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海之魔神和梦之魔神已经结盟了, 他们结盟的时间要比他们想的早的多,也许很久以前梦之魔神行踪诡谲就是跟海之魔神有关系。

    但他们直接的结盟也许并不和谐,梦之魔神曾经将夜叉一族困在海之魔神的领地中, 但宴道却成功从海之魔神口中得到了梦之魔神的消息, 破坏了梦之魔神统领夜叉的心愿。

    而上一次梦之魔神留下的香味也放出了一种“梦之魔神会来杀死归终”的错觉,真正来的是擅长隐匿的海之魔神。

    而归终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个杀死附近凡人的高大男人是魔神,才能借了那些凡人的命将归终诱骗了出来, 而这也是海之魔神真正的意图。

    海神宫被毁了,在海神宫被毁之后的半个月后那些奇异的“人”开始腐烂,就算是那样也依旧睁着眼, 甚至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宴道穿了一件雪白的衣服,是他托弥怒做的。

    城中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白绫,比琉璃百合的花瓣还要白, 家中也都祭祀着归终的神位,但是那神位上的神像一点都不好看,要是被归终看到了一定会发脾气。

    胡医师和几个打手将那些人抬了出来,空地上摆着一堆堆的柴禾,胡医师的手中拿着一根柴火杖, 是以前祭祀用的。

    将所有腐烂的人搬了出来,被神骸所留下的妄念与愿望所伤害的凡人一定会在这场烈火中解脱。

    这场送行像是一场祭祀,胡医师拿起了柴火杖, 用火种点燃了它,他身边的宴道在手中凝聚一团苍白色的火焰,带着格外阴冷的色彩。

    白色的火焰团汇入那抹凡火之中, 然后变成了朱红色, 赤色的火焰似乎能燃烧一切,无羁的野火才能烧毁弥漫人间的业果。

    胡医师将那柴堆点燃, 看着朱红色的火焰淹没柴火和人,火苗在空中跳舞,一缕缕像是纷飞的蝴蝶。

    “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自心,尽人之事。”1

    而胡医师手中的柴火杖也逐渐被那顶端的火焰给吞没,胡医师放下柴火杖,看着它逐渐被烧成灰烬,而在灰烬中出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杖,顶端是对称的火焰模样,胡医师将它拾了起来,转头看向了宴道。

    白衣衬得宴道更加苍白了,甚至少了一丝人气。

    “你全名叫什么?”

    “胡莫。”

    “那它就叫护摩吧。”

    宴道说完转而继续望着燃烧跳动的火焰,然后看着他们全部都变成灰烬,从胡医师手中拿走了护摩。

    “等我回来还给你。”

    摩拉克斯在等宴道,站在屋舍前,马科休斯也在,三位魔神坐在石阶上,身边放着酒杯。

    最近他们都很沉默,马科休斯也不怎么出门了,摩拉克斯一直在寻找海之魔神和梦之魔神的踪迹,而宴道则是专心的处理着城中的事物,代替归终管理总务司,或者什么都不干去归离集走一趟。

    “今天又没有月亮啊。”宴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放在唇边抿。

    即使知道他酒量不好,摩拉克斯和马科休斯也没有阻拦他。

    “噜哈。”星星也没有。

    马科休斯抱着杯子也抬起了头,摩拉克斯拿起酒杯看着酒杯中的倒影,什么都没说。

    风有些萧瑟,却吹不醒宴道的醉意,他本是不想说归终的,但还是忍不住了。

    他说归终的那两块地要留给他,他去种花,以前归终培育的花不是失败就是被他们糟蹋,现在他得给归终补回来,还有她要吃的点心和酒……

    宴道的酒杯放在一边,他的双臂架在膝盖上,头也埋在双臂中。

    马科休斯眯了眯眼睛,轻轻的拍着宴道的背,摩拉克斯的眼底盛满了细碎的雾气,然后闭上眼睛,仿佛那些只是一时错觉。

    “摩拉克斯,把尘世之锁借给我吧。”

    魔神的生命太长了,获得和失去将会成为他们习以为常的事情,有一些回忆越是美丽,也会让人觉得越痛苦越恐惧,不管对已经离去的人来说,还是留下的人来说。

    “好。”

    歌尘因为归终的离世而选择隐入凡尘之中,甘雨也说留云真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碰她那些发明,只是等留云再出来之时带来了一个新发明,名为归终机。

    城镇已经恢复了平静,摩拉克斯和宴道也在轻策庄发现了梦之魔神的踪迹,而这是宴道第一次违背摩拉克斯。

    梦之魔神无法再次隐藏自己的气息,她从沉玉谷离开之后到了轻策庄,很快便遇上了摩拉克斯和宴道。

    摩拉克斯没有动,只是抓着宴道的手臂,早在他借走了尘世之锁的那一刻,摩拉克斯就知道有这一天。

    “摩拉克斯,没有人能一直保护所有人,无论是你还是我。”

    宴道只是轻轻的看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只有一贯的平和。

    摩拉克斯松开了手,并没有在阻止他,只是站在原地。

    轻策庄雨水充沛,宴道离开的时候给摩拉克斯留了一把伞,虽然对魔神来说伞的作用并不大。

    梦之魔神来到了无妄坡,他放出了从沉玉谷带回来的猊兽,猊兽是仙家豢养在沉玉谷的仙兽,但却被梦之魔神钻了空子。

    梦之魔神只带回来这一头,将其改造之后就立马离开了沉玉谷。

    摩拉克斯并没有追过来,但梦之魔神却不敢放松丝毫,她相信那群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与海之魔神的合作也是各取所需,自己只想杀死摩拉克斯,而海之魔神的目的她并不清楚。

    猊兽浑身血红,爪子上沾满了泥土,眼中只有一片混沌,梦之魔神给了它一脚,猊兽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无奈的嘶吼。

    梦之魔神转过身,看着昏暗的林间,那条路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梦之魔神手中出现一把紫色的长枪,焕蓝的鬼火也在刹那变得幽紫,她的嘴角扯开笑意,如果能啥杀了宴道,摩拉克斯也一定会不好受吧。

    梦看着一步一步走到面前的人,似乎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个人来。

    随着宴道的靠近,幽紫的鬼火也被赤色的蝴蝶吞噬,染满了朱色火焰的权杖被握在手中,宴道眼下青黑了一圈,皮肤白的诡异,灰蓝色的色调似乎在他眼中变成了铅灰色。

    “杀死尘之魔神的并不是我,你报仇也不应该找我啊。”梦笑着,看向了宴道的眼神中充满了恶意,能看得出她似乎很开心。

    “海之魔神在什么哪里?”

    长枪举起,红白交杂着,那只猊兽趴在地上,怒视着控制自己的梦之魔神,拼命抵抗着梦之魔神的操控。

    没有猊兽的帮助和海之魔神替他隐藏起气息,梦之魔神少了一条后路,他惧怕宴道枪上的火焰,又似乎笃定宴道不会杀死自己,因为这些神明总会为了那些人类的未来着想,魔神残渣,那可是摩拉克斯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东西。

    “海之魔神在哪里?”

    但这次梦之魔神料错了,那长枪每一次袭来都是冲着他的命门来的。

    仿佛只要她不回答就无法活到下一秒,但是梦之魔神是真的不知道海之魔神在什么地方,甚至他怀疑海之魔神甚至想杀死他。

    梦是最古老的魔神之一,甚至要比归终都要古老,可是如今的她没有自己的领地,也没有自己的子民,她钻研恶术,只为了往昔记忆中的那些凡人。

    但是时间久了,那些最开始的目的她也已经逐渐忘记了,反正,只要让摩拉克斯痛苦就行了。

    雨水落在了这片大地上,轻策庄的摩拉克斯撑起身边的雨伞,望向无妄坡的方向。

    宴道是最不像神明的魔神,也许他本就不该成为神明。

    梦之魔神的手臂被斩断,然后是双腿,宴道身上全是鲜血,只是分不清是梦的鲜血还是他自己的鲜血。

    猊兽啃食着梦之魔神的断肢,喉咙中压抑着嘶吼,这场游戏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结束的很快,宴道并没有在梦之魔神的口中得到答案。

    将护摩的枪头抵在梦之魔神的脖子上,从她身上流淌出的血液带着厚重的业障之气,就算没有人来杀她,终有一日她会被着满身的业障折磨到疯魔。

    魔神死去时大多不会留下□□的残骸,只会留下她的疯狂,猊兽脱离了梦之魔神的控制,但是他身上的业无法被逆转。

    宴道坐在泥泞的林间,看着眼前梦之魔神分离的头颅和身体,手却在不停的颤抖,护摩被他放在手边。

    雨水洗不去他衣服上的红,只能让他的脸越来越白,那头成年强壮的猊兽吃下了梦的头颅,而梦的身体却已经消散了。

    “把我封印在这里吧。”

    猊兽趴在宴道的身边,雨水砸下时溅起的泥水将他鲜红的毛发沾染的无比脏污。曾经的祥瑞变成了这幅模样,可是偏偏最后他又吞下了梦的头颅,将一部分魔神残渣压制在体内。

    “你不想回去了吗?”

    宴道的双手紧紧相握,似乎是为了按住自己颤抖的手,他的嗓音嘶哑,雨点打落林中树叶的声音掺着他的声音,而猊兽已经没有力气,只是哏着宴道沾满血的衣襟。

    沉玉谷是猊兽隐居的地方,但眼前的这只猊兽再也回不去了。

    宴道站起身,他将猊兽封印在了无妄坡,封印猊兽的秘境被后人称为“无妄引咎秘宫”。

    宴道回来的时候特地去换了身衣服,干干净净的出现在摩拉克斯的眼前。

    两个人回来的路上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摩拉克斯还是发现了宴道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你的手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高兴的,控制不住。”

    宴道将手背到了身后,他看着远处雨雾缭绕的山,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

    最近摩拉克斯又做了一次梦,和上次差不多,只是这次的梦里并没有宴道,而那棵苹果树依旧生长着果实,然后落下腐烂,相同的果实再次在树梢上结出,而这次,树木的根部好像长出了地脉。

    梦之魔神死去的不久,盐之魔神的子民逃到了天衡附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赫乌利亚已然神陨,只是那些人似乎并不想提起他们神明死去的经历,每一个人都闭口不谈。

    摩拉克斯去了赫乌利亚生前的居所,也知道了那位善良柔软的魔神是死在了他的子民手中,只是摩拉克斯似乎在赫乌利亚生前的事迹中看到了些许宴道的影子。

    赫乌利亚死后,宴道将护摩还给了那位胡医师,很长时间未见,他已经不做大夫了,而是在城中开了一家店,专门为人代理丧葬事宜。

    而归终的那把尘世之锁一直留在宴道的身上,宴道一直在等待着海之魔神,等待着他的现身。

    宴道好像确信,那个人绝对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

    宴道是在遁玉陵的遗址处发现海之魔神的,他站在一棵枫树下,扬着笑脸看向宴道的方向,然后抬起手挥了挥。

    那一瞬间,宴道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冲了上去,手掌上布满了火焰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

    “你还敢来……”

    炙烧皮肉的气味让宴道犯恶心,即使双手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宴道下了死手,而被他掐住脖子的海之魔神却一点反抗都没有,没有不甘心,没有挣扎,没有任何动作。

    但越是这样宴道的情绪越无法控制,他希望听到海之魔神的叫喊,听到他的求饶,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一直住着一头恶魔,只有在某一刻达到极限,才能释放。

    海之魔神依旧笑着,哪怕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脸上,哪怕他的皮肉都已经变得烧焦。

    “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了她吗?”

    宴道的眼睛变成了铅灰色,似乎那种色彩似乎勾起了海之魔神的回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海之魔神犹如一具焦尸,他狭长的眼睛已经被火烧去了眼皮,暗紫色的眼球裸露在外。

    海之魔神却还有力气握住宴道的手腕,然后俯身靠近他,似乎无比暧昧的贴在他的耳边,只是配上他那张可怖的脸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叫瓦沙克。”

    一场荒诞的剧目好似宴道的脑子里演绎了一遍又一遍,他看着海之魔神的脸,心脏好像比放在了风口。

    人之魔神瓦沙克……

    “看来你还记得这个名字,但你也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什么意思?”

    海之魔神笑出了声,笑的几乎要咳出来了。

    “无论是哈艮图斯,还是梦,亦或者我,我们的命运都将戛然而止,不过,你也快了。”

    “提瓦特的本质就是欺骗,虚假的虚空,就连死亡都是假的,腐烂的果实会成为树木的养分,然后……。”

    “再长出果实。”

    “我……期待有一天你能真正把我杀死。”

    海之魔神死了,和梦之魔神不一样,他的躯体留了下来,如同人类一般,只是那□□上长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花,迅速绽放,带着沁心的香,然后腐败,那气味混杂着鲜血和乌鸦身上的腐臭味,宴道闻的不甚清晰。

    宴道站在一边,掐了一株薄荷揉碎塞到了口中,冰凉的苦涩让他的大脑格外清醒,成片的乌野飞来啄食着海之魔神的躯体,他抑制住双手的颤抖,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些乌鸦一点点将尸体上的碎肉撕下吞入腹中。

    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直到海之魔神只剩下一具白骨,乌鸦也尽数褪去。

    宴道掏出了尘世之锁,然后用它将海之魔神最后留在这人世间的灰烬也尽数摧毁了。

    但是海之魔神说的那些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是“死亡也是假的”……

    第 32 章

    若陀清理了海之魔神和漩涡之魔神的余孽, 他回来的时候似乎神情很疲惫。

    马科休斯偷了宴道一坛酒送给了他,若陀什么都没说,只笑了笑就抱着酒坛离开了。

    马科休斯觉得是这无休止的战争让他感到了疲惫, 可是战争已经快结束了, 剩下的魔神也只剩下他们三个。

    也就是说最终的执政只会从他们三个之中产生,但是马科休斯并不想成为执政,而宴道也深知自己并非那块料, 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摩拉克斯了。

    如果说魔神战争是一场考试,那只有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才能走出考场,剩下的魔神要么死, 要么离开提瓦特,或者放弃魔神的身份。

    马科休斯一直笑眯眯的,他端着刚烤出来的烧饼来找宴道, 宴道坐在庭院中收拾着草药,其中大部分的都是薄荷,还有少许的清心和其他药材。

    烧饼放在宴道面前的桌子上,马科休斯跳到了桌子上将烧饼推向了宴道面前。

    “噜哈!”烧饼!

    宴道看着面前的烧饼,又看了一眼马科休斯,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笑脸,他的心情难得的平静下来。

    “噜……”所有都是注定的,即使是知晓了未来也难以改变, 所以不要难过。

    马科休斯温柔的拍着宴道的头,像很早以前宴道抱着马科休斯时摸着他的头一样。

    “噜嘟嘟?”你会有忘记我的一天吗?

    “我不会忘记你,所以, 你也不能忘记我。”

    “噜哈。”

    宴道去见摩拉克斯的时候他似乎刚睡醒, 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摩拉克斯的面前,他抬手接过, 但并未送入口,而是看着他问了一个问题。

    “宴道,你做过梦吗?”

    “梦?当然,不过大多数都不记得了。”

    摩拉克斯喝了一口水,眼角微红,嘴唇微微抿起,似乎是梦到了些许不好的事情。

    “那少数还记得的呢?”

    “梦见一只蛇总是趁着我睡觉勒我脖子,然后就醒了。”

    摩拉克斯听了宴道的梦有些想笑,反应过来又不知道那些话的笑点在什么地方。

    “听起来像是个噩梦。”

    宴道听到“噩梦”两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并不觉得他做的那种梦算是噩梦,甚至会觉得会很有趣。

    “那你梦到了什么?”

    “地脉。”

    宴道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梦见地脉?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摩拉克斯再次看向宴道,问了一个和马科休斯相同的问题。

    “未来某天,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也许过去忘记过,但是此刻他还是相信自己,有关摩拉克斯的记忆就将一直保留在宴道的心中,就算是时间也无法抹除。

    宴道没有询问摩拉克斯会不会有一天忘记自己,但他相信就算忘记了也没关系,宴道永远的相信着摩拉克斯。

    宴道将尘世之锁交换给了摩拉克斯,但是摩拉克斯并没有收下。

    “归终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消失,就让我把尘世之锁交给你。”

    宴道顿住了,他转头看向摩拉克斯,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什么意思?归终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会死?

    “她擅长智慧和谋略,这世间少有比她再聪慧的人,聪明的人已然可怕,更何况是神明呢。”

    宴道张了张嘴,他好像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归终为什么要把尘世之锁给他?“瓦沙克”到底是谁的名字?

    也许归终已经知道他是个外来者了,但既然都知道了自己死亡的命运,为什么不避开它呢?

    *

    海中形成孤云阁的地形之后,总务司并未让人们靠近,那片土地之下镇压着魔神,泄露出的气息依旧会让人精神恍惚噩梦缠身。

    归离原的土地上自魔神战争之前到如今已经前前后后终结了数位魔神,土壤也被洪水带走了肥力,已经不适合人类的活动了,但是那土地上留下的魔神残渣也依旧让不少魔物狂躁。

    五夜叉暂时负责清剿被魔神残渣污染的魔物,临走时宴道让马科休斯给他们带上了护身符,其中有马科休斯的火种和宴道的火种,只是不知道那东西能撑多久。

    临走时,魈带着几株清心来看宴道,也许在他心中,这个在他儿时将他从梦之魔神制造的噩梦中抱出来的人已经承担了夜叉生命中父亲的位置。

    宴道刚把烟草塞进烟杆的烟口中,看到了魈便放下了。

    魈将清心放在桌子上,看向了被宴道放下的烟杆,他闻到了厚重的薄荷气息。

    “你的手还没好吗?”魈有些严肃,眼中满是担忧。

    “小毛病,没什么大碍。”

    之前跟已经从事丧葬业务的胡医师聊了聊,那位往生堂的堂主虽然做着丧葬相关的事宜,但是偶尔还是会出来给人瞧瞧病。

    宴道的手大抵是治不好,但是并非不可控制,只要平心气和,一旦大喜大怒便会忍不住手抖,说起来这倒也不算是身体的问题。

    魈还是不怎么高兴,但是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宴道多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太操心,活像个离家的孩子不放心家里人。

    宴道眯着眼认真听着,等魈说够了再给他到一杯茶,缓过神的魈喝着茶,耳尖有些泛红。

    “那我就先离开了。”

    “嗯,路上小心,护身符戴在身上。”

    “嗯。”

    等魈的身影消失,宴道才将烟点起来,薄荷掺着清心和药材的气息有些辣嗓子,但是能让他静下心来。

    依靠在亭柱上,宴道看着远处的云,莫名的觉得那像一条蛇,蜿蜒曲折的样子有些有趣。

    回过神的时候,宴道莫名其妙的拍了拍自己的头,看着天色不早就站起身回了房。

    摩拉克斯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宴道已经收拾好,正在翻看着什么书籍。

    “有一股花香。”摩拉克斯看着桌子上花瓶中插着的几株清心有些莫名。

    “魈送过来的清心。”

    “并非清心的香气……”摩拉克斯靠近宴道,果然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香气。

    宴道也有些奇怪,他身上怎么会有花香呢,他自己都没闻到。

    “怕不是我那烟料的气味吧,我明明还洗了澡的,怎么可能还有……”宴道问了问袖口,但是他真的什么都没闻到。

    最后两个人都没在找那香气的来源,也就以为是外出碰到了什么花草。

    璃沙郊的百姓渐渐迁到了璃月港,那里沿海,还能捕鱼为生,或者以此为港口做些生意也是不错的。

    而民间也流传起了不少谣言,都在猜测那尘世执政之位究竟是谁来坐,大家各执一词,都有自己所信仰的,甚至发生了好几起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总务司出面处理之后声音才小一些。

    但无论是哪位魔神,他们都不会反抗,毕竟这漫长的岁月中,他们都是跟着这几位神明一同走过来的。

    但尘世执政之位,不管是仙人还是魔神都早已有了裁断,只是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

    后来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突然海上浮起了大量的死鱼,死鱼不可入口,食用下腹会导致发烧腹泻,甚至不少人因此丧命。

    宴道和马科休斯去看了那些鱼,基本能判定这并非是魔神残渣作祟,可能是自然现象也可能是人为因素。

    而摩拉克斯迅速在天衡立下了屏障,只因此次死去人员的家人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但那些人从未使用过那些死鱼,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时疫。

    瘟疫自海上蔓延,原本生活在璃月港口的民众只能暂时退回天衡山之后,要对已经感染的和疑似感染的人进行隔离。

    仙人也再次来到了天衡山,帮助民众度过此次危机。

    马科休斯的分身在照顾染病的人,几位医师在研究药,宴道把甘雨带过去帮他们,毕竟有些药很不好弄到手。

    甘雨已经亭亭玉立了,明明早几年还是个胖乎乎的小麒麟,听留云说几年前山中有恶兽作乱,本该仙人出手击杀,但是下山的小甘雨咕噜噜滚下了山,正好被那恶兽吞入口中,然后就卡住了那恶兽的嗓子眼,不战而胜。

    自从那以后甘雨就立志减肥,来他和马科休斯身边的次数也少了,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来这边总要吃上很多。

    宴道把甘雨带到之后就自己划着船到了璃月港附近的海面上,死去的鱼群是被海中的暗流送到璃月港的,并非璃月港附近的鱼群,一路顺着海面上零星死去的鱼群,宴道的小舟靠在了孤云阁附近。

    沙滩上的砂砾中夹杂着未被潮水冲去的土块,看得出这片陆地还没有彻底形成一处海岛。

    孤云阁上的魔物格外多,不知何时这海上也飘起了雪花。

    宴道的眉睫处落了几片雪花,有很快融化成了细碎的水珠。

    孤云阁地方并不大,宴道用两条腿就能走遍,直到他在岛上发现一处通向海底的水潭,潭中的水格外浑浊,还透着一股恶臭,宴往下面丢了几块石头,瞬间就有几条死鱼浮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水中的恶臭,宴道总觉得十分恶心异常。

    可能是孤云阁的出现影响了海下的洋流,才导致从此游过的鱼都被困在这处死水潭,只是这里大抵每隔不久就会有一场大潮汐,也被称为大潮日,潭中的死鱼才会被海水送出去。

    找到了死鱼的来源,只是单纯放火烧还是不行,宴道打算回去找些人带些石灰来。

    这次的时疫影响很大,死的人也很多。

    而之后南天门附近又一直地动不止,若陀在休息,摩拉克斯在和总务司处理城中事物,马科休斯在照顾灾民,宴道干脆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南天门。

    本以为又是什么元素生物作乱,但很可惜,这次是单纯的自然现象,但是山间的地动一次比一次强烈,大地好像在咆哮,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宴道坐在南天门的山头上看着不乱滚落的碎石,静默的看着,半晌之后才站起身,往城镇走。

    魔神战争是时候彻底结束了,如果尘世执政一直没有选出来,这样永无止境的灾祸就会一直无法停下。

    宴道回到城镇中去看了感染时疫的人,把从山中采摘回来的草药交给了甘雨。

    甘雨接过满满一背篓的草药,抬头看向了宴道,似乎是有些疑惑。

    “宴道大人身上是带花了吗?好香啊。”

    宴道正要收回的手顿了顿,然后抬起了手,嗅了嗅,可惜他除了闻到刚刚草药沾在自己身上的身上的草木香,其余什么都闻不到。

    “是什么样的味道?”

    “很浓郁的清香,从没闻过的气味,宴道大人闻不到吗?”甘雨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看着宴道的表情询问道。

    “还真是,我一点都闻不到。”

    宴道摆了摆手,让甘雨去忙,他则是一个人去找了马科休斯。

    他不确定这种气味是不是其他人都能闻到,而只有他自己闻不到,这股诡异的气味给宴道一种危机感,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第 33 章

    马科休斯在看风景, 一只熊躺在大石块上,悠哉的吹着着寒冷至极的风。

    宴道爬到石块上,坐在马科休斯身边。

    “马科休斯, 你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吗?”

    “噜哈?”怎么, 没洗澡?

    宴道抬起手给了马科休斯一巴掌,吓得他立马坐了起来,靠近宴道是果然闻到的一股香气。

    “噜哈?”这是什么味道?

    “……”

    果然马科休斯也能闻到, 但是宴道却一点都没有闻到。

    马科休斯仔细分辨也没有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只不过他们潜意识里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无论是仙人还是魔神,对着种气息都不熟悉, 宴道自己也没感受身体哪里不舒服的地方,便也不再注意了。

    雨季到来时,洪水再次袭上璃月大地, 摩拉克斯封住了天衡山,百姓们再次聚居在天衡西侧的土地上。

    时疫尚未结束,洪水的再次来临让百姓们精疲力尽,马科休斯的分身却一直陪伴在人类的身边。

    只是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马科休斯都很少出门了。

    魔神的力量的巨大的, 就算是再怎么弱小的魔神身体中也蕴藏着颠覆人类的力量。马科休斯就用他身上的力量注入了这一方土地,用于平息灾乱,可是, 大地不是人类,就算是魔神也难以倾覆大地。

    马科休斯的力量在一点点从他的身上流走,流入璃月的大地上, 在地下奔腾不息, 只是他身上的力量是有限度的,迟早有一天, 他也会离开这里。

    在宴道刚看出马科休斯将力量注入大地时,马科休斯就把宴道叫了过来,他要把自己研究的新菜式全都教给他和摩拉克斯。

    宴道转头就把摩拉克斯拉了出来,两个人一起在马科休斯身边学习他的特制料理。

    而宴道也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归处,既然归终已经离去,马科休斯也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大地,那也该轮到他了。

    洪水被挡在天衡山外,原本的璃月港暂时已经不能居住了,大抵还要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才能搬回去。

    雨季过后天气也渐渐凉了起来,下雪的时候外出镇守的夜叉也回来了,宴道和摩拉克斯站在远处,看着热闹的凡间一直都没有说话。

    宴道从腰后抽出了一根烟杆,从腰间玩偶的背后打开了一个小背兜,里面装着自制的草药。

    用手指将草药压实,指尖轻轻掠过,若隐若现的火星带着细碎的烟气。

    摩拉克斯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早已习惯的珀金色眼睛里似乎装着些许不该有的忧虑。

    “你也要离开吗?”摩拉克斯不知道宴道要以什么办法从魔神战争中退出,他心中有许多猜测,宴道也许会离开提瓦特,去暗之外海,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快能逃离魔神战争的方法了。

    “我答应过你的,无论未来是什么样我们都会在一起的……”宴道的脸隔着烟气让摩拉克斯有些看不清。

    “我会交出魔神的权柄,如果可以,让我成为的你的眷属也不错。”

    “做我的眷属会很辛苦。”

    “我知道,若陀头都秃了。”

    摩拉克斯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宴道茂密的白发,摇了摇头。

    “怎么看都不会秃。”

    马科休斯把五夜叉请回家里做客,魈也很久都没见过到这三位魔神了,弥怒最喜欢摩拉克斯,因为摩拉克斯那种享受生活的态度让他觉得特别不一般,平时自己也总会做些华丽的衣袍送给宴道和摩拉克斯。

    只可惜,两个人都不怎么穿,宴道对那种华丽精致的衣服不怎么感冒,摩拉克斯则是挑剔,只挑自己喜欢的衣服穿。

    不过……

    宴道看着弥怒有掏出来几件衣服,却并未见到千年后钟离穿的那一身,难道是还没做出来?

    不过想想也对,那身衣服上融合了西装的元素,而这个世界目前并没有西式风格。

    伐难和应达特别喜欢可可爱爱的马科休斯,围在马科休斯身边笑呵呵的,魈和浮舍坐在一起沉默的大眼对小眼,看样子是根本不知道聊什么。

    宴道单手撑着脸,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画起了服装。

    那是一件衬衫,社畜经常穿的那种系领带的衬衫。

    抱着礼物来找宴道的弥怒看到了他画出来的奇异服饰,那双眯眯眼瞬间就睁开了。

    “宴道大人,这是你想出来的?”

    “乱涂乱画,脑子里想的全是中午吃什么……”宴道挪了挪屁股,抬头看着弥怒,“怎么?有灵感了?”

    “简直是大灵感啊!”弥怒平时都比较沉稳,但是提起服饰之类的总会让沉稳的他激情四射。

    弥怒把手里的衣服塞到了宴道的手中,嘱咐他一定要好好试一试,然后就跑开了。

    浮舍看着一点都不稳重的弥怒,戳了戳身边的魈。

    “弥怒也真是的,怎么都没给我们做过衣服?”

    魈疑惑地看了一眼浮舍,思考了片刻才回答:“我身上的衣服就是弥怒做的。”

    “……”

    “应达和伐难身上的也是。”

    浮舍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敢情就他这个大哥没收到弟弟的新衣服啊,他一年四季光着膀子容易吗?

    魈看着浮舍的手臂,想开口安抚他,但是浮舍根本就不听,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去找弥怒算账了。

    可是,你那四只手臂每次都会把身上的衣服扯成碎片啊……

    宴道在旁边看了一出戏,心情都愉悦了,中午的午饭是宴道和摩拉克斯做的,毕竟两个小女孩都舍不得放开马科休斯。

    摩拉克斯理论知识满分,让他说食材说火候,他能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实践部分他是一点都不行,干脆宴道就听他指挥,摩拉克斯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样他也能省点脑子。

    “感觉我以后都不用动脑子了,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那岂不是跟木偶一般了。”

    宴道对摩拉克斯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信任,只要摩拉克斯说的话,好像就算是荒唐至极的事他也愿意相信。

    “被你操纵的木偶一定是个不得了的木偶。”

    中午的饭马科休斯很满意,他搬了凳子挤到宴道和摩拉克斯中间坐下,欣慰的拍着两个人的手臂,一脸长者的骄傲。

    “噜噜噜哈!”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嘻嘻哈哈的马科休斯看起来有些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的神力已经流失太多了,也有可能是他原本就傻。

    饭后,五夜叉都拜别离去了,应达和伐难还把自己做的小礼物送给了三位魔神。

    冬天到了,民间也开始筹备海灯节了,家家户户门前都放着霄灯,甚至千岩军和丛云军巡逻过街时也会被百姓送些甜果子。

    海灯节本就是为了团圆的,以前城中人少,家家户户的孩子大多都去了战场,有的在战场上迷了路回不来,那就放霄灯、放烟花,将士们要是看到了,就知道了回家的路。

    夜晚的天空中,放起了不少霄灯,宴道把摩拉克斯拉到了视野开阔的山上,看着远处的光。

    马科休斯站在不远处并没有靠近,笑眯眯的看着这边的宴道和摩拉克斯,似乎要将那些记忆深深的刻印下。

    摩拉克斯站定,冬日夜里的风带着烟花的气味,山下的灯光似乎能映照半边天,宴道在他两步之外单膝跪下,衣摆轻轻扬起。

    “宴道,你可愿意成为我的眷属。”

    “我愿意。”

    魔神的权柄对宴道来说并不算什么,曾经他曾一次又一次的询问自己的内心,魔神的身份真的适合他吗?可是答案是否定的,他有私心,他的私心很大,他并不能毫无顾忌的爱着人,身为宴道,他从始至终都是自私的。

    在意自己想在意的,喜欢自己所喜欢的,即使那些人无比崇敬他,他也只会将这一些归结到神明的身份上。

    他不是摩拉克斯,做不到亘古不变的爱着世人,他不是合格的神,平等的爱着众生,他的心是偏的。

    摩拉克斯划破手掌,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留下,他蹲下,直视着宴道的眼睛,用那抹金色涂抹在他的眼角。

    “契约已成。”

    随着契约生效,属于宴道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随之消失了,顺着风再次回到了天上。

    之后的时间里再也不会有人之魔神,有的只有文升地斗仙君,海晏河清时期,人们也喜欢把他叫作平乐君。

    失去魔神的权柄对宴道造成的影响并不大,毕竟失去的只是一个魔神的身份,又不是割了他的腰子,活不下去什么的。

    马科休斯也在短短百年渐渐收回了分身,直到他收回最后一个分身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马科休斯经常睡觉,他喜欢待在宴道的身上,宴道身上属于人的气息很浓,就像是温暖的太阳一样,还带着一股香气,这个香气已经在宴道身上存在很久了,之前都还好,最近却是越来越浓了。

    马科休斯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离开了,但是他还是很舍不得。

    趴在宴道的背上晒太阳,宴道也不管他,任他随意睡。

    “噜哈。”宴道,你一定要记住我。

    马科休斯清醒时扯了扯宴道身后的小辫子,认真的嘱托。

    “当然了,一定不会忘掉你的。”

    “噜噜噜……”还有归终、摩拉克斯、魈……

    “我的记性又不像你一样。”

    马科休斯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有往宴道的肩上爬了爬。

    对于提瓦特的生命来说,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从很久以前,从马科休斯诞生时他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应该说,只要被承认的魔神,都将会渐渐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宴道,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第 34 章

    记忆到底对生命意味着什么, 有时候宴道都觉得这整个世界都是一场虚假的幻梦……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花朵凋零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而宴道也终于知道这股气味是从何而来了。

    手臂上的皮肤裂开了, 竟从中长出了一朵花, 绿茎十分脆弱,白色的花瓣材质更像是一种特殊的胶质,如同假花一般。

    但这种花并非宴道第一次见到, 他曾在海之魔神的尸体上见过,被火烧成焦炭的身体上开出了花香浓郁的花朵,只是当时混着乌鸦身上的腐臭味他并未闻清楚。

    宴道坐在院子里, 看着掌心出的印记,他记得自己这条命是摩拉克斯的。

    宴道看着胳膊上长出的花,没有任何留情, 从根部将它折断。

    血肉被撕碎的滋味并不好,对常人来说怎么也是要抱怨几分的痛苦,在宴道这里却好似没有感受到一般。

    正要将手中的花烧掉,但是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拉住了他的手。

    摩拉克斯低头注视着宴道,不再闲逸随和, 那样温暖的珀金色中刻印着冷硬的菱形,即使是绯红色眼尾也掩饰不住他眼中的惊乱。

    “你的生命力……”摩拉克斯拉过宴道的身体,靠近他, 将手掌贴近宴道的身体,感受着他的心跳。

    宴道看着眼前无措的摩拉克斯将手中的花递到了他面前,面上还带着安抚的笑容。

    “别担心, 摩拉克斯, 你看,我会开花了。”

    摩拉克斯咬着牙, 他没有感受到宴道身体的异样,但是以宴道生命定下的契约却越来越轻,契约是不会骗人的。

    宴道抬起手,摸了摸摩拉克斯耳边的发,将他整个人揽入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你以前不是一直都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吗,我今天跟你说说好不好。”

    宴道的脸很白很白,像是在冰凉的海水中泡了很久很久,自从摩拉克斯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是这样,苍白无力,似乎没有任何生气,他苍蓝色眼睛似乎有些暗淡,发呆时总会让人产生他已经死了的错觉。

    “我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归终、关于你、关于马科休斯……其中有一些结局我并不认同,但是,我似乎也没有办法改变。”

    “我知道。”

    被宴道抱着的摩拉克斯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幼年期,在春日温暖放纵的气息中晒着太阳,可是太阳也总有一日会落下。

    “摩拉克斯,你是个很厉害的魔神,是大家敬仰的岩王爷……但是,你也是摩拉克斯,是钟离……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就学学阿萍去偷懒吧……”

    “还有……别告诉马科休斯。”

    从那天起宴道穿起了严实的衣服,弥怒做的那些衣服中有好几件领子也很高,正好合了宴道的心意。

    皮肤上的裂纹中总会长出诡异的花朵,裂纹渐渐蔓延,折去花茎时的痛苦宴道也好似感受不到一样。

    宴道看起来依旧与往常无二,马科休斯也没察觉到他身体有什么一样,只是清醒时偶尔嫌弃他身上的花香熏人。

    马科休斯分身的最后一个留在了在宴道的身上,马科休斯并未收回,但是他身上的力量已经不能让那只玩偶继续保护宴道了,只能像一道护身符一个吉祥物一般留在他的身边。

    大抵又过了几十年,胡医师已经去世了,往生堂的名气也在城中传开了。

    马科休斯与众人告别的时候还跟宴道说自己很想见识见识人间的送葬,可把几个小夜叉说的伤心死了。

    马科休斯最后的一点时间还是留给了宴道,他已经很累了,很想找个地方沉沉的睡过去,但是神明的一觉不知道要睡到何年何月,下次要见到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噜噜噜。”给你看一个东西。

    马科休斯笑眯眯的凑近宴道,跳到他的怀里,宴道摸着他的脑袋,静静的看着。

    马科休斯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渐渐的透出了一抹白色的光。

    一个光团被马科休斯捧到宴道眼前,带着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信仰?”

    “噜哈。”那你猜是谁的信仰。

    马科休斯一贯的乐天做派,让宴道都很无奈,明明是离别的时候,还能这么高兴的给自己掏心掏肺。

    “猜不出来。”宴道老实认输,看着马科休斯手中白色的光团,丝毫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噜噜噜。”是你的。

    宴道睁大了眼睛,看着马科休斯的表情,确定他没有欺骗自己之后才渐渐平复下心情。

    “什么时候?”

    “噜。”雪地里的第一次见面我就收到了你送来的礼物。

    “魔神……也能对魔神产生信仰力吗?”

    “噜噜。”只有人类才能。

    马科休斯看得出宴道一直被困在自己魔神的身份里走不出来,他拯救了先民,拯救了夜叉,但是却在归终死去的时候感受到了自己身为魔神的无能,但是在马科休斯看来,宴道应该更快乐一些。

    摩拉克斯和归终的身上也有同样的信仰,他们也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宴道的特殊,也许他本该不是魔神,而是一个可以轻易幸福的人类,那些无缘无故的责任本就不该由他来承担。

    “噜噜噜……”宴道,我想你幸福,无论是作为魔神还是人类,只要你能幸福,我也会幸福。

    这是这位神明最后的祝福,你给予的信仰他一直都在好好守护着,然后给你最真诚的祝愿。

    马科休斯离开了,走的时候很开心,朝着城镇的方向挥了挥手,而城中的百姓们也没有意识到那位亲民的魔神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离去了。

    宴道看着轻松离开的马科休斯也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而之后的大多数时间了他都待在房间里不在出门了。

    摩拉克斯看着宴道身体上长出的花朵,毫无办法,他不知道这种花的来历,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解决。

    宴道也摸不准这莫名其妙的病症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是他还是很乐观的去安慰摩拉克斯。

    有一次宴道出门散步,山间突然出现了妖魔,小小妖魔还没等到宴道出手就被突然出现的摩拉克斯给撕碎了。

    摩拉克斯身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液,他俊美如铸的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沉寂,大步走过来,默不作声的注视着宴道。

    熟悉他的宴道知道,摩拉克斯生气了,说不好是他脾性大,还是宴道太麻烦,有时候宴道本身的行为也许并没有多大的错处,摩拉克斯依旧会生气。

    摩拉克斯未发一言,只是抬起头看着宴道,抬起手将他耳边的头发拢到耳后,他盯着宴道看了好大一会儿,呼吸一时急促一时平缓,就连他的眼中都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色彩。

    宴道伸出手将他抱住,紧紧的锁在自己的怀里。

    “别担心,摩拉克斯……别担心。”

    摩拉克斯的嗓音低哑,即使是平时情至深处也难以听到他这般的嗓音。

    “你答应过的要违背吗?”那些承诺,那些言之凿凿的因果论……

    “我上辈子是不是救过你,怎么能让你对我这么痴心。”宴道的手掌摩挲着摩拉克斯的脊背,轻轻的叹着气。

    “我梦见你死了,死在水里,都泡白了。”

    “呸呸呸,别咒我,要死我也得死的干干净净利利亮亮,然后变成鬼陪在你身边……”

    宴道轻笑。

    “要是我死了,就把我变成鬼,等你腻了在把我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

    如果要宴道在自己和摩拉克斯之间选一个,摩拉克斯是宴道永远唯一的选择,即使对面的那个选项是他自己。

    *

    宴道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有时醒来时怀里有摩拉克斯,有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或者甘雨和留云会来照看。

    摩拉克斯开始等待魔神战争的结果,如今璃月地区的战争已然结束,宴道成为了摩拉克斯的眷属,马科休斯也已经失去了魔神的大部分力量,摩拉克斯本该能拿到神之心,但是并没有。

    直到若陀发现了海中潜藏着的大蛇奥罗巴斯,原来是又从别处来了一个争抢的东西,摩拉克斯得知消息之后就立马出了门。

    两日之后,摩拉克斯便拥有了神之心,当神之心落入他手中的时候,理智在那一瞬间告诉他,神之心并非只有好处,其中必定隐藏着些许东西来约束他,但是现在要救下宴道只能再尝试一次神之心了。

    宴道从甘雨的口中知道摩拉克斯拿到神之心的事可高兴了,拉着留云要出去迎接摩拉克斯,谁知道被有话直说的留云说了好一通。

    身体不适的宴道只能钻回屋子里等着摩拉克斯回来。

    甘雨站在宴道的身后给他梳头,能清楚的看到他后脖颈的裂痕,虽然长出的花已经被折断了,但是那些裂痕在一点点让他的身体崩坏。

    仙人们寻遍了古籍也没找到治疗的方法,只是在海边附近的遗迹中找到过只言片语,那些只言片语前后都解读不出,线索也就自然断了。

    摩拉克斯带着神之心回来,用神之心的力量确实是抑制住了他身上的花开,稳定住了宴道的生命力,但是宴道却开始嗜睡了,摩拉克斯守在他身边的时候时常听到他梦中的呓语。

    这一年中,七国陆陆续续选出了七神作为执政,而每个国家都大大小小经历了些许灾乱,此时在璃月大地却出现了许多涌出的地脉,跟摩拉克斯曾经的梦中的一样。

    大地上生出裂缝,从裂缝出生出地脉之花,就好像宴道身上的那些花一样。

    地脉泄出时能见到些许影像,那些多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地脉会将其记录下来。

    夜叉们在归离集清剿因地脉而暴动的魔物时,在地脉的影像中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们都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宴道。

    眼前的宴道要年轻许多,大概也就十几岁,手臂是均匀的白皙,并非他们见过的墨色,并且,这个宴道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浮舍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摩拉克斯,魈等人只是远远的看着,似乎有些不敢靠近,因为影像中的宴道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影像中的宴道正在一棵苹果树下打瞌睡,树梢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只是藏在叶子后面看不清楚。

    魈走近,看着树下睡觉的那个人。

    他的头发还是乌黑的,年岁不大,衣服有些破旧但很干净,眼下依旧带着青黑,似乎昨晚没有休息好。

    魈刚靠近,摩拉克斯就到了,在树下睡觉的宴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像是下一秒就要睁开眼,谁知道一坨什么东西从苹果树上掉了下来,地脉的影像戛然而止。

    魈站在摩拉克斯身边,有些疑惑。

    “大人,那是以前的宴道大人吗?”

    摩拉克斯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影像消失的地方。

    凡人的宴道,还有树上的……

    那个宴道的身上有无数道岩元素的印记,亲密到容不下一丝空隙。

    但是这并非摩拉克斯的记忆,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一幕,也从未见过那样的宴道……

    地脉中的记忆也并非一定是过去发生过的,也有可能是更远的、已经被毁灭了的、被重置的过去。

    璃月大地因为地脉稍微混乱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那些泄露的地脉能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同时发生的,是宴道的沉睡。

    神之心维持住了宴道的生机,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地脉消失后的第二天,宴道也睡着了,他的生机很微弱却又很稳定,花朵不在生长,裂缝也不在蔓延。

    摩拉克斯只能看着他的沉睡,甚至不能把他变成鬼怪。

    他想,这个世界也许本来就是虚假的,一次次的轮回中,对他来说只有宴道是真的。

    第 35 章

    那位【岩王帝君】诞生在那场灾祸之前, 是比葬火之年更久远的时代,他大概见证了王座之间的战争。

    只不过战争的结果是残酷的,灾难淹没了提瓦特, 边界开始破碎, 打败第二王座的原初逆转了毁灭,而提瓦特开始了第一次重启。

    在此次重启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被清晰的记录在地脉之中,可是, 那些因世界重启而再次诞生的人和神已经彻底的失去了那些过往时代的记忆。

    无论有多么刻骨铭心,无论有多么无法割舍,只要是属于这个世界之中的存在, 不管是人类还是神明,就都无法逃脱【世间回环的命运】。

    地脉之中记录着一段某人的记忆,他是个普通人, 好像突然出现在提瓦特,穿着古怪的衣服……

    仰躺在树林中,透过树影能看到上面的阳光,日光很明亮,空气中灰尘很少, 以至于人眼很难触及天空中的发光源。

    那是太阳吗?为什么会有如此庞大的太阳……

    宴道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总感觉脑袋里塞了一大团棉花, 半晌才坐起身,伸出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灰色的外套和白色内衬, 是他在家里经常穿的衣服, 只是此刻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变得大了些。

    手肘和下巴还有倒地时蹭出来的伤痕,有点疼。

    灰色的眼睛在明亮的日光中边的格外透彻, 宴道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头疼。

    他记得自己在家里晕倒了,然后睁开眼就在这个地方了。

    宴道一点都不想动弹,只是挪了挪身子,想往旁边的生长茂盛的青草上移动一点,但是宴道并没有将想到那草堆下面是一处洞穴。

    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野外,身体还变小了,甚至想躺在柔软的草堆上却不小心掉入了草下的洞穴里。

    宴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满手的湿润,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脑袋被开瓢了。

    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洞口,格外明亮的阳光从那处小口映射下,像是一道粗壮的光束。

    宴道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被石块划到了一点点皮肉,等血差不多止住之后,宴道才敢动弹。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在家里晕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人把自己弄晕扔到外面了么?

    宴道越想越疑惑,他站起身,抬起头看着头顶。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从这里出去才对。但是洞口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三米高,再不说他现在的身高也缩水了,靠他一个人根本就爬不上去。

    环视周围,洞底都是岩石,甚至长了一些发光的矿石,多是搬不动的,根本不能用来垫脚。

    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中坠入洞窟,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宴道颓丧的坐在原地,唉声叹气。

    手边是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矿石,看起来像是游戏中经常出现的那种稀有矿石,外面的阳光也很亮,以前宴道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阳光,现在天上挂着的与其说是太阳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白炽灯。

    “啪嗒——”

    石块碎裂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宴道的注意,洞窟内部拥满了未被开发过的矿石,要是掉下来什么东西砸到他就不好了。

    宴道仔细的查看着,却只是在地上发现了一些岩石碎片。将双手贴上旁边的矿石,这种散发着金光的矿石似乎变得格外松散,光芒也正在慢慢散去。

    手指轻轻一捻,矿石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了,而未被触碰到的人矿石也急迫的变成了灰烬消失在眼前。

    像是接触到了氧气便迅速氧化成灰烬的物件。

    这一幕只让宴道他感到惊讶,他怎么着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从未听说过什么原本坚实矿石会在片刻之后直接化成烟气消失。

    就像是被火焰轻轻触碰到的棉花一般,这些矿石全部消失不见了。

    宴道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寻思着这样的景象怎么着也要录个视频,谁知道手机根本打不开,不得已宴道只能作罢。

    看着身边的矿石消失殆尽,宴道以为会什么都不剩下,但事实上,在洞窟的正中间却有一颗椭圆形的石头。

    看起来大概到宴道小腿一般高,长得也没有刚才的那些矿石好看,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

    宴道摸了摸光滑的石头,又看了看头顶的洞口,果断上脚,小心的踩上灰扑扑的石头,但很可惜,就算加上石头宴道也依旧够不到洞口。

    抬头看着洞口,宴道只觉得一阵丧气,这是他脚下的石头突然动了动,宴道没站稳,瞬间就掉了下去。

    但终归不是多高的地方,宴道也没在摔倒。

    宴道上半身的衣服已经沾上了不少血渍,但看起来都已经干涸了。

    蹲下身,宴道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石头,石头的表面十分光滑,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石头,但是刚刚这个石头确实是晃了晃,难不成这石头有古怪……

    宴道收回手,立马远离那块石头。

    没有食物没有水,宴道只能尽可能的保存体力,而保存体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宴道干脆就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只是宴道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熟,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而宴道的身边却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那颗石头十分安静的立在宴道的身边,看上去一人一石像是依偎在一起睡觉一样。

    夜晚的气温有些凉,身边的石头更凉了,宴道挪开了一点身体,稍微感受不到石头上的凉意之后他才放松一点。

    只是那石头又动了,在他眼皮子地下朝着宴道的方向滚了过来。

    宴道眯着眼,看着这个椭圆形的东西,心里莫名。

    这东西也许不是石头……或许是枚蛋。

    将手再次贴上去,在这冰凉的夜里,能清楚的感受到其中的那点不易察觉的温暖,里面像是有什么活着的东西。

    那之前的那些矿石……

    宴道懊恼的捂着脑袋,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了,说不定还充斥着一些奇幻色彩。

    所以那些矿石不会是在保护这枚蛋吧,那自己的到来岂不是坏了人家的人生大事,那他孵化出来岂不是会把自己吃了……

    宴道只是想了想,内心并没有多少害怕,他只希望自己死的不要太痛苦。

    年轻男人将石蛋搂在了怀里,毕竟只是一颗蛋,这里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这个外来者还是多有点眼力见比较好。

    第二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宴道又饿又渴为了保存体力他没有选择呼救,而是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扔,要是有人路过一定能看到附近草地上突兀的石子。

    只是一上午都快过去了,依旧是没有人来,宴道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实在不行就在这洞窟里给 自己挖个坑。

    宴道想着就坐在地上,用略显尖锐石头一点点挖坑,幸好他变小了,要不然以他现在的力气更大的坑他也没力气挖了。

    宴道并不洒脱,只是对生死看得很开,他不喜欢责任,也不愿意承担责任,毫无作为的死去对他来说是早已预料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死的太难看,以至于让发现尸体的人无故怜悯他。

    宴道挖坑,蛋在旁边立着,活像个监工的。

    把坑挖好,宴道利索的就躺进去,他都是先埋半个身子,至少要把头露出来,等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再把自己埋严实。

    那颗蛋看到宴道躺进去了他也立马就挤进去了,这坑只刚刚能埋得下宴道,又怎么能再埋一颗蛋呢,宴道把他推了出去,他又滚回来,再回出去他又滚回来。

    气喘吁吁的宴道觉得自己已经没气了,索性也不管那颗蛋了,总要先把自己埋好,要是曝尸荒野就太可怜了。

    石蛋把宴道半个身子都挤出去了,宴道没办法,只能在自己身上多盖些土,最后就这还抓了一把盖在石蛋的脑袋上。

    宴道躺着透过洞口看天,只是眨了眨眼,视野中却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脸。

    一个激灵坐起身,身上的土全撒了。

    “你这是在干吗?”是个声音嘶哑的小男孩,身上穿着兽皮做成的衣服,一脸疑惑的看着把自己埋起来的宴道。

    “我掉下来出不去了,你能帮帮我吗?”

    宴道没来得及把身上的土抖掉,看着洞口的小孩子都觉得他浑身充满了佛光。

    小孩子看了看他,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等我一下,我去找绳子。”

    不大一会而,一根藤蔓就被扔下来了,小孩子趴在洞口看着洞底的宴道。

    “我拉不动大人,你要自己上来。”

    宴道拽了拽藤蔓,觉得自己终于逃脱曝尸荒野的死法了。

    宴道正打算上去,谁知道脚边的蛋却开始撞他,似乎要跟着他一起走。

    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蛋,宴道并不想带他走,但是对方好歹也是被自己打扰到了,现在洞里的矿石也消失了,他一个蛋在这里是会冻死的吧。

    宴道只能先用藤蔓把石蛋五花大绑上,然后自己靠着仅剩不多的力气爬了上去,再把蛋给拽上来。

    小孩子一看到宴道带着一颗蛋上来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就连看向宴道的视线里也带上了些许警惕。

    “那肯定是妖物的蛋,你把它带走了妖物就会缠上你,还有,你是什么人?衣服怎么这么奇怪?”

    “已经缠上了,无所谓的……”

    宴道没啥力气了,趴在地上大喘气,半晌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小孩,他身上穿着兽皮做的衣服,腰间系着粗糙的腰带,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原始风味。

    宴道的心一瞬间就凉了,有妖物,穿着还如此原始,他是真倒霉。

    “我是一个旅行者,在这里休息的时候不小心掉入了洞窟,感谢你救我出来。”

    “那你的行李呢?”

    “……被妖物叼走了。”

    “妖物还会叼人行李?”小孩子半信不信,不管反正把人救上来了,剩下的也就不管他的事情了。

    宴道抱着石蛋,看着小孩哥头也不回的离开,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茫然。

    在附近找了棵果树,把树上的果子全啃了,填饱了肚子宴道才带着蛋离开,在附近随意找了一处山洞用来安身。

    而在路上宴道也见到了些比较熟悉的植物,不如说是游戏里比较熟悉的植物,像甜甜花树莓之类的,这也解决了宴道目前的口粮问题。

    这里是提瓦特,而且并非游戏主线期间的提瓦特,而是在更久远的过去的提瓦特。

    天空明亮且混沌,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宴道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生活就只能顺其自然了,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挖坑埋了自己,总之不能亏待自己。

    而他带上来的那颗蛋,而在约莫十来天时候破了,并非是自然的孵化让壳破了,而是这个大蛋滚着玩给自己磕破了。

    宴道心里想着,要是死了做成提瓦特煎蛋吧。

    第 36 章

    石蛋里的生物终究还是破了壳, 本以为这么大的蛋怎么也得是什么可怕的大型生物才对,谁知道里面出来的确只是一条蛇,还是一条残疾的蛇, 明显长得就比一般的蛇短小。

    宴道以前从没有跟蛇之类的爬行动物接触过, 并不算太害怕,也不算太喜欢。

    棕褐色的蛇头从蛋壳里探了出来,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宴道, 那种视线一瞬间让他有些紧张,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

    看着探出脑袋的小家伙,宴道不知道自己心中升腾起的那种感觉应该如何描述, 似乎见过他一样。

    不过宴道很快就从这种情绪之中脱离,看着这么大的蛋里就出来一条小小的蛇,用手指轻轻放在小蛇的下巴, 左右端详着他的脸。

    总感觉这脸蛋长得不像是蛇,但是这么一长条,又有蛇的鳞片,应该就是蛇了,但这脸……

    大抵是在蛋里的时候磕到了, 色素沉积的不均匀,模样也有些难看,关键是他身上的颜色也少见, 他从来没听说过有棕褐色的蛇……

    “你妈妈隔着蛋壳就看出你长啥样了吧,要不然也不能把你扔在那里……”

    宴道用手指蹭了蹭蛇的头,眼中带着了然的调笑。

    *

    要在这样的地方生存对宴道还说还是很难的, 但幸好他的手机能打开了, 还有个能学习各种技能的软件,虽然很多知识跟这个世界的背景有些差异, 但是这还难不倒他。

    而之前救过宴道的那个孩子也时常到这附近采集草药,有时候宴道也经常用自己做的一些东西跟他换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小孩子叫阿庆,有自己的部族,他们部族不接纳外人,他也不能把宴道带回去,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知道宴道不是坏人,但是他身边的那条蛇还是让他不自觉的警惕起来。

    “阿道哥,那条蛇你还养着呢。”阿庆把身上的背篓拿了下来,里面是一些柔软的兽皮,拿来和宴道交换一些食物。

    “我不养也没人要不是吗,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啊。”宴道也不觉得怎么样,反正他平时出来除了晒太阳什么都不干,也不吃东西。

    阿庆看着开阔的洞外有些诧异,这里说起来并不适合居住,因为野兽妖魔会很轻易找到洞口的所在,但宴道硬生生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一点事都没出。

    阿庆看向了那抹棕褐色,心中带上了些许思索。

    在外面石头上晒太阳的蛇某人甩了甩尾巴,完全不在意洞穴里的两人在说些什么。

    宴道经常会用自己的手艺稍微储存一些食物,那些食物阿庆的家人很喜欢,所以阿庆就经常带着一些东西来交换。

    阿庆离开之后宴道也来到了外面晒太阳,直接把石头上的蛇往旁边推了推。

    宴道的手掌很暖和,当他用手抚摸小蛇的时候对方总会很乖。

    太阳挂在天空中像是一个巨大的白炽灯,刺眼的很,宴道闭着眼,一只手摸着身边的小蛇的头,突然指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宴道一个激灵坐起来了,捏着细长的一条,继续仔细的摩挲着他的脑袋。

    “你这骨头怎么掀起来了?肿了都。”宴道从来都不知道蛇的头盖骨是会翻过来的,要不然他头部皮下怎么会用坚硬的东西。

    珀金色的眼睛继续看着宴道,看的宴道立马松开手,然后后退几步,每次那只蛇那么看他时总觉得像是学生时代见到教导主任一样。

    而且宴道还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这条蛇他不会叫,也不会吐舌头。

    于是宴道随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斯斯,毕竟蛇就是这么叫的,而这小东西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宴道认为他听久了也一定能这么叫出来。

    不过看他活的挺惬意的,时常出来晒太阳,宴道也就很少再去管他了,干脆就当一个熟悉的陌生蛇。

    摩拉克斯拿那个人类没办法,有时候聒噪的要命,有时候有一句话都不说,还喜欢对别人动手动脚,但是后来他发现,只要看着他他就会离开,不再打扰他。

    所以要经常注视着他才行。

    把阿庆送来的兽皮清洗干净,在洞穴里铺上了柔软的兽皮毯子,躺上去,这大概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睡的最踏实的一觉了。

    摩拉克斯看向洞口的方向,感受到了那个人已经睡着了,他在门口留下了元素印记,然后也回到了洞中,在宴道的身边找了个地方蜷着。

    他喜欢温温热热的宴道。

    宴道醒来的时候摸到了身边的有个热乎乎的东西,他坐起身看着在自己身边的蛇,突然觉得他长得越来越奇怪。

    “斯斯啊,你到底是不是蛇啊……”宴道看着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的斯斯总觉得奇怪。

    斯斯的尾巴是更浅的金棕色,看起来就像是卷曲的云朵,摸上去也很柔软。

    斯斯把尾巴从宴道的手里抽出来,然后又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宴道,似乎要让他知难而退。

    宴道移开了视线不在去看斯斯,但是他也意识到了长大一点的斯斯长的有些眼熟,特别是那个尾巴和他身上的配色。

    宴道离开时又摸了摸斯斯的脑袋,感觉他头上的鼓包愈发明显了。

    摩拉克斯看着离开的宴道,默默的收回视线。

    宴道开始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一切能创造的东西,包括生活用品和建立庇护所的基础物品,而斯斯也开始吃东西了,他也越长越大,这种生长速度令宴道吃惊。

    铺着柔软兽皮的简陋床榻已经被那个大家伙占满了,他的鳞片很漂亮,特别是在阳光下,脑袋上的鼓包也冒出了两根小角。

    宴道不敢盯着他看太久,因为斯斯总会发现自己的视线,然后看过来,宴道立马会感到自己被抓包了,只能立马移开视线。

    有时候宴道甚至会觉得斯斯能够一尾巴把自己拍死,毕竟他这样的生物看着就不简单。

    原本的床榻已经睡不下他们两个了,宴道又用很多东西跟阿庆换了许多兽皮和一些柔软的东西,回来重新又铺了一张床。

    摩拉克斯就那么一直看着宴道的动作,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立马就离开了自己占着的床铺,他以为那个人类要睡觉,自己一直占着那张床所以他才要重新铺一张。

    但是宴道并没有要睡觉,将床铺铺好之后就出去晾晒肉干了。

    摩拉克斯看着宴道的背影,转身在宴道新铺的床铺上趴了下来,悠闲的躺着,视线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宴道。

    宴道身上的衣服就着两件,还有两套是阿庆带过来的,听说是阿庆父亲的新衣服,虽然做工粗糙但是可比兽皮好太多了。

    附近有溪流,而且今天天气也很好,抬眼依旧像一颗巨大的白炽灯一般挂在天上。

    “斯斯,我去那边洗澡了。”宴道带上了衣服,指了指远处的林子里,那里有一处隐蔽的水潭。

    摩拉克斯已经能分辨出那声“斯斯”是在叫自己了,看着他的动作,摩拉克斯也知道了他要去林子里,只是附近都很危险,只有自己才能保护他。

    摩拉克斯看着留下自己独自离开的宴道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跟了上去,直接挂在宴道的身上。

    既然斯斯愿意跟着,宴道也不阻止。

    林子的水潭在一处略显开阔的地方,并不深,能清楚的看清楚水潭里面的小鱼,周围有喝水的野猪和鹿,见到有人来了就立马离开了。

    这里属于野外,附近都没有人,阿庆的村庄也离这里很远,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斯斯被宴道先放在水里,扶着他的身体,像是担心他怕水。

    摩拉克斯瞥了一眼宴道,用尾巴拨弄着水面,似乎很惬意,宴道看他这样也就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手。

    看着在水面上浮着的斯斯,宴道越看越觉得他像个什么。

    怎么看着这么像自己之前买的仙祖法蜕玩偶呢,但是又有点不一样,不过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斯斯绝对不是蛇,他这样子应该是传说中的龙。

    这太多的地方让宴道不由得想起了游戏中的一个人,只是他不知道如今的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自然不敢妄下结论。

    就算真是那个人,又与他这个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斯斯又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多了一个生物在他身边活的也能驱赶一些烦闷。

    宴道将衣服放在岸边,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水潭。

    斯斯游到他的身后,尾巴轻轻扫过宴道的后肩,一处印记便出现在他的身体上,只是宴道并没有注意到。

    摩拉克斯看着清澈的水,有时候越是清澈的地方越会藏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要是不在宴道的身上留下什么印记,说不定会被吃了也说不定。

    宴道没有悠闲泡澡的闲工夫,洗干净之后就把斯斯拽过来了,帮他细细身上的灰尘,特别是鳞片的缝隙里。

    摩拉克斯被宴道洗干净之后就呆愣愣的泡在水里,岸边的宴道都穿上了衣服,后头时却看到那个东西还在水上浮着呢。

    “别飘了,快上来。”宴道趴在岸边,朝着水里伸出手,而水里漂着的斯斯似乎没有动弹,但是水波却好像将他推过来了。

    斯斯是有脚的,只是平时都缩在鳞片里,就连宴道都没见过几次。

    水波将斯斯推到宴道的手边,他的鳞片动了动,小小的前爪伸出来抱住了宴道的手臂。

    他身上的水汽弄湿了宴道刚换上的衣服,年轻的男人没有在意,只是带着身上的活物往回走。

    摩拉克斯将尾巴挂在宴道的肩膀上,明明看起来有些庞大的家伙却在宴道的身上格外乖巧。

    回去之后,宴道把洞口的大石头擦干净,把斯斯放上去晒太阳了。

    宴道刚学会捕猎陷阱,每天一大早就会去将陷阱里的猎物收回来,除了捕猎,宴道最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学会了杀猪。

    野外的野猪比较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泛滥,不过它们一般都在山林里,那附近有杀人的妖魔,人们也很少为了那几块肉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宴道也发现了他们附近也很少出现生物,他看了看在石块上老老实实晒太阳的斯斯,他觉得应该是斯斯的功劳,对方的身份大抵也不会简单。

    不过不管对方是谁,宴道都不会管太多,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摩拉克斯还在幼年期,即使刚破壳的时候见到的是那个男人,却也不会将他认作是自己的亲人之类的,毕竟他是魔神。

    龙形态的元素生物一般都比较强大,但幼年时所面临的的危险并不少,如果一旦落入其他凶兽之口,那必定只能成为助长他人的弱者。

    但摩拉克斯并非元素生物,他是一位魔神,即使这位魔神还没有都度过他漫长的幼年期,他也有不俗的实力。

    第 37 章

    摩拉克斯和宴道分开睡了, 珀金色的菱形眼瞳在黑夜中注视着几步之外另一张床铺的人,他有些不高兴。

    如此柔弱的人类男性怎么能将他的庇护置之不理,他不理解宴道, 正如宴道也不理解他。

    不理解人类的摩拉克斯在分开睡的第四个晚上他选择了反抗宴道的置之不理。

    心口闷的难受, 完全喘不过来气,这让在睡梦中的宴道突然惊醒,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噩梦, 但是睁开眼看到的确是趴在自己身上的斯斯。

    宴道的整个身体都被压着,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在俯视着他,似乎在责怪他。

    艰难地抽出一只手, 宴道摸了摸他的头,感受到了抚摸之后那双眼睛才缓缓的闭上迎合着温热的手掌。

    “明天我就把床拆一张。”

    大抵是听懂了,斯斯移开了压着宴道的身体, 而是在他身侧趴下,狭小的一张床似乎被铺满了。

    斯斯的身体并不是如同冷血动物那般冰凉的,他是温热的,带着生机的,头上的角也越长越好看, 越来越像以前宴道知道龙形象,大抵斯斯就是一条龙吧,这辈子能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生物, 也算没白活。

    第二天一大早斯斯就把盯着宴道看,看的宴道无语凝噎,只能快些拆了一张床, 那道视线这才收回。

    将唯一的一张床重新收拾, 又扩大了不少,不至于挤不下他们两个。

    宴道想过重新盖一间屋舍, 但是凭借他自己恐怕得忙到明年吧,索性就放弃了,但是洞穴也要稍微做些改进,就比如加上一道门。

    想了好久宴道才想好从何处下手,要做什么样的门,然后去砍树,修整,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将它们组合在一起。

    从未做过这些事的宴道休息时看着自己抹除血泡的双手,只觉得自己的命不好。

    以前他有存款有房子,没有结婚的打算,生活的不算幸福但是很平稳,再看看现在,开局一双手,未来全靠博。

    不过,宴道更喜欢现在的日子,在远离人类的地方生活,每天都有事情做,还有一只不会说话的生物陪着。

    摩拉克斯看到了宴道手上的血泡,在诞生的记忆中对人类的感觉就是脆弱,但是接触到了宴道之后他才知道人类究竟有多么脆弱,他的双手很脆弱,身体也很单薄,似乎很容易就会死去……

    摩拉克斯靠近宴道,缠上他的手臂,将他那宛若金色云朵的尾巴轻轻扫过宴道的手掌,不久前浮现的血泡立即就消失了,只留下完好无损的掌心,看的宴道啧啧称奇。

    “斯斯,你还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啊。”

    宴道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摸着他的尾巴,语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一直不让人摸尾巴的斯斯,这次并没有迅速将自己的尾巴抽离,他似乎也听出的男人的夸奖,而这夸奖对他也十分受用。

    摩拉克斯在宴道看不见的地方眯起了眼睛,悄悄地,在那双抚摸着他的手上也留下了独属于他的印记。

    人类需要庇护。

    阿庆再次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宴道是春天的时候被阿庆救上来的。

    这次阿庆带来了很多东西,全部要换食物,但是却被宴道拒绝了,他储存的食物还要留着过冬,不能全部拿来换取东西,阿庆年纪小,但也知道这些,很快也就商量好了交易的物品。

    阿庆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在一边睡觉的斯斯,但是这次似乎不怎么害怕了,眼中甚至带着些许探究。

    宴道没有询问,只是看着阿庆离去的背影感叹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满山的跑了。

    阿庆所居住的村落靠近大海,其中大部分村民靠海吃饭,但是也不排除像阿庆家里这样的,他的父亲死了,母亲身体很差,只能做一些手工,把那些东西拿来换取食物是他们唯一能生存下来的办法了。

    摩拉克斯睁开了眼,看向那个小孩离开的方向,只是有些奇怪一直害怕自己的人类孩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

    宴道继续为过冬储备食物,肉之类的倒不必担心,他可以做成肉干,但是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十分不好保存,只能勉强存储下一些不易腐败的水果。

    斯斯大概两天会啃一根肉干,他会在肉干堆里挑挑拣拣,挑选出最好最完整的一块吃,但是大多时候他是吃不完的,啃一半就会给宴道,然后宴道的晚饭就能多出一块肉来。

    宴道只能无奈的感谢斯斯的加餐。

    摩拉克斯越长越大,有时候那个人类总是会担心自己会不会长大到洞穴里都住不下,后来他便不长了。

    棕褐色的龙长开了之后看起来十分好看,鳞片像是宝石,头上的角像是金色的珊瑚,那双眼睛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高贵。

    天气稍微好一些之后,宴道特意量了量斯斯有多长,没有工具肯定是不准确的,但是大概也有两米左右了。

    之后的日子斯斯并没有在怎么长大,甚至变小巧了不少,原本庞大的身体也变得只有猫差不多的大小,平时两三天吃一回的肉干倒是要天天吃了,不过他依旧是要挑看着最好的一块来吃。

    冬天很快就到了,物资储存的很丰富,这个冬天都不用出门了。

    洞口有宴道堆放的柴禾,每天都要拿进来一捆,而每次打开门摩拉克斯都很不快。

    他不喜欢寒冷,虽然他不惧怕寒冷。

    门关上之后,山洞里只有火堆中的火光,这样的季节人也会像动物一样冬眠,毕竟也没什么能去做的事情。

    宴道爬上床的时候推了推那个家伙,但是当手掌收回的时候却被他的鳞片划伤了。

    摩拉克斯抬起头看向宴道的手,只是微微靠近那伤口便已经愈合了。

    宴道看向刚刚被自己触碰到的地方,才发现原来是有一枚鳞片脱落了。

    “你的鳞片怎么了?”宴道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片地方,皱了皱眉。

    斯斯一向是个没嘴的,一点叫声都不会发出来,他心中作何想全靠宴道猜。

    看着他也不像是疼痛的样子,鳞片更像是自然脱落的,宴道将那枚鳞片取下来放到了一边就躺下了。

    “你要是难受就把我拍醒。”宴道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他旁边的龙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想法,自顾自的趴着。

    对于摩拉克斯来说,幼年期蜕去胎鳞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只是宴道太大惊小怪了。

    此时的冬天十分漫长,夜晚的天空中看不见一颗星星,皑皑白雪掩埋了山洞的门,宴道每天都要出来铲雪,防止洞口被掩埋。

    雪将这个世界都映照的雪白,宴道穿着十分厚重的兽皮衣物,脚上也穿着由稻草扎成的防水靴。

    将雪推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要能保证门能正常打开。

    大雪已经到宴道大腿的位置了,而天上还依旧在下着。

    收拾工具的宴道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头看向了远处,被雪花覆盖了的雪原中好像站着一个人,急促的雪花阻挡了宴道的视线,他只觉那身影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大人,像是个孩子。

    是阿庆吗?

    用手揉了揉眼睛,擦去落在眉睫上的雪,在往远处看过去,那处身影已然消失了。

    宴道心中有些警惕,阿庆再这样的天气再傻也不会出门的,这附近人迹罕至,那身影说不好是什么妖魔。

    退回洞中,宴道又添了几块柴,一时间也不敢放松警惕。

    *

    阿庆有一个同胞妹妹,叫做阿乐,他们部落中的女人生活十分艰难,阿乐也很少出门。

    但是年幼的阿乐经常透过狭窄的窗户看向外面的世界,秋日时她的哥哥在海滩上救回来了一个人。

    屋外的大雪带着无尽的寒冷,似乎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热度都掠夺殆尽。

    阿乐和阿庆坐在屋子里的火堆旁边,他们的母亲在里屋休息。

    “哥哥,瓦沙克为什么还不回来啊?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的,他和我们不一样。”

    阿庆很早就知道要保护家人了,心思机敏,能分辨善恶,对事情也有自己大致的认知。

    屋舍简陋的门被敲了敲,阿乐十分高兴的站起身跑去开门。

    打开门,屋外站着一个碎发盖住了半张脸的男孩,身体消瘦纤细。

    “瓦沙克,你回来了。”

    与阿庆不同,阿乐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十分好奇,这个人身上带着外面世界的气息,也是她第一个朋友。

    瓦沙克的唇色很白,轻轻的勾着,似乎格外无害。

    阿乐牵着瓦沙克的手走进来烤火,阿庆挪了挪身子,给瓦沙克腾位置。

    将瓦沙克带归来的阿庆自然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但是他看着并不像是坏人,而且这个世界上的妖魔也并非只有坏的,那个在宴道身边的东西不就一直庇护着他吗……

    如果他也能抓住机会,那娘亲和妹妹都能少吃些苦,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再欺负他们了。

    即使阿庆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危险,可是看着阿乐牵着瓦沙克的手,他的心也慢慢放下。

    看,这不就已经成功了吗?

    “瓦沙克你去哪里了啊?外面的雪好大好大。”

    阿乐是个闲不住的,她喜欢听故事,外面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能勾起她的兴趣。

    “阿乐,你知道穿过这片林子之后的平原上有什么吗?”瓦沙克摸了摸自己湿透了的头发,轻轻用手拢起,眯起的眼缝中似乎透出了紫色的光。

    阿乐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旁边的阿庆却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了瓦沙克。

    “阿庆,你知道吗?”瓦沙克笑着看向阿庆,阿庆似乎有些紧张拘谨,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了。

    “我只知道那里住着一个人。”

    瓦沙克收回了视线,继续和阿乐说着外面的雪,他的语言似乎将一副绝美的画卷展开在了阿乐眼前,引得她兴奋不已。

    冬季似乎比一整年还要漫长,大多数人都不会出门,直到春天到来。

    雪开始融化成雪水的时候,斯斯又蜕了两片鳞片,而蜕去鳞片的地方有重新长出了新的鳞片。

    等雪水全部融化之后,植物开始肆意生长,而阿庆也再次带着家中的东西来和宴道换取食物,只不过这一次来的人却不止他一个。

    阿庆带着妹妹和瓦沙克来到了野外,母亲不会打猎,阿庆和阿乐的年纪太小,需要食物的话只能来和别人换,但是村子里的人大多不会还给他们,因为阿庆拿来的东西他们大多都用不到,或者家里有。

    但是宴道这里不一样,他需要各种工具和物品,而且宴道从来都不会克扣东西。

    阿乐牵着瓦沙克的手跟在阿庆的身后,看着远处的洞穴,洞穴的周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木制的门看上去很结实。

    阿庆熟门熟路的去敲门,阿乐和瓦沙克在后面等着。

    “瓦沙克,你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吗?”阿乐捏了捏瓦沙克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瓦沙克是个很安静的人,自从被阿庆带回来之后阿乐就一直围在他的身边,阿乐的问题很多,但是瓦沙克每一次都会认真回答。

    “不知道。”

    宴道打开门,看到了阿庆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孩子。

    “阿道哥,我来了。”

    把三个小孩子带了进来,许是阿乐和阿庆长的很像,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另外一个孩子就不知道和阿庆是什么关系了。

    趴着休息的摩拉克斯抬起了头,看向了进来的三个小孩子,视线在其中一个的身上停留了很久。

    阿庆带来了不少器具,对于宴道来说都是能用的,他也毫不客气的将食物交给他。

    “这是我妹妹阿乐,这是瓦沙克。”阿庆并没有过多解释瓦沙克。

    “我是阿乐,这是我的朋友瓦沙克,是哥哥带回来的。”

    阿乐很开朗,很爱说话,似乎因为她一个人的存在空气都变得活跃起来了。

    瓦沙克的眼睛藏在了头发后面,似乎看向了宴道,一直待在床铺上的斯斯突然出现在宴道的肩膀上,用尾巴缠住了他的脖子。

    宴道被吓了一跳,阿乐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直接吓得躲到了瓦沙克的身后。

    摩拉克斯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很明显眼前的这个小孩有古怪,如果靠近自己本应该发现的,可事实上直到他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才注意到他的。

    瓦沙克收回了视线,而他的动作也被宴道看到了。

    和三个小孩稍微说了些话,阿庆带着他们走了。

    宴道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拍了拍斯斯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尾巴,语气带着些许疑问。

    “那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摩拉克斯抬眼看了看宴道,只是默默把尾巴收回来。

    斯斯的行为明显让宴道感受到了些许异样,也许阿庆和阿乐会有危险。

    “他不会伤害那两个孩子的。”暂时不会。

    一道声音传到宴道的耳边,他转头看向斯斯的地方,正看到他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会说话了?”

    摩拉克斯没有回答,他自从诞生就会说话,只不过看着宴道揣测自己时,总觉得很有趣。

    一只手拽住了摩拉克斯的尾巴,根本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宴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种视线下他被宴道握住的尾巴不自在的人蜷了蜷。

    “你这家伙是不是一直再看我笑话呢?”

    “……没有。”这句话刚说出来的那一秒,摩拉克斯的鳞片又掉了一片。

    “你的鳞片都在告诉我你说谎了。”

    看着掉落在地上被宴道捡起来的鳞片,年轻的摩拉克斯意外的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斯斯原来叫摩拉克斯,这个名字宴道简直不要太熟悉,他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龙,心里的后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你说阿庆阿乐没有危险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身上有瓦沙克留下的印记,那种印记常用于保护。”

    摩拉克斯对着种印记十分熟悉,魔神在提瓦特的大地上被妖魔敬畏恐惧,凡事沾染上了魔神气息的东西都会让妖魔退避三舍,而印记,是比气息更强大的东西。

    很明显,瓦沙克是一位魔神,虽然不知道来此地是因为什么,但摩拉克斯可以确定他暂时是不会伤害那两个孩子的。

    宴道听了摩拉克斯的话也安下心来,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作为一个外人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

    “斯……摩拉克斯,你下次能把肉干吃完吗?别吃一半剩一半行不。”

    摩拉克斯把头转过去,丝毫没有理会宴道的意思,他这种把别人的话当做耳旁风的作为不禁让宴道开始怀疑这家伙真的是那个被后世人称作岩王帝君的摩拉克斯吗?

    后来摩拉克斯当着宴道的面把啃了一半的肉干放到了宴道吃饭的碗里,一边的宴道脸都黑了。

    上辈子他怕不是作恶多端吧,来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养了一个青春期叛逆的龙。

    第 38 章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摩拉克斯的鳞片也已经蜕去一半了。

    新长出的鳞片颜色略微浅一些,那些还没有蜕去的鳞片色彩就偏深一些,深深浅浅的看起来略显斑驳。

    就算这样宴道也不敢嘲笑他, 搞不好自己的皮都保不住。

    宴道背上了背篓, 背篓里有一只龙,附近的山地上有几棵苹果树,如果再不摘就要过度成熟了。

    阳光很好, 宴道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困了。

    把摘好的果子放在一边,宴道坐在树下打着瞌睡, 摩拉克斯自己爬到树上挑选自己喜欢苹果。

    昏昏沉沉之间,宴道好像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眼前出现了好几个摩拉克斯, 吃肉干都只吃一半,吓得宴道瞬间清醒。

    睁开眼的那一刻,树上的摩拉克斯跳了下来,轻轻落在了宴道的头上。

    摩拉克斯下落的那一瞬间好像在附近看到了什么人,但是等宴道抓住他时再看向周围却什么都没发现。

    宴道睁开眼, 摸了摸昏昏沉沉的脑袋,捏住摩拉克斯的尾巴把他塞进尚有余空的背篓。

    “回去了。”

    无聊的生活对宴道来说一如既往,可能是身边有了摩拉克斯, 许多无聊的事情也开始变的有趣起来了。

    这个时候的摩拉克斯并不稳重,但他也并不跳脱。

    在阿庆这些人的面前,摩拉克斯表现的更多的是一种冷漠, 他毫不在意那些年幼的孩子, 也不会刻意营造自己无害的样子避免他们害怕。

    但是在宴道的眼中,摩拉克斯的脾性甚至可以说是任性, 生活上任性,交流上任性,如果他用这幅样子去对待别人,别人大抵会觉得他孤高自傲,只不过宴道却从不会这样看他。

    说到底,摩拉克斯破壳不过一两个年头,鳞片都没有全部换新,到现在都只是个吃白饭的小孩子,宴道有生之年都恐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宴道的样子看起来竟还有几分学生时代的稚嫩,但是如今他的模样已经越来越靠近自己正式的那个年龄段了。

    宴道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正常人是有生老病死的。

    摩拉克斯的鳞片大概一个月掉两片,每一片都被宴道好好收起来了,看着那些被收起来的鳞片,宴道居然有几分养大孩子的成就感。

    摩拉克斯倒是很不喜欢自己的那些鳞片,每次宴道都会很认真的看那些鳞片很久,似乎那些脱落的鳞片比待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更吸引宴道。

    摩拉克斯的思维与人类相差甚远,很多时候他无法理解宴道的想法,就比如自己的食物并不多也愿意将其交给阿庆换取一些东西,明明那些东西他也不需要。

    在摩拉克斯的眼中,宴道太过软弱了,而软弱是生存的最大障碍。

    在提瓦特的时间过得十分快,宴道和摩拉克斯一直没有靠近过村庄,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大海比较近,偶尔也会去海边走走,但是在哪里经常会遇到阿庆村庄的人,那些人并不欢迎外来者。

    瓦沙克一直和阿庆和阿乐一起生活,阿庆和阿乐长大了不少,但是瓦沙克的变化却很小。

    宴道曾经问过阿庆瓦沙克的由来,但是阿庆并不是很想说,宴道也就没在强求,而且瓦沙克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

    最近摩拉克斯的鳞片掉落的特别勤快,几乎每天都要掉落,宴道摸了摸摩拉克斯的身上,总觉得是气候太干燥了才会让他蜕鳞这么频繁。

    不过这也正好合了摩拉克斯的心意,他可以经常趁着宴道不注意就把鳞片藏起来了,不过宴道也没发现就是。

    秋天带来的时候宴道外出打猎的次数变多了,但是他不能每次都带摩拉克斯去,所以大多数都是把摩拉克斯放在住处的。

    宴道每一次不带摩拉克斯的离开都会让摩拉克斯在他身上留下一枚岩元素印记,如果有人能用元素视野看向宴道,一定能发现他身上浓郁的岩元素气息。

    瓦沙克会在宴道不在的时候来拜访摩拉克斯,年幼的孩童模样并不会让摩拉克斯放下警惕,他抬起头看向瓦沙克。

    瓦沙克的笑容依旧,不带有一丝虚假。

    “有何贵干?”

    “只是来着附近看一看。”瓦沙克的眼睛看向周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摩拉克斯的眼瞳深处刻印着菱形的纹样,锋利的图形让他的眼神也变得冰冷锋利。

    “你很喜欢那个人类不是吗?”

    瓦沙克靠近摩拉克斯,坐在他附近的石块上,晃着双腿,摩拉克斯并没有回答。

    “我也很喜欢阿乐和阿庆,所以我们是同类。”瓦沙克表达着自己的思想,他也并未说谎,就像摩拉克斯在宴道留下的那些印记一样,瓦沙克也在保护着那兄妹俩。

    “所以呢?”

    “我要带他们离开村子,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附近找一处能居住的地方。”瓦沙克半垂着头,头发盖住了他的面容,日光笼罩在他的周身,格外柔和。

    村子里的其他人并不想阿庆和阿乐那样友善,摩拉克斯是知道的,但是其中真正隐藏着的原因摩拉克斯并不知道,他也并没有询问。

    “你可以寻求宴道的帮助。”毕竟建设一个家对宴道来说很有经验。

    “那我会明天再来。”

    瓦沙克从石头上跳下来,慢慢的走向回去的路上。

    第二天瓦沙克果然来了,也如愿见到了宴道。

    说实话宴道和这个孩子的交流的并不多,而且瓦沙克这些年的变化格外小,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继续用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对他。

    “附近的山洞不少,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总能找到合适的。”瓦沙克的请求宴道听清楚了,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只是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对他来说还是没问题的。

    带上摩拉克斯和瓦沙克在附近的平缓的地段探寻,倒是寻找到了好几处不错的洞穴。

    “不过说起来还是这里最好,只不过洞穴有些小了。”

    知晓瓦沙克不是普通人,对于这样的问题宴道觉得他大概有办法解决。

    瓦沙克确实也很喜欢这里,他在洞口处留下了标记,十分客气的向宴道道谢。

    “不用谢,你们要是能到这边居住,我们就是邻居了。”宴道还是有些开心的,阿庆和阿乐都是好孩子,能住在附近也能经常见。

    瓦沙克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朝着宴道的方向浅浅的拜了一拜。

    瓦沙克回村子时是绕路走的,他并不想遇到其他人,到了家中只看到了阿乐。

    阿乐在做缝补衣服,见到瓦沙克的时候也十分高兴,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围在瓦沙克的身边。

    “你见到阿道哥了?”

    “嗯,见到了。”瓦沙克笑着把阿乐推到屋里坐着,阿乐已经比瓦沙克高了许多,面容上也弥漫着浅淡的少女娇俏。

    提起宴道,阿乐的心思瞬间活络了,那个比他们年长许多的大哥一直帮衬着他们,自从阿娘去世之后家中的日子更难过了,而且村子里的习俗也让阿乐活的越来越压抑。

    但是每次去阿道哥那边阿乐就会快乐很多,要比平时快乐的多。

    瓦沙克耐心的回答着阿乐的问题,即使其中大多数都关于宴道,即使阿乐的心思昭然若见。

    阿庆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块鹿肉,身上还带着些许血腥气,衣服也破了。

    “哥,你没事吧!”阿乐和瓦沙克看着阿庆的样子,十分担心。

    瓦沙克看着阿庆手中的一小块鹿肉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是那些人……”阿乐喃喃道。

    一直都是这样,阿庆辛辛苦苦铺捉到的猎物只要是被那些人看到就总会夺走大半,如果不同意就会被打,阿庆家里还有妹妹,他不得不屈服,绝对不能受伤和生病,要不然等待他的就是死。

    阿庆安慰了妹妹,将肉炖煮之后三个人简单的吃了一顿,不过鹿肉直接炖煮味道并不好,但是现在他们只能这样简单的吃一些。

    阿乐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的瓦沙克开了口。

    “我们搬走吧,阿道哥今天带我去看了一处山洞,很适合居住。”

    阿庆有些沉默,他的父亲母亲世世代代的生活在这里,他也从迷茫过要不要离开,他的妹妹越长越大,如果不离开迟早会被那些人盯上。

    “阿乐,你想离开吗?”

    “哥哥在哪我就在哪。”阿乐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阿庆也下定决心,要从这个村庄搬走,他的妹妹在这里已经吃太多的苦头了。

    最近的几天,宴道经常见到瓦沙克和阿庆来这附近打扫洞穴,不知道瓦沙克做了什么,那处洞穴居然变宽敞了不少,而地上堆满了碎石。

    宴道坐在摩拉克斯身边,视线注视着着远处。

    “你为什么不能像瓦沙克一样变成人啊?”

    宴道啃着苹果,转过头看旁边的摩拉克斯。

    “年岁太小,要等我蜕完鳞片。”

    听到了摩拉克斯的回答,宴道转过头看向他身上新旧鳞片组成的一片斑驳,新长出来的鳞片特别好看,要是换鳞期过了摩拉克斯绝对能好看的不得了。

    宴道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是摩拉克斯很少见到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也样摩拉克斯的再次思考到了那个问题。

    人类的生命如此的短暂。

    宴道望着远处已经想象起阿庆他们搬过来之后的生活,到时候这片地方也能热闹一些了,不再只有风吹过草原的声音。

    摩拉克斯却在此时缠住了宴道的腰,安静的闭上眼睛。

    习惯了彼此之间的靠近,宴道并未表现的过于惊讶。

    瓦沙克认真的收拾着洞穴,每天来回搬运着东西,经常来宴道这里请教一些生活上的技巧,宴道也不吝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融洽许多。

    宴道并不是话多的人,他内敛擅长观察,心思细腻,很快就发现了瓦沙克对阿乐的特殊。

    那种注视着一个人久久不愿移开视线的样子像极了青春疼痛文学中的暗恋,只是阿乐似乎并未发现。

    只不过那处被瓦沙克精心准备出来的山洞并未等待到入住的主人,阿乐也没有机会知道瓦沙克的心意。

    山洞并未收拾完全,很多地方还需要继续改善,但是不管是瓦沙克还是阿庆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来到这边了。

    宴道有些担心,毕竟阿庆那天回去的时候说过第二天还会来的,可是他却失言了,这不像是阿庆的风格。

    第三天夜里的时候,宴道一个人悄悄的靠近了村庄,夜晚的海风很冷,充斥着一股海水的腥咸气。

    靠近阿庆的家的房子,宴道一丝光亮都没有看到,屋子里明显是没有人的。

    摩拉克斯说过的,瓦沙克在,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但如果瓦沙克不在呢,那还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村子中十分寂静,宴道的脚步很轻,一点都不敢惊扰到这里的村民。

    远处有脚步声,宴道环视周围果断爬上树,借助树叶掩藏身体。

    “祭祀的事情已经稳妥了?”

    “那肯定,两个小杂种根本成不了气候。”

    “那可太好了,差点就选上我家姑娘……”

    两个男人渐行渐远,他们的谈话声却清楚的让树上的宴道听清楚了。

    宴道几乎能确定,他们口中的“两个小杂种”很可能就是阿庆和阿乐,那瓦沙克呢,瓦沙克又在什么地方……

    宴道来不及想这么多,他要尽快找到那两个孩子,瓦沙克面对这些普通人是有自保能力的,但是那两个孩子没有。

    刚刚那两个人提起了祭祀,那准备祭祀村子里一定会有些准备才对。

    夜晚中,宴道一个人走遍了村子,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发现了刚搭建好的木架。

    只是这附近并没有任何两个人的踪迹,大概到了大半夜,宴道疲惫的靠在隐蔽的树旁,不祥的预感宛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柔滑的尾巴扣住宴道的肩膀,摩拉克斯的突然出现并未吓到宴道。

    “喝口水,我知道怎么找。”

    摩拉克斯的角上挂着一个水袋,宴道将水袋取了下来,深呼了一口气。

    那两个孩子身上有瓦沙克留下的印记,他知道顺着瓦沙克的气息寻找就好了。

    “发现了。”但是只有一个

    在一处屋舍后院的地窖里,宴道匆忙的喝了一口水就往摩拉克斯说的那个地方找去。

    屋舍里有人,宴道可不能大大咧咧撬开人家的地窖,只能小心的移开压着地窖门的大石块。

    地窖很小,连一个人都站不下,借着稀薄的月光,宴道看到了纤细的阿乐被牢牢的绑着,整个人蜷缩在地窖里,里面并没有阿庆。

    阿乐的嘴被堵住了,宴道把阿乐救出来之后连忙把地窖恢复原状,还把那块石头移了回去,然后抱着阿乐和摩拉克斯就跑。

    跑到一处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宴道才把阿乐放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和封口的破布。

    “哥哥……我哥哥不见了……”

    “阿道哥,救救我哥哥。”阿乐的嘴唇颤抖着,长时间的禁锢已经让她浑身僵硬了。

    “好好好,你先平静下来,瓦沙克去什么地方了,还有发生什么事情了,都告诉我。”

    宴道背着阿乐,要将她先送到自己居住的山洞,路上阿乐仔细的说着发生的事情。

    以前他们村子闹过饥荒,海里打不到鱼,山上打不到猎,能吃的野草野果早就吃没了,然后那些人就吃人了。

    为了活下去没有任何办法,阿庆阿乐的父亲就是在饥荒里被杀了的,父亲的肉被分了,他娘被逼着吃了一块,后来就病了。

    饥荒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人吃人的现象持续了很久,后来有个年轻女孩忍受不了跳海自杀了,后来海里就来了鱼,饥荒也解决了。

    只是之后只要收获不好村子里就要送个女孩子到海里,只要送了那这附近海岸的鱼就能变多,岸上的人也自然就不用饿肚子了。

    而最近正巧是祭祀的时候,本来不该是阿乐的,村子里少有人知道他们家里还有个女孩子,但是阿庆很久没有捕猎,一直盘算着克扣他猎物的人发现了,同时也发现了阿乐的存在。

    那些村民一想到这几个人不愿意在村里住,每家人也不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出去喂海,就把盘算打到了阿乐身上。

    阿庆先是被他们带走了,阿乐知道之后就拜托瓦沙克去找阿庆,但是等着瓦沙克离开,那些人就对阿乐出手了。

    把阿乐锁到了地窖,等着第二天的祭祀用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换取村子里接下来一年的富足。

    宴道将阿乐放到了屋子里,将食物和水交给她。

    “我去找阿庆和瓦沙克,你在这里多好。”

    “只要你不离开山洞就一定不会有事的。”摩拉克斯睁开眼看着阿乐,他很早以前就在这里留下了结界,除了他们几个人能够任意进出,其他人均不可进入洞内,只要阿乐不出去就一定不会有事。

    阿乐点了点头,脸色苍白的她在宴道离开的时候还是拽住了他的手。

    “阿道哥,谢谢你,请你一定要把哥哥带回来。”

    阿乐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宴道蹲下,摸了摸阿乐的头,轻声安慰:“你们一定能平安相聚的。”

    第 39 章

    摩拉克斯跟在宴道身边, 元素视野中属于瓦沙克的印记消失在了大海里。

    “瓦沙克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

    宴道用衣服抱紧怀里的摩拉克斯,阻挡吹来的海风,视线漫无目的落在平静的海面上。

    “那印记是在阿庆身上的, 阿庆可能被扔到了海里。”

    宴道的嘴唇翕动, 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明明目标是阿乐却要对阿庆下死手。

    沙滩附近的碎石滩上又拖拽的血迹, 只是在昏暗的夜晚里很难看清,海水的气味混着血液的气味分不清哪个更腥。

    “瓦沙克应该去找阿庆了,他这么久没回来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 你也下不了海。”

    摩拉克斯伸出头,看着宴道,缓缓的开口。

    宴道紧了紧搂住摩拉克斯的手臂, 他知道身为一个人类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但摩拉克斯可以。

    “你还是个孩子。”宴道低下头,他的面容愈发成熟,属于成年男人的气息笼罩着摩拉克斯,但他依旧想要去试试。

    “找人玩问问, 我不会有事的。”

    宴道根本就没听摩拉克斯的话,直接抱着他就往回走,现在他要去找个人问问, 稍微动点手也没关系,只要问出阿庆的情况宴道才能确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摩拉克斯在宴道的怀里闭上了眼,海中他必定是要去的, 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死了, 宴道大概会伤心很久。

    接近黎明时,天空泛起鱼肚白, 宴道在山地里摘了一把有麻痹作用的野草,找了个落单的男人十分利落的把人拖拽到了林子里。

    宴道掐着那人的脖子,面容在黎明的微光中格外狰狞,他惊慌的挣扎着,但是在力道上还是宴道占的优势更大一些。

    “我只问个事,你要是好好回答我就放了你。”

    宴道压低嗓音威胁,被制住的男人已经完全慌了神,似乎怕极了别人会要了他的命。

    “阿庆呢?”宴道稍稍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让他有能回答的能力。

    阿庆这个名字让男人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心虚和惊慌,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他。

    宴道可不会给他机会,直接把人掀翻,将他的脸按在地上,让他发不出一丝声响,然后握住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压断。

    声音是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而被按着的男人却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扑腾着。

    宴道抓着他的头发,再次压低声音询问阿庆的下落。

    “被……砍了手扔到海里了……”

    宴道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浑身冰凉,没想到人性也能恶成这样子,到底是他见识太浅薄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要祭祀女孩吗?”

    “因为……不管男女,人肉味……都会把鱼引过来的的,为了有个好说法才这么说的,我不是我的错,我也是——”

    宴道直接兜子里草塞到他嘴里,不一会就没了意识,临走的时候把那人的另一只手也掰断了。

    站起身的宴道准备迅速离开这里,抬起手摸了摸身上却不见了摩拉克斯的踪迹。

    宴道清楚的很,摩拉克斯一定是去找瓦沙克和阿庆了,他现在下不了海只能先回去找阿乐。

    但是在宴道离开村子的时候却被围住了。

    一群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围住了宴道,他们的手上打着棍棒和刀,冷漠的看着宴道。

    他们不过七八个人,都是魁梧的男人。

    那种冰冷的眼神充满了血腥气,那些眼睛像极了野兽的,吃过人的野兽。

    “把人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一个年纪大的老头被两个壮汉扶了出来,身后有人放了一把椅子,老人被放到了椅子上。

    浑黄的眼球毫无生气却又带着令人作呕的高高在上,似乎他可以统领这里的一切,他就是这幅场景下的王。

    “把人交给你们?吃了吗?”

    宴道摸了摸自己腰后别着的刀,他还真庆幸临走的时候把砍柴的刀给拿上了。

    “吃人”两个字明显戳到了这些人的痛楚,就连野兽都知道不吃自己的同伴,但是这群人却能够轻易的将人吃下。

    “你没见过那样的场景,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那你一把老骨头为什么不牺牲自己拯救别人啊。”宴道抽出了刀,态度十分明确。

    宴道不觉得这些人会害怕杀人什么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宴道算是彻底认识到了。

    众人见跟宴道谈不拢,很快就放弃了,在他们眼中,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过跟被扔到海里的阿庆一样任人宰割。

    众人举着刀枪棍棒靠近宴道,只是那些挥舞着的武器统统被宴道周身突然出现的金色玉璋给挡下来了。

    “妖魔!”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统统惊慌的看着宴道。

    摩拉克斯之所以放心离开,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在宴道身上留下的元素印记无论是在强度还是在数量上都远超过瓦沙克留在阿庆和阿乐身上的。

    宴道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是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他要回去看看阿乐,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要不然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快发现自己。

    也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阿庆一家认识住在外面的朋友,从一开始他们的计划就把自己也圈进去了。

    凭借着他人无法攻击自己,宴道迅速离开人群,他们也无法阻拦。

    看着离开的宴道,为首的老者双目浑浊的看着远去的人笑了笑,脸上的褶皱像是干裂的河床。

    “宽阿爹,阿乐那边……”

    “人应该都回来了,那丫头看到了那东西是绝对不会继续躲着的,跟她爹一样蠢。”

    为首的老者正是宽阿爹,他让人把阿庆扔下海中之前叫人从他身上取了点东西下来,现在村里的人恐怕已经拿着那些东西找到阿乐了,那个傻姑娘一定会上当的。

    至于刚刚那个人,没必要担心,如果真的有能力早就把他们这群人给杀了,怎么可能还会拿着刀准备动手。

    宽阿爹真正担心的是已经下海的瓦沙克,那个孩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是也正因为他不是普通人宽阿爹才会将阿庆扔下海做诱饵。

    海下的那座宫殿,怕不是只能去不能回了。

    瓦沙克被困在了一座宫殿里,阿庆的身体已经冰凉,眼睛微微睁着,似是不能瞑目。

    瓦沙克用双手将阿庆的眼睛合上,洗干净手上的血迹,然后将阿庆的身体整理好用布裹紧背在身上,然后在宫殿里摸索。

    瓦沙克的能力并不强,但是无人能小看他。他擅长隐藏,隐藏气息,隐藏恶意,就算是站在比自己强大数倍的魔神面前也不一定能发觉自己的身份。

    他甚至能让人对他产生积极的正面情绪来避免一些麻烦。

    摩拉克斯来到这附近的时候并未发现瓦沙克的行踪,现在瓦沙克最有可能待在的便是那处海底的宫殿了。

    摩拉克斯只是稍微靠近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附近的空间被扭曲了,如果贸然进去说不定找不到瓦沙克不说还会出不来。

    里面的空间被术法扭曲,但是外面的并不会,凭借宫殿的窗户,摩拉克斯站在不被术法影响的地方清晰的看到了里面的瓦沙克,只是瓦沙克并不一定能看到他,毕竟其中的空间一直被扭曲着。

    瓦沙克感受到了什么,透过窗户望向窗外,但是每扇窗外面都是一样的景色。

    看着窗户,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瓦沙克背着身上的阿庆立即后退。

    墙壁被摧毁,宫殿内的空间被破坏,水流涌入海中的宫殿,压缩其中的一切。摩拉克斯用蛮力摧毁了这座诡异的宫殿。

    因为海底的动荡,海水开始翻滚,海面上的动荡也让附近山林里的动物开始逃窜。

    宴道站在高出回头看向海面,心中早已被担忧添满,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可能遇到了危险。

    宴道拔起腿立马往山里赶,阿乐才十二岁,说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她自己在山上说不好会有危险。

    路上,宴道心里不断的祈祷,阿乐千万别出山洞,但是事情往往会与人的想法相违背。

    *

    瓦沙克背着阿庆的尸体出去就看到了在外面出手帮他的摩拉克斯,摩拉克斯看着瓦沙克背上的人,看着那布料上蔓延开的鲜血和瓦沙克的脸陷入了沉默。

    “他是怎么死的?”

    原本还满脸慌乱悲伤的瓦沙克听到了摩拉克斯的话却突然变得平静下来了。

    “他已经活不了了,我只是给他一个痛快。”

    “为什么?”

    “他把我骗回来的那天就应该料到自己的下场。”瓦沙克对阿庆没有任何感情,即使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但阿庆最初的动机并不纯。

    瓦沙克讨厌这样的人类,所以从一开始阿庆在瓦沙克的心中就已经没有了位置。

    阿庆用谎言将在海上游荡的瓦沙克带了回来,想借助这位“妖魔”的力量保护妹妹,就像摩拉克斯和宴道一眼,但在他产生这种情绪的那瞬间,他在瓦沙克的心中就已经被判处死刑了。

    明明是兄妹,却能差别如此之多,既然阿庆的愿望是保护妹妹,那他的一切就由他来接手吧。

    “你不了解人类。”摩拉克斯看向瓦沙克的眼神充满了陌生,魔神终究与人类不同。

    像瓦沙克这种魔神从不会思考自己的爱是否会给别人带来无尽的痛苦,这样的魔神也许生来就不应该遇见人类。

    任何人在他这里都没有失误犯错的机会,就算是相处几年之久的阿庆也不行。

    摩拉克斯没有等待瓦沙克,他现在只想立刻回到宴道的身边。

    *

    阿乐见到了哥哥的残肢,他的那只手腕上系着她熟悉的干草环,阿乐并不蠢,但是又有什么人能在至亲之人的断肢面前保持镇静呢?

    浑身无力,双手开始颤抖,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阿乐的视线中已经失去了所有,仅剩下的只有哥哥的手。

    “阿庆还有一口气,只要你愿意献祭大海,我们就能救下你哥哥。”

    “瓦沙克已经去找哥哥了,他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领头的年轻男人笑了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能找到会到现在都不回来,小妹妹,那个叫瓦沙克的不是普通人吧,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只是在阿乐动摇的那一瞬间,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宴道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麻的,他就不应该把阿乐一个人留在这里。

    心中是彻骨的寒凉,宴道此刻觉得视野都昏暗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落在他身上。

    村庄的人站在山崖上,为首的几人收拾着手上的绳子,而悬崖下放是无尽的骸骨,全部都是一些年岁不大的孩子,而其中却又一具尚有余温的躯体,而冰凉的海风却将最后一抹温度也带走了。

    带着阿庆回来的瓦沙克却感知到了留在阿乐身上印记的消散,瓦沙克眼中流露出莫名的疑惑。

    阿乐应该被宴道带回去了才对啊,无论是山洞还是宴道身边都有摩拉克斯设下的结界,阿乐是不会有事的,只要自己把阿庆带回去,无论阿庆的生死,阿乐都是不会怪他的。

    以后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了。

    摩拉克斯在山崖下方发现了抱着阿乐的宴道,礁石群上卡满了骸骨,年轻女孩的血液弥漫在海水之中,吸引来了一波波水浪的拍打。

    “宴道,松手吧。”

    摩拉克斯打算将阿庆真正的死因隐藏,瓦沙克是一个偏执的魔神,他所认定的事情无法改变,可能就连死去的阿乐阿庆也只是他来寻求情感快感的玩具。

    很快,瓦沙克回来了,他平静的把阿乐的尸体带走,长久的看了一眼宴道和摩拉克斯,然后离开了。

    悲伤似乎不会出现在这位魔神的身上。

    而在阿乐和阿庆死后,宴道的心理负担似乎很重,他不在靠近村庄,他怕听到那些人的笑声,看到那些人的笑脸,几十年如一日循规蹈矩生活着的宴道似乎被生活磨平了菱角。

    但是有一天晚上,宴道一个人去了村庄,放了一把火。

    背负上人命是宴道从未想过的事情,他不知道那把火中是否还有善良的人,就算有也没关系,就算变成厉鬼来报复他也没关系,他受够了这群人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的生活着。

    但是,那天后半夜下了一场雨,那场大火也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惩罚。

    宴道站在雨中,看着雨雾中升起的烟,握紧了双手。

    摩拉克斯用自己的角勾着宴道的衣襟,将他拽进了山洞中。

    他应该怎么告诉宴道,这场雨是瓦沙克降下的,他有应该怎么告诉他,阿庆是瓦沙克害死的,他不知道如何告诉他。

    所以摩拉克斯选择继续隐瞒,将瓦沙克友善的一面继续展示在宴道面前,而那样被隐瞒的一些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第 40 章

    自从上次从海里回来不久, 摩拉克斯就生病了。

    海神宫崩塌所产生的的巨大能量,让海底附近的地脉开始混乱,摩拉克斯不知道是接触到了什么, 身上的鳞片变得软踏踏的, 也没什么精神了。

    宴道在火堆里添上了一把柴,抱着怀里的摩拉克斯,耳边除了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就只有外面的雨声了。

    干燥温热的手上摩挲着摩拉克斯的角, 原本耀眼炫目的颜色似乎有些暗淡。

    “要吃点东西吗?”

    宴道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惊扰到他。

    摩拉克斯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宴道, 心绪又忍不住飞到那天那两个孩子死去的时候了。

    宴道有一天也会死去吧,人类都会死的,只是摩拉克斯可以无视任何人的死亡, 唯独宴道的不行,唯独他的不行。

    “嗯。”

    宴道撕开肉干递到摩拉克斯的嘴边,可能是为了安慰宴道,摩拉克斯吃了不少,但是仍会留下半根给宴道。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 宴道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他甚至已经做好瓦沙克会将那些人统统杀光的打算了,但是瓦沙克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那处村落却依旧安稳的生活着,仿佛他们犯下的罪孽就好似被这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

    宴道询问过摩拉克斯他的身体怎么样,摩拉克斯给出的答案也稍稍让他安心。

    他只是要度过自己的幼年期了, 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真正的站在宴道的身边, 但他也没有告诉宴道,自己正在寻找一种让他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方法。

    摩拉克斯开始保持自己时不时的沉睡, 醒来的时候宴道总会在他身边,而他睡着的时候宴道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摩拉克斯睡得时间最长的一次大概半年,而这半年里,宴道感觉自己好像有回到了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春去冬来,摩拉克斯变成人形的时候是在一个晚上,宴道睡着的时候感受到了身边的变化,睁开眼时才发现身边的人长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就像摩拉克斯说的那样,他的生长期快结束了。

    摩拉克斯并没有醒过来,他身上穿着一身神装,宴道将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继续躺下休息。

    对于此时的宴道来说,无论是哪一个世界区别都不大,平淡的时间会偶尔给他带来痛苦,然后继续在时间里前进,只是人类的时间对于摩拉克斯这种神明来说,也许有些太短暂了。

    宴道闭上眼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很遗憾,如果可以他想留在摩拉克斯身边更久一些,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

    *

    自岩石中诞生的魔神能够知晓岩石中的一切,岩石也会在历史的打磨变得光滑圆润,一切事物终将在时间的作用下褪色。

    记忆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瓦沙克出现的时候摩拉克斯并没有醒来,而沉睡中的摩拉克斯也没有发现有人带走了自己的所属物。

    宴道看着面前纤细高挑的男人,眼中带着些许差异,和几年前一样,瓦沙克的嘴角带着笑容,似乎无比和善。

    “瓦沙克?你怎么来了?”宴道放下手中柴,看向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瓦沙克的视线扫过宴道的身后,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他并不意外,毕竟摩拉克斯身上承载的能量太过巨大,即便是坚硬的岩石也要磨练之后才能知晓他是否能迎接风雨。

    “摩拉克斯呢?”

    宴道后头看了一眼山洞,笑了笑:“还在睡觉。”

    瓦沙克掠过了宴道,慢悠悠的走到山洞前,目光注视这山洞周围。

    “果然……”

    宴道站定在瓦沙克的身边,好像听到了瓦沙克在说什么,却又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去看看摩拉克斯,说不定有我能够帮上忙的。”

    宴道应该保持警惕的,但是面对瓦沙克他似乎一点怀疑都提不起来,甚至觉得面前的瓦沙克就是一朵花一棵草,根本不会让他过分在意。

    宴道犹豫了一下,但是看向瓦沙克的时候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放在他袖口中的手紧了紧。

    瓦沙克勾起了唇角,他的眼睛狭长,让人看不清其中的色彩,他唇边的笑和眉眼间的温柔能够让这世间最多疑的人放下心来。

    瓦沙克迈开步子走进了山洞,一点点靠近床榻,他身后的宴道却突然拽住了瓦沙克的衣袖。

    “瓦沙克,别打扰他。”

    瓦沙克停下步子,转过头看向宴道,看着他苍灰色的眼睛里闪现的犹疑。

    “摩拉克斯睡着了,他说了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宴道的手纹丝不动,瓦沙克虽然是他们的朋友,但是如今眼前的他给他的只有浓重的违和感。

    “我也是魔神,说不定能帮上忙。”

    瓦沙克的语气很轻缓温柔,带着些许安抚。

    瓦沙克的话让宴道开始挣扎,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让他去吧,你不想让摩拉克斯快点醒来吗?你不想跟他说说话吗?

    可是,不行……

    宴道死死的抓着瓦沙克的衣袖,澄澈的灰色眼瞳看着他,坚定不移的拒绝了瓦沙克的请求。

    “我们,不是朋友吗?”瓦沙克低下头,声音很轻,似乎下一秒他就会随着这轻缓的声音一起飘走。

    “但是——”

    “我们不是朋友吗?阿乐最喜欢你了……”瓦沙克挣开宴道的手,双手紧紧的扣住宴道的肩膀,那双狭长的眼睛睁开,紫色水晶一般的漂亮眼睛中充满了癫狂。

    “宴道,你不是也很爱护他们吗,我找到了办法……只要只要牺牲一点点东西就好……”瓦沙克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力道很大,几乎要将他肩膀上的骨头捏碎。

    而眼前的瓦沙克掀翻了刚刚宴道心中对他的所有信任,也许这就是瓦沙克的能力,隐匿自己的气息或者敌意,迷惑别人的视线。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宴道抓住瓦沙克的领口,将他拽向洞口。

    “我找到了复活她的办法,阿道哥,我不想对你动手。”在瓦沙克的眼中宴道是阿乐的朋友,但却不失他最重要的人,必要的时候他可以选择牺牲宴道或者摩拉克斯。

    “所以,只要摩拉克斯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行,他是魔神,死不了的……只要成功他们就能回来了。”

    在宴道的眼中,瓦沙克已经疯了,那个温软的男孩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者从未存在过。

    “只要有我在,你是不可能对摩拉克斯动手的。”

    瓦沙克看着宴道的神情,眼中流露出了嘲讽。

    “你只是一个人类,就连我这样软弱的魔神都能随意宰割你。”

    瓦沙克松开手,靠近宴道,他的这句话宴道听的清清楚楚,即便他深切的知道瓦沙克说的没错,他也绝对不能让瓦沙克对摩拉克斯下手。

    摩拉克斯和自己不一样,他身上有责任,他是后世备受敬仰的岩王爷,他是璃月百姓的守护神,如果摩拉克斯出了什么事,那之后的魔神战争又该怎么办?

    这一刻,宴道看着瓦沙克,心中最忌恨最后悔的,只他自己的出现。

    如果自己不出现,摩拉克斯也不会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然后惹上这些麻烦。

    宴道抬起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瓦沙克的手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股恶心的眩晕感之后,宴道就到地了。

    瓦沙克看着倒下的宴道走向了床榻上的摩拉克斯,他找到了方法复活阿乐,最便捷的就是用一位强大魔神的权柄,与地脉做交易,将属于阿乐的记忆拿回来,还有一种稍慢的办法便是让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游走地脉之中寻找阿乐的记忆。

    摩拉克斯大概是没有告诉宴道那些事情,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回来,将手伸向他们。

    瓦沙克看着沉睡的摩拉克斯,伸出手缓缓靠近摩拉克斯的胸膛,在无限接近的下一秒,一根断裂的木棍从他的身后贯穿。

    不加防备的魔神居然被区区木棍刺破身体,这让瓦沙克难以置信。

    本以为着山洞附近属于摩拉克斯的庇护已经快要消失了,还真是他想错了,也难怪在进入山洞之后宴道就拦住了他,晕死的宴道还能如此之快的醒过来。

    本该沉睡在地壳岩石之下的摩拉克斯选择沉睡在这里,甚至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力量为宴道铺设了一条路。

    瓦沙克将胸口的木棍拔出,转过身看着宴道,神色中带着些许委屈,那副表情似乎再说宴道背叛了他一般。

    “不要靠近摩拉克斯。”

    “你只是个人类,你有什么筹码能阻止我?区区几十年的寿命?还是你这脆弱不堪的身体?”

    木棍被扔到一边,瓦沙克的手覆在伤口上,然后伤口不符存在。

    “也许我应该从你下手……”瓦沙克知道摩拉克斯有多强,即便是幼年体也能摧毁他束手无措的海神宫,可如今的摩拉克斯正在沉睡,瓦沙克说到底还是不太敢对他下手。

    但只要将摩拉克斯作为虚假的筹码捏在手上,宴道就不会轻举妄动的。

    看着床榻上的摩拉克斯,瓦沙克眼中充满忌恨。

    摩拉克斯的运气总比他好,他在意的人总是能陪在他的身边,能够放心的沉睡,可是摩拉克斯啊,你想过吗,魔神的沉睡又怎是人类能熬得住的,就算他不插手,待摩拉克斯醒来宴道也只剩下一捧黄土了吧。

    瓦沙克把宴道带走了,带到了海中,从那一刻开始,裂缝开始蔓延,从平原到山地,裂缝中长出花朵,魔物会因此而躁动。

    海神宫的动荡影响到了海底的地脉,阿乐阿庆死后的日子里瓦沙克从地脉中看到了无数份记忆备份,他开始进入地脉探寻,即使他这样的魔神也无法在地脉中待太久,不过这也足够他弄清楚地脉的用处。

    当瓦沙克意识地下的地脉能够记录并备份地上的一切时他就有了想法,那只要找到阿乐的记忆,将其取出来放入重塑的身体里不就好了吗。

    之后的时间里瓦沙克做好了能够承载记忆的载体,但是地脉中关于某人的记忆备份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来,瓦沙克得不到属于阿乐的记忆。

    地下奔腾着的,是地上无数生灵的往生,为了保护这些东西,提瓦特是不会允许提瓦特的任何一个人或者是神私自触碰它的,瓦沙克无法找到自己想要的,但是强大的魔神权柄似乎能够开辟一条道路,另外他还发现了宴道。

    地脉中的记忆按照时间排序,在宴道应该出现的时间点上,地脉所记录下的记忆中却没有宴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宴道是外来者,也就是说他虽然只是一个人类却可以不受规则的约束。

    他可以替瓦沙克取出他想要的东西。

    *

    魔神的情感和人类的并不相同,魔神坚硬理性,也许在任何时候都能认真的思考,可是魔神一旦拥有了人类的感情就会酿成灾祸。

    海水十分冰凉,但是这并没有让宴道太多难受,因为他太多的时间都在做梦。

    身体沉睡在海神宫,灵魂在地脉中游荡,那双眼睛时常会被地脉的光所吸引,然后站定注视着那些与他无关的记忆,无数人的记忆变成他独享的梦境。

    脖颈处系着一根白色的绳子,蔓延至身后消失不见,宴道之后那根绳子的尽头是瓦沙克。

    绳子是用一直地脉中生长的植物花茎做成的,一端被连接在宴道的身体上,一端握住瓦沙克的手中。

    在地脉中行走,宴道见过不少那样的花,它们从裂缝中长出,花瓣似乎是某种胶质,很漂亮。

    地脉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宴道也不知道自己寻找了多久多久,他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找到记忆,然后瓦沙克就能把他放回去,摩拉克斯还在等他。

    宴道的眼睛在地脉的影响下浮现出了一抹蓝色,混杂着灰色,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了。

    浩瀚无垠的海面上蔓延着密集的脉络,其中流淌着的是无数人的信息。

    宴道很疲惫,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找了多久,抬起双手的时候看到也不再是年轻的皮肤,他想自己大概是回不去了。

    要是摩拉克斯醒来会不会感到伤心呢?

    宴道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如果真能复活的话,瓦沙克是否能做出改变呢?

    终有一天宴道找到了阿乐的记忆源,瓦沙克的束缚也将宴道带了回去。

    时间已经过的太久了,宴道的灵魂已经无法安宁了。

    摩拉克斯苏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年轻的魔神睁开眼寻找着某一道身影,可是眼前的只有破败的山洞。

    “宴道……”

    发丝笼罩住了摩拉克斯的双眼,不该出现在魔神身上的脆弱此刻却如同攀附岩石的青苔一般落在摩拉克斯的身上。

    时间让他记忆中的人褪色,变得灰旧。

    潮水一遍遍的冲刷着海岸上的岩石,瓦沙克终于从宴道的手中接过了属于阿乐的记忆,他竭尽全力,选择放弃所有,命运应该眷顾他。

    但是阿乐醒来看着瓦沙克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瓦沙克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人,只觉得无比陌生,阿乐会对着他这样说话吗?明明阿乐最喜欢夸他的……

    “你害了哥哥和阿道哥,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瓦沙克了。”

    记忆体不遗余力的排斥让那具躯体迅速的腐败,属于阿乐的脸开始脱落,一切都好像在嘲笑瓦沙克的无用功。

    瓦沙克将眼前的躯体毁掉了,亲手将其毁掉,他不认为这是阿乐,一定是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从地脉中带回来的记忆被瓦沙克捏在手中,而带回记忆的宴道却一直沉睡在海底,海神宫扭曲的空间将他带到了宫殿最隐秘的房间中,似乎这冰凉的建筑都在感叹他的悲惨。

    摩拉克斯醒来的那一年是瓦沙克带走宴道的第十一年,摩拉克斯找到海神宫的时候瓦沙克在学习制作木偶,他要做出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完美的木偶来盛放阿乐的灵魂。

    但是瓦沙克似乎没有注意到,属于阿乐的灵魂已经变得昏暗无比了,瓦沙克就像是自私又顾及脸面的父母,只会利用孩子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从来都不会顾忌其他,在他的眼中,自己是神,自己所作的一切都应该有人来赞美。

    摩拉克斯的到来在瓦沙克的意料之外,他以为摩拉克斯要睡很久,至少要几百年才行,可是他醒来了,站在他的面前,冰冷的将他的岩枪对准自己。

    “宴道呢?”

    瓦沙克才想起那个人,不过也只是记得他的名字,宴道长什么样他也已经不记得了。

    “大概是被宫殿藏得起来了。”

    瓦沙克被五六柄岩枪钉在海中央的石柱上,无数鱼群啃食着他的躯体,血肉之中长出无尽的岩石,然后脱落,再次生长。

    瓦沙克不会如此容易的死去,而阿乐的记忆在摩拉克斯到来之后也失去了最后的光亮。

    海神宫的主人不知道是谁,其内部是随时随地扭曲变换的房间,是无路如何都能走不出去的迷宫,但是这一次,摆在摩拉克斯眼前的只有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他沉睡的房间。

    十一年对于人类来说太久了,而对魔神来说却犹如眉睫颤动之间,渺小且转瞬即逝。

    推开门,摩拉克斯走到宴道的身边,他终究来的太晚了,十一年对宴道来说终究还是太长了。

    倾泻而下的思念早已压垮宴道最后一根肋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是否依旧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来呢?

    昏暗的房间里,摩拉克斯的眼瞳依旧是宴道喜欢的珀金色,那一刻的金色似乎带着过去的种种难过和开心,彻底与摩拉克斯割裂。

    将自己身上的白色神袍脱下来盖在宴道的身上,年轻的魔神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滋味。

    “宴道,契约,你食言了。”

    葬火之年开始,提瓦特大陆上不再有摩拉克斯的传说,而王座之间的战火蔓延到了提瓦特大陆,世界的边缘开始崩塌。

    提瓦特开始了第一次重启,魔神人类全部被葬火焚尽,烈火吞没所有被珍视的东西,那些曾经被记录过的记忆也将无人得知。

    而这个世界利用地脉中所有的记忆,重新塑造所有的生命体,轮回正式开始。

    瓦沙克也死在了葬火之中,只是花茎链接了宴道和瓦沙克的灵魂,地脉之中关于瓦沙克的一切加入了另一个名字——宴道,地脉好像将他们的一部分混淆了。

    只是那些失去了记忆的人则永远无法跟随世界的轮回再次降临,比如被带出来的阿乐,不管这个世界轮回多少次,阿乐都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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