也已经申请到。
再者,有业内人士出了大力气帮忙,这本书出版的过程被加快,好几个步骤都几乎是同步进行,不过,鉴于印刷仍需要一定的时间,正式发售起码要在一周之后。
但像这种题材的书籍,即便只看标题都能明白黄金的上市时间,为了赶在第9章 月开学季得到最好的反响,出版商已经提前开始了宣传推广活动。
某家新华书店门口,一位年轻的妇女拉了拉身旁丈夫的袖子,指了指贴在门上的海报,上面除了印了一个温婉美丽却又明媚耀眼的女孩以外,‘哈佛’两个字赫然在列。
“孩子她爸,我们去书店看看吧。”
“也好,给孩子买点书。”
但当这位丈夫向店家询问这本书的时候,却得到了仍未上市的回复。
而另一边,位于上海最繁忙的福州路上,第一家超大型的零售书店上海书城也悄悄地挂上了预售的海报。
这张海报立刻招来了人来人往读者们的好奇心,纷纷跑到前台询问这本书的情况。
“这本书在哪里呀,怎么寻不到?”
“还没出来叻,要先预定!”
“啊?那先帮我订一本吧。”
“……我也先订一本。”
书城的登记员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人预定一本尚未出版的书,作者还名不见经传,似乎是一个辞了职的英语老师……
上海九月的天还很热,工作人员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第一次意识到了哈佛的魅力,“一个一个来。”
可是每一天来预定的人都越来越多,到了后面,预定还得提前付定金,要不然还不一定能买到。
正式发售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出版社赶着尽快出版,因此首印比一般的书还要少一点。
可是,这本书一上市,就立刻引发了剧烈的反响,书店的书几天之内就被一扫而空。
赵玉芝在这本书预售打广告的是时候就已经接到了文州林的骚扰短信和电话,她很快就把他拉黑了,但对方还是借别人的手机不依不饶地打过来。
但看短信里发来的内容,文州林好像并没有预料到这对母女会将他的那些丑事都抖落出来,他笃定对方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只是强硬要求赵玉芝应该在书里给他们的教育公司多打打广告。
然而,当书正式上市,文州林通过认识的出版社的关系,在几天之后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抢到一本的时候,他看着里面的内容,整个人都傻眼了。
第032章 .服务
这本书除了一开始的倒叙之外, 其余都是按照时间顺序展开的。
赵玉芝知道那些读者想看什么,她没有单独将文卿的学习习惯和学习方法汇聚在同一个章节,而是分散在书中的不同地方, 这样一来,读者就必须认认真真地将其中的每个地方都仔细地看一遍。
从标题的单亲家庭开始, 她就已经将文州林做的那些事情埋在最显眼的地方,而人类生来就有对其他人生活的窥探欲,即便买书的读者最开始不是为了这个,但后续也会对事情的发展产生好奇心。
也因此, 文州林此时的脸色越看越难看, 看到最后,他几乎涨红了脸,直接将书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他立刻起身去了赵玉芝家, 只是文州林在门口反复地敲门,都没有人开门。
邻居大概是被吵到了,手里捧着瓜子, 探出了个脑袋,语气里还带着嘲讽,“文大老板, 不要再敲了, 玉芝早就搬走了, 是一个很儒雅的男人来帮她一起搬的。人家也有第二春叻。”
文州林本来就气,听到对方的话就更加生气, 他恶狠狠地在邻居家的铁门上踹了一脚, 发出“哐当——”一声的巨响。
“她搬去啥地方了?!”
“要死快了, 你给我死了滚!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赵玉芝,你再踹我家门我就报警!”
女人可不惯着他, 大骂了一通后,便“啪——”得一下关了门。
暑期正好是文州林忙着赚钱的时候,不仅如此,他怀里有更年轻更美貌的娇妻,家里还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儿子,自从上一次过来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过来了。
现在要去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但赵玉芝在书里这么败坏他的名声,文州林是不可能不去找她算账的,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一个逆来顺受了一辈子的女人,竟然会在他事业愈发成功的时候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要是这本书没人买也就罢了,但可怕的是,即便是作为作者的前夫、故事主角的亲生父亲,文州林也是托人绕了一圈才拿到这本书,这本书的火爆可想而知。
距离这本书正式上市出版,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的时间。
文州林完全不敢想,书里面明明白白地写了他的名字和公司名字,那些来他们这里上课的学生家长要是看到了书上面的内容,又会不会因此产生别的想法呢?
……
在文州林焦头烂额到处找关系的阻拦这本书继续传播的这几天内,《从单亲家庭到哈佛女孩》这本书彻底成为了各大书店排名第一的畅销书,在短时间内立刻被抢购一空。
出版社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加印,只要书店里一出现这本书,就会被一些蹲守的黄牛或家长抢掉。
有些不良商贩甚至还从此嗅到了商机,开始自印盗版,转了一笔黑心钱。
很难说这件事情是否纯粹是靠运气,但或许就像是《风雨哈佛路》在美国成为畅销书一样,中国经济在近年来的高速发展使得每个人都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接受到最好的教育,这本书的书名就直击了痛点,世人对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总有些歧视和偏见,但这样的孩子竟然能够考上美国最好的大学,并且还成绩优异,这一点就足够引发望子成龙的家长们购买了。
很快,给赵玉芝的读者来信便堆满了出版社,有表达崇拜的、有讨教育儿经验的,甚至还有想要和赵玉芝、文卿交个‘朋友’的。
媒体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追逐热点是他们的天性,很快便有记者和媒体试图去挖掘更多背后的故事。
作者赵玉芝的经历很容易就能找到,她过去读的是师专,第17章 岁就开始当中学老师,婚结得也早,即便经历了与前夫共同创业后被离婚的经历,现在不过才四十多岁。
但有心人已经嗅到了其他或许能成为热点的信息,比如说她的丈夫、林玉教育的创始人文州林,书里所说的抢走共同创业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出轨后离婚的那些卑鄙事儿都是真的吗?
还有她在哈佛的女儿文卿,她读哈佛路径是可复制的吗?她现在的学习生活真的如书中说得那么顺利优秀吗?
绝对会大爆特爆。
……
对于铺天盖地的电话和赵玉芝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一方面是她本人不喜欢被打扰,另一方面则是她怕逼得文州林狗急跳墙。
但她更担心那些人可能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去骚扰远在大洋彼岸的文卿,还是决定答应接受一些口碑比较好的报社媒体采访,说不定还能让更多人认识她引以为傲的女儿。
但她对于这些媒体实在是不太了解,正这么想着,坐在电脑前的赵玉芝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她的头发扎得比较随意,额角的黑色碎发沧桑地垂坠下来,转过头看向身后她的那个主编同学——同时也是目前与她同住的同居人程繁青。
“繁青,你对于这方面懂得比较多,你觉得哪些报社比较好呀?”
程繁青周末一直有着读书看报的习惯,只是从前两个礼拜开始,注意力却总是不集中,往往一个下午能看完的几家周报,到晚上都看不完一份。
听到赵玉芝的声音,他迅速合上了报纸,起身走到了赵玉芝的背后,声线显得紧张又雀跃,“那、那我帮你看看吧……”
*
至于这些事情,在地球另一端的文卿自然是感受不到的,她在哈佛的校园生活依旧如常,每天都在忙,也从来没有谁手里捧着一本因着她脸的书从角落里冒出来让她签名。
她只从赵玉芝那里听说书卖得挺好,但具体怎么好,文卿尚没有切身的体会。
对于赵玉芝犹豫自己是否要接受媒体的采访,文卿在邮件里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支持,作为过去的名师,能说会道其实是基本功,但文州林对她打压所造成的负面效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移除的,她需要重新建立自己的自信。
不过文卿没有时间时刻关注赵玉芝在地球另一端的情况,第10章 月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临,这个月她要接连出去两次,都是因为普劳德斯塔。
法律的学术会议在华盛顿DC,文卿现在被文州林断了经济来源,手头一下子就有些紧了,她上网查前往DC的方式,犹豫着是否要坐夜间巴士睡一觉过去,虽然可能会有点危险,但看在只要机票价格两成的份上,她愿意随身带一把小刀。
当然,文卿其实也只是想想罢了,她觉得普劳德斯塔应该会像之前一样主动提出帮她承担机酒的我费用,这一回她绝对不会像上次一样拒绝。
可是情况却完全出乎了文卿的意料,他不仅帮文卿承担了机酒,甚至直接派了私人飞机过来接她。
文卿站在气派的私人飞机前,第一次意识到,上一次她在头等舱敬自己的香槟敬得实在是有些早了。
她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地上了这架价值不菲的飞机。
飞机内饰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干净的丝绒地毯,座位宽敞却只有文卿一个人落座。
文卿系好安全带之后,没有心情理睬工作人员,只是看向窗外的停机坪发呆。
其实文卿和普劳德斯塔都快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虽然他们之间的路程不过三个小时,但暑期末她忙于实习项目和出版书籍的事情拒绝了本该进行的两次见面,开学后他们又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忙碌,后面的见面就不了了之了。
幸好他们本来就不是因为感情走到一起的,未来也注定会分道扬镳,要不然足足两个月时间的空窗期,男友跟别的女孩跑了也说不一定。
坐飞机多少比大巴要省时省力,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文卿便抵达了目的地华盛顿DC——美国的首府。
但她依旧没有见到普劳德斯塔,而是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坐上了一辆车,前往他定的酒店。
在校园里,即便连凡妮莎都说普劳德斯塔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顶级老钱,但或许是因为学校一些禁止特权的校规稍稍抹除了这些差异,等离开学校之后,文卿才真正明白过来。
在文卿看来无比重要的东西,都好像只是他随手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一样,他们确实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门童帮文卿将行李搬到了房间,DC的酒店显然要比马里兰的更加奢华,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挂着璀璨水晶灯的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文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普劳德斯塔的形象似乎正透过冰冷的文字传递他的傲慢。
‘学术会议还没有结束,晚宴六点开始,如果你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在房间的衣帽间里挑一件,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我会让司机送你过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三点多,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文卿随便走到了一件房间,好奇地打开了衣帽间的门。
一走进去,房间里琳琅满目地挂着很多男士西装和衬衣,拉开下面的抽屉还摆着各种款式的领带,底下则是各式各样的皮鞋。
文卿吸了一口气,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不是这间房,然后走到了另外一件稍小一些的房间,这里也有一间衣帽间,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打开之后,文卿还是被里面挂着的衣物惊讶到了。
虽然衣服的数量没有另一间房间多,但里面挂着各大奢侈品牌的经典款,不是礼服,而是非常体面的常服,看得出来确实是比较适合学术会议的晚宴的。
她自己当然带了衣服,但肯定比不上普劳德斯塔准备的这些。
文卿站在镜子前犹豫了一会儿,在里面挑了一套,稍作打扮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离开酒店,坐上了司机的车。
抵达晚宴时,文卿靠在车门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片刻后,这才终于见到普劳德斯塔缓步朝她走来。
傍晚的天空是茜红色的,光芒倾撒在普劳德斯塔的身上,他的身材本就强壮而颀长,金色的头发此时却被整整齐齐地梳至脑后,两个月后再见,他看上去更显沉稳和强势,和刻板印象里本该儒雅随和的大学教授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一步又一步,随着普劳德斯塔朝文卿靠近,即便文卿知道他们的一切始于利益,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住了目光……
普劳德斯塔走到文卿的面前,将她亲热揽在怀里,并在文卿的耳边低语,“Wen小姐,这一套很适合你。”
文卿回过神来,笑着挑眉,“不给我的普劳德斯塔先生丢人就好。”
“进去吧,他们都对你的身份非常好奇。”
听到普劳德斯塔这么说,文卿垂下眼眸,与其说其他人对她的身份好奇,不如说是对普劳德斯塔先生的女友是谁而好奇。
果不其然,刚一走进晚宴大厅,文卿便立刻感觉到场内一静,而后才缓缓恢复了之前的嘈杂。
文卿大大方方地接受着众人的打量,然后拿起一叠小蛋糕,漫不经心地吃着。
只是很快,接二连三的便有很多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过来和普劳德斯塔交谈。
联想到上次普劳德斯塔提到‘耶鲁女孩的热情不输哈佛’,文卿还以为想要和他交谈的大多会是女孩,却没想到,那些看上去事业有成的男士也有不少,而这些人竟然都想要和比他们年轻不少的普劳德斯塔说话。
在这场晚宴上,他几乎是众星捧月的那种存在。
不过文卿暗中观察下来,绝大多数人似乎并不太了解普劳德斯塔的家世,只是觉得他是个在法律界十分耀眼的新星,毕竟这么年轻就能成为耶鲁大学的法学教授实在是一件困难又需要能量的事情。
无论如何,鉴于这里是法律的学术会议,文卿也只能做做这种事情了,关于法律的专业知识她实在是跟不上,其实文卿也不想跟上,她就是陪普劳德斯塔来的,在向无数人无数次介绍自己的身份并接受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就没她的什么事了。
她能够理解,即便算上家属,现场的亚裔面孔也依旧屈指可数,法律从业者在美国应该是最体面最吃香的职业,甚至美国的二十多位总统都是法律专业出身,上限不可谓不高,因此,当她被迫站在最闪耀者身边的时候,文卿的格格不入是注定的。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文卿已经吃了好几块小蛋糕,她已经有些吃不下了。
“——这是我女儿,也是法律专业的学生,要不你们年轻人一起好好聊聊?”
文卿原本走神的思绪迅速回过神来,对面黑发的女孩站在普劳德斯塔和她的父亲中间,一身女士西装看上去干练英气,应该和他的年纪差不多。
“普劳德斯塔教授,我看过您两年前在模拟法庭时的优异表现,您完全征服了当时坐在台下的我,不知道今天我们能否有机会讨教讨教?”
文卿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却又让人找不到话拒绝。
可下一秒,文卿便感觉到一只炙热宽大的手掌放到了她的腰上逐渐收紧,她被迫靠在对方的怀里。
文卿立刻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普劳德斯塔,他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眸,长长的金色睫毛挡住了他灰蓝色的眼眸,文卿多少算了解他一些,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神态中的不耐。
“我想还是不要了,模拟法庭哪里有真实的案件令人激动人心呢?”
也是了,之前和普劳德斯塔聊天的不是其他大学的教授,就是声名远扬的律师,背后不是资源就是案源,一个法学院的学生,对于普劳德斯塔而言自然是不够格。
“抱歉,亲爱的,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我们走吧,好吗?”
普劳德斯塔看向文卿,随手将她手里的盘子放到一边,他抬起曲起的手指,用指节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温柔,但那双灰蓝的眼眸却已经显示出主人的烦躁,甚至来不及听文卿的回答,便不容置疑地拉起了文卿的手。
文卿当然早就受够了这个地方,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不过看在普劳德斯塔有些不高兴的份上,她也顾不上会冒犯别人,便顺着他的心意说道,“亲爱的,其实我们之前就该走了,任何派对和晚宴到了后面就是在浪费时间,和不重要的人没什么好多说的。”
那对父女的脸上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而普劳德斯塔却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低下头,吻看似随意地落在她的鼻梁上,“说得很有道理。”
文卿其实不太喜欢自己的鼻子,青少年最敏感的时期她尤其介意中间那个微微隆起的部分,总觉得破坏了她脸上的整体和谐。
鼻子在骤然间被男人吻得有些痒,她轻笑着低头躲开,“我们走吧。”
一路顺着走廊走向出口,普劳德斯塔给司机发了短信,而后一辆黑色低调的豪车缓缓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文卿上了车,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
车门也在此时关闭,普劳德斯塔弯腰坐在了她的身侧,身上传来那道熟悉清淡的北国雪松味道。
一时沉默,只有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前和车后被挡板隔开。
“你的大二很忙吗?”
普劳德斯塔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文卿吓了一跳,猛得睁开重得快要闭上的双眼,“确实比大一要忙一些。”
他挑起眉头,炙热的大掌却不知何时轻轻地放在了文卿的腿上,“那么,那些愚蠢的男孩有继续骚扰你吗?”
她看向普劳德斯塔指节分明的手指,即便是隔着布料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它的热量和脉动,她缓缓闭上眼睛,决定好好地告李查德·亚当斯一状。
想到这里,文卿做出一副欲言又止地姿态,“哎。我不好说,毕竟……”
“嗯?”
男人的胸膛震动,他显然在专心于其他事情,低沉的嗓音漫不经心地响起,“毕竟什么?”
“毕竟他是新任的坡斯廉俱乐部主席,我可不敢得罪他。”
拉链的声音缓慢响起,普劳德斯塔突然用那双暗蓝的眼睛深深地盯着文卿,“可你还是说了,不是吗?”
文卿抿起嘴唇,双腿下意识地紧紧并拢,语气有些缥缈,“其、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当着凡妮莎的面,拉啊——!拉着我的手腕,说我会什么神秘的东方法术,让、让见过我的男人都能爱上我……”
她微微停顿,那双好看的漆黑双眼惬意地眯起,轻笑着问,“其实,是、是他搞错了,我们,只是互利互惠……就像现在啊……仅此而已。”
普劳德斯塔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专心动作。
文卿很快就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有些在意,她的话里不知不觉带着一丝哭腔,不知道是快乐还是不安,“要是弄、弄脏了,不会……要我赔钱吧?”
“不会,这车不贵。”
学术会议晚宴大厅距离他们所住的酒店并不远,但道路不是很平整,车体开得不太稳,不过司机还是很快将车停到了停车场。
酒店的底下停车场很暗,密密麻麻地停了很多车。
因为这里的服务态度很好,门童有代泊车服务,因此一般的住客不会自己下来,所以人也很少。
普劳德斯塔将挡板微微下降,让自己的声音传到前面。
“你先回去吧,我和Wen小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良好的教养和对于潜规则的遵守让司机并没有抬起眼眸往后看,但倘若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后面,就能看到英俊男人的那双浸染了深蓝的深邃眼眸,旁边亚裔的女孩弓起脊背,整个人紧绷着趴在车门上,意欲逃跑,完全不像是要谈话的样子。
“好。”
车门打开又关上,第三个人终于下了车。
第033章 .争论
“你知道那个普劳德斯塔究竟是什么来头吗?”
华盛顿DC作为美国的首府, 法律的学术会议选择办在这里,自然有其独特的意义在。
也因为这里优异方便的地理条件,很有可能会有哪个大人物一声不发地前来参加, 所以每年会议的晚宴,因为可以带携带家属或女伴, 往往就会变成一个交换人脉和资源的大型盛宴。
而在这场颇有门槛的学术会议之内,这样一个年轻英俊且谈吐不凡的年轻法学教授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引人瞩目。
晚宴临近尾声,普劳德斯塔及其女伴离开时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琼斯父女在这里虽然不显, 但琼斯先生也是从业多年的资深律师,即便普劳德斯塔是耶鲁大学最年轻的法学教授,也着实有些暴露锋芒了。
因此在普劳德斯塔及女伴离开之后, 有好事者便开始打听对方的身份。
在场只有少数人明白普劳德斯塔这个姓氏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尤其是这个家族在此之前更多地深耕于金融领域,华尔街对他们的名字会更如熟悉一些, 法律行业相关从业者对他们确实是知之甚少。
但那些知情者在被问及时也大多只是笑而不语,转移话题,似乎是不愿意多讲。
而恰好, 参与本次晚宴的人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律教授与大法官小约翰·罗伯特有些私交, 年迈的男人几杯酒下肚, 醉意还是让他没忍住和身边的后生多嘴。
“他们都没看见,有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用不了五年时间, 在场的所有人就会明白。”
普劳德斯塔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议论, 或者说即便他猜到了, 对此也毫不在意,毕竟他早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 而所有人可能都不会想到,此时他们口中的主角正和一个寂寂无名的中国女孩坐在一辆停在五星级酒店底下停车场的豪车内。
说实话,这辆车其实并不像普劳德斯塔说得那么便宜,至少对于文卿而言,上百万美元是她倾家荡产都拿不出来的一笔钱。
高昂的价格自然对应了优质的服务,除了前后排之间有挡板隔离,座位宽敞以外,三面玻璃都是单向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更何况司机将车开得很里面,因此这里除了车以外只有文卿和普劳德斯塔两个人。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普劳德斯塔的借口根本就没有瞒过对方,司机早就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亦或者,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和司机串通好了。
车内原本就是一个狭小的小世界,再加上他们停在密闭的地下停车场,明明并不安全,但她却又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好像被黑暗从身后紧密地裹挟环绕,竟充满几分安全感。
她的双手紧紧地扶着车门,腹背因为跪姿而悬空,黑色的长发撒落下来微微晃荡。
普劳德斯塔也跟着她下意识的逃避而动了,宽厚的胸膛与她的脊背仅有布料之隔,他低沉的声音很是轻缓,随着胸膛的震动传来,“还有没有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文卿的全部思绪都放在他粗糙却修长有力的手指上,感官变得悠远迟钝,放过了好久,她的声音才含糊不清地响起,“学、学习,姐妹会,还有……出书。”
普劳德斯塔凑到她的耳畔,嘶哑的气声扑到她的耳畔,“出什么书?”
文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是咬着自己的指尖,找了个类似的例子给身后不依不饶的男人解释,“类似于《风雨哈佛路》之类的……”
听到文卿这么说,他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吻着她白皙的后颈与脊骨,“难道,我的Wen小姐也曾像故事的主角一样,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孩吗?”
她自然是要面子的,心不在焉地反驳,“我当然……没这么惨。”
可面对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男人,文卿又有些不确定,或许在普劳德斯塔的眼里,她确实可怜呢?
于是,文卿选择转移话题,“嗯……对了,你的车里有那个吗?”
每一次,文卿都喜欢主动提醒一下对方这件事,普劳德斯塔在最开始就表露出不希望她怀孕的意思,但其实文卿比他还要不希望自己这件事情发生,这显然会影响她的前途,她也不希望对方以为自己妄图得寸进尺地想要得到更多。
“呵……放心。”
轻微的声音在静谧的狭小空间中响起,文卿稍稍放下心来,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之前她好不容易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但或许是因为快有两个月的时间没见,整个过程又突然变得辛苦起来。
她有些后悔答应得如此轻率,因此下意识地挣扎,但整个人被迫窝在男人宽厚炙热的怀抱之中,文卿仰起下颌,脸庞隔着冰凉的布料贴在他的宽肩,而他的手则不容反抗地死死按着文卿的后腰和腿,修长的手指甚至陷入丰韵的腿肉掰开她让她根本无处逃离。夜幕早就已经此前降临,可在地下停车场,文卿已经不知道天色,漆黑的空间中呼吸交错在一起,她身处的世界突然开始剧烈地连绵起伏,不知道是因为对现实的惶恐不安还是因为对情感的无处索求而让她不禁伸出双手,努力环住对方因为不断用力而紧绷的脖颈。
事实上,这样只会让文卿更加辛苦,但她需要死死地抓住一根浮木,即便那根浮木本就是令她下坠的罪魁祸首,她也别无选择。
夜间的温度比白天凉爽很多,再加上地下停车场内部的阴暗与潮湿,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的水分因车内灼热而在玻璃上缓缓地凝结并起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她叹息着仰起头,鼻尖在碰撞间不小心微微触碰,这才意识到她此时竟与面前的普劳德斯塔仅有咫尺之隔。
第一次,普劳德斯塔低下头,用挺拔的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梁,他的眼神沉得好似诱人下坠的深渊,然后轻轻地吻上她嫣红的嘴唇。文卿微微怔愣,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避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漆黑的双眸会跟着一起眯起,弯起的眼尾上扬,好像星辰都藏在了她的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同时泛红的脸颊和鼻子也跟着皱起,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看上去娇俏可人又迷人风情。
“……在笑什么?”
普劳德斯塔看着她,忍不住轻缓地开口询问。
文卿张了张嘴,本想让普劳德斯塔知道凡妮莎吻了她的事情,让他难受。
不过她又觉得普劳德斯塔的洁癖可能只针对男孩,立刻便觉得不太好笑了,愉悦感顿时烟消云散。
“没什么。就是在想,下一次的慈善晚宴在什么时候呢?”
男人的动作微微停顿,但很快,他轻笑着垂下暗蓝眼眸,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男人突然用力地没入并抬起强壮的手臂顺着她的脊骨紧紧地握住了文卿的后颈,强迫惊声尖叫的她正视着他,声音喑哑且平静,动作却完全与之相反,像是在面对敌人一样狠戾,“Wen小姐,在索取好处之前,您是否应该先认真地完成您的服务呢?”
*
在程繁青的陪伴下,赵玉芝终于鼓起勇气,陆续开始接受报社媒体的采访。
报道出来的几张照片里,占据最大篇幅的是一个优雅端庄的女人捧着女儿的哈佛录取通知书和在校期间的各种奖项展示在媒体前,脸上是得体温婉的亲切笑容。
底下还有一张照片,年轻的女孩怀里抱着书,站在草坪上与绿荫草地、红砖古朴教学楼的合影,母女俩长得本来就相像,但文卿温婉美丽的脸庞上多了一份向上的野心和棱角。
不过,对于一个能考上哈佛的女孩,没有野心和棱角才是最大的错误。
因此,两个女人相似却不同的笑容令所有看了这篇报道的读者们感到非常舒服,甚至对她们心生好感。
采访中,赵玉芝又用简略的语言介绍了文卿考上哈佛的心路历程,中间穿插着她与前夫破裂的糟糕婚姻,并将这件事情视为女儿发奋努力的转折点。
赵玉芝面对采访时并没有提及前夫和公司的名字,但这些内容在书里都有提及,只要稍微翻一翻就能知道对方的信息。
而这本书此时依旧占据各大书店的热销榜首位,短短几周的时间,出版社根据销售情况又加印了一次,程繁青所在出版社其他人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主编的决策是否正确,到底有没有必要在这一本书上花那么大的精力,但最后事实证明,他们今年仅凭这一本书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不仅如此,虽然赵玉芝没有直接提及文州林,但是撰写报道的记者也有实事求是和追根到底的精神,渐渐地,文州林做的那些破事也不仅仅只是小范围内传播的八卦和丑事,甚至有一些记者调转角度和方向,试图要去林玉教育找文州林做采访。
文州林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速度快速发酵,完全没有给他反击的时间。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不少家长打算放弃在林玉教育接受学习和培训,闹着要退费,他急得上火,好不容易找人帮忙打听到了赵玉芝的下落,可谁知堵了好几天门,才知道原谅两个人都不在。
再一打听,原来赵玉芝竟然跟那个野男人去外地旅游去了。
文州林气得仰倒,面对上门骚扰的那些报社媒体,他也顾不上脸面,毫不客气地反过来给对方泼脏水。
“就算她是名师,我们公司能走到现在又不可能只是她一个老师的功劳,再说了,她没做几年就回去作富太太了。”
“我在公司累死累活,结果回家发现赵玉芝和那个出版社的编辑出了轨,后来我咽不下这口气才跟她离的婚!”
“他们两个人早就认识了,我这边都有证据的,你们再乱说,我就告你们诽谤!”
“……”
文州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有些报社见采访不到赵玉芝,为了博眼球,也没有经过查证便在对方言论的基础上发了报道,一时间风向又有所变化,连最近这段时间各个报道此事的报纸销量都有所增长。
赵玉芝很快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她本来是为了躲文州林而选择和程繁青一起避出去,毕竟文州林好歹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认识的人多,很难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
却没有想到,文州林竟然趁她离开的时候,颠倒黑白地这样污蔑她!
好在,程繁青在业内确实有些人脉,之前采访时选的又是靠谱的大报社,读者受众多,报道出去的内容也更主流更容易被接受。
于是两人又立刻匆匆赶回上海,找了知道内情的一些邻居和亲戚、以前公司的老员工来帮忙作证,这一次程繁青还联系到了电视台的人,电视和报纸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量级,加上出镜说话每一个表情都被放大,说谎或是心虚其实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
文州林也不甘示弱,找来了自己的亲戚帮自己说话。
一时间,无所事事的老人们在小区里嘎讪胡、打工人闲来摸鱼时也和旁边的同事八卦几句……上海滩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事。
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围绕着哈佛女孩文卿的闹剧在她半个地球外的地方上演,文州林的林玉教育门庭冷落,这本书的销量却在节节攀升。
随着事态的逐渐发酵,这件事情也引起了一些好事者的好奇。
他们将视线放在了位于大洋彼岸的文卿身上,忍不住好奇这个女孩此时在做些什么呢?她眼中上一辈恩怨的事实又是怎么样的呢?母亲眼中的优秀又是否被掺过水呢?
只是,随着一年一度美国有名的慈善晚宴在纽约正式举行,这些疑问迎来了部分答案。
说是慈善晚宴,但实际上是借着慈善作为借口让各界名流走红毯露脸的机会,更像是一种时尚晚宴。
但偏偏,每一年这场慈善晚宴都大受追捧和关注,除了学术界的一些专家学者外,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体育、电视、电影明星参与出席,逐渐演化成了美国媒体必须关注的年度盛典了。
随着美国那边的照片流出,一些赶时髦的国内新闻媒体也在关注此事。
可很快便有眼尖的人发现,其中为数不多的亚裔面孔里,除了一位打入国际的中国知名女演员以外,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中国女孩。
那不是别人,似乎便是前段时间被印在畅销书上的故事女主角——文卿。
第034章 .发现
年轻的记者站在书店门口, 手里举着带着本地电视台logo的话筒,显然哈佛热依旧没有消退,为了买《从单亲家庭到哈佛女孩》这本书, 读者们大排长龙。
记者笑着对着镜头说,“让我们来采访他们的看法吧?”
“您也是来买这本书的啊?最近这本书的作者和前夫在新闻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争吵, 你觉得谁说的才是真话呢?”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牵着孩子的手排队买书,满不耐烦地说,“我哪儿知道,我就晓得人家女儿是实打实考上哈佛的。”
说完便摆了摆手, 像是不乐意再接受采访了。
镜头移动, 从书店里喜气洋洋地抱着一叠书的男人面对采访一愣,结结巴巴地尬笑,“我……我不是打桩模子(黄牛), 我就是……亲戚比较多,帮忙带的……”
“谁说的真话?讲道理哦,人家一个男人在上海滩做生意不容易的, 这个女的做事情蛮狠的,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写到书里算什么啦!”
边上有女家长看不下去, 忍不住插嘴道, “他们做的是补课生意, 男的以前是单位里做的,女的才是老师, 这个补课生意怎么最后落到男人手里了?这女的肯定是忍无可忍才写书揭穿他的!”
一个牵着女儿手的母亲经过, 也挤到镜头里主动接受了采访, “我完整地看过这本书,我感觉这个妈妈很有学识和谈吐, 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了,既然想要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去联系那个哈佛女孩呢?孩子是不可能说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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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母亲,赵玉芝压根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文卿,她希望靠自己解决,不要让远赴美国求学的女儿分心。
可文州林始终就像一只苍蝇一样萦绕在周围,即便赵玉芝的声量更大,但她总是担心。
赵玉芝觉得自己被牵连不要紧,她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并不在乎别人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她唯独担心会连累文卿的前途。
甚至,她因此产生了退缩的想法,是不是应该和文州林和解,至少不要让无辜的文卿因此而站在风口浪尖。
另一边,文卿虽然是独自在异国求学,学校里也很少有华人,但她并非与整个世界隔绝,这件事情闹得不小。
电话里的赵玉芝吞吞吐吐,邮件里对这件事情也不愿意多谈,文卿在网上查了半天,原本都想去去波士顿的唐人街买华人报了,好在后来终于在中国新闻网找到了相关的内容。
她没有想到文州林竟然会倒打一耙,文卿立刻就想联系国内的媒体,可是因为她人在波士顿,联系起来多少有些不方便。
文卿便直接给赵玉芝发了邮件,让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那些记者或者媒体,找个时间回应一下文州林那边的污蔑。
可是赵玉芝过了很久才回邮件,先是说有时差不方便,又说怕泄露了她的联系方式后会打扰文卿学习。
赵玉芝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但文卿更希望能尽快让文州林付出应有的代价,鉴于赵女士不是很情愿,她暂时也没有办法。
恰在此时,小半个月过去,普劳德斯塔又从繁忙的工作里回到现实世界,通过短信发给了文卿慈善晚宴的地址和时间。
他们两人和纽约的地理关系类似于一个三角型,先去对方那里再去纽约会绕路,因此他届时还是会派私人飞机来接她。
对于这样的接送方式,文卿第一次可以说是不安和无措,第二次可谓是熟门熟路了,她带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豪华的私人飞机,而后顺着安排上了车,她透过窗外,看着外面的景色从一路的热闹繁华到了一栋栋清静豪华的联排别墅。
原本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看到路牌,文卿才突然意识到……
——这里是上东区,传闻纽约最富有者的居住地。
文卿以为这一次的慈善晚宴也只是小场面,可是当她跟着司机走上台阶,穿过内敛低调的走廊之后,房间里一排排挂在衣架上的高定礼裙和干练的造型师、化妆师等候在文卿的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愣在了原地。
普劳德斯塔依旧不在,文卿却被他们拉了过去,试衣服的试衣服,换造型的换造型,化妆的化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一般,怔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一个温婉柔和的中国姑娘变成熠熠生辉的闪耀明星。
她忍不住低下头,手指飞速且用力地在键盘上敲击,给普劳德斯塔发短信,“普劳德斯塔先生!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慈善晚宴!”
对方并没有及时回复,而文卿已经换上了一条很显身材的吊带碎钻连衣裙,脚上穿着同样夺目的细高跟鞋,细绳绑在脚踝上,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她看着镜子里闪闪发光的自己,不敢猜这一身究竟要多少钱。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条裙子是高定,穿在文卿的身上有些紧,她几乎不敢深呼吸,本就玲珑有致的好身材被勒得更加令人无法忽视。
慈善晚宴穿成这样真的好嘛?
抱着这样的疑惑,在稍作休息之后,穿着细高跟鞋和昂贵紧身高定的文卿便小心翼翼地下楼,准备坐上前往目的地的车。
一打开车门,文卿便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普劳德斯塔,他今天也穿得比上一次的学术会议要正式英俊得多,金色的头发被成熟地梳至脑后,挺拔的侧脸被光影勾勒,他原本漫不经心地靠坐在椅子上,而后微微转过头,与捂着胸口弯腰坐下的文卿四目相对。
“普劳德斯塔先生,您能跟我解释一下这场晚宴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文卿的声音又轻缓又纤细,在车里坐得笔直,她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把衣服挤坏。
他的眼睛此时因为光线的关系又变成了灰蓝,睫毛微弱的影子落在他的下眼睑,目光从文卿被线条勾勒过的精致脸庞缓缓下移,白皙的脖颈与线条和恰好到处的完美身材,普劳德斯塔没有回答文卿的问题,而是用喑哑的嗓音缓缓开口。
“Wen小姐,今晚的你很美。”
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即便再怎么美,说到底也不过是普劳德斯塔这个高贵身份的装饰品,毕竟文卿并非是这场晚宴的受邀者,充其量不过是‘他’的女伴和所有物罢了。
其实上一次的学术会议晚宴上文卿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不过,文卿又很快想到,普劳德斯塔这么做其实是冒着风险的,她仍然记得当时那些人看向自己这个亚裔时的诧异眼神,而她也确实得到了好处,毕竟这场慈善晚宴上会遇到对她有用的人脉。
想到这里,文卿放下了被凝视的不满,不禁笑着对他开口,“普劳德斯塔先生,今晚的您也很帅气。”
车辆行驶,两人没有再言语,这段路不太平,她紧紧地扶着门边的扶手,思绪却不知道怎么的回到了半个月前在停车场里发生的事情。
而之后的半个月,他们又因为忙碌或者别的原因,不仅没有交流,甚至都没有见面。
“这段时间你也很忙吗?”
文卿转过头,柔弱无骨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普劳德斯塔的腿上缓缓上移。普劳德斯塔垂下眼眸,伸出手握住了文卿的手,修长却又有些粗糙的手章覆盖在文卿的手背上,而后反过来将她的手攥在手心,“别闹了。”
她耸了耸肩膀,“那你等会儿得扶一下我,我穿着高跟鞋不太会走路。”
“好。”
很快,事实告诉文卿,穿成这样的她并非是这场慈善晚宴中的异类,几乎每个出席的男女都打扮得非常精致漂亮,晚宴场地外面还铺了长长的红毯,甚至还有记者在外面蹲守拍照。
文卿收回视线,恰在此时,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普劳德斯塔率先打开车门,他一边整理着外套一边绕到文卿那一边,为她开门并扶她下车。
文卿原本在车内还表现得有些不安,但下了车之后,她身姿笔挺地站在了普劳德斯塔的身侧,低下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挽着他的手臂,落落大方地跟着他往里走。
她绝对不允许被那些媒体拍到自己不自信不美观的样子,即便或许都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亚裔女孩。
“咔嚓——”
“咔嚓——”
闪光灯伴随着照相机的快门声不停闪烁着,文卿垂下眼眸,脸上却挂着她以前练习了很久的完美假笑。
“普劳德斯塔先生,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晚宴?”
她依偎在男人的身旁,小声地开口询问。
普劳德斯塔轻笑着停下脚步,伸出手帮她捋了捋黏在了嘴唇上的黑色头发,“所谓的上流和名流为了炫耀自己的某种途径罢了……”
听到这里,文卿忍不住轻笑,“我明白了,我记得您当时在马场时曾答应过我,要让我这个毫无根基的亚裔女孩被世人看见并信仰,您确实在遵守您当时的承诺,选择将我当做您在这场晚宴的炫耀品,我很感激。”
“你确实有让我炫耀的资本。”
红毯上,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站在娇小美丽的亚裔女孩面前,温柔地伸出手捋过对方脸上的头发,然后轻抚她的脸庞。
这一幕引得了很多人的瞩目。
谁实话,当地的媒体并不一定认识参与这场慈善晚宴的所有人,但这里是纽约,是华尔街所在的金融中心,和华盛顿DC不同,年轻的普劳德斯塔家族继承人虽然形式低调,对于纽约的娱乐媒体而言还是有一些名气的,只不过过去碍于对方的要求,没人敢将对方的信息宣扬出来,而这一次对方以法学教授的身份携女伴前往,终于给了一些嗅觉灵敏的记者拍照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究竟是谁,但记者还是将对方一起拍摄了下来。
女孩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镜头,也因此阴差阳错地露出了她漂亮的正脸。
画面定格。
*
照片传到国内,即便大洋彼岸的人们对于慈善晚宴一点儿都不在乎,但因为有国内的媒体关注,事态迅速发酵,这无疑是给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的闹剧浇上热油。
人们发现,这本书的主角,哈佛大学的学生文卿,在照片里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像明星一样和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只有国内顶级女演员才能出现的纽约慈善晚宴上。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晚风将她的头发散开,漆黑明亮的眼神注视着镜头,身上的碎钻礼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材,与书本封面上印的那个温婉柔和的女孩判若两人,让人似乎看到了她藏在眼神里的锋芒。
可是各种各样的声音也浮现出来。
“她在美国究竟有没有好好读书,怎么穿成这样和外国男人在一起?”
“我看她就是去美国钓凯子的!”
“……”
随着讨论越来越热烈,有人甚至将目光放在了和文卿一起出现的男人身上。
只不过,普劳德斯塔的身份太过低调,他们查了半天,最后只查到了他是耶鲁大学最年轻的法学教授,曾经毕业于哈佛法学院,和文卿有一定的交集。
“他们是在哈佛认识的吧……这小姑娘还挺有眼光的,对方这么年轻就是耶鲁大学教授了,两个人肯定都是那种追求向上的人。”
“去参加个晚宴就是不认真读书了?我查了一下,晚宴是周末进行的,又不会影响学习。”
“只有我觉得两个人站在一起很顺眼吗?”
不过,网络上的讨论还是非常有限的,更多的话语权还是掌握在新闻媒体手中,他们的评价甚至可以左右大众的看法。
作为国内有名的娱乐八卦节目《娱乐在线》也将这几张照片作为专题系列,从大卖的《从单亲家庭到哈佛女孩》这本书讲起,再到父母争执的闹剧,最后再到文卿和美国耶鲁大学的法学教授共同出席慈善晚宴仔仔细细地介绍了整件事情。
最后,画面定格在普劳德斯塔为文卿捋头发的照片上,女主持人脸上露出会心一笑,给这张照片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赵玉芝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女儿,她转过头看了在厨房里忙碌的程繁青,然后拿出手机,悄悄地跑到阳台给女儿打去了电话。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文州林之间的闹剧竟然突然被文卿远在美国的恋情给压过一头,但问题的关键是,她从来没有听过文卿提起过恋爱的事情。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终于被接通。
“喂……妈?”
文卿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慵懒嘶哑,有点像是刚睡醒,可现在国内是早上,波士顿应该还没到入睡的时间才对。
赵玉芝不是不接受女儿谈恋爱,只不过美国那些人都很开放,她更害怕女儿受伤害。
“卿卿,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照片了,你……你恋爱啦?”
“……”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赵玉芝听到文卿用英语娇嗔妩媚地和别人说‘别闹了,停下,那是我妈’。
赵玉芝觉得更不好了。
文卿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而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只是还是难掩虚弱。
“照片都传到国内了吗?嗯……其实也算不上恋爱。妈,您是教英语的,应该能明白的,对吧?”
赵玉芝教的只是语言,她对于国外地那些风气不了解也不赞同,她气得忍不住大声喊道,“我不明白!”
“您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我和他也不可能真的在一起,各取所需罢了。”
第035章 .进展
文卿不知道她在国内竟然会和普劳德斯塔一起被叫做‘金童玉女’, 说实话,‘金童’倒是真的,普劳德斯塔一头金发, 背靠顶级老钱家族,拥有一切常人无法想象的东西。
但文卿一无所有, 她没有家族的荫蔽,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之所以在电话里和赵玉芝这么说,何尝不是对她自己的忠告呢?
不过还好,文卿很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挂掉电话, 她靠在普劳德斯塔的怀里, 看着刚刚因为拿手机而从包包里带出来的名片,上面写着……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麻省理工博士生导师——爱德华·罗斯博士。
对她而言,这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 她鬼使神差般地仰起头,将名片举到面前,缓缓地将它贴在嘴唇上。
脸上的妆因为喜悦和急切甚至直到周日晚上都没来得及卸, 他们在普劳德斯塔在上东区的独栋别墅断断续续做了两天,也因此,此刻还没完全掉完色的红唇在白皙的名片上留下了一个足够明晰的吻痕。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两天, 文卿依旧为此而激动不已, 因为在那场慈善晚宴上, 分子生物领域当之无愧的先行者爱德华·罗斯博士竟耐心地跟她交谈,他问了文卿在哈佛的成绩, 并且欣然答应可以给她介绍一个暑期的科研项目。
“这么高兴吗?”
普劳德斯塔起身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的双手交叠, 露出鼓囊囊的手臂肌肉,靠在桌旁一边喝水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
文卿觉得此时的自己看上去肯定就像是个花了妆的疯婆子, 但她根本不在乎,而是朝对方扬了扬手里的名片,“那可是美国科学院院士、麻省理工博士生导师……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参加他介绍的项目!”
“当然,我最要感谢的就是我的普劳德斯塔先生,因为您,我才有这个机会。”
她看向普劳德斯塔手里的水杯,而后不着片缕地从床上跳下来,轻快地就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喝,清澈的水珠一不小心从嘴角溢出,顺着白皙的脖颈缓缓淌下,穿过重峦叠嶂的峡谷后才逐渐干涸。
抬起头的间隙,她含糊不清地说,“我爱你!”
察觉到普劳德斯塔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文卿又立刻补充,“当然,不是那种爱……我想您应该能明白?”
文卿显然很渴,普劳德斯塔嗤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递给了她,“就像你爱这张名片,是吗?”
她捧着手里的水杯,嘴里含着水鼓囊囊的,先是点了点头,见对方好像并不怎么高兴,又果断地摇了摇头。
“明天上午有课吗?”
文卿将嘴里的水咽了下去,“十点,但我想提前去跟教授回报自己的学习进展。我不明白为什么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在教授面前表现自己,但我把这称为期末能获得好成绩的秘诀之一。”
普劳德斯塔不置可否,“看来哈佛的学习氛围并没有耶鲁浓重,耶鲁法学院的女生非常喜欢向教授讨教问题。”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看来普劳德斯塔教授真的非常受欢迎,可是他们又不是真的出于爱情而交往的情侣,文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立场说话,便转移话题,“明早回波士顿就太赶了,现在差不多就该走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呀?”
“什么时候都方便。”
“……好。”
文卿走到浴室,给自己卸了妆然后又洗了个澡,她换上了普通的常服,
走的时候,她看向普劳德斯塔,他露出强壮紧致的上半身,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纽约更加繁华的夜景,不知道为什么,杯中的白开水竟被他喝出威士忌的感觉。
她又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有些不合适,就像是过河拆桥一样,想到这里,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他,脸颊靠在他结实的背部肌肉上,“最近我比较忙,等……等到……”
文卿算了算,寒假她要回国解决文州林的事情,暑假她要去参加实习项目,周末他们之间隔着三个小时的车程,那么,又该是谁去找谁呢?
……好像还真的没什么时间见面。
普劳德斯塔伸出手将文卿拉到身前,修长的手指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鼻梁,“等我们都有空了再说吧,我已经跟司机和机组人员联系过了,你该走了。”
她莫名产生了一种被驱逐的感觉,又觉得有些不爽,“好吧……好吧,下次再见,亲爱的普劳德斯塔教授。”
嘴上这么说,手却在即将离开时隔着Calvin Klein用力地揉了揉,和布料里勤劳坚韧的小普劳德斯塔也热切地告了个别,看到对方转过身用喑哑的嗓音咬牙喊着文卿的名字,她却忍不住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而后拿上了自己的东西迅速溜之大吉。
*
之后的日子就有些平平无奇,文卿和普劳德斯塔中间又见了两次,而后圣诞便再度如期而至。
这段时间以来,赵玉芝代替文州林陆陆续续地给她汇款,说是赚了不少稿费,文卿在邮件里说了她有奖学金,不缺钱,但她还是不依不饶。
因此,文卿今年这个寒假也是必回不可,即便别的做不了什么,但她至少应该就之前和文州林的那场闹剧做出选择,让所有人知道她是站在赵玉芝这一边的。
文卿还是自己花钱买了经济舱的机票,但值机的时候又‘好运气’地升成了头等舱。
又是二十多个小时过去,这一次到达机场后,文卿停留了一会儿,她从口袋里掏出纸条,上面写着赵玉芝给她发来的新地址,然后领着行李箱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和以前见过的那些一样都是爱侃侃而谈的,只不过这一次,对方透过后视镜左看右看,突然冒出来一句,“小姑娘,你长得老像那个哈佛女孩的,你叫啥名字呀?”
文卿一愣,良久才连忙摆了摆手,“我姓赵,不是什么哈佛女孩。”
“……哦哦,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她虽然有所预料,但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家乡竟然能成为人人都认识的‘明星’,不禁有些不安地蜷缩在座位边上,转头看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等拖着行李箱到了地址所在的小区,文卿又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地方。
小区很新,绿化与植被不少,楼层很高但有电梯,和文卿以前住的老破小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
她按了门禁,然后拖着行李箱上楼,电梯门一打开就见到等候在门口的赵玉芝和一个陌生男人。
“卿卿!快、快进来……”
陌生男人笑着帮文卿拿过了行李箱,但见到她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赵玉芝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这是你程叔叔,是出版社的主编,也是他一直帮我忙前忙后。”
“程叔叔好。”
文卿和对方打了声招呼,程繁青刚把行李放下,立刻扶了扶眼镜,然后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文卿是吧……快进来坐!”
到底不是自己家,怎么能真的不用客气呢?
但文卿并没有表现出来,再加上她早就听赵玉芝提及过对方,对对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卿卿,你程叔叔帮你整理出来了一个小房间,你寒假期间就睡这里好了。”
“不用了吗,我回来一趟还要麻烦你们,其实外面住酒店也挺好的。”
“傻丫头,住外面酒店既不干净又不安全,你就在这里住着吧,你程叔叔不介意的。”
“是呀,文卿。就住这里吧,我家有空房间,不要紧的。”
这里的房子不小,三室两厅,装修得也很好,文卿能看得出来程繁青对赵玉芝确实很好,基本都有求必应的,但文卿还是觉得,既然赵玉芝手里有足够的稿费,为什么不在上海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呢?
上海现在市中心的房价一平从三千到八千不等,虽然不便宜,但好歹不用再靠男人,赵玉芝能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至少不会像上一次一样重蹈覆辙了。
不过文卿肯定不会在程繁青在的时候这么说的。
文卿这一次依旧只打算呆两个礼拜的时间,这两个礼拜要做的事情不少,文卿一方面找时间在私底下劝赵玉芝买房,另一方面则是想要联系媒体,还原当年的真相。
但这两件事都要经过赵玉芝的同意。
赵玉芝觉得这笔钱没必要买房,而是想要给文卿都陆陆续续汇过去,她印象中的美国就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纯靠文卿自己一个小姑娘就好像是活不下去一样。
至于和文州林的唇枪舌战,赵玉芝又觉得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再重新拉回大众视野,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不是说程叔叔不好,只是万一……万一你们吵架了,你还有地方可以去。如果你们关系一直很好的话,房子还可以租出去赚钱,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文卿好说歹说,强调自己有奖学金,甚至还告诉她自己账户里的余额,最终还是说动了固执的赵玉芝买房。
但后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文州林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我们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又不是老师出身,以前还总是炫耀式地把儿子印在教辅书上,明眼人都明白的。所以他现在的生意一落千丈,都没什么人去了。”
听赵玉芝这么说,文卿也只好作罢。
要是把文州林逼得太狠,他要么狗急跳墙,做出疯狂的举动;要么就给他机会叫他做了弱者,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那些舆论就要反过来来攻击文卿和赵玉芝了。
不过,她心里其实还藏着第三件事情,犹豫了很久,因为无法亲自出面惩罚文州林而最终下了决心。
——文卿想要改名。
其实当赵玉芝和文州林离婚的时候她就想改了,只是因为她们住的房子写的是文州林的名字,她的学费和生活费也需要他,所以她一直没有开口提起这个想法。
赵玉芝听了之后很是惊讶,“你要怎么改?”
“嗯……改成赵卿?”
说着,文卿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实在的,快二十年的人生都是这个名字,突然改姓,她还挺不习惯的。
“啊?你要跟我姓呀?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哪有跟妈姓的,说出去多难听,而且改名字太麻烦了。”
文卿却有些不高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是你生的,不跟你姓姓什么?”
赵玉芝没有立刻答应,她沉默了好久,然后才突然说,“赵是你外公的姓氏,我记得你太外婆好像姓闻,你以后还要在美国继续读书的,生物专业最起码得再读个研,如果改成闻,你的同学和老师听了也不会觉得奇怪,你说怎么样?”
文卿没有想到赵玉芝不仅同意,还很机智地想到了这个主意,她真的觉得挺好,第二天便和赵玉芝兴冲冲地去了派出所。
“你就是那个哈佛女孩文卿?”
她在派出所里也被认出来了,只是警察叔叔很抱歉地告诉她,改名字这件事情很是繁琐,要跑很多地方,文卿还有一个礼拜就要飞回波士顿读书了,时间上来不及,便只能暂且作罢。
剩下的时间,文卿和赵玉芝在家里聊聊天,在房产中介看看房,陪她出门逛逛街,两个礼拜就已经过得差不多了。
飞回波士顿的前一晚,赵玉芝和文卿挤在一张小床上睡,她轻轻地拉着文卿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耶鲁大学也是特别好的学校,那个照片里的男孩子这么年轻就是教授,长得还好看……所以,你要是在美国恋爱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这几个月过去,赵玉芝也想明白了,文卿喜欢是她的事情,别因为妈妈不同意,而故意赌气这么说,白白浪费一段好姻缘。
文卿不明白究竟该怎么和赵玉芝解释这件事情,尽管对方到最后总是会支持她的想法,但赵玉芝骨子里还是保守,以为只要在一起了就一定会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
可是,文卿心里很清楚,以普劳德斯塔这样的顶级家世,他的妻子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亚裔面孔,这一点在两场晚宴上那些人或是意味深长或是惊讶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了。
“妈,别想那么多……我才二十岁,学习和事业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结婚什么的还太远了。”
“反正,这个男孩子妈妈现在觉得挺好的,至少配得上你。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跟人家好好试试看。”
听到赵玉芝正儿八经地说普劳德斯塔配得上自己,文卿又止不住地笑,“确实,那可太配得上了,他家还有很大的马场,连里面的马说不定都配得上我呢!”
“别乱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文州林有钱了之后不就和那女的过挺好的吗?”
文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妈妈。”
“嗯?”
“其实我在哈佛一直在努力地创造机会、抓住机会,可能别人根本看不上我的手段,但我想让那些美国人知道,其实像我这样的中国人不比任何人差。”
“……”
“我以后会有很厉害的成就,也会有我自己的豪宅和马场……”
赵玉芝垂下眼眸,没有评价,只是忍不住轻声叹息,“可是,你这样多累啊。”
*
时间差不多了,文卿在机场与赵玉芝和程繁青告别。
分别之时,她先是感谢了程繁青对她和母亲的照顾。
程繁青是个标准的上海男人,有很多人认为上海男人斤斤计较、娘娘腔,但在程叔叔的身上,文卿更多地看到了对方的细腻体贴、儒雅随和,至少她会对包家务和会下厨的男人很有好感。
也因此,文卿在刚回来时的那些不自在在两个礼拜之后淡化了不少。
但这不代表文卿真的放心将母亲交给对方,于是在和母亲相拥时,她还是没忍住,悄悄地在赵玉芝耳边强调一定要在市中心买个看得见黄浦江的大房子,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手,拖着行李走进了安检。
和去年不同的是,文卿回程时也被升成了头等舱。
如果说回家是一种自然而然地放松,那么文卿回到波士顿就像是回到了战场,一刻都停不了。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大二的春季学期,除了要保持优秀的成绩以外,文卿还要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暑期实习项目。
姐妹会这边,资源确实不比兄弟会(俱乐部),除了一些和八大终极俱乐部的联谊活动以外,就是提供资金、以及未来求职时可以争取到那些大小姐家族企业的内推机会。
文卿觉得没意思,但还是继续参加了这些无聊的活动,毕竟她得给自己一个保底,普劳德斯塔结婚的可能性是随着年纪一天天渐长的,他和她随时都有可能分手,文卿希望能避免人财两空的下场。
至于坡斯廉俱乐部,两年时间有更新了两拨新的成员,好几个熟面孔即将毕业,其中也包括李查德·亚当斯和布里格姆。
自从那次接吻时间以来,文卿就再也没有见过布里格姆了,不是说他整个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他依旧活跃在橄榄球场上,只是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交集,随后她就听凡妮莎好似在不经意间提到,他被李查德惩罚了,但具体是什么惩罚,凡妮莎也不知道。
不过,这段时间文卿因为凡妮莎的关系多少还会和李查德见到,但也仅仅只是见到,李查德·亚当斯和过去一样用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意义不明地注视着她。
那种笑很像是一条毒蛇正在暗中窥伺时发出的“嘶嘶——”声,阴暗且如芒在背,等待着猎物最狼狈的时候出手。
可是那一天始终没有到来。
……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文卿在大三的尾声就已经准备起了研究生的申请,她有些犹豫是哈佛还是麻省理工,这两所学校的生物相关专业都非常厉害,反正她最后全都申请了。
恰好在准备的时候,文卿发现她大二暑期实习项目的导师在大名鼎鼎的《Cell》上发了论文,导师并非是爱德华·罗斯博士,而是他在麻省理工的同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卿是三作,但对于她这个本科生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文卿甚至兴奋地一晚上没睡觉。
大三暑期除了准备申请研究生,文卿又靠自己争取到了大三给他们教分子生物学的布郎教授的研究项目。
即便到大四开学,文卿学业都没有完全忙完,还得抽空去实验室,好在实验室就在哈佛,她不需要在路上奔波。
好不容易等实验项目彻底结束,文卿又开始马不停蹄准备申请研究生的资料,等待几所学校的面试邀请。
忙碌的文卿在这半年的时间几乎都没怎么和普莱德斯塔见面,即便有,每次也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不过他们在这几年时间里面已经培养出了充分的默契,他在此过程中已经充分地了解文卿身体的各个部分,而文卿也知道怎样让他快乐。
面试的等待期间,她反而有了一些空隙时间,加上多少也有些想他……的身体,文卿便主动给对方发消息。
‘这几天我应该都有空,想见你了,教授先生。’
文卿本以为普劳德斯塔要像以前一样过很久才回复消息,可这一次,他却回得很及时。
几分钟后,文卿的手机就响了,拿起手机看向屏幕。
‘正好,我也有要事要找你,我们就在波士顿的别墅见吧。From Proudstar。’
莫名地,看到他在短信里的语气,文卿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总觉得或许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036章 .提议
文卿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的大四春季学期已经开学,开学是大家最忙的时候,照理说普劳德斯塔应该在纽黑文教书, 怎么会有时间特意来波士顿找她?
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太好的念头,这也是她无数次设想过的问题。
她不得不承认, 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很厉害,文卿的优秀并没有那么的显眼,再加上她在别人眼中‘模范少数族裔’这个文卿并不怎么喜欢的被规训者身份,使得好的机会几乎与她这样的优秀亚裔无缘。
普劳德斯塔的存在让文卿在校园里的境遇比最开始的透明人要好上了无数倍, 更重要的是, 他实打实地给文卿直接或间接地提供了很多难能可贵的机会。
无论如何,文卿肯定是不希望这一天这么快到来的。
可是事情尚未发生,她不喜欢杞人忧天, 并不一定就是文卿想的那样,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或许普劳德斯塔找她是为了一件好事也说不一定。
更何况, 文卿后来终于搞清楚了普劳德斯塔的年龄,他确实没有她以前以为的那么老,他们之间差六岁, 他现在不过二十八岁, 印象中的美国人应该也不会这么早结婚。
抱着这样的想法, 文卿稍稍放松下来,独自一人前往了普劳德斯塔的别墅。
上一次来还是半年前的暑假, 她抽空过来和过假期的普劳德斯塔见面, 做完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又匆匆赶去实验室, 还好他手下留情,不然文卿肯定吃不消。
说起来这里对文卿也挺有意义, 她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和坡斯廉俱乐部的成员们扯上关系,后来坡斯廉的派对再也没有在这里开过,这里反而成为了文卿和普劳德斯塔见面的常见场所。
走进庭院,远远地就能看到氤氲着热气的游泳池,或许是察觉到脚步声,原本水下影影绰绰的轮廓从水中浮现,水珠立即顺着金发男人的头发、眉眼和身体滑落下来,强壮且布满蓬勃肌肉的上半身从水面露了出来。
此时仍是三月,即便游泳池的水是热的,在这个时节游泳,文卿是没有勇气这么做的。
但即便心里这么想,她将包随手放在一边,还是走到了游泳池边缘,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抱膝蹲下,然后笑意盈盈地开口,“亲爱的教授先生,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普劳德斯塔神色平静地朝文卿稍稍游了过来,他们两人一个小心地蹲在岸边,一个半浮在水面上,双手放松地趴在岸边,微微抬起精致的下颌,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出灰蓝的眼眸,彼此之间仅仅相距十公分。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文卿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深邃迷人的眼眸仿佛闪烁着蓝色的幽光,仿佛是完全不输于她的野心之光,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终究还是没有回答文卿的问题,而是用磁沉悦耳的嗓音开口询问,“手机放在包里了是吗?”
文卿没明白过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怎么——啊!!”
话音未落,男人目光灼灼,粗糙修长的手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文卿没能反应过来,而后就感受到一股向前的力由此传递过来,她整个人立刻失去重心,无力反抗地向前倒去。
“噗通!!”
幽暗的蓝色泳池中,温热的水花瞬间扑打在她的脸上,文卿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双眼,无形的液体瞬间涌没了她,但一具强壮且熟悉的身体同样接住了她,文卿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只是他们也因为共生而跟着一起下沉。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普劳德斯塔英俊的脸庞在水的折射下变得有些陌生和悠远,却也更加深邃立体了,他的金发顺着水流四散开来,光线斑驳闪烁,如同神话中高高在上的神祇,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下降的速度因为水的浮力而放缓,但即便如此,文卿也能感觉到肺部的空气正在消耗,她的口鼻处冒出少量的气泡,耳边的声音变得都朦胧幽深……
其实,文卿并不会游泳。
她对于夏天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游泳池与烈日,拉扯她长大的外公外婆身体不好,小时候的她就喜欢咬着根盐水棒冰在邻居和蝉鸣的绿荫下乱窜,大了一些就喜欢骑自行车体会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被赵玉芝接回去后,唯一的爱好就剩下学习了,总之没一样与水有关。
因此在那一刻,并不会水的文卿如同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攀上他的身体,而几乎就在同时,神祇的薄唇冰冷地落下,那并非像以往那样浅尝辄止、蜻蜓点水,他很清楚他们究竟在何处契合,因而双臂用力地抱着她在水中缓缓上升,但普劳德斯塔并不停歇,他先是用唇瓣纠缠轻吮而后便是愈发过分,最后几乎狠戾到要彻底吞噬掉她胸肺中仅有的呼吸只剩下他身上几乎淡不可闻的北国雪松味才罢休。
她恍惚地以为自己仿佛仍在海底挣扎逃亡,直到她几乎无法呼吸,下意识喘息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普劳德斯塔与她已经浮在了游泳池的水面上,他们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所以文卿非常清楚他的意图,随着泳池水流的起伏它们若有若无地轻轻触碰,她此时毫无抵抗之力而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轻轻地阖上眼睛。
普劳德斯塔曾经说他不喜欢亲吻,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像这样吻她,远比那一次他生气的时候还要凶恶。也因此,文卿的呼吸始终无法平息,她有些喘和咳,他们共同在庞大的泳池漫无目的地漂流,文卿忍不住轻声地开口询问,“究竟是什么事呀?”
但他和以往一样在关键问题上少言寡语,这一次面对她的追问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他那胸口的肌肉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普劳德斯塔伸出手缓缓地剥开她,暗蓝的眸光深沉似乎想要与她毫无芥蒂地触碰。其实文卿知道他并不是想要立刻就来,但日子不对,即便只是这样也会有小概率产生非常糟糕的结果,于是她挑起眉,笑着伸手挡住了他,“那个呢?”
普劳德斯塔无奈地亲了亲她圆润可爱的鼻尖,随即停了下来。他双手很大,正好握住了文卿的腰,在带她游到岸边后并将她轻而易举地放到了岸上。
而后他的身体稍稍偏移,双臂撑在游泳池边上,手臂肌肉微微鼓起,普劳德斯塔弓起如同野兽一般的脊背,就这样也跟着快速上了岸。随即,他朝刚刚站起身的文卿弯下腰,将她一把拦腰抱起,湿漉漉的水顺着普劳德斯塔的身体落下,濡湿了他走过的石板,最后又濡湿了别墅的木质地板。
好久没有见面了,文卿以为他们可能会在普劳德斯塔结婚之前先对彼此厌烦,可事实却好像恰恰相反,她与他好像永不餍足,每一次想要的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多。此时此刻,普劳德斯塔身上的布料早已紧绷到极限并投射出了一道令人不敢想象的阴影,但他并不急躁也没有直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何况随着见面愈发减少,即便文卿也同样喜欢这样,但每一次她还是会很辛苦,好在普劳德斯塔也很清楚这一点,总是会像他们最开始尝试时那样伸以援手帮助她。
她本以为落水后的自己会觉得冷,但普劳德斯塔不知何时在房间里已经点燃了壁炉,烈火随着燃烧而劈啪作响,赤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间房间,或许是怕着凉,他为文卿和自己都披上了一件做工很精细的定制衬衫,他额头上依旧湿哒哒的金发还滴着水,水珠的落点总是未知,但每一次落下的时候文卿都会因为凉意而下意识地绞,而更烦人的是普劳德斯塔身上的衬衫,每一次衬衫的衣摆都会碍事地在他们中间晃,扫得文卿总觉得那双展开的蝴蝶翅膀的根部痒得要命,最后她只好将他身上的衣摆抓成团攥在手心里。
普劳德斯塔已经一连拆了三四个,看他还要再拆,文卿连忙伸手阻止,以往他都还挺自律克制的,可这一次他却着实有些不对劲,她并没有成功,甚至连世界都要被颠覆,被抛起腾空的她好像失去重心反而不断地重重坠入深渊,直到她作势要咬它才终于低下了始终高傲的头颅。
“——我猜这是一件好事,对吗?”
她忍不住用纤细嘶哑的气声开口询问。
“算是吧。”
文卿听了,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心中却忍不住冷笑,“那么,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吗?”
普劳德斯塔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怎么解释,然后才缓慢地说,“我觉得这要取决于你会如何看待它,但我觉得,对你来说没有理由是一件坏事。”
听到他这么说,文卿紧绷着的弦稍稍放松下来,然后继续追问,“所以……?”
“我的工作发生了一个比较大的调动。”
文卿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调、调动?你还能怎么调动?你……难不成要做校长了?”
普劳德斯塔垂眸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双手将文卿更用力地抱在怀里,他的胸膛因为说话而跟着一起震动。
“不,是弗吉尼亚州的副总检察长。这个职位也可以被叫做副司法部长,当然,后者这种说法会更常被听到。”
“……?!”
文卿整个人都愣在了他的怀里,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用一种试探且小心的语气问,“一整个州的?”
“是的。”
“……”
她又沉默了,气氛一时间变得沉寂静谧,连带着刚刚还在轻笑的普劳德斯塔也突然沉默了。
其实,文卿有想过他的野心肯定不至于现在的耶鲁法学教授,可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疯狂。毕竟他的语气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副司法部长,更像是最近风靡全球的小说,《哈利波特》系列中的魔法部长一样荒诞和随意。
文卿突然觉得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而后忍不住僵硬地开了一个玩笑,“哈!哈!哈!其实也……挺好的,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这么位置,你以后是不是还能当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
然而,说到这里,文卿却突然闭嘴了,她用力地抿起泛白的嘴唇,那个词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猛得意识到自己说的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几乎在同时,文卿慌乱而无措地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而后用一种十分复杂且震惊的眼神看着他,也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普劳德斯塔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她忍不住低声咒骂,“该死的!”
“——Qing。”
他再度喊着文卿的名字,但又很快被文卿打断了。
“我明白的,当然!尊敬的普劳德斯塔先生!我完全理解这件事,而且我们以前也说好了的……所以,我们是时候分手了,毕竟在别人眼里,我的身份配不上你,对吗?”
文卿觉得自己的语言有些破碎,只能用手胡乱地比了比他和自己,但这并非是出于感情上的不甘,也并非是阴阳怪气,反而更像是茫然和慌乱。原谅她,刚刚才消耗了大量体力又经历了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遇到现在这种疯狂的情况她其实已经表现得非常不错了。
“你过去确实这么说过。”
普劳德斯塔轻声叹气,原本垂下的眼眸抬起,那双灰蓝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用另一种形式继续现在的关系。”
“你觉得呢?”
第037章 .回答
“我不明白。”
此时的文卿已经迅速从刚刚的惊讶中平静了下来。
倘若分手这件事情注定会发生, 那么她现在想的便是从中尽可能地得到一些补偿,文卿过去其实已经在心里将这个情况排练过无数遍,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让自己足够体面地与对方告别。
但普劳德斯塔的话令她下意识地感到不安,即便她并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另一种形式继续现在的关系。”
普劳德斯塔微微撑起身体, 而后干脆坐了起来,他抬起手试图抚摸文卿漆黑的脑袋,但却被她侧头避开了。
面对文卿警惕的眼神,他状似毫不在意地收回手, 开口道, “Qing,你不用这样看我,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想,等你彻底搞清楚情况之后,你会明白的。”
“这对于你而言或许有些不公平, 但整个世界就是如此运转,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能拥有比现在更多的东西,在任何方面。”
文卿真的有些讨厌普劳德斯塔半遮半掩的说话方式, 或许这就是那些老钱们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喜欢把话说在前面, 其实有时候那确实挺有魅力,尤其是普劳德斯塔有着一口优雅的上东区口音, 确实非常迷人。
但像这种时候, 他的迷人就让人感到烦躁了。
“尊敬的副部长先生。”
文卿叹了一口气, 她双手抱腿往外侧挪了挪,动作更显疏离, 嘴里对他的称呼也换了,“我只是想要一个直接清晰的答案,请问您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想产生任何不该有的误会。”
普劳德斯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平静地开口,“Qing,二十多岁的白人男性与一个亚裔女孩交往可以被认为是年少轻狂,但在参与这场游戏之后,就有些不合适了。”
“这并非是出自我个人的观点,我想你作为一个亚裔女孩应该也明白,对吗?”
“所以……我的未婚妻最好得是个白人女孩,其中,卡梅隆家族因为信息灵通而提前掌握了消息,找上了我。我其实并没有那么迫切地需要他们,但他们所在的领域对我而言也有那么点用处。你应该也认识她,就是伊丽莎白·卡梅隆。”
“……”
文卿皱起眉头,她第一反应是完全不记得这个名字,努力地在脑海中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那是布里格姆的前女友,当时他们的虚假恋爱结束后,他找来试探文卿的女孩莉兹·卡梅隆的全名就是伊丽莎白。
她隐约记得那个女孩是传媒大亨的孙女。
——难怪。
文卿毫无波澜地想。
“我和他们白天已经见过面,就若干问题达成了约定,我们未来会签署财产协议,彼此之间并不需要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但是……我们应该会去试管一到两个孩子。”
“……”
她闭上眼睛,联想到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普劳德斯塔按着她的小腹暗示她别做不该做的事情……这样明显而强烈的对比,让文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卿最后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嗤笑着重复道,“太疯狂了……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只是突然,联想到普劳德斯塔之前所说的话,文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猛得睁开了那双漆黑又锐利的双眸,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之前那句话的意思是,你想要和莉兹·卡梅隆明面上维持夫妻关系的同时,和我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
普劳德斯塔看着她的表情,而后垂下眼眸,“这只是个交易,我不会和她有除了正式场合以外的任何接触,而她似乎也还对布里格姆念念不忘,应该对我并不感兴趣。”
“但……你是想要我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除了见不得光以外,你能得到远比伊丽莎白·卡梅隆多的东西。”
“就比如,你没有必要像刚刚那样小心谨慎,我们完全可以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它可以从普劳德斯塔家族里多个上亿美元的信托中获益。要知道,普劳德斯塔的后代珍贵且稀少,倘若它身上的亚裔特征不那么明显,未来它甚至可以继承到更多。”
“——除了见不得光?”
“除了见不得光。”
“……呵。”
文卿笑了,她将自己藏在阴影里,第一次用这样的角度来观察眼前的男人,她知道对方是天之骄子、高傲至极,手中的财富和权力令她根本无法想象,但过去了三年多的时间,明明总是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他们彼此之间却好像仍是陌生人。
其实,文卿相信,普劳德斯塔的条件可能算是那群伪君子中能给出最高价格的人了,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许可能是因为他还挺喜欢文卿在此过程中提供的服务的。
可是,她并不引以为豪,只感受到了屈辱。
她再度深呼吸,而后用一种努力克制的平静表情缓缓开口,“普劳德斯塔先生,这样的条件听上去非常的优渥且充满吸引力,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您说对吗?”
普劳德斯塔金色的睫毛长长的坠落,声音喑哑轻缓,“但你想说,你不一样?”
他摇了摇头,认真且缓慢朝她低下头,“Wen小姐,我必须得强调,你的人生中永远不会再像今天一样有这样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阶层的机会了。”
“那么,倘若我拒绝了您的‘好意’,您会因为我‘无知’的选择而报复我吗?”
普劳德斯塔稍稍偏过脑袋,他隽秀立体的眉头皱起,看上去像是没有想到文卿会这么问……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没想到她还有拒绝这个可能性。
“我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可即便她听到普劳德斯塔这么说,文卿却依旧没有感到些许开心与喜悦。
她依旧沉默地看着普劳德斯塔英俊的脸庞和掩埋在深邃眼窝中的灰蓝眼眸,完全没有想到上一秒他们之间在做如此亲密的事情,而下一秒他们竟要在床上讨论如此荒诞的状况。
可是文卿也恰恰因此,再度看清了一向绅士优雅的他身上无可救药的傲慢和自恃清高。
他们之间确实截然不同,存在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么抱歉,普劳德斯塔先生,恕我不愿答应。”
说着,文卿艰难地下床,蹲下身试图寻找她的衣服,可衣服并不全都在这间房间,还有一些应该还在泳池里顺着水流漫无目的地漂。
要是以前,她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女佣届时会将清洗过的衣服交给她,她要是赶时间,也可以从普劳德斯塔别墅的衣柜里备着的女士服装里挑一件新的。
可是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文卿现在只想要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Wen小姐!”
普劳德斯塔显然不敢相信她的选择,他一向毫无波澜的低沉嗓音被稍稍拔高,他起身质问她,“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文卿停下寻找衣服的动作,她抬起头,站起身,“普劳德斯塔先生,理由很简单。”
“我,文卿。从来都不可能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这对于我而言是耻辱,我只可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让众人认同甚至仰视我的成就……”
普劳德斯塔跟着笑了,但那是一种隐匿着怒意的笑,他如同雕塑般完美无缺的脸和身体缓缓朝娇小的文卿逼近,那双昏暗中染上壁炉赤红火光的灰蓝眼眸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并没有限制你在你的领域里探索,你依旧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甚至我还能给你提供更多的便利,半个世界都会为你敞开方便之门。所以Qing……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差劲的理由,我并不接受。”
文卿叹了一口气,少年时母亲悲伤与气愤的背影浮现,那种不甘和愤怒依旧深深地篆刻在心底,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她却被迫处在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处境。
想到这里,她同样用她耀眼明亮的双眸不服输地看向他。
“或许对于高高在上的你而言,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是合理且能被接受的。但……如果你必须得到一个发自肺腑的答案的话……”
那一刻,她的眼神变得无比锋利且充满攻击性,“我讨厌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和私生子,尤其是私生子……对我而言,只要他们活着就带有原罪!”
说完,普劳德斯塔的眼神突然变了,他与文卿之间的距离已经在不知不居中变为零,她能清楚地看到男人的眼睛变成了几近于漆黑的幽深暗蓝,如同深渊的眼眸中央是她的倒影,几乎要将文卿整个吞噬,“……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文卿恼羞成怒地想要推开他,但普劳德斯塔的身体太过强壮,他几乎纹丝不动。
“你觉得我低你一等,所以就应该感激涕零地答应你的施舍吗?”
普劳德斯塔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腕,“如果你认为一个改变阶层的选择是施舍,那么我无话可说,我只对你感到失望,因为你所谓向上的野心,也不过如此!”
她踮起赤/裸的脚尖,即便他们之间仍有很大的身高差距,但文卿还是努力地与普劳德斯塔的目光平视,“您看似给了我一个可以改变阶层的选择,但事实上,您自始至终都看不起我和像我这样的亚裔。可是,倘若您没有家族的荫蔽,您又算什么呢?您能如此轻易地获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吗?”
男人的那双眼眸倒映着熊熊燃烧的壁炉之火,此时已经彻底变得赤红,“Wen小姐!倘若您在最开始就有这样的廉耻心,我想您应该也不会在我已经愿意提供帮助的情况下如此主动地爬上我的床,以图谋更多好处,现在又何必对我装腔作势呢?!”
听到普劳德斯塔的嘲讽,她只好被迫冷静下来,愤怒地一字一顿,“是,我确实是一个不惜利用美色换取好处的、没有廉耻心的女孩!但您施舍我的选择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我那卑劣的私生子弟弟一出生就窃取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我自己和我的孩子成为这样的角色!”
“因此,尊贵的普劳德斯塔先生,您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以我为此改变底线和立场!我不可能去做一个肮脏的情人并诞下同样肮脏的私生子,更不屑用这种方式达成我的野心!”
“……”
说完,文卿几乎已经是气喘吁吁,她的胸口起伏,几乎与这个她过去几年最亲密的男人针锋相对。
可文卿并不后悔,她后悔的是,没有早日看清普劳德斯塔的真面目,竟然在这段时间的糖衣炮弹中差点迷失了自己,觉得他英俊多金大方,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
但事实上,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美国白人都是这样的,没有一个人是例外,只是隐藏得好与坏罢了。
文卿本以为自己的言行会使得对方恼羞成怒,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普劳德斯塔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松开了文卿的手。
再度睁开眼睛时,那些鲜活的、炙热的和浓烈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平静克制、高高在上的普劳德斯塔静静地注视着她。
“原罪、卑劣、肮脏……”
文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重复这词,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轻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她突然有些后怕,三年来他的温和、绅士和大方或许给了文卿一种错觉,以为他并不危险,但事实上,他分明是那群人中最可怕的。
普劳德斯塔深邃的眼窝陷在阴影里,露出毫无感情的薄唇,他金色的发丝垂坠下来,高傲至极地抬起他精致的下颌,依旧和最开始时一样淡漠疏离,但事实上他们彼此都明白,有很多东西在刚刚的争吵中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回不去了。
“既然我之前已经承诺过,我不会无聊地去报复你,那么我一定会做到。”
“我只希望,你别回来求我。”
文卿冷静下来,摇了摇头,“不。”
说着,她倔强地走到桌边的电脑前,当着他的面打开了自己的博客,并在上面快速地输了这样一句话。
‘朋友们,恭喜我吧!我和里斯克·普劳德斯塔分手了!’
按下回车键后,文卿看向普劳德斯塔,“我不会给我自己这个机会。”
普劳德斯塔的目光淡淡地停顿,而后从电脑屏幕最后缓缓地移动到了文卿的脸上。
“那么……Wen小姐。”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今天开始,到此为止。”
第038章 .落差
文卿的衣服和裤子还是湿的, 最后她只好继续披着那件昂贵的男士衬衫,衣摆垂坠在大腿边显然不太合适,她又在外面胡乱地套了一件外套和裤子。
离开普劳德斯塔的房间之前, 文卿也稍稍冷静了下来,语气缓和下来, 平静地开口道,“我到时会把衣服还给您的。”
但普劳德斯塔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背对着文卿静静地站在阳台边,“扔了吧。”
“……好。”
走到游泳池边时, 她突然间隐隐产生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文卿下意识地抬起头向上看,只是光线昏暗,有些看不真切。
天已经快亮了, 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
这里距离校园有一些路,好在时间很早,路上的人并不多, 文卿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往回走,走的时候经过了一家第24章 小时便利店,她的肚子又痛又饿, 便走进去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一包饼干。
回到宿舍的时候文卿几乎已经精疲力竭了, 隔壁的凡妮莎似乎是听到了她回来的动静, 突然打开房门,用一种很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你和普劳德斯塔分手了?!”
但文卿却很平静, 点了点头, “是的。”
凡妮莎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看着她, “你们分手就分手……你为什么要发博客?没人会恭喜你,只会幸灾乐祸!”
她张了张嘴, 想要解释却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过激了,但最后文卿只是抓你有话题,“抱歉,凡妮莎。我累得要命,先去睡一觉。”
说着,文卿便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以为自己沾床就会睡,可不知怎么的,文卿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她起身拿出之前在便利店买的饼干。
拆开包装的时候恰好瞥到了饼干上用很大的字体印着品牌名字,Tie a knot,直译为打结,也可以引申为结婚的意思。
想到这里,文卿又立刻没了胃口,她最后还是将饼干轻轻地放在一边,埋头睡去。
*
文卿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手机好像一直在震动,她米缪胡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结果却发现上面显示的竟然是麦克·洛佩兹的名字。
她茫然了好一会儿,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没有产生任何交集了,文卿只听说对方的科技事业在硅谷发展得相当成功,甚至要准备上市了。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她?
虽然文卿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但她还是犹豫着接起了电话。
“好久不见,Wen小姐,我在你的宿舍楼下。”
“……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文卿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窗外,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她迟疑地跑到窗边,冒着寒风打开窗户伸出头看了出去。
一个熟悉却比过去稍显成熟的男人穿着体面上午的大衣站在雪中,手里举着手机,抬头与头发一团乱的文卿四目相对。
文卿下意识地后退,“洛佩兹,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
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和洛佩兹来到马萨诸塞街的一家咖啡馆,这里正好位于坡斯廉俱乐部的对面,旁边那栋熟悉的红楼在几年过去后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换了三四批成员。
因为下雪,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言。
文卿忍不住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听说你的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了?”
“是的,我们公司的用户已经超过了一亿人,确实是时候上市了。”
洛佩兹推了推脸上精致的金丝眼镜,棕色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的笑意,当时文卿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大三,除了坡斯廉俱乐部以外,还因为双修的课时安排不同而和文卿有了交集,因此现在他也不过二十五岁。
虽然他们之间在过去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她还是衷心地开口,“恭喜了!”
“多谢。”
“那你这次来找我……”
文卿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观察着他的表情,等待对方主动将自己的意图说出口。
洛佩兹放下手里氤氲着雾气的咖啡杯,双手交握在一起,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而后缓缓地开口,“我看到了你的博客,普劳德斯塔主席……哦不,现在应该叫他,普劳德斯塔副部长。我想,你们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分手的吧。”
她皱起眉头,“你也知道了他的工作调动?”
他轻笑着摊了摊手,“这仅仅只是加入坡斯廉俱乐部的万千好处的其中之一。”
“……所以?”
洛佩兹低头啜饮,而后深深地叹息,“那些自诩高贵的老钱们确实是这样的,生来便含着金汤匙,认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亚裔女孩可以是情人,但绝对不可能是妻子,因此可以在不需要你的时候,直接将你一脚踢开……”
文卿皱起眉头,“洛佩兹先生,您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他垂下眼眸,浅褐色的眼眸好似有猛烈的情绪翻涌,最后他抬起头看向文卿道。
“他们有着上流社会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偏见,更有不能明说的潜规则,无论是普劳德斯塔还是布里格姆,你和他们都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但……我不一样。”
“……?”
“我不过只是普通的中产家庭出身,即便我拥有一家即将上市的公司,也没人会在意我的妻子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哈!”
文卿忍不住尴尬地笑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目光,“这个玩笑不太好笑,洛佩兹先生,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这不是个玩笑。”
洛佩兹摘下了脸上的金丝眼镜,那双浅褐色的眼眸立刻变得深邃且多情起来,“在某种程度上,上市公司的CEO确实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来赢得投资者的信任,我和其他人相比太年轻,因此一段和谐的婚姻是最好的提升形象的方法。但当我逐渐向上攀升之后,摆在我面前的其实有很多选择,之所以会选择你,更多的是因为你是我几年以来一直没能达成的执念。”
说到‘执念’的时候,文卿下意识地抬起头,结果恰好在此时与对方四目相对。
文卿的心中一紧。
明明没有比文卿大几岁,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和最开始的清澈相比多了不少的阅历和野心,洛佩兹的野心其实在几年前就已经出现端倪,只是在此刻,他好像更加清楚他究竟想要什么。
“洛佩兹先生,我想与其说是执念,不如说是因为在当年那个赌约中,‘我’代表着‘赢’和‘胜利’吧。”
文卿忍不住轻轻叹息,“即便已经过去了三年,你依旧想要在这场‘比赛’中获胜,对吗?”
洛佩兹先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或许吧,但我觉得我应该会是你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当你和普劳德斯塔先生分手之后,你现在体会到的热情、耐心和平等很快就会消失,你很快就会体会到前后的落差。”
她垂下眼眸,很清楚洛佩兹说得确实是真的,但文卿现在有些乱,尤其是当她刚和普劳德斯塔分手没多久之后,又有这样一个问题摆在了面前。
“那么,和你结婚,我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洛佩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因为要上市,所以我们还是得签一个婚前协议。但是你可以去考一个MBA,我会与你分享Peztar的管理权,你将是公司的女主人。”
Peztar就是洛佩兹的公司。
文卿原本其实还挺感兴趣,但是听到他后面说的话,突然就有些兴趣缺缺了。
女主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前面加一个女性的前缀,这个词就比不上‘主人’本身具有吸引力了。
更重要的是,选择洛佩兹,文卿之前的所有努力便全都前功尽弃了。
但文卿还是没有直接拒绝,当从和普劳德斯塔分手这件事情冷静下来之后,她确实意识到了之后的路可能会远比之前难走,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绝对不输任何人,但……那些好的机会还会那么顺利地落在她的头上吗?
想到这里,文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洛佩兹,我想我们得给彼此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尤其是我刚和普劳德斯塔分手,现在没有心情谈论这些……”
洛佩兹的身体缓缓回到了椅背上,他状似毫不在意地扯起嘴角,而后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当然。”
雪依旧在下,路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洛佩兹绅士地送文卿回宿舍楼。
在路上,他们两个人走得很慢,呼吸间都会呼出白白的雾气,文卿其实隐隐感受到了对方的失望,她知道自己无论答应与否都应该先钓着他,再加上她出门着急,没有戴手套,衣服上也没有口袋,手都快冻僵了,便故作不小心地将手伸了过去,蹭了蹭他的手背。
洛佩兹其实也没有戴手套,但他的手却很暖,皮肤与皮肤随着走路而若有若无地摩挲,最后他停下脚步,反手握住了文卿的手,手指强势地穿过她的指缝,她一时心悸,男人却将她的手举到面前意有所指地轻吻着文卿的无名指,而后将她的手一起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走在雪白的校园里,虽然人少却也并非空无一人,文卿和洛佩兹两个人的组合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尤其一个是前哈佛风云人物普劳德斯塔的女友,另一个则是从哈佛走出来的科技公司创始人,那种目光便更加显眼了。
文卿却垂下眼眸,思绪不知怎么的变得有些悠远。
直到走到宿舍楼下,文卿才如梦初醒般抽回了自己的手,想要和洛佩兹告别。
可就在此时,文卿远远地和等在宿舍楼下的李查德四目相对。
他来回踱步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抬起头,朝文卿露出了一个玩味的邪气笑容。
李查德这两年正在波士顿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因此偶尔会来学校接凡妮莎约会或参加活动。
洛佩兹也看到李查德了,他在口袋里握着文卿的手愈发用力,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忽而轻声开口,“别怕。”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若无其事地将文卿带到了宿舍楼底下。
文卿非常讨厌李查德,本想要迅速离开,可洛佩兹却拉住了她,他在文卿怔愣地目光下,将十指交缠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而后轻柔地捧住了文卿的脸,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闪烁着,白色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交缠……
她抬起眼眸,一脸平静地看向面前的洛佩兹,而后朝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给予了他肯定的暗示。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尤其是文卿过去三年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投注了大量的心血,此时站在文卿面前的却已经换了一个男人。
有多少是因为让李查德别来找她麻烦,又有多少是因为想要借此钓着洛佩兹?
文卿自己也不知道。
那是一个微微颤抖的吻,呼吸在冷冽的空气中逐渐升温,她和洛佩兹认识三年多,却还是第一次接吻,想必这对于洛佩兹而言也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但文卿还是在几秒钟后轻轻地推开了对方,并非出于真心,因此根本就没有必要吻那么久。
洛佩兹微微一愣,但还是喘息着离开了她。
文卿的呼吸比他稍好一些,她若无其事地与嘴唇红润的洛佩兹摆手告别,目光在瞥见旁边一脸阴鸷的李查德后,便迅速跑进了宿舍楼。
可就在文卿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的时候,手机却在此刻再度震动。
内容正来自李查德·亚当斯。
‘我很好奇,你和每个人接吻时是不是都会露出这种饥渴的表情。’
文卿气得冷笑,忍不住回复,‘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凡妮莎。’
‘洛佩兹不过是一个平民新贵,自以为即将拥有一家上市公司便心高气傲了,但事实上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俱乐部的支持。就算被普劳德斯塔甩了,你也不至于迫不及待地找这样一个对象。’
她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手上动作起来,打算把他拉黑。
可李查德又很快发来短信。
‘Wen小姐,我仍然记得当年你对我做的事情,但可惜现在可没有普劳德斯塔帮你解决问题了。看在凡妮莎也喜欢你的份上,做我的情妇,或许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放过你。’
面对他的羞辱,文卿愤怒地送还给他了一句……
‘Go Fuck Yourself!’
这一回,她终于把李查德迅速拉黑,世界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
文卿其实早就想过,和普劳德斯塔分手之后,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可能会发生落差。
只是她没有想到落差会变得这样明显。
除了凡妮莎依旧如此以外,姐妹会那些上流社会的女孩们消息灵通,她们的指指点点和嘲讽是最明显的。
要不是莉兹·卡梅隆去年已经毕业了,文卿猜想事情可能会更加糟糕。
于是她干脆就不去了。
除此之外,研究生的面试也陆陆续续开始了,但哈佛的导师和招生委员会的那些教授老师们对她的态度都不冷不热,和文卿预料中的情况完全不同。
她的成绩这么优秀,有几个教授应该还很眼熟她,所以事情怎么都不该变成这样!
联想起之前的短信,她猜这很有可能就是李查德搞的鬼。
文卿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她有些犹豫,该不该就李查德所做的事情去找普劳德斯塔,让他兑现‘不会报复’的承诺。
可文卿心里也很明白,普劳德斯塔不会报复不等于他要去管李查德的所作所为。
没有办法,文卿决定先去麻省理工面试看看情况,倘若李查德的手能伸到那里,那么文卿也只能低头去找普劳德斯塔了。
只是,当文卿深呼吸,走进面试房间,浅笑着看向面前的那些教授和老师时,脸上的笑意却顿时僵住了。
坐在中间的棕发男人是其中最年轻的,他漫不经心地靠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
“Wen Qing,是吧。”
虽说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却甚是肯定,更重要的是,一个白人男性的嘴里此时竟标准流利地说出了文卿的名字。
文卿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再度睁开时,心中的慌乱、羞愧和不安已经彻底消失。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是的,亲爱的……奥康纳博士。”
第039章 .身份
“咔哒——”
“最后一个问题, Wen小姐。”
奥康纳博士按压下手中的原子笔,略长的棕色卷发在他的眼眸处投射下了阴影,缓缓抬起那双有着浓密睫毛的灰绿色双眼, 他的眼窝很深,有那种让文卿很羡慕的宽双眼皮, 只是那双下垂且自带深情的眼眸中此时却只有冷漠。
“作为一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是什么让你获得了哈佛的青睐,又是什么让你在研究生阶段选择申请麻省理工?和哈佛相比,这里是不是只是你的第二选择?”
“嗡——”
原本在此之前, 文卿答的都很不错, 但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她的指尖在不知不觉中深深陷入掌心,静谧的面试房间内, 她竟隐隐有些耳鸣。
文卿回过神来,还是快速地组织好了语言,平静地开口, “我在高中赴美交流期间,有幸得到了……一位教授的赏识,他建议我可以来美国读大学, 我也认为, 在美国的学习可以更加开拓我的视野。”
“事实上我当时也收到了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 但因为我当时对所谓最好的大学这个前缀产生了盲目信任,我选择了哈佛。”
“但这并不代表麻省理工是我的第二选择, 相反, 我曾在大二的暑期参与了由贵校霍兰德教授主导的科研项目, 相关论文还登上了《Cell》,我在麻省理工得到了难以置信的收获和尊重, 因此我非常、非常重视这次面试的机会……”
“我相信我在这所公平工正的院校会得到更多更好的机会,所以倘若我能得到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我一定会优先选择这里!”
……
面对这样一个刁钻甚至带着隐喻的问题,文卿也不知道自己答得究竟如何,后面还有人在排队等待面试,但文卿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地找了个位置安静地等待。
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已经流露出了心底的不安,微微仰头靠在微凉的墙壁上,目光下垂,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文卿分明记得他是物理专业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处,现在的她必须想办法挽回四年前的错误。
等了好几个小时,随着最后一个面试的学生离开房间,文卿远远地透过门缝里往里看,很快便看到了里面与其他人交谈并低头记录的奥康纳博士。
随后,他似乎像是完成了记录,随即起身整理资料,准备离开。
文卿也跟着立刻起身,而后与奥康纳博士漫不经心地目光恰好相对。
对方的目光瞥到在门外等待许久的文卿之后并没有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而是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和身后的其他教授老师们开口,“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着,高大的身影经过了文卿,他浓密的睫毛好似微微颤了颤,却始终目不斜视,最后转身朝楼外走去。
文卿怔愣片刻后突然明白过来,拿起自己的东西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往外走,男人走得很快,文卿却并没有选择小跑跟上,她知道自己和他太近可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便任由距离逐渐拉远。
奥康纳博士打开车门,坐上了自己的车,但他却并没有立即发动,灰绿的眼眸透过车玻璃直直地看向朝他走来的文卿,一言不发。
文卿却移开了目光,缓缓地走到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边。
“坐后面。”
她原本要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听话地往后走了几步,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车缓缓启动,但车内除了引擎声以外却是一片寂静。
文卿透过后视镜看向前面的奥康纳博士,她几度想要开口,但看到对方平静的神情,最后却都没能成功。
最后车开进了一处街区,这里大片大片的都是那种常见的小别墅,和普劳德斯塔的那种豪华别墅不同,更像是符合中产阶级的富庶之所。
奥康纳博士将车缓缓地开进了车库,他没有开灯,而车库门缓缓地关上,霎时整个世界随之而变得一片漆黑。
或许是黑暗给予了文卿安全感,亦或者文卿知道她该为自己尽可能争取机会,于是她还是在这样的气氛下选择主动开口,“抱歉,奥康纳博士。我……”
只是话还没说完,男人的声音终于响起,“不用道歉,Wen小姐,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对于你这次的面试结果,我会用最公平公正的态度对待。”
文卿却有些不相信,或者说,想到之前自己对他所做的事情之后,她的心里没底。
于是她身体前倾,摸黑伸出手拉住了奥康纳博士的手臂,文卿立刻感受到他的手臂肌肉绷紧了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挣脱。
她隐约还记得男人在二十出头时就已经拿到了物理学博士学位,文卿赴美参加交流项目的五年前对方就已经是麻省理工的物理系副教授,而此时的他也不过三十多岁。
“但……我伤害了您。”
文卿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年轻,原本幸福富裕的家庭骤然间被毁,她瞬间失去了一切,所以疯狂地想要抓住任何一个可能让自己摆脱泥潭的机会,于是……
“您肯定也很疑惑吧。明明当时的我嘴上说着对您一见钟情,死皮赖脸地纠缠您,还用那些愚蠢的物理学问题请教您,甚至……主动地吻了您,但我却——”
赞恩·奥康纳其实从来都并没有接受当时尚未成年的文卿的感情,他显然不是个恋/童/癖者,而是一个十足的好人,即便文卿趁他不注意时故意吻他,对方却立刻推开了文卿,并严肃地警告她不许对任何年长她许多的男性做这样的事情。
但或许是出于同情心软、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最后还是以麻省理工最年轻的物理学副教授身份给文卿写了一封十分有含金量的推荐信。
她凭借这封信得到了好几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但文卿却转头选择了所有人眼中最好的大学,哈佛大学。
而后,她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奥康纳却还是一点一点地抽回了手,“所以,你五年前说的那些有关你家庭的那些故事都是假的,是吗?”
他终于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在昏暗之中露出了他小半张侧脸,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你是因为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爱所以才会喜欢像我这样年长的男性,还说要我等你长大……所以,这些其实只是为了得到推荐信而编造的卑劣谎言吗?”
感受到奥康纳的愤怒,文卿瘪了瘪嘴,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奥康纳博士……我发誓,我曾经告诉您所有关于我的家庭都是真的,我的父亲确实是个混蛋,我的家庭千疮百孔,私生子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而我也确实对年长的男性更有好感,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真的没有说谎。”
可对于文卿为什么在考上哈佛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奥康纳,她依旧没有给出自己的解释。
文卿给不出解释。
她选择哈佛,仅仅是因为那可是哈佛。
世人永远只会记住最好的事物,好学校自然也是一样的。
但为什么在后面没有选择继续联系奥康纳,文卿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学业太过忙碌,亦或者是因为他对于自己的‘追求’始终没有任何表态,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确实继承了文州林过河拆桥的卑劣血脉。
后来大二暑期去麻省理工参加科研的实习项目时,文卿抱着对方是物理学教授,应该不会产生和生物学教授交际的心态,也没有特意去联系对方。
奥康纳沉默了,昏暗的车里,文卿却听到了他突然的轻叹。
“所以,是因为当时,你看到了莱娜吻了我,才没有再来联系我,是吗?”
文卿抽泣的动作一顿,她的脑海开始努力地回想,隐约想起自己在回国前,好像确实透过窗户看到有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和奥康纳在他家门口扯着他的衣领湿吻。
奥康纳高大的身躯在女孩的面前完全没有抵抗,甚至还不知怎么的,与站在窗前看到这一幕的文卿四目相对。
至于后来……文卿被男女间那个粘稠潮湿的亲吻给吓跑了,而奥康纳也假装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这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文卿都快忘了,她实在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了,但那个时候文卿还小,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开展感情攻势,即便是抱着功利的目的,但或许……确实还是有些失落的吧。
“莱娜和我是青梅竹马,我并没有和她交往,那天……只是一场意外。”
说完,气氛瞬间凝滞下来,古怪厚重地流淌。
——奥康纳为什么要解释呢?
想到这里,她眼眶里的泪突然坠落下来,不管他说得究竟是不是真的,原本因为前途未卜而产生的惴惴不安因为奥康纳的话而突然消失,上一秒还泪眼朦胧的双眸在此刻闪烁着,迸发出希望来。
“奥康纳博士……那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研究生面试上呢?”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恰好报名参加了招生委员会罢了。”
这一刻,文卿垂下眼眸,将所有复杂的情绪藏进眼底,而后伸出双手,双手绕过椅子轻轻地放在他的胸口上,手指隔着对方身上的西装布料意有所指地轻轻摩挲,并将脑袋抵在椅背后面喟叹。
“对不起,奥康纳博士……真的……”
文卿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愉快地轻笑,继续顺着对方的话说,“如果我们能早点解开误会,那该有多好。”
“那么,这次面试——”
可出乎文卿的意料,她话音未落,男人便突然拉开了文卿的手。
他突然垂下灰绿色的眼眸,声音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冷漠,好像刚刚流露出的所有情绪都是文卿的幻觉一样。
“Wen小姐,这不合适。”
“我突然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或许我们并没有真的解开之前的误会。毕竟你总是在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出现,而后又忽然消失。”
奥康纳博士的语气中隐约流露出几分失望,他沉下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与一脸惊讶的文卿通过后视镜四目相对。
文卿下意识地将对方当做普劳德斯塔,理直气壮地想要提出自己的要求,却忘了即便对方对待感情没有文卿那样收放自如,作为物理学天才的奥康纳也不至于那么好糊弄。
她太想要顺利考上顶级院校的研究生,刚刚的言行做得实在太明显了。
“但我说过,我会用最公平公正的态度对待你的研究生面试结果,所以,你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试图影响我。”
第040章 .结果
虽然没从奥康纳博士这里得到好脸色, 但她却还是主动地开口道。
“既然我影响不了您……这么久不见,您不打算邀请我喝杯咖啡吗?”
赞恩·奥康纳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了车。
他抬手打开车库的灯, 整个世界被那双专门用来做实验的手给点亮,奥康纳又为文卿打开后座的车门, 她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在下车时装作不经意地扶住他微微露出的手腕,微凉的手指因此而触及到他的皮肤。
奥康纳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文卿却已经自然将手收回, 站在车库与主屋相连的小门边,回过头浅笑着等待着他。
他垂下眼眸,合上车门, 带文卿进了他的家门。
文卿环视了一眼奥康纳博士的家,冷冷清清地很空旷,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太多生活的痕迹, 也因此显得房间里的一切都非常地整洁,竟然比普劳德斯塔的那些入住率不高的别墅还要冰冷且没有人气。
他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用咖啡机为文卿泡了一杯咖啡, 文卿接过后道了一声谢, 而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又再度陷入沉默。
“您现在一个人住吗?”
文卿当时来美国交流借宿的寄宿家庭恰好就在奥康纳博士的对面,当时他好像在过暑假, 是和家人一起住的。
对他的家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印象了, 文卿唯独记得那一家是信奉基督的, 每周都会去做礼拜,这样一个家庭出身的孩子竟然会是一个物理学天才, 令她直到现在都仍然印象深刻。
“很早之前就搬出来了,这样也更方便做实验,不过我更多时间都待在学校,很少回来。”
文卿抬起双眸看向他,又忽然意有所指地开口询问,“那……您和刚刚说的那位青梅竹马莱娜小姐还有联系吗?”
奥康纳抬起头看向文卿,他灰绿色的眼眸不解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事实上,她已经结婚了。”
“……哦。”
她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然后又神情放松下来,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但我对此还是很好奇,一个吻……怎么会变成一场意外的?”
文卿说着,她柔软的双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攀附到了对方的脸庞,五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的鼻子又长又挺,鼻尖微微钩起,显得英俊迷人,她看向他的漆黑眼眸中带着深邃闪烁着的笑意,连声音也变得逐渐轻缓悠远。
“你当时推开我的时候……明明那么干脆。”
呼吸一时间变得沉重,相互交织。
奥康纳却侧过头,缓缓地闭上那双迷人的灰绿色眼眸,试图避开文卿愈发逼近的精致脸庞,“Wen小姐……可能是我刚刚的话让你引起了误会。”
只是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声音却显得喑哑低沉,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我只是喜欢追根究底而已,尤其是,Wen小姐你前后的反差之大……实在是令人咋舌。”
“——您生气了?”
感受到嘴唇上若有若无的触感,好似电流划过时所带来的战栗一般,奥康纳却在此刻猛得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了不断靠近的文卿,英俊白皙的脸庞在此时神情严肃,语气很快,“难道我对此不应该生气吗?”
“当然,这其中还夹杂着其他我尚不明白的情绪,毕竟任何一个有礼貌、懂得感恩的人都不应该做出这样失礼的行为,当然……”
他顿了顿,然后紧紧地抿起嘴唇,“我们现在搞清楚了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存在误解。”
“但仍不能排除,你只是为了利用我的这种可能性。”
文卿有些愣住了,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赞恩·奥康纳却好像依旧和记忆中一样,和她后来遇到的那些在情场上始终都游刃有余的男孩们有些不一样。
就算对这种事情心里有数,但又有谁会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情复杂地轻笑出声,突然觉得她自以为的利益游戏变得没意思了起来。
最后,她抬起那双漆黑的双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认真地说。
“奥康纳博士,那你可以像做实验一样多观察观察我,如果未来我有幸被麻省理工录取,那我们未来还有很多时间能够见面,不是吗?”
他的神情紧绷,浑身的细胞好像都写满了对文卿的抗拒,但那双冷漠的灰绿色眼眸却突然颤了颤,有什么好似在清澈的眼眸中缓慢地流淌,与文卿透过空气中的尘埃四目相对。
但最后,他还是迅速地垂下眼眸,移开了目光,“Wen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
一系列的研究生面试已经结束,文卿之后都在等待结果。
因为添加了奥康纳博士的联系方式,空闲下来的她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利用他,便开始定时和他问好,虽然他忙于工作还是挺忙的,但偶尔也还能聊几句。
和奥康纳博士之间的关系维系还算顺利,但另一边,在和普劳德斯塔分手的消息传开之后,原本那些友善的同学彻底消失不见,文卿对这件事倒也并不在意,她现在只在乎自己究竟能不能顺利考上她心仪的院校。
文卿这两天已经收到了两所保底院校的录取通知书,但保底之所以被称作保底,说明在某些程度上,还并非是最好的选择。
她好不容易机关算尽,在考上哈佛后继续努力学习、到处参加优质的暑期科研实习,因此绝不允许这样的自己在研究生阶段前往一个没有那么好的学校。
可有时候,墨菲定律或许确实有其科学性,糟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同专业想要考研的同学已经得到了哈佛的录取通知书,文卿在博客上看到了他们用一连串感叹号表达自己的激动,而她在邮件中刷新了半天,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收到……
她愤怒地起身,椅子与地板发出难听的噪音,但文卿却不顾上这个,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知不觉中,漆黑的眼眶不甘地蓄起泪水,最后“漱——”得滚落下来,文卿简直对自己遭遇到的情况感到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只手遮天!
恰在此时,文卿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她立刻拿起手机,看向手机屏幕。
电话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文卿有些犹豫,想着学校会不会通过电话通知她被录取的消息,便还是接了。
她重新坐了下来,迅速平复情绪,同时心情烦躁地刷新着邮件页面。
“您好,我是哈佛生物学专业的WenQing,请问您是……”
“——我告诉过你的。”
即便电话里的声音会与现实生活中稍稍不同,但对方几乎一开口,文卿便立刻隔着屏幕看到了对方如同毒蛇般阴鸷、得意的模样。
“李查德·亚当斯!”
文卿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你难道就不怕我就三年前的事情报警吗?”
李查德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卑劣的笑意,“三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你又有什么证据是我做的呢?还有……你知道刑事犯罪是有追诉期的吗?”
“你该讨好我,或许下一次你就能被录取了。”
——下一次,那对于文卿而言就是明年了。
她无力地张了张嘴,拳头紧握,情绪愈发绝望地下坠,感觉整个世界都糟糕透顶!
“没想到你成绩还挺不错,真是太可惜了……”
可正当文卿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脑屏幕却突然闪烁了一下,她恍惚间眨了眨眼,发现邮箱里好像出现了一份新邮件。
“你早就该识相一点的。”
文卿一愣,顾不上耳旁的李查德究竟在乱说些什么,快速地点开了这份邮件。
邮件的抬头显示来自麻省理工。
“……!”
她有些紧张捂住嘴,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直到确认自己真的被录取了之后,她忍不住得意地勾起唇角,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朝电话那端仍然喋喋不休的李查德拉长了语调,缓缓说道。
“可能你不会想到,混蛋。”
“——虽然没考上哈佛,但……我考上了麻省理工。”
“还得到了全额奖学金。”
李查德的声音立刻变得恼羞成怒起来,“这绝对不可能!就算是麻省理工也不可能会录——”
文卿敏锐地听出了对方这句话里的画外音,显然他在针对自己这件事情上做出了不少努力,但文卿懒得和这种卑劣的人多啰嗦,她最后立刻挂断了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文卿忍不住轻缓地靠在椅背上并愉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第一次感到如此轻盈,甚至比和普劳德斯塔做的时候还要快乐百倍。
她说过,她要成为自己事业的核心。
因此,别人所谓高高在上的施舍……文卿才不稀罕!
正这么想着,她又睁开双眼,打算登陆博客向那些关注她的人宣布这个好消息。
只是还没来得及关掉邮件的页面, “叮——”得一声,电脑却又突然响了起来。
她仔细看向屏幕,结果却发现自己的邮箱里又多了一份邮件。
文卿皱起眉头打开,结果却惊讶地发现邮件来自布里格姆医药集团,她缓缓地瞪大眼睛,看了好久才看明白,这原来是一封文卿获得了总集团主管助理这个工作的录用信。
“……”
她立刻意识到这封录用信是谁的手笔,毕竟文卿并不打算毕业后直接工作,她也意识到布里格姆对于李查德的所作所为一定是知情的,所以才会发来这份录用信。
倘若文卿这一轮申请没有被麻省理工录取,她要么只能去一所没那么好的大学读研究生,要么就是再浪费一年的时间,不管她最后去不去布里格姆的医药公司,文卿多少会承布里格姆的情,毕竟他们家总集团的主管助理,起点比绝大多数应届生都要高了。
她没想到,布里格姆在三年多之后,终于大方了一回。
那么他呢?
……普劳德斯塔又知道这件事吗?
但无论如何,她最终还是被麻省理工录取了。
这也代表着,文卿不用因为别人那些肮脏的小手段而错失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更不用再与那些混蛋们产生更多纠葛了。
于是,文卿将布里格姆从黑名单里解除,然后给他发了一条客套的短信。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我被麻省理工全奖录取了。”
传递完她想传达的消息,文卿又立刻把布里格姆拉黑了。
她没时间和那些男孩们纠缠,尤其是联想到李查德信誓旦旦的‘不可能’,思及奥康纳一定在这次面试中‘公平公正’地帮了自己不少,她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给对方打电话表达自己的感激。
可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阻拦了文卿的计划。
她下意识地以为那会是李查德或者是布里格姆之类的,立刻将这个号码挂断。
然而,这个号码却又不依不饶地打了进来。
好在这一次文卿被心仪的大学录取了,其实她也不介意再浪费几分钟时间和那些男孩说清楚,让他们明白在背后耍手段对她而言是没用的。
于是,她冷笑着接通了电话,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是李查德还是布里格姆?”
“……”
电话那头并没有任何声音,除了滋滋的轻微电流声外,静谧得甚至令人感到不适。
文卿皱起眉头,她知道电话那头肯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于是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继续开口,“虽然我已经和普劳德斯塔分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好惹的!新学期之后我就要去麻省理工了,谢谢你们的那些卑劣手段,反而阴差阳错地让我可以去一所更适合我的学校。”
“……”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可文卿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在那一刻“噗通噗通——”得剧烈跳动着,连浑身的细胞都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
——不是他们!
那种情绪在封闭的空间中发酵着,最后却又逐渐归于平息。
文卿心情复杂地叹息着,用一种极其轻柔的语气缓缓开口。
“所以,你依旧纵容这一切发生了吗?”
“……”
极其轻微的呼吸声终于响起,文卿不清楚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她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迅速挂断了电话。
说好了分手,却专挑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但这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文卿马上就要彻底摆脱那些有权有势的坏男孩们,开始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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