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强夺
圣诞节过后, 夏知瑶关于兰青的第一期稿子出来了,发表在《追梦》栏目。
余欣一开始不赞成夏知瑶把精力花在一个太过普通的故事上。
大千世界,可怜人多如牛毛, 能落笔成字的人物必定要有耀眼光芒,能成就作者。
兰青这个人物太渺小。
可当余欣看了夏知瑶笔下的兰青,整颗心突然被攫住了。
文字朴实, 却字字有力。
言浅意深地反映了那座大山里扣着枷锁的女性。
几千年遗留下的重男轻女、结婚生子,把女人框在陈旧标本里, 任打任骂。
这还只是滚滚红尘中的沧海一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有很多落后需要被新文化洗礼。
兰青的故事被分为三期去撰写,第一期稿子讲述兰青出生到长大, 揭露女性出生标记性别后的不公。
第二期写兰青婚姻里的挣扎。
夏知瑶对余欣说:“读梦杂志社是反应社会之窗的地方, 我在兰青身上看到了渺小却不畏缩的精神,我想把这种精神呈现给所有女性。”
“好。”
余欣点头:“我支持你。”
夏知瑶这几日忙着写稿,很多时间都不够用。
杂志社休息日还要准时开直播, 让读者和编辑面对面交流。
不过她本人不上镜, 全是由几位实习生充当门面。
最近运行的几个平台,爆了好几款短篇文案, 公众号一下子涨了很多粉丝。
薛泽霖倒是约过她几次, 想请她吃饭, 不过她抽不开身就婉拒了。
白天忙工作, 晚上加班到十一点回酒店,还得应付程北谦。
最近一段时间, 算是她跟程北谦最相安无事的阶段。
两人话不多, 只需要身体忍耐忍耐。
做过后,这人发疯的次数确实变少。
不过程北谦向来阴晴不定, 越是这种正常相处,越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总觉得暴风雨随时罩头袭来,可能会比之前更猛烈。
夏知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乌鸦嘴,她也没想到这种随时砸下来的暴风雨在周五晚上就砸了下来。
当时她刚加班出杂志社就接到宁昊的电话。
她跟这位特助仅有的几次通话,全是传达程北谦的命令。
司机开着宾利车来接她,车缓缓驶离繁华街道,把高楼大厦热闹霓虹抛之身后,一路朝郊区开去。
夏知瑶透过防窥玻璃看着外面景致一点点变清冷,最后直接上了郊区外的蜿蜒山道。
一开始她以为是去程家老宅,不过她问了司机,司机说不是,也不说去哪。
程北谦身边的人嘴都挺严。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半山腰一栋别墅前。
半山腰被移成了平地,绿色人工种植草地一望无际,视野里充满金钱的阔绰。
夏知瑶跟着管家进了别墅。
宁昊见到她像见到救星,刚张了嘴要说话,就被一连串尖锐刺耳的摔裂声打断。
声音是从楼上传下来,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整个别墅仿佛都在这股力量冲击下颤抖着。
管家与保姆大气不敢出。
“夏小姐,突然请您过来唐突了。”
宁昊从管家手里接过药箱,“程总高烧,一直在楼上您帮忙劝劝程总吃退烧药吧。”
“。”
敢情是宁昊自作主张把她接来的,楼上的声音分明就是程北谦在发疯摔东西。
她要是不请自来上去,岂不是送人头,简直是S级风险。
“抱歉。”
夏知瑶拒绝道:“竟然不是程先生让我来,麻烦您让司机送我回去。”
宁昊无奈拦住夏知瑶:“您上去试试可以吗?如果程总还是不肯吃,我立刻送您回去。”
程北谦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主动凑上去,那不是找死嘛!
夏知瑶可不管宁昊如何劝,铁了心要离开。
特别是楼上砸东西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沉重。
光听声音,就感应到了程北谦的杀气。
楼上在经历一长串碎响后,门啪地被踹开。
有脚步声响起。
夏知瑶双腿徒然顿住,后脊背随着脚步声发凉,条件反射往楼上瞄了一眼。
于是她跟程北谦布满戾气的眼对上。
脚踝骤然失力,一个踉跄撞到了门上,慌乱中她用手掌撑住门把,才没被吓趴下。
程北谦站在二楼楼梯口,黑眸扫过客厅,所有人脊背颤了颤。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下楼发泄时,他却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然后就走了。
可夏知瑶此刻却不知道该不该走,程北谦已经知道她来了。
一条宠物狗不请自来不请自走,后果是什么,想都不敢想。
这个时候必须谨慎小心。
宁昊也是留意到老板最近经常去京纽酒店,寻思着能让夏知瑶帮帮忙。
看情况,好像是他失策了。
“对不起夏小姐。”
夏知瑶烦躁地瞪了宁昊一眼。
大家都是苦命人,何必为难彼此。
管家保姆在程北谦离开回卧室后,相继去了二楼收拾残局。
楼下就剩下夏知瑶和宁昊。
没一会宁昊也被叫上了楼,再次下楼,手上提着公文包离开了。
走前歉意地看了夏知瑶好几眼。
呵呵。
夏知瑶现在就像审讯犯,如芒在背地等着行刑。
最后连管家保姆都下来了,但没人敢跟夏知瑶搭话。
别墅外的保安巡逻了一遍又一遍。
夏知瑶不安感达到顶峰,终于坐不住,抓起茶几上的药箱赴死般上了楼。
二楼房间多,面积大。
管家注意到她的动静,跟着上了楼,还非常殷勤地将她引到了程北谦房间门口。
这一屋子的人跟哑巴一样,吱都不吱一声,生怕一句话引来灭顶之灾。
难道她不怕吗!
夏知瑶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房门。
房间亮着一盏落地灯,灯光昏黄,将侧卧在床上的男人照出清晰轮廓。
屋里静悄悄,家具的暗影匍匐在墙上,暗色窗帘拉得透不进一丝月光。
夏知瑶挣扎片刻,小心翼翼踱到床边站定。
闭着眼睛的程北谦倏地睁开眼睛。
他眼睛不知是因高烧布了一层猩红,还是因满身戾气。
吓得夏知瑶差点拿不稳药箱。
她在这种强势冷戾的眼神下,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程先生,把退烧药吃了再。”
话还未说完,人天旋地转地被蛮力甩到床上,药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屋里的肃杀感被拉到了极限,绷得人喘不过气。
很快夏知瑶才意识到喘不过气是因为脖子被程北谦蛮狠地摁住了。
她动弹不得,更说不出话,求生本能驱使她挣扎。
但程北谦力量太强大,挣扎无果后,她抬头惊恐地看向他。
屋里光线太暗,程北谦一张脸阴冷得可怕,声音裹着高烧中的低哑。
“是不是觉得被我睡过几次,就以为自己是个玩意了。”
“不不是。”
脖颈上的力度没松,她艰难开口,眼眶被这股压迫力滋生出生理泪水。
微弱的光落在她脸上,照映出她因为喘不过气来而绷起的青筋。
手上的力度渐松。
夏知瑶知道自己要是不尽快安抚好他的疯劲,接下来等待她的可能更不堪。
她慌忙抓住程北谦的手腕,看着他充满戾气的眼,哑声说:“做/爱或许就没那么生气了。”
这句话是夏知瑶抛弃羞耻感做了很久心理建设说出来的。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低贱过。
可她必须要稳住和程北谦的平和期。
程北谦似乎很意外这种话会从她嘴里吐出来。
夏知瑶察觉他态度有所松动,为了让自己的怀柔政策不那么明显,温声建议:“先把退烧药吃了吧,也可以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做。”
似乎看穿她拙劣的伎俩,程北谦嘴角斜斜勾着,身躯往下压。
“退烧药就不吃了,你不是专门来给我泻火的吗?”
耳畔响起低沉轻慢地嗤笑声。
夏知瑶在他这种恶劣的嘲笑声中,头皮骤然发麻。
人在高烧的时候肌肉处于疲惫状态,是不会产生任何欲/望。
她故意说那句羞耻话,就是为了降低他的怒气值,以进为退。
可想而知是她低估了程北谦的恶劣。
纵横交错的暗影中,夏知瑶看着程北谦一脸冷厌地解开睡衣钮扣,露出挺阔结实的胸膛,薄肌一块块绷着。
大概是正发着烧,他皮肤泛红,脸上有明显病态的苍白。
但那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锋利。
他满身戾气也宣泄而出,蛮横地撕扯她衣服。
卧室安静滚烫,此起彼伏响起勒人的撕裂声。
这个过程并不美好。
每一次跟程北谦的亲密接触就像一场漫长对峙。
除了疼就是惩罚性地施压。
影子沉沉浮浮。
程北谦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温度变得更高。
像一块又冷又滚烫的岩浆,汹涌缠裹住她。
矛盾、怪诞。
第22章 强夺
一个天旋地转。
夏知瑶已经处于俯视的方位, 她很讨厌这个姿势。
这个方位让她的视线无处遁形,让她的羞耻无处遁形,她躺在下面还能当一条死鱼。
但这个方位会把被动化为主动, 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肮脏。
下一秒,程北谦的手直接摁在她光滑腰侧,面无表情命令她自己来。
热、太热了。
夏知瑶感觉自己快被程北谦的体温感染。
呼吸也热。
在这种持续的高温中, 夏知瑶咬着牙憎恨的同时,可耻地有了一丝感觉。
那种反胃厌弃感, 几乎要淹没她。
程北谦也察觉到一丝异样,毫无欲/念的黑眸就这么盯着她。
为什么这么久, 这么久。
夏知瑶身心煎熬,膝盖都酸了, 最后把心一横, 直接一口咬住程北谦的喉结吮吸。
程北谦发出一声急促地闷哼,骤然掐住她的腰。
一个翻身压住了她。
两人大汗淋漓一场后,也没精力再去洗澡, 随便擦了擦, 倒床就睡了。
夏知瑶本来想去别的客房,但见程北谦睡下, 又不知道去哪间房找管家, 只能占据床沿沉默闭眼。
第二天早上, 夏知瑶半睡半醒中,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有片刻迷茫。
慢慢地, 意识到这是程北谦的私人别墅, 她转头看过去。
程北谦还没醒,闭着眼浓密睫毛搭在眼睑处, 睡颜平静。
厚重窗帘有细碎晨光钻进来,像一颗颗小金粉点缀在他英挺侧颜上。
清晨的他看起来没那么冷酷。
不过夏知瑶没心情欣赏他的皮囊,想着趁他苏醒前穿衣服走人。
掀被子的同时,夏知瑶不忘警觉他有没有被动静弄醒。
身体刚从被子里探出来,转头再次确定程北谦有没有醒的时候,发现他歪斜的枕头下露出一个黑色手柄。
看起来有点眼熟,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却先一步倾了过去。
她人倾在程北谦上方,正在思忖要不要拿出来看看应征心里的答案。
骤然间,察觉一丝不妙,她低下头,冷不丁跟程北谦冷淡无波的眼睛对上。
清晨他的眼有一种沉静的震慑力。
夏知瑶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顷刻弹回原位。
“好奇这个?”
昨晚没吃退烧药出了一身汗,一夜过后程北谦脸上病容一扫而空,瞧见夏知瑶的动静,闲话家常般抽出枕头下的东西。
待看清那东西时,夏知瑶呼吸轻窒,再怎么强装镇定,眼底的惊恐根本藏不住。
那是一把黑色手/枪。
哪个正常人会在枕头下藏枪。
这一刻也就几秒钟。
夏知瑶脑海里闪过很多信息,想起程璐说程北谦是程家的噩梦,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成为家人的噩梦。
她甚至怀疑盛科集团是不是合法企业,不过她很快就否认了这一点。
能成为上市公司,和国家常年合作,绝不可能是违法企业。
但正常人怎么会睡觉带枪?
有钱人确实比普通老百姓人身安全风险高,办理持枪证门路也多。
可程北谦出门两车保镖,睡觉带枪,是不是太过夸张?
还没等夏知瑶深入思索,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在耳边炸开。
墙上的电视机被一枪打烂,从中间四分五裂,电流滋滋往外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啊啊啊。”
夏知瑶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发抖地捂住耳朵,根本就控制不住地发出尖叫。
过了好一会,可能也就几秒。
她听到耳边响起程北谦的轻笑,尖叫声骤然回到胸腔。
卧室安静得只有两道缠绕的呼吸声。
她缓慢转动眼珠子看向旁边。
忽然,程北谦面无表情凑近,举起枪抵在了她太阳穴。
“下次还好奇吗?”
他阴冷的声音像毒蛇爬上脊椎骨。
夏知瑶发誓她这辈子最恐惧的一幕就是此刻。
作为安分守己长大的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真枪,更不可能被真枪抵着。
这种人渣带着枪睡觉实在是正常,因为他就是个变态疯子。
程北谦见她吓得说不出话,冷漠地收回着枪掀开被子,赤条条下地,赤条条进了浴室。
浴室很快响起水声。
夏知瑶僵硬的四肢这才有了回缓,太阳穴似乎还残留着枪口的冰冷触感。
她连滚带爬用最快的速度穿衣离开房间。
身上衣服还是昨天的,皱巴巴贴在身上,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遐想。
夏知瑶根本就管不了这么多,惊魂不定地往楼下跑,却在楼梯口遇到管家。
管家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面无表情的神态一看就是出自程北谦的教化。
管家似乎看出她的惶恐,非常体贴地要给她找一身新衣服。
走廊流动的空气迎面淌过。
夏知瑶在管家沉静的眼神下,终于按捺住心神,先去洗了个澡。
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候,意外瞧见程北谦的朋友何沁泽、宴鸣二人正在客厅喝茶聊天。
他们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抬头,看清是夏知瑶后,脸上的表情堪比调色盘一样丰富。
宴鸣的表情尤为夸张,端着茶杯半张着嘴,下巴悬在杯口,像是随时能掉下来。
这是宴鸣第三次见到夏知瑶,每次见到夏知瑶都能给他一次认知洗礼。
能出现在程北谦身边的女人就够稀奇了,更何况还在被泼了红酒明显不得程北谦喜欢后仍旧留在身边,在如此不明朗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进入程北谦私人别墅。
此女不容小觑啊。
沉稳的何沁泽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待夏知瑶下楼后,二人先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夏知瑶从被枪声吓到后,精神状态一直不佳,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会更没心思应付他们。
见他们招呼,勉强礼貌地回了一句。
在二人注目下,她掩饰情绪行至门口,突然想到这是半山腰,联想到上次去程家老宅走山路回去的经历,她觉得再走一次山路也愿意。
手刚刚搭上门把手,又心有余悸地担忧该不该自作主张离开。
夏知瑶正要转身去找管家,一抬头看见程北谦衣冠楚楚拾阶而下。
踏下每一脚好似都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耳边再次盘旋那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避免与程北谦目光对上,她慌不择路地径直坐在了餐桌上。
这会她才发现餐桌上摆了早餐,两副碗筷。
“夏小姐,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保姆殷勤询问。
这个时间点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太早,夏知瑶全部注意力都在身后,敷衍地点头,执起筷子屏住呼吸闷头喝粥。
吃了没几口,她听见程北谦淡淡地吩咐管家。
“一会让人送她回去。”
管家回了句好。
夏知瑶听到这话总算是缓下急速加快的心跳,做做样子,加快动作地喝粥。
粥吃到嘴里味如嚼蜡。
注意到程北谦和何沁泽上了楼。
夏知瑶正准备立刻离开,却见管家也跟着上了楼,她心烦气躁地只能等管家下楼。
客厅除了保姆,就剩她跟宴鸣。
宴鸣突然端着一碟保姆刚切好的水果凑到夏知瑶身旁攀谈。
“夏小姐昨晚在这里过夜?”
这话一出口,宴鸣都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逼问题?
果不其然,夏知瑶偏过头用一种特别无语地眼神回应了宴鸣,她怕程北谦,但其他人她一点也不想应付。
心里不由吐槽,不是在这里过夜,难不成大清早来这里跳操?
呵,跟跳操也差不多。
夏知瑶嘲讽地撇了下嘴。
宴鸣是京港市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女朋友能绕京港市大半圈,所以对女人的微表情几乎秒懂。
夏知瑶的表情在宴鸣这里就是对程北谦不太屑的反应。
宴鸣丝轻咳一声,八卦心挠得他心痒痒,试探问:“冒昧问下,你是用什么方法留在程北谦身边这么久?”
夏知瑶勺子杵着没动,再次偏过头。
宴鸣嬉皮笑脸打哈哈,朝楼上指了指,试图解释自己的八婆行为。
“那位主实在太难搞定。”
连朋友都这么认为,程北谦的垃圾为人真是有目共睹。
夏知瑶对程北谦的话题不感兴趣,放下勺子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他。”
看,就是这种很不屑的表情。
宴鸣正因为了解程北谦现在是什么破性格,才会很有共情,为了好友感情生活能滋润点,不得不拦住夏知瑶继续攀谈。
“其实吧,程北谦人还是不错的。”
夏知瑶听到这话,不用宴鸣拦,她自己就停住了脚步,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宴鸣。
宴鸣顶着头上这一道强烈视线,情深意切地叹息道:“真的不骗你,北谦以前人很好的,就是后来。”
话又莫名止住。
夏知瑶明显不太信地扯了下嘴角,有些人在朋友眼中或许是不错,但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就是恶魔。
“宴先生,我有事先走了。”
“啊好。”宴鸣也不好一直拉着她闲聊,“那改天再聊。”
坐上离开别墅的车。
夏知瑶从后视镜看着越来越远的别墅,脑海中冷不丁闪现了余欣曾经在电视台说过的话。
宴鸣和余欣口中的程北谦,在夏知瑶这里无法达成一个共识。
她也没兴趣去剖析程北谦到底是怎样的人。
因为程北谦从始至终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谁管恶魔曾经是不是天使!
第23章 强夺
周六日杂志社休息, 夏知瑶工作积累太多,只能继续留在杂志社加班。
公司最近发展不错,虽然离发行量百名榜还有很大距离, 但多方位发展后,名气确实提高不少。
这些变化薛泽霖功不可没,在薛泽霖第三次约夏知瑶吃饭的时候, 夏知瑶看着最近火箭上升的数据,实在不好再拒绝, 二人约在周日晚上吃饭。
两人吃完饭从店内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乌云堆积在城市上空,眼看着就要下雨。
薛泽霖提出送她回去, 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朝薛泽霖说了声抱歉, 找了个被风的地方接通电话,听到电话那端自报名字,手掌不自禁攥紧。
挂了电话后, 夏知瑶抬头看薛泽霖, 歉声道:“薛先生,我这边有点事, 您早点回家。”
“都说了不要再叫薛先生, 你我也算共事, 这样叫太生分了。”
见天色不早, 薛泽霖叮嘱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忙吧。”
“好。”
顿了一下, 夏知瑶看向他:“谢谢薛前辈。”
薛泽霖失笑:“也行吧。”
目送薛泽霖上了车, 夏知瑶来到电话里约定好的地方,距离这里步行十分钟的一家咖啡馆。
下班高峰期, 车辆像一条条巨长蠕动的虫子蜗牛爬行,咖啡馆在商业街,路人都赶着下雨前奔回家,所以咖啡馆人很少,比较清静。⑧①48以⑥⒐63
夏知瑶踏入咖啡店,一眼就看见了程璐。
距离上次在百朝会所见过程璐后,她心里隐隐就觉得程璐还会找她。
程璐身上有大多数豪门名媛一样的特征,高高在上,浑身透着大小姐的盛气凌人。
以前程璐就不待见夏知瑶,所以夏知瑶很少跟她有交集。
经历这么多事,夏知瑶突然也不怎么抵触这位大小姐了。
店员上了两杯浓咖啡,两人面对面坐着。
程璐开门见山问:“上次在百朝会所的提议考虑怎么样?”
夏知瑶借着绵软灯光端详程璐。
程璐五官其实跟程维不太像,说话时眼尾往上扬,颇显凌厉,倒是和程北谦有几分像。
最近这个问题时常在她耳边闪现。
扳倒程北谦,摆脱程北谦控制,如魔音一样日日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但她已经不是曾经单纯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她的筹码只有父母,输不起。
每一步如走钢丝,必须谨慎小心。
“你们程家人都撼动不了程北谦,我能有什么用?”
夏知瑶搅拌咖啡,“程璐,你们有资本斗,我没有。”
“你能来赴约说明你心里也是渴望摆脱程北谦。”
程璐像是看穿她内心的挣扎,语气凉凉道:“如果没有程北谦,你和程维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他那个人渣毁了你和程维的人生,你知不知道程维当初为了赶回来帮你,不顾广安的项目,如今被撤职,成了废人一个。”
一勺褐色咖啡从杯里溢出。
夏知瑶盯着咖啡面的漩涡,掌心徒然失力,金色勺子泼出一勺咖啡,溅在桌上。
灯影遮挡了她眉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程璐继续尖锐地戳穿她:“你是不是期盼程北谦腻了你,你就能脱离苦海,彻底自由。”
夏知瑶豁然抬起眼,灯光在漆黑眼底剧烈闪动。
然后她听见程璐残酷地撕开她心底最后一丝期望。
“你以为程北谦对付夏家是因为程家内斗?”
程璐嘲笑她的天真,“程北谦这些年用各种手段稀释我们的股权,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他这种人不会花精力去对付一个外人,抢弟媳对程家只是脸上无光,对他又没有实质利益。”
程璐打量夏知瑶这张脸,笑着说:“如果是喜欢你,又怎么可能让你没名没分一直住在京纽酒店?所以啊,得罪过程北谦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等他腻了你,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不会啊,那时你会比现在更惨。”
——“不会啊,那时你会比现在更惨。”
夏知瑶不得不承认程璐很会打人七寸,这些问题每天缠着她,程北谦为什么针对夏家。
起初以为是因为程维一家才会对她出手,可就如同程璐所说,能让程北谦如此布局,绝不可能只是让程维一家难堪。
那些理由已经不再重要,她需要借助外力逃出深渊。
夏知瑶沉沉闭上眼,再睁开眼哑声说:“我不做违法的事,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程璐笑了,知道这是夏知瑶妥协了。
夏知瑶直视她,眼神坚定无比:“我知道你们是想利用我,我松口不代表要听你们行事,我有自己的判断。”
程璐很意外地上下扫了夏知瑶好几眼,以前只觉得夏知瑶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没想到竟然还挺有主意。
“放心,违法的事我们也不干,只是多一个助力多一分保障,有时候不要小瞧了枕边风,等程北谦失势,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摆脱程北谦的控制。”
她一没权二没钱,能让程家人这么招揽,无非就是那点不堪的床伴身份。
不管是不是羞辱,她都得接下。
话已聊完,夏知瑶一口饮掉咖啡,提着包打算走。
“等等。”
程璐再次叫住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想要得到程北谦的信任,你需要改变现在的处境。”
说白了就是像个有手段的情人讨好程北谦。
夏知瑶眉心抵触地蹙起。
程璐以前瞧不上夏知瑶,后来知道夏知瑶成了程北谦的情人,更是瞧不上。
女人一旦面对实力强大的男人,久而久之难保不会被迷了心智。
通过这两次的相处,夏知瑶对程北谦憎恶,她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对夏知瑶的厌恶也少了许多,不由放柔声调。
“连我爸跟三叔都对付不了程北谦,可想而知他手段多么狠,讨好他对你只有好处,即便最后失败收场,说不定他还能念旧情放你一马。”
夏知瑶感受到了程璐的一丝善意,垂眸没吭声。
“夏知瑶。”
程璐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影,“去看看程维吧,他也是受害者,他最近天天把自己困在南大,医生说他有抑郁倾向。”
夏知瑶攥紧包,没回头走了。
程璐摇头苦笑。
看不出来心还挺硬。
夏知瑶漫步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没有目的地,就这么沉默走着。
跟程璐的一场交易冲击力太大,脑子一时有些乱。
一会是从前,一会是现在,一会脑子空白地什么也想不起来。
远处有救护车警车哼哧哼哧艰难开过去。
——“真是太可怜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么年轻跳楼。”
——“现在压力这么大,为情所困的,为钱发愁的,被压力压垮的,人钻起牛角尖说死就死。”
——“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的威力。”
——“家属都哭晕过去了,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多大点事,一死百了,亲人怎么办?”
议论声擦肩而过,夏知瑶猛地顿住脚步。
冬季干裂的风吹在身上,顷刻渗入她体内,全身不可抑制地打起了冷颤。
耳边回荡起十分钟前程璐的话,夹杂着这些议论声,一股脑钻进她脑子。
——“你知不知道程维当初为了赶回来帮你,不顾广安的项目,如今被撤职,成了废人一个。”
——“他也是受害者,天天把自己困在南大,医生说他有抑郁倾向。”
抑郁倾向。
夏知瑶看向小巷子尽头,视线定格在包围圈中盖着白布的尸体上。
她突然转身就往南大的方向跑。
可没跑几步,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脚步顿了一秒,接着把手机扔回包里,跑到路边打车。
包里手机响了几秒就挂了。
人有时候可以做到很理智,那是因为还没被逼到绝境。
可心里一旦暗示成形,就好像那种暗示会变成实质,再不快一点,就会成为残酷的现实。
她眼前甚至因为这种暗示,已经看见程维站在天台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在她眼前粉身碎骨。
她是气愤程维退缩,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可她从未想过程维有什么错?在平等的爱情面前,谁都有退缩的权利。
她到了此刻才意识到程维在爱情中退缩,仅仅只是为了守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或许是家人或许是未来。
她凭什么要求程维为了她放弃亲人未来。
试问她自己,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为了程维放弃爸妈。
上车的同时,马路对面一辆深蓝色幻影车停在路边,与喧嚣街道截然不同的是车内静若寒暄。
一分钟前,这辆车是朝着金融街盛科集团方向行驶。
等红绿灯的空隙,宁昊看见夏知瑶在路边很着急拦车的样子。
而此时天空阴沉,马上下雨。
宁昊也是出于好心告知了一声。
程北谦闻言,从繁忙工作中抬眸看向车窗外,偏头说了一句:“给她打电话,让她上车。”
接下来局面就非常糟糕。
宁昊打了电话过去,透过车窗看见夏知瑶摸出电话看了一眼。
就就把手机扔回包里,没接电话。
这个反常举动在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车内随即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司机和宁昊大气不敢出。
程北谦声音平淡指示:“开车跟上去。”
第24章 强夺
司机开着车一路跟在夏知瑶上的那辆出租车后面, 一路进了学院路,最后停在京港市南大校门口。
夏知瑶下车跑进南大,在拨打数遍程维电话无果后, 没有像无头苍蝇到处找,而是凭着第六感直奔主教学楼天台。
这栋主教学楼一共有15层,那时她和程维为了避开拥挤的人, 每次吃完饭都会去天台约会。
学校茶吧人多,谈个恋爱总容易被人看, 她比较害羞,而学校小树林又容易遇到其他亲密的情侣。
所以教学楼天台人少又隐秘, 几乎包揽了他们校园时期所有的甜蜜。
他们会在那里吹着风接吻,会看着蓝天拥抱彼此。
进教学楼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遥远的天台, 没有人。
但夏知瑶不敢掉以轻心,没有任何迟疑地跑了进去。
推开天台铁门时,一阵寒风卷着漫天湿气拂面。
她大口喘着粗气, 眼睛四处梭巡, 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盲区。
一边找,砰砰的心跳也随着空无一人的天台逐渐平稳下来。
还好还好。
正当她打算休息一会离开的时候, 突然瞥见角落一个石柱后席地坐着一个人。
她心又开始狂跳, 抬起脚慢慢踱过去。
风把人的眼睛吹得瑟瑟发疼。
她看见程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
垂着脑袋, 脚边堆满了盒装的小土豆, 小土豆看着堆放了许久,干瘪暗沉, 还爬着不少蚂蚁。
夏知瑶知道这些小土豆是学院路一家民族店的特色小吃, 把小土豆炸到金黄,再洒上调制的辣椒和葱花, 一口下去别提多好吃。
她以前每天都要吃这家的小土豆。
“程维。”
夏知瑶像是怕惊动到他,小心翼翼蹲在他面前。
程维垂着脑袋,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抬头。
看到他暴瘦的身形,夏知瑶徒然捂住了嘴。
他看起来比上次状态更差,眼眶凹进去,双眼无神,身上再也没有清俊意气风华的样子,就像一个即将垂垂老矣的躯壳。
他眼睛看着夏知瑶,又像是透过她。
“瑶瑶,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小土豆,一会要上课了。”
夏知瑶无法想象这些日子他经历了什么摧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轻轻攥住他袖子,声音细细小小的。
“程维,跟我回家。”
“回家?”
程维还是那种茫然空洞的眼神,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又移开,然后眼眶毫无征兆红了,“我没有家,也没有老婆,什么也没了。”
“程维,你别吓我。”
夏知瑶被他这句绝望的话死死拧住。
从和程维决裂后强装强大的心,在看到他此刻的状况,压抑的爱意还是如疯长的蔓藤,紧紧缠住她。
程维应该过得比她好,她才会继续遗忘他。
他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让她觉得自己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瑶瑶你别哭。”
程维伸手温柔擦她眼泪:“我会心疼。”
茫然说着话,他突然撑着地站起来,像个没有意识的躯壳,一步步走到天台口。
狂风卷起他皱巴巴的外套,骨柴身躯好似要随风而去。
“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醒了,我和瑶瑶幸福结婚,我们还约好要生两个孩子,一手牵一个,我们每周还会回家跟爸妈吃饭。”
他看着自己的手,“瑶瑶呢有人抢走了瑶瑶。”
“程维!”
夏知瑶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生怕他下一秒翻上围栏直接跳下去。
她抱住程维往后拖,“你别吓我程维,别吓我行吗别吓我。”
说到最后她实在太过痛苦,埋在他瘦到铬人的后背闷声痛哭。
夏知瑶的哭声终于惊醒程维,他身躯一点点僵硬,握住腹部带有温度的手,不可置信转过身。
“不是做梦?真的是你?”
夏知瑶顺势把他按在石凳上坐下,蹲在他面前,以防他又跑到天台边。
程维感受到她的温度气息,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欣喜若狂又语无伦次说着满腔思念话。
突然情绪激动道:“我们私奔吧对,我们私奔。”
程维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以为我很害怕失去父母害怕失去程家人身份,可这些日子失去你,我后悔了,那些悔恨每天啃噬我,我过得痛不欲生。”
夏知瑶就那么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程维害怕她像之前那样决绝,痛苦低微地求她:“对不起,我不该懦弱,我不该轻易放弃我们的爱情,你原谅我好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见她双眼含泪,仍旧不回应,他慌乱地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想过了。
“是不是怕程北谦?我们可以带上你爸妈去国外,程北谦在京港市一手遮天,但国外总有他找不到的地方,我们找一个小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程维哭着求她,她被晃得脑子乱麻一团,可这堆乱麻之中还是不可控地浮现她和爸妈程维在国外生活的画面。
逃到国外,逃到程北谦找不到的地方。
她心剧烈跳动,眼睛越来越亮。
程维以为她还在担惊受怕,面目骤然变得阴狠。
“瑶瑶不要怕,我可以先去杀了程北谦,只要杀了他,就再没人分开我们,对杀了他。”
夏知瑶听到他癫狂的声音,从美好的幻想中蓦地回神。
余光却猝不及防瞥见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斜斜倚在铁门边。
她全身热腾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凝滞住,眼珠子缓慢移过头。
目光落尽一双冷漠幽深的瞳孔里。
夏知瑶膝盖软滑磕在地上,所有恐惧全往脑门里冲。
想要发出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程维还在耳边不停谋划怎么杀程北谦,声音越来越癫狂。
她看见程北谦斜斜倚在那,盯着他们挑起了唇角。
“别说了!程维!”
夏知瑶终于找回一丝力量,手颤抖地捂住程维的嘴。
“快别说了别说了!”
奈何程维情绪过于激动,嘴里一直重复杀了程北谦。
就在这种紧张蓄势待发的时刻,程北谦笑着鼓掌,信步踱来。
“好一对苦命鸳鸯,我见犹怜。”
鼓掌声打破狂风大作的天台,每一下仿佛千金锤砸在夏知瑶神经上。
程维猛地顿住声音,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缓慢转过头,看到程北谦身影时,瞳孔一点点睁大。
程北谦居高临下欣赏抱在一起哭的二人,站在他们一步之外,微弯下腰,笑着说:“啧啧,瞧瞧我听到了什么,两位南大高材生竟然在密谋杀人。”
熟悉程北谦的人都知道,他平时表情很少外露,越是笑得时候可能戾气越盛。
他说这话的同时,目光沉沉落到夏知瑶身上,脸色也跟着变沉。
夏知瑶目光往下垂,浑身发抖,不敢看他。
“啊啊啊!”
程维霍然发难,跳起来就要去攻击程北谦。
夏知瑶跟他挨得最近,程维跳起来的瞬间,她立刻意识到他的意图,大惊地去拽他。
即便程维现在暴瘦如柴,此时见到仇人,几乎是用了全力扑过去。
她整个人被程维的力量掀翻在地。
“程维!不要!”
有人速度更快,在程维扑上来之前,两名保镖身手敏捷地摁住了程维。
程维被身形魁梧的保镖顷刻碾压,脸颊变形地摁在地上。
他眼眶通红狰狞地看着居高临下的程北谦。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夺我妻!我要杀了你!”
他们根本就不是程北谦的对手。
夏知瑶慌乱跪着去求程北谦,一边哭一边求:“程先生,您放过他一次吧,他现在精神出了问题,不是真要杀你。”
程北谦面无表情,冷漠至极。
夏知瑶慌不择路地去抓他的裤子,还未碰到他,就被他的腿用力踢开。
夏知瑶重重摔在一旁,胳膊撞在坚硬的石柱上。
“瑶瑶!”程维痛苦地朝她挪动,却被保镖用脚再次踩在。
“啧。”
程北谦扯了下领带,轻轻啧了一声。
天空乌云压顶,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划破暗云,照得他脸沉如修罗。
下一瞬,他转着手腕,直接把程维拧起来,摁到了天台围栏上。
风肆无忌惮吹乱两人头发。
“不要!”
夏知瑶惊恐地爬过去,用尽全力叫出来。
程北谦黑眸冷冷转到她脸上,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夏知瑶被他的眼神吓得身躯哆嗦,却仍旧哭着爬过去求饶。
闪电映着她痛苦求饶声,砰地一声雷鸣滑过去。
一场大雨倾盆而下,苍穹像一顶巨大的黑幕,万千雨滴重重砸落,宛如陷入一场不见天日的地狱。
保镖撑了一把黑伞罩在程北谦头上。
女的在哭求,男的在嘶吼。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程北谦淡漠无波的面容比天色还要沉。
实在是太吵了。
程北谦按压住程维的头,嗓音充满暴戾:“想杀我?那要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他手掌使力,程维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半空。
“不要!程先生!”
夏知瑶冲开保镖的禁制,不管不顾冲过去抱住程北谦小腿。
湿漉漉的头发糊了她满脸,分不清是雨水多还是泪水多。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程北谦一个眼神冷冷睇过去,保镖骤然拉开夏知瑶。
夏知瑶的手无能为力被迫松开。
暴雨如丝线尺量着15层楼的高度,这样的高度掉下去必死无疑。
程维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歇斯底里痛吼:“瑶瑶,不要求他!程北谦你有种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程北谦一手按压着程维,一手拨通程齐浩的电话。
电话嘟嘟音混着雨声响起,疯狂咆哮的程维突然顿住了挣扎。
电话被接通。
程北谦看着程维一闪而过的惊恐,朝电话那端说:“二叔,您的好儿子和我情人私下密谋杀我,如果您教化不好,我可以帮您教一教。”
“程维!”
电话里爆出程齐浩愤怒的声音。
程维听到父亲的声音,仅仅顿住一秒,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用尽全力挣扎。
“有种你就杀了我!”
第25章 强夺
程北谦一把将程维甩在地上, 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他背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手上背你这条贱命。”
“打断两根肋骨。”
暴风雨中,骤雨般的拳头脚力落在程维身上。
两名保镖身形魁梧, 拳拳闷响。
程维如今暴瘦,毫无还手之力,几拳下去可能会伤到肺腑, 打断两根肋骨半条命就要没了。
“不要。”
雨已糊住夏知瑶脸庞,狼狈不堪。
她听着程维的痛闷声, 继续爬过去求饶,“程先生, 求求你别打了,会打他死的。”
喊破天也没人帮她, 她撑在大雨里, 机械地求程北谦。
见程北谦斜睨着眼不为所动,又去求两名施暴的保镖。
他们太高了,一个动作就能碾死她。
嗓子哭哑喊哑, 也没换回程北谦一个眼风。
“不要求。”
程维艰难开口, 一眼不眨温柔看着她。
夏知瑶痛苦地说不出话来,眼看着程维蜷缩着身躯没了动静, 她再次回头求程北谦。
“你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我的错。”
程北谦站在雨伞下, 终于垂眸, 却是沉沉一声。
“三根肋骨。”
话落,他看也不看她转身离开。
夏知瑶豁然顿住声音, 不再发出任何求饶。
保镖强制拽起她, 她像一块被抽去筋骨的破布,任由人拖着走。
看着继续承受毒打的程维, 她心里苍凉如荒漠。
一种莫大的绝望残酷吞噬她。
她甚至幻想半小时前脑海中他们带着父母在国外小镇,种花养鱼。
一定很幸福-
夏知瑶湿漉漉坐在车里,程北谦坐在另一边,既没看她也没发作。
越是这样,车内气压低得可怕。
她缩蜷着身体,人一下收起了所有情绪,沉默看着雨水从湿哒哒衣裤上滴落在崭新的皮质上。
五感也变得混沌,人的情绪被逼到一个极致,什么也不怕了。
回到总统套房,程北谦扯掉领带,直接扣住她后脖颈,蛮横地把她甩到浴室。
“砰”地一声。
她撞在冰冷瓷墙上,浑身无力地滑坐下来。
程北谦看着她这副死样子,情绪依旧很淡,从天台上看到她和程维相拥相泣密谋杀他,他情绪一直很平。
不过就是一群蝼蚁罢了。
他拿着淋浴喷头,直冲冲浇到她身上脸上。
冰冷刺骨的水透过湿漉漉衣服,像是一下子惊醒夏知瑶。
她艰难抬起头,充斥凉水的双眼沉静死寂,直视程北谦。
水声交杂地响在冷肃的浴室。
程北谦冷哼一声,“清醒了?”
夏知瑶沉默。
“我问你话!”
程北谦眯眼冷视她,把冷水持续浇她脸上,露出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认清自己的位子了吗?不自量力。”
夏知瑶突然笑了起来。
程北谦扔下淋浴喷头,一把掐住她下巴,“你真当我不敢弄死你。”
“程北谦我恨你!”
夏知瑶承受着他的施压,迎着刺白灯光,一字一顿,终于把心里积压许久的话说出来。
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往那样隐藏畏缩,红肿的眼布满血丝,加重了她这句话的力度。
她夏知瑶恨程北谦。
程北谦手指用力,“这个世界上恨我的人多你一个不多,你的恨在我这里无足轻重。”
“程北谦我恨你。”
夏知瑶看着他重复,紧接着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靠近他,“所以你千万别爱上我,我会让你把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连本带利还给你,让你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程北谦在她布满血丝的眼瞳中,瞧见自己岿然不动的身影。
他像是听到极度可笑的话,忍俊不禁笑出声。
瞳孔的身影也跟着晃动。
诡异笑声弥漫在他们之间。
他漫不经心甩开她的下巴,挺阔地站起来,目光轻蔑垂下,瞥向她。
“爱?你当我是程维那种满脑子只有情爱的废物?”
他跨出干湿分离的淋浴间,眼睛都要笑抽搐了。
“我会爱上你?你对自己可真自信。”
程北谦抚了抚潮湿的袖扣,冷笑地俯视她。
“我程北谦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爱这种东西。”
脚步声远去。
浴室只剩下夏知瑶一人,冬天本就穿得多,羽绒服吸饱水沉重不堪,贴在潮湿冰冷的墙上,寒气无孔不入。
她坐了一会,蓄了一丝力气艰难爬起来,身上每一处力量都已耗尽。
她把浴室水龙头全部打开,水急冲冲喷出来,打破了浴室的死寂。
夏知瑶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可怖的面容,借着水声歇斯底里地痛哭。
家里出事后,她哭过,可那只是压抑自己留了一丝希望在心里,哭得有所保留。
她甚至留有一口气想要让程维看看,她没有他,会自己走出深渊。
到了今天,她连最后一口气也没了。
彻彻底底哭一次。
不知哭了多久,窗外雨停了,朦胧中映出连串的灯火。
夏知瑶突然就收了哭声,面无表情用手抹掉镜面上的水渍。
镜面映出她苍白无血丝的脸,但那双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她要报复程北谦,让他生不如死-
连着半个月程北谦都没再来京纽酒店,也不知道是对她厌恶还是憋着什么坏招。
这期间夏知瑶撰写的兰青《从大山里走出梦想》第一期连载稿发行反响一般般。
读者还是更偏向喜欢青春励志类,这种现实题材市场很窄。
不过夏知瑶没放弃,接着开始撰写第二期稿子。
杂志社发展日益渐好,每个人都很忙。
她和余欣中途约了几次饭聊工作聊生活,看起来一切好似朝着光明的未来行走。
夏伟绍和聂丽娟拿着一个月三千的工资,生活对比以前一落千丈。
不过经历那些事,心里落差虽有,但看着夏知瑶若无其事生活,两口子心里愧疚拼命工作攒钱,希望早点把钱还给程家。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月份,观景树光秃秃立在路上,京港市迎来了最寒冷的季节。
夏知瑶中途给宁昊发过两次信息,一次是问程北谦最近的行程。
结果显而易见,宁昊是位非常合格的特助,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老板的踪迹。
夏知瑶又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问他,程北谦近日有没有打算来京纽酒店。
宁昊嘴依旧很严,回了个不清楚。
夏知瑶对这个结果没太大变化,只是偶尔看着日历发呆。
雾霾像轻纱一样飘飘渺渺遮掩高楼大厦,夏天的蓝天白云好似是很久远的记忆。
周五这天夏知瑶调休,没娱乐活动,窝在酒店处理文件。
酒店装修虽然豪华,但弥漫着根深蒂固的冷清,那股窒息冷清会随着日日夜夜深入骨髓。
夏知瑶在连日内心挣扎后,还是给程璐发了一条微信。
【瑶瑶:他身体怎么样了?】
程璐回复很快。
【程璐:死不了,我爸决定送他去疗养院。】
夏知瑶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最终把对话框清干净。
手机放下的同时,酒店房门被人刷开。
她浑身一顿,把膝盖上的电脑放下站起身,果然看见程北谦和宁昊一前一后走进来。
程北谦瞧见她在,面上没什么情绪。
倒是宁昊愣了一下,毕竟今天是工作日,没料到她竟然在。
程北谦往主卧走的时候,夏知瑶就注意到他胸口白衬衣应该是被谁不小心洒了红酒。
同时她也注意到程北谦今天穿着很正式,像是从某个酒会临时赶过来换衣服。
有夏知瑶在,宁昊自然是不会留在屋里,朝她点了下头,就退出去关上了门。
程北谦一边扯领带一边解衬衣扣子,夏知瑶小跑地跟进了主卧衣帽间。
酒店有他预留的不少衣服,整齐排列着。
在他伸手之前,夏知瑶先一步挑选了一件同色系暗纹衬衣递给他。
程北谦掀眸看了她一眼,接过衬衣,大大方方把脏衬衣从裤子里抽出来脱掉,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背肌更是蓬勃有力。
夏知瑶知道这副身躯多么蛮横。
待他套上衬衣,夏知瑶又选了一条同色系领带,他身上原本的领带同样沾了红酒。
两人谁都没说话,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在他们之间断续响起。
程北谦穿上衬衣,面朝镜子扣衬衣纽扣,戴上精致的黑色袖扣。
他跟镜子之间还有一人宽的距离。
夏知瑶突然挤进这窄小的空隙,凑到他眼前站定,踮起脚尖,把领带套到他衬衣下。
有气息在她头顶浮动,手腹下一层薄衬衣也透出他的体温。
两人沉默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就好像半月前的一场对决不曾存在。
程北谦低眸看着她在眼前认真打领结,皙白的手在眼底晃来晃去,一根翘起来的发丝不时随着她的靠近拂过他下巴。
他偏了偏头。
夏知瑶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杉香,不着痕迹蹙了下眉,打好领带,就着踮脚尖的高度,突然抬头看他。
“晚上有没有空?”
镜子里的二人重叠在一起。
程北谦垂眸,也就在此刻注意到她左嘴角竟然有一个小梨涡,随着她牵动嘴角若隐若现。
梨涡这种东西能轻易加深笑容的甜美。
程北谦随手套上西装把她拨至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外形,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明晃晃表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想请你吃晚饭。”
第26章 强夺
(审核员, 这章今天早上已经审核通过了,我什么也没改,就把章节提要改得更保守了, 怎么又锁了呢?)
屋里随着这话安静了一秒。
程北谦动作没停,目光却落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了一眼,伸出手指衔住她下巴, 不咸不淡冷嘲:“少玩点手段。”
说完手就不太友好地松开她,阔步往外走。
夏知瑶摸了摸微疼的下巴, 再次跟上去。
“我没玩什么手段,上次的事情我有很大责任。”
程北谦突然顿住步伐, 微眯着眼看她,大概是没料到她胆子这么大, 敢旧事重提。
这事她还就得提上一提。
夏知瑶直面他审视的视线, 语气真诚:“我应该做好一个情人的本分,所以是我的问题,我也不该说恨你, 当时就是脾气上头说的气话, 想请你吃饭道歉,有时间吗?”
程北谦的眼神有一种很强的穿透力, 明显不信她的话, 嘴角却淡淡勾起一个幅度。
“我没空。”
说完就走了。
关门声紧接着响起, 屋里再无一丝声音。
夏知瑶重新坐回沙发继续拿出电脑工作, 眼神再无一丝讨巧,冷静锋利。
就好像方才的一场暗流涌动从未存在。
她一点也不着急, 已经开始学会积极面对程北谦。
就像程璐说的那样, 放低姿态去主动讨好程北谦,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程北谦一点点的信任。
哪怕只有这一点点, 她也要把最锋利的刀刺向他后背-
三天后,程北谦出乎意料地再次入住京纽酒店。
夏知瑶早早完成手上工作,专门在酒店经理新送来的睡衣中挑选了一款比较性感的吊带红裙。
款式跟之前差不多,只不过后背拉得更低,露出腰部的深凹。
程北谦一回来就去了书房,看起来很忙,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夏知瑶在吧台喝了杯凉水,手指轻轻点了下大理石台面,瞧见柜里放着一盒咖啡豆。
这种咖啡豆产自爪哇岛高山,产量很稀少,价格也很高不可攀。
夏知瑶眸色垂了下,一杯凉水下肚,她脑子也更清醒了一些。
紧接着她仔仔细细冲了一杯咖啡,这种咖啡豆香气悠扬,口感醇厚,光闻就知道好喝。
她敲了敲门。
“进。”
夏知瑶推门进去,目光很自然地跟程北谦对上。
程北谦坐在办公桌前,正对着电脑刚开完会议,目光在她周身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手上。
她走过去放下咖啡,没说任何话就走了。
从始至终程北谦目光很平淡,直到目光触及到她深凹幽暗的腰窝时,喉结滑了一下。
他扯了扯领口,漫不经心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动作微顿,接着又抿了一口,眉心骤然舒展开。
程北谦忙完加急工作回到卧室的时候,夏知瑶就躺在他床上玩手机,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手机蓝光轻洒在她脸上,映出娇俏轮廓。
她抬起眼看他,“忙完了?”
语气非常自然,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相处很久的情人。
这是夏知瑶第一次主动爬到他床上,没有恐惧瑟缩,整个人透着蛊惑人的柔和。
程北谦定定看了她一眼,没回应,直接脱了衣服掀开被子上床。
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狭窄被子里顷刻香气浓郁,见缝插针往人鼻息里钻。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目的很明确,不需要说话,直接了当直奔主题。
程北谦不喜欢前/戏也不喜欢亲吻,不过今晚把她翻了个身,手掌在她深陷的腰窝处流连。
夏知瑶有点痒,趁着空隙翻了个身躺平,扭了几下才把腰部的痒痒蹭没。
程北谦也不在意,压下身。
今夜月色较好,透过一丝缝隙落在床头,暗影里有交缠的细密声开始响起。
以往夏知瑶是能闭眼就闭眼,每次都忍着恶心至极的感觉跟他做。
但今夜她人很平和甚至是热情。
瞧着上方的程北谦欲色不显,就在某个档口,夏知瑶突然抬起脖子,往他唇上吻过去。
不过程北谦动作更快,偏了头躲开她的吻。
吻落在了他嘴角,触感湿润柔软。
幽暗粘稠的光线下,程北谦非常凉薄地掐住她下颚,说出的话像是完全看穿她的伎俩。
“你知不知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夏知瑶挣脱不开,迎着光看他。
“像什么?”
“像个跳梁小丑。”
“是吗?”
夏知瑶发出一声清润的笑,不管她如何隐忍,心底对程北谦的憎恶几乎就要冲破她的伪装。
他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神经病。
半月前恨不得杀了对方,半月后还能扭曲滚在一起,她离神经病也不远了。
跳梁小丑是吗?
既然软得不吃,那就一起痛吧!
夏知瑶此刻全身蓄满力量,力气大得惊人,脑子里不间断闪现这段时间的恨意,把这一股股恨意灌向四肢。
一个翻身就把程北谦压在了身下,在他微惊下,朝他唇瓣重重□□。
不喜欢接吻是吗?那就让你永远记住什么叫吻。
唇上的痛感伴随越来越浓的铁锈味。
程北谦脸色顿沉,一个反手轻而易举反擒住她。
方位骤然变化,程北谦居高临下用力掐住她脖颈。
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雪白床单上,血渍的红唇,歪歪斜斜的红裙,妖冶如魅。
她朝着他笑。
程北谦拇指抚上嘴角,指腹染上艳丽的红,映在他幽暗眼底。
他脸色相当不悦,一手掐住她脖子,一手抓住她衣服。
撕裂声沉闷响起,看谁先失了自己的方寸领地。
夏知瑶忍着疼不甘示弱,不要命地再次攀上他。
要痛就一起痛!
突然的起身,确实让程北谦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好似要炸开。
唇上很快再次被咬住。
两人开始在床上缠打,唇舌如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血腥、粘稠。
再到窗台、地上。
屋里温度并没有因为亲密而攀升,相反剑拔弩张,沉闷施压。
这不是缠绵,而是一场殊死搏斗。
他们在彼此脸上看到同归于尽的疯狂,这种极致的情绪让他们身体战栗。
汗水布满他们的身体,气息随着月亮轻移变得越发浓烈。
身上布满多处抓伤、咬伤、青痕。
有什么东西在这场诡异缠斗中悄无声息发生变化。
皎白月光勾勒出他们静静相拥的身形。
好像要痛苦的生死与共。
喘息声越来越大,他们还咬着彼此的唇交换彼此的唾/液。
最后程北谦在这场酣畅淋漓的博弈中仰头发出一声轻咛,眼底是不掩饰的餍/足。
彼此平息后,相对无言。
夏知瑶将满腹恨意转为柔和,平复喘息地抬头,落入程北谦幽深的眼中。
他静静凝视她,目光长久地落在她脸上。
两人就这么不分开地一直看着彼此,月光把他们影子拧成团投在地上。
扭扭曲曲,像一团乱麻-
昨晚一场遍体鳞伤的战役结果就是夏知瑶月经提前来了,并且痛感超倍,床上印了一大滩,看起来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格外吓人。
她蜷缩在沙发等着客房服务更换床单。
程北谦也起床收拾好从主卧出来,他情况也就比夏知瑶好一点。
为了遮掩脖子上的牙印,专门穿了一件高领黑色羊绒毛衣,外搭黑色长款大衣,脸上的伤就属嘴角伤痕最明显。
经过一夜愈合,已经结痂。
夏知瑶一抬头,就跟他不咸不淡的视线对上。
两人视线突然对上,一时谁也没先一步移开。
窗帘大开,有微风拂过,阳光下颗粒小粉尘在他们之间沉沉浮浮。
气氛有一种微妙的变化。
“咔嗒”一声,次卧的客房服务员抱着脏床单出来。
两人同时移开对彼此的视线。
程北谦一边整理领口一边往门口走,骤然瞧见床单上大片血渍,脚步轻顿了下。
“怎么回事?”
客房服务员正要回答,夏知瑶因为肚子疼得厉害,脸色很难受地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月经提前来了。”
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句:“太暴力。”
“。”
这话多多少少会勾起一些香/艳/画面。
程北谦在她苍白脸上看了几眼,没说什么,转身就走,行至门口又停下来回头,似乎想说什么。
夏知瑶一看到他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样子就替自己不值,以后这种激进法还是少用,不仅恶心身体还吃不消。
见他回头看着自己,也懒得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演戏。
“有事?”
“没事。”程北谦转回头拉开门出去了。
屋里终于只剩夏知瑶一个人。
她疲乏地躺在沙发上,缓过一阵阵腹部绞痛。
人一静下来,感观系统会变得格外敏感。
总觉得屋里萦绕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夏知瑶早上没吃早餐,却有很强烈的反胃感,最后实在没法继续待在屋里,忍着肚子疼痛套上羽绒服提着包去上班了。
程北谦知道她来了月经,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回京纽酒店。
她也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呼吸空间,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进展。
她没想过让程北谦爱上自己,那种人冷血不可能有爱。
只盼着能一步步瓦解他心防,伺机报复他。
第27章 强夺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 《从大山里走出梦想》第二期连载稿已经确定,等着这月发行。
最近余欣开了媒体部门,新招了几位实习生, 专门对接薛泽霖那边,夏知瑶工作量一下子减轻不少。
但近期网上小段子很火,杂志社编辑被硬性要求每天写随笔日常。
一开始大家没找到读者痛点需求, 写一堆华丽辞藻。
直到夏知瑶短短几行关于大爷大妈买菜的随笔记录,引起广大共鸣, 浏览量火箭往上涨。
他们才明白真实最能打动人心,于是一办公室的人全围过来取经。
余欣接了通电话风风光光跑来编辑部, 把这群人轰开,拖了张板凳坐到夏知瑶身旁, 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像是一大早中了千亿彩票。
夏知瑶打趣她:“有什么喜事?不会真中彩票了吧。”
其她同事闻言,活也不干了,伸脖子问:“老板中彩票了?是不是提前放年假发年终奖。”
“一边去。”
余欣被这群不好好干活一心只想伸手要钱的员工气笑。
“我要是中彩票, 早关门退休了。”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余欣捶了下前俯后仰的夏知瑶, 言归正传道:“彩票就别想了,不过也差不多?”
夏知瑶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兴趣, “什么意思?到底是中还是没中。”
“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 我要是中彩票我能坐这?早乐飞了。”
余欣拿出一份合同给夏知瑶看, “这是智通科技传过来的合同, 他们公司老总严格来说是前老总,想要请咱们杂志社操刀给他写传记, 专门指名让你写。”
“我?”
夏知瑶对这位智通科技的负责人不太了解, 不过听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听过。
心中疑惑刚起, 余欣就解开了谜团。
“这家公司在申城,最近几个月公司出了问题被盛科集团收购了,这位智通科技老总曾经可是咱们国内智能交通系统的肱骨大臣,研发引进了很多先进技术,现在资金链供应不上,这才被收购。”
夏知瑶这才想起来曾经听程北谦打电话提到过几次,难怪会耳熟。
余欣说的同时,她就在网上把智通科技老总的经历大致了解了一番。
这人名叫沈永洋,六十岁。
最早期引进欧美电子交通信息板,实实在在提高了国内交通系统。
特别是他本人竟然是双星定位系统研发员之一,后来组了自己的研发团队。
不过智能交通发展投入太大,走到破产局面,不免引人唏嘘。
这样一位人物决定写传记,一是传播自己理念,二是给自己人生作总结,不至于一败涂地。
余欣手掌撑着下巴,两眼冒星星:“智通科技虽然被收购,但是程北谦看中沈永洋才能,让他继续管理公司,真是太惜才了。”
夏知瑶闻言眉头轻蹙,见余欣满脸崇拜,几次欲言又止。
“近期沈永洋要去盛科集团开长期会,所以希望你能早上去盛科集团,他会议期间随时抽空跟你聊传记内容。”余欣唉声叹气道:“哎,他怎么不要我写呢,我就可以去盛科集团办公了。”
“我不想去。”
夏知瑶拒绝。
余欣还在悲春伤秋,没想到夏知瑶竟然眼都不眨拒绝,惊得一哆嗦。
“大姐,50万,够咱们杂志社两个月流水。”
“干嘛不接?”
夏知瑶蹙眉问:“其她人不行吗?”
“人家指名要你写,说看过你写得《从大山里走出梦想》感触很深,被你笔锋折服。”
余欣这会脑子在金钱驱使下格外灵敏,动作一顿,眯眼看她:“上次在电视台,我就觉得你好像挺讨厌程北谦,你不会因为要去盛科集团就不想接吧。”
夏知瑶嘴都还没张开,余欣痛心疾首道:“他得罪你了?你跟他认识吗?”
看她这么维护程北谦,夏知瑶眉心越蹙越紧。
“好瑶瑶,盛科集团那么大,哪能这么容易遇到程北谦。”
余欣只当夏知瑶是对程家人的偏见,撒娇卖萌道:“接吧。”
夏知瑶被缠得不行,看了看合同上的50万金额,眼一闭,“行吧。”-
周一上午夏知瑶按照约定来到盛科集团,三个月前来这里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先在前台登记询问。
前台一大早就接了通知,让她直接去22层总裁办。
夏知瑶听到总裁办三个字在原地愣了一会,甚至想当场转身走。
半晌,就在前台露出疑惑表情时,她秉承专业素养笑着点了下头,转身去了电梯口。
这会正是上班高峰期,她约的时间是10点。
原本想早点过来熟悉下环境,盛科集团那么大,一整栋楼的空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碰上程北谦的几率应该会很低。
哪知道沈永洋直接约在了总裁办。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决定积极应对程北谦,就不应该退缩。
继上周跟程北谦一场激烈缠打后,他就没再去过京纽酒店。
程北谦好歹是盛科集团总裁,公共场合应该不会当众发难。
夏知瑶稳了稳心神,看着挤满人的电梯,没跟着挤上去,打算等下一趟电梯。
电梯很快上行,周围不一会又聚了一群西装革履的靓丽男女,端咖啡踩高跟鞋聊天,偶尔散发一阵敞亮的笑声。
“夏知瑶?”
夏知瑶听到有人叫她,疑惑转头。
突然瞧见穿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周静蕾,愣了一下。
“还真是你。”
周静蕾胳膊上挎着爱马仕,手上跟其他精英一样捧着一杯咖啡,笑盈盈走过来,“你怎么在这?”
周静蕾是夏知瑶大学同学,两人曾经还住过同一宿舍。
后来周静蕾跟室友闹了点矛盾,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了。
她跟周静蕾关系不咸不淡,也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夏知瑶订婚宴时给宿舍群发过请帖,周静蕾没来。
“我来这里处理客户的事?”夏知瑶笑着回答,顺便给一位赶着上班的人让了位。
她一下子就被挤到了过道里面,周静蕾也跟着凑过来。
“你不是在余欣杂志社当编辑吗?这里可是盛科集团,房产金融中心,哪个客户还需要写文章?不对啊,你们不是没财经栏目嘛。”
周静蕾语气的优越感很强。
正好电梯“叮”了一声。
人流如串动的小鱼一窝蜂涌进去。
“电梯来了,别迟到了。”夏知瑶抬手指了指。
周静蕾哎呀一声,转过身又折回来,拉着夏知瑶挤进电梯,“你不是也要上去,一起吧。”
电梯人挤人,即便平时多么光鲜亮丽,还得跟三明治一样堆在一块,为了全勤寸土不让。
电梯空间本就小,空气不流通,各种香水味发蜡味咖啡味无处可逃地钻入鼻息。
楼层依次亮起,夏知瑶在狭窄空间挤了一步,前倾身体艰难按了个22。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按了22后,好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身旁的周静蕾更是直晃晃地盯着她看。
“你客户在总裁办?”
电梯里很安静,即便再小的声音,也会被无限放大。
夏知瑶敷衍地点了下头。
周静蕾异常热情问:“那你要忙到几点?”
“还不清楚。”
电梯门叮地开了,有人陆续下去,空间得到暂时的释放。
“你电话号码多少?”
周静蕾看着自己的楼层快到了,掏出手机说:“中午你要是还在,咱们一起在楼下食堂吃个饭。”
见夏知瑶杵着没动,周静蕾一个劲在旁边催。
周围人不时把目光瞥向她们。
夏知瑶见敷衍不过去,便把自己电话报了过去。
楼层一到,周静蕾笑着朝她挥手,“晚点见。”
22层总裁办比夏知瑶想象得要大,上班时间一到,职业套装男女在格子间忙碌。
地毯踩上去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夏小姐,您先在这里休息,沈经理有空就会过来。”
工作人员把她领到开放休息区,给她倒了一杯咖啡,还端了几样小甜品。
夏知瑶点头说了声谢谢。
沈永洋为了尽快加入盛科集团,从申城来到京港市,并且需要在短时间内了解盛科内部情况,所以时间非常紧凑,只能由夏知瑶去迁就他的时间。
周围很安静,总裁办的秘书部井然有序地忙着各自的事。
夏知瑶看了一眼手表,距离10点还有半小时,如今已经坐在总裁办,也没熟悉环境的必要了。
想了想,她拿出自己的电脑忙杂志社的事。
大概过了半小时,有几道声音传来。
夏知瑶抬起头,瞧见拐角处走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程北谦,不管是哪种场合,他永远都是被簇拥着。
身阔挺拔,步履从容松弛,一张绝好的皮囊在一群参差不齐的中年男人之中显得鹤立鸡群。
天生就带着睥睨独尊的气场。
他微偏着头听身旁人讲话,脸上带着罕见的浅笑,没平时的冷沉淡漠。
身旁那中年男人,夏知瑶来之前见过照片,正是掏巨资要写传记的沈永洋。
夏知瑶来不及躲避,大约是察觉到她锐利的视线,程北谦偏头看来。
两人视线就这么撞上了。
第28章 强夺
程北谦情绪向来深不见底, 在盛科集团见到她,眼神毫无波澜。
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把她跟程北谦联系在一起。
倒是沈永洋说着话瞧见了夏知瑶,大步跨来, 笑容满面地伸出手亲和道:“夏小姐,你来了,久仰大名。”
“。”
夏知瑶没料到沈永洋这么和蔼, 感觉到好几道视线看过来,她忙回握:“沈先生, 您客气了。”
“你写得好几篇文章我都看过,特别好。”
沈永洋像个热情洋溢的粉丝, 笑呵呵继续扒夏知瑶马甲:“你早期在《意音》杂志刊的散文诗集,我还收藏了。”
夏知瑶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脑子里却是马达一样飞速回忆当初自己中二期写过哪些酸臭文章。
爱情爱情爱情, 全是酸臭的中二爱情散文。
还好有几篇关于社会民风的旅篇文。
但也足够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沈永洋热情洋溢过头,跟一旁的程北谦分享粉丝见到大大的心情。
“这位就是读梦杂志社的夏编辑,别看年轻, 在《意音》刊登过好几篇文章, 笔风特别犀利,有时间我给你寄几本。”
“”
真的, 大可不必。
夏知瑶站在原地干巴巴笑着, 更不想看程北谦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夏小姐, 这位是盛科集团的程总。”沈永洋又笑呵呵介绍。
沈永洋六十岁不服老, 比年轻人还要精力充沛,说话声音敞亮, 中气十足, 是个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长辈。
就算夏知瑶再想当做没瞧见,也不得不抬头看向程北谦, “程总好。”
程北谦表情淡淡点了下头,这种疏离态度丝毫看不出两人有过那么多次激烈的身心纠缠。
夏知瑶收回视线时,无意间瞥见他嘴角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一丝痕迹,她心里不由冷哼。
“一会您直接去会议室。”
程北谦朝沈永洋说了一句,就带着一群人走了。
待一群人离开,逼仄窒息的空气瞬间流动,人终于能大口呼吸。
夏知瑶也能正常跟沈永洋沟通了。
两人时间都很紧,坐下后,沈永洋把自己的需求直接告诉夏知瑶。
过往经历自然是要写出来,最重要是写他创业经验以及智能对未来的影响。
简单聊了几句,沈永洋还有例会要开,中途休息时间会腾出一小时再继续话题。
夏知瑶目送沈永洋离开,关了录音笔一边工作一边等沈永洋。
一个小时后沈永洋重新回来,二人坐在窗边休闲椅上像闲聊一样,讲述他出生到成长,家庭对他的影响。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非要让你主笔。”
沈永洋提起了困惑夏知瑶的问题,“有名气有文风的撰写人很多,但有勇气把《从大山里走出梦想》淋漓尽致真实展现出来的只有你。”
亲耳听到沈永洋的想法,夏知瑶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这篇文章才发了第一期。”
“我知道,词风华丽的作者太多,但落笔质朴犀利的很少。”
沈永洋偏头眺望窗外川流不息的街景,声音带着缅怀,“我母亲曾经也是大山里的孩子,从小承受重男轻女的枷锁,一生都在为父母为哥哥为弟弟奉献,我深刻能明白她内心的挣扎不甘,看了《从大山里走出梦想》,我感触很深。”
网上洋洋洒洒全是沈永洋的成功与中年后的落败,对他家庭记录很少。
不知为何,夏知瑶突然想起了兰青,“您现在很伟大,为智能交通做了很大贡献。”
“夏小姐就是会说话。”
“我说真的,虽然智通科技被盛科收购,但您的梦想没有被收购。”
沈永洋看着夏知瑶:“你不觉得我事业失败?”
夏知瑶细细观察了他神情,他身上并没有被收购的沮丧,相反眸色熠熠生辉。
“妥协不代表失败,或许是更大的舞台。”
沈永洋朗声大笑,心情分外愉悦,抬起手表看了一眼,“会议时间又到了,下午我还要去郊外基地,明天早上我们再继续,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辛苦你来来回回跑很多趟。”
“我应该做的。”夏知瑶站起身送他,“沈先生明天见。”
送走沈永洋,夏知瑶趁着脑子比较活跃,赶紧带上耳机听录音,把沈永洋称述的信息分段整理,先精细地记录下来,后期再精简。
这么一忙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手机叮叮响了起来。
“喂,夏知瑶,中午我请你吃饭,我在10层等你,你摁电梯下来吧。”
电话里周静蕾像个亲密无间的闺蜜,语气极度亲热。
夏知瑶第一反应是想拒绝,不过以她对周静蕾为数不多的了解,这位大学室友缠人的功夫一流。
今天上午意外偶遇大学同学又遇到程北谦,实在有些应接不暇,还有点倒霉。
对于这种热情,她又有些难以招架,只能先应付一次,下次再拒绝就不会显得尴尬了。
来之前她确实一直打退堂鼓,可跟沈永洋聊过后,觉得这些烦人事在有意义的事情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收拾好电脑背上包,夏知瑶和总裁办几个职员一起乘坐电梯。
电梯下行到10层。
周静蕾又挎着那个奢侈的爱马仕踱到夏知瑶身旁,八面玲珑地跟总裁办同事打招呼,又转回头跟她聊工作聊女生吃穿住行的小话题。
盛科集团负一层有员工自助餐厅,菜系丰富,看着还不错。
“你跟程维真分手了?”
盛好饭菜,刚一坐下,周静蕾终于经过漫长的热络期,直奔主题。
同学之间好事传不开,坏事插了火箭直导宇宙。
夏知瑶抽空“嗯”了一声。
周静蕾见她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以为踩到她痛点,哎呦两声,像个尽职尽责的老朋友打抱不平。
“男人都那样,以前不管说得多么深情,一旦需要付出实际行动,就开始原形毕露,你也别太。”
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停了。
夏知瑶抬起头想看看她这张嘴怎么就舍得停了。
便见周静蕾腰板挺得笔直,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头发,用手机屏幕观察妆容,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直溜溜往前看。
她循着视线转头。
餐厅人进进出出,入口有一排照射灯,程北谦和沈永洋并肩走进来时,那处光似乎一下照得更亮更刺眼。
热闹沸腾的环境一瞬间安静,连勺子碰撞声都显得克制。
直到他们二人穿过走道去了包厢,安静的餐厅才瞬间恢复声音,陆续响起窃窃私语。
在这个过程,周静蕾眼珠子几乎黏在程北谦身上,一直目送程北谦去了包厢。
一回头,见夏知瑶用一种心知肚明还带点讥讽的眼神看她。
周静蕾轻咳嗓子说:“这还是程总第一次来员工餐厅,肯定是沈经理想要来参观,作为员工当然要注意仪容。”
餐厅人那么多,程北谦这人向来高高在上,眼睛恨不得长脑袋上,路过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知瑶不咸不淡哦了一声,也没戳穿周静蕾的小心思。
不过紧接着,周静蕾开启了今天第二场主题。
“我听说你要给沈经理写人物传记?”
消息传得还挺快。
夏知瑶饭也吃完了,抽了张纸巾擦嘴,“嗯。”
“总裁办是不是能经常见到程总?”
周静蕾不动声色又掩藏不了小女人的雀跃,“我们部门平时根本没机会去总裁办,你是不知道咱们公司女员工每天绞尽脑汁想要偶遇程总,奈何程总一般人很难见到。”
夏知瑶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周静蕾。
要是程北谦没有金钱地位加持,就那种神经病性格只怕吓得有多远跑多远。
“你走吗?不走的话我先走了。”
夏知瑶没回答她这些无聊问题,嘴里虽然在询问,动作却干净利落地提包挎肩上。
周静蕾啊了一声,眼睛又往包厢方向飘了一眼,动作迟疑地坐着没动。
她是没料到今天程总会来员工餐厅吃饭,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夏知瑶看着她笑了:“你应该还没吃饱,继续吃吧。”
周静蕾风情万种地拂了下头发,顺着台阶往下接,“嗯,准备再吃点甜品,你先走吧,咱们改天再约。”
这顿饭是夏知瑶礼貌不好推拒,礼貌一次,下次就不会再赴约了,她也没精力去应付塑料校友情-
第二天夏知瑶没有赶在上班高峰期去盛科集团,直接按照约定时间到达22层总裁办。
还没忙一会,沈永洋笑容满面来到休息厅。
二人还是坐在阳光充沛的窗边,一边喝咖啡一边聊那些关于成长与梦想的故事。
程北谦路过的时候,就看见夏知瑶边敲着键盘,边巧笑嫣然地说话。
聊到尽兴处,头微微偏着,明媚阳光轻轻扬扬洒在她发间,折射出金色的光。
连眼角都是月牙弯弯的浅金色,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他定定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身后好几个助理也跟着站定没动。
夏知瑶没瞧见那边的动静,跟沈永洋相谈甚欢,聊了他出国留学第一次接触到国外交通系统。
那个时代能免费出国,充分证明了他的实力,也是那时他母亲终于挺直了腰杆。
沈永洋却很难过:“我希望她不是因为我骄傲,她应该为自己骄傲。”
聊了将近两小时,夏知瑶直接回杂志社整理沈永洋的资料,忙完后又处理邮箱的投稿,晚饭还是余欣打包回来。
加班到十点,她和余欣在外面吃了一顿宵夜才回京纽酒店。
她知道程北谦不把她当一回事,可每次回京纽酒店都要麻烦酒店经理刷卡,心里忍不住一次次咒骂程北谦。
一推开门,客厅亮着灯。
夏知瑶迅速收起满脸的愤恨,带上门后,目光往客厅扫了一圈,没发现程北谦人影。
她往屋里走了走,最后透过书房门瞧见灯光。
推开门探头进去,果然瞧见程北谦坐在书桌前刚放下电话。
“回来了。”
夏知瑶自然地问了一句。
程北谦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垂眸抽出一根烟点燃,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相对无话,夏知瑶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去先把自己洗刷一遍。
过来京纽酒店无非就那点事,她一边洗一边自我厌弃。
终于平复好心情,把满腹恨意深深压下去,调整好面部情绪,走出浴室开启她今晚的争夺战。
客厅酒架上摆满了名贵的酒,上次跟程北谦缠打激战,完全是被当时的恨意占领了上风。
有些方法不适合多次使用。
她抽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杯壮胆,仍旧清晰记得上次程北谦抱着她坐在落地窗前,凝视她的眼神与之前不一样。
有些感觉搁置太久,很容易淡化。
她需要乘胜追击。
再此之前她要不停给自己洗脑,暗示自己等会上床的男人不是程北谦,只有这样才会压下对程北谦生理上的厌恶。
夏知瑶躺床上没几分钟,程北谦就擦着头发进了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
他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目的性也很强,把毛巾随手一扔,掀被子进去。
一股剃须刀混合着沐浴香顷刻弥漫在被子里,还有一丝淡淡烟草味。
夏知瑶月经走后,两人一直没做过,气息交缠间,裸露的肌肤轻轻蹭着彼此,带起引人轻颤的电流。
那夜残留的战栗似乎一下子苏醒,气温开始变得粘稠不散。
就在氛围渐浓的时候,夏知瑶抬起脑袋目的性很强地直奔他唇瓣。
程北谦压在她上方,察觉到她的意图,头突然偏过去,跟上次一样避开了她的亲吻。
欲色不显的脸庞肉眼可见的变沉。
程北谦掐着她下巴,“别惹我。”
“亲一下怎么了?又不是没亲过。”
夏知瑶又凑过去。
程北谦力气大,突然摁住她胸口,低头往她唇瓣闻了下,“你喝酒了?”
夏知瑶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眼里朦胧胧映着他的身影,也不知道是酒气熏染还是有些醉意,她声音甜甜的。
“嗯,喝酒了。”
程北谦却没有被美色迷惑,推开她命令:“去刷牙。”
“。”
夏知瑶愣了几秒,那股壮胆的酒意在胸腔顷刻散去,破罐子破摔的恨意席卷重来,险些让她演不下去。
“你平常不也爱喝酒,酒味很奇怪吗?”
她这副半呛半嗔的声调,听在程北谦耳中,就是撒娇。
“我喜欢喝酒,不代表我喜欢上有酒味的女人。”
夏知瑶呵呵几声,起身下床进浴室关门,一气呵成。
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看着镜中胸腔上下起伏的自己,告诉自己必须忍,不可功亏一篑。
把那股躁郁压下去后,也没真听话地刷牙,而是用漱口水随便漱了一下。
漱的时候,脑子里幻想着往他嘴里塞一口屎。
重新回到床上,她已经把情绪压得很平,又缠过去亲程北谦。
“没完没了?”
程北谦摁住她脑袋,语气明显不悦。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像什么?”
夏知瑶躺在他身下往下滑,像个抓不住的泥鳅,嘴里很自然地数落。
“像个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小媳妇。”
话落,她一张嘴咬住了程北谦胸口。
这猝不及防一口,当场让程北谦生/理上一哆嗦,单手把她提上来想要给她点苦头。
夏知瑶早就猜到他的动作,人一滚,先一步抵着他肩膀反压住他,对着他耳朵脸颊一顿咬,最后偏执地去吻他。
两人就这么在床上缠斗了一会。
程北谦躺在床上突然笑了。
夏知瑶的方位此时处于上风,低头看神经病笑什么。
这笑声总让她心里发毛,上次这么笑时,她被扔在山道上走了两小时。
正想着要不要见好就收,暂避锋芒。
哪知下一秒,程北谦勾着她脖颈,把她往下拉,莫名来了一句:“笑一个。”
夏知瑶表情没动,不明白这人又要发什么神经。
注意到他眼神微变,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别笑了,难看。”
他定眼瞧她隐忍不发作、又透着薄怒的样子,莫名地摁了下她消失不见的梨涡,另一只手抚到她后脑勺,往下勾,突然用力吻住她唇瓣。
两人唇瓣触碰的霎时,夏知瑶还是不可避免产生生理上的排斥。
她持续不断给自己洗脑,眼前的男人不是程北谦不是程北谦。
闭上眼,她舌头勾着他回应,用这种不留余地的纠缠来缓解心灵身体上的不适,暂且忘却一切仇恨。
在动物界想要捕到最大的猎物,就要先以自己为诱饵,伺机而动。
灯光笼罩着床上交缠的二人,你进我退地纠葛,影子扭扭曲曲投射在墙上。
夏知瑶抱着他脖颈拥吻,唇舌几欲深喉。
两次接吻没有正常人的缱绻温情,带着一些难以克制的复杂情绪撕扯,倒像一场破釜沉舟的兽斗。
她听到程北谦发出无法克制的喘息声,听到睡衣撕裂声,听到万物沸腾的呐喊声。
事后,夏知瑶嘴唇都肿了,程北谦靠在床头神色难辨地抽烟。
烟雾从他嘴里溢出来,缭缭而上,混着满室暧昧气味蔓延至她鼻息。
她全身上下全是他的气息。
夏知瑶撑起胳膊趴到他身上,“一会还来吗?”
程北谦眯眼看她,难辨情绪,嘴角倒是扯出一个笑。
夏知瑶轻眨了下眼,在他口腔烟雾即将吐出来时,凑过去堵住他的唇,用舌尖勾住那股浓烈的烟雾。
程北谦眸色渐深,一手夹烟,一手探到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充满挑逗味的吻。
颇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热烈-
第二天夏知瑶起床出屋,果然如她所料,程北谦早就起床,正坐在餐厅吃饭。
这人虽然是人渣变态,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桌上摆了两人份早餐,面包培根牛奶。
夏知瑶跟着他这些日子,学会的东西很多,察言观色识时务就是其中两项。
两人平时除了床上交流,其他交流几乎为零,更别说坐在一起吃饭。
上次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大半夜做完后,她肚子饿得不行,蹭了一碗面条。
夏知瑶有眼力劲地坐下,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慢慢抬眸看向对面。
“我一会也要去盛科集团,能不能坐你车?”
晨光软绵绵沾满落地窗,细微颗粒在半空上下浮动。
程北谦在浮动的细微颗粒中掀起眼皮,看了她几眼,卷起袖子,食指骨节轻轻敲了下桌面。
“冲杯咖啡。”
这是同意了?
夏知瑶立马起身去吧台,熟门熟路地拿出那罐价格昂贵的咖啡。
“这咖啡世面上很少,哪里买的?”
机器吭哧吭哧磨着咖啡豆。
客厅难得静谧安宁。
程北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国外空运。”
好吧。
这句空运瞬间打消了夏知瑶想要自己囤货的心思,咖啡香味浓郁,很快弥漫整个客厅。
她冲好咖啡端给程北谦,见他端起来抿了一口,接着又喝了一口。
“冲的还行吗?”
程北谦这几日对她脸色还算和善,抚了一下杯口说:“还行。”
两人接着无话,各自把各自的早餐吃完。
餐具留着客房保洁来清理,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出门。
别看程北谦动作不紧不慢,其实从细节上干净利落,分分钟就把她落在后面。
“你等我会。”
夏知瑶踢了拖鞋,踩进高跟鞋里,着急忙慌从架子上钩斜挎包。
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他,冲进电梯,程北谦眼神特别淡地瞥了她一眼。
夏知瑶这会没空去揣摩他眼神什么意思。
电梯金属镜面折射出她微红的脸颊,为了赶上他的步伐,出门有些着急。
她不得不对着镜面整理仪容,因为是代表杂志社去盛科集团,这几日她画了淡妆。
大概是昨晚折腾太晚,没睡好,脸上气色很一般。
她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面涂抹,也不知道是冬季沉闷的缘故,还是口红太艳的缘故,把她的脸衬得格外白。
程北谦看着电梯数字下行,鼻尖骤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味。
电梯狭窄逼仄,气味四面萦绕,比空气流动时更浓郁。
程北谦眼眸下瞥,就瞧见她用指腹正在调整唇瓣上的口红,画出去的口红被她轻轻抹掉,留下一层淡红。
她的上下唇轻轻一碰,唇色均匀红艳。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地下停车场。
夏知瑶收了口红,最后理了下长发,一抬头,见程北谦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
“没怎么。”
程北谦率先踏出电梯。
夏知瑶对他这种深不见底的情绪向来猜不不透,背着包也跟着走了出去。
司机早早候在车旁,瞧见夏知瑶跟在后面,微微一愣,先给老板拉开车门,接着又去另一边给夏知瑶拉开车门。
夏知瑶注意到程北谦今天坐的是一辆新车,牌子也是比较大众的奥迪。
她也不在意,跟司机说了声谢谢,弯腰坐进车里。
车一路开到盛科集团地下停车场,地下停车场分不同区域,程北谦独自一人就占了一个专属区域,走几步就是总裁办的专属电梯。
“我去那边等电梯。”
夏知瑶不想被人瞧见她跟程北谦一起出现在总裁专属电梯里,指了指不远处的员工电梯。
程北谦来了电话,掏出手机,无所谓道:“随便。”
夏知瑶见他接起电话,也没继续废话,转身就走了。
司机刷卡摁开电梯,程北谦看也没看夏知瑶离开的方向,讲着电话进了电梯。
一上午夏知瑶沉浸在工作中,偶尔看见程北谦从走廊路过去办公室,身后总跟着严阵以待的助理。
在盛科集团待了几天,已经没了最初的那种烦躁,面上能做到毫无波澜。
中途沈永洋照常抽出一个小时讲自己的人生经历,这次讲了他学校时期的风云往事,又谈了谈国内外教育的区别。
临近结尾,他开始仔仔细细讲述在国外的第一次实习工作,电子交通信息板研究。
沈永洋讲完这一部分离开后,夏知瑶把录音信息整理出来,揉了揉脖颈,翻看手机时,才知道周静蕾给她发了好多信息。
【周静蕾:早上吃早餐了没?】
【周静蕾:我买了口口留香店的包子,我给你送上去?】
见她没回复,隔一个小时又发来一条。
【周静蕾: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周静蕾: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我请你。】
夏知瑶关了手机没回复,起身去茶水间准备给自己拿块巧克力。
茶水间有两位总裁办的秘书喝咖啡聊天,两人聊得太投入,根本没发现夏知瑶的存在。
茶水间宽敞安静,两位年轻女秘书以为控制了声量,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我真的烦死了,以前觉得程总不仅帅能力还强,现在快被他的龟毛折磨得想辞职。”
——“跟我一样,以前还幻想过跟总裁日久生情,没想到半年时间,我上班就发怵。”
——“小点声,别被刘秘书听见了,她嘴长着呢。”
——“咖啡师换了30个,到底要折磨人到什么时候!”
夏知瑶咬着巧克力走出茶水间,路过咖啡室的时候脚步一顿,接着踏进了咖啡室。
咖啡室里果然放了好几罐爪哇岛空运来的咖啡。
她回忆了一下程北谦每次喝她咖啡时的表情,应该不像是难喝的样子。
这么想着,她耐心十足地用机器打磨咖啡豆,仔细做好每一步工序。
手上动作轻柔,但那双眼格外冷漠。
总裁办的秘书处一直有刘秘书候着,刘秘书是待在程北谦身边最久的女秘书,年纪中上,永远摆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任何人想要进总裁办公室,总得先过她这一关。
夏知瑶端着咖啡过来,没瞧见刘秘书人影。
她穿过走廊,来到总裁办公室,摁了电子显示屏。
屋里过了一会才响起一声“进。”
夏知瑶轻轻推开门,先探进头,见程北谦坐在实木办公桌后,手中钢笔飞快地在签字。
模样是她从没见过的严谨端方。
但他一抬头,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场扑面而来。
夏知瑶在他凉薄的目光中走进去,把咖啡放他桌上。
“给你冲了一杯咖啡。”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几秒。
她指了指外面,笑着说:“不打扰你工作,我出去了。”
门再次被关上。
程北谦面上没什么情绪变化,继续低头工作。
忙了一会才再次注意到咖啡快凉了。
他漫不经心端起咖啡准备喝一口,才发现咖啡杯反面贴着一张便签。
他扯掉便签,人往椅背上一靠,偏头看向便签上的字。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右下角署名夏。
第29章 强夺
程北谦表情终于不再是淡漠如水, 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便签纸被他随手扔在桌上。
夏知瑶刚出程北谦办公室就跟匆匆回到工位的刘秘书打了个照面。
刘秘书是位资深秘书,干这行十年,非常清楚未经允许就被人进入老板办公室, 会给她职业生涯带来多大打击。
所以她看见夏知瑶从里面出来,魂都要吓没了。
她去处理急事才离开不到两分钟,就被人钻了空子。
夏知瑶见刘秘书拉着一张脸, 心里虽疑惑,但介于不太熟悉, 也没主动问,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刘秘书就差没把夏知瑶背影瞪出个洞来, 这些漂亮的女人见到有钱有颜的老板,一个个见缝插针靠近。
实在可恨!
一直等到中午下班, 刘秘书衬衣湿了又干, 也没等到老板的勃然大怒。
老板一出办公室,她立马站起身,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老板看了没看她, 跟特助走了。
刘秘书缓了好一会, 才惊魂初定地进老板办公室去收拾。
然后注意到桌上有一杯喝完的咖啡杯,她上午没给老板冲过咖啡。
再然后她还瞧见一张便签。
早上的情形瞬间被串联起来, 刘秘书突然觉得自己吃到了了不得的瓜。
那个夏编辑看着斯斯文文, 竟然这么生猛, 用这种直接的方式钓老板。
而老板也没把人轰走。8⑴48①69六伞
所以这张便签到底要不要扔掉?
放在桌上没丢垃圾桶, 应该就是留下?
资深老秘书经过一场历史经验总结,保险起见, 决定让这张便签原地不动-
夏知瑶没等到程北谦的回复, 也不在意。
下班时间一到,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只不过刚踏进电梯,接到沈永洋助理的临时通知。
沈永洋下午不去基地,可以腾出时间跟她继续聊传记。
这就代表她回不了杂志社,还要留在盛科集团。
电梯恰巧停在10层,夏知瑶避免又遇到周静蕾,背着包往里走了走。
有不少人挤进来,她低垂着眼,突然闻到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水味。
余光瞥见拥挤的空间有人自动让了道,一双女士高奢鞋映入眼底。
夏知瑶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又是难缠的周静蕾。
不过周静蕾虽然豪,但不会像今天这样精致奢华。
她抬起头,猝然跟身旁的女人对上眼。
竟是程璐。
“一起吃个饭。”
出电梯前,程璐带上墨镜,在她耳边浅浅留下一句话。
两人约在盛科集团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关系不太熟,吃饭也不是此行的目的,所以随便点了几道菜。
夏知瑶却是真饿了,先寒暄了几句,就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程璐对这些菜不感兴趣,叠着腿,抽出一根女士烟,瞧见墙上贴着禁烟标,又无语地耸回去。
“在集团待几天?”
听这话意思是早就知道她在集团。
夏知瑶一点也不意外,边吃边回:“两个星期左右。”
“我今天来公司是开会。”
程璐简单表明今天跟她是偶遇,不是专门监视她,温声接着说:“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夏知瑶筷子一顿,没再吃,抽纸巾擦了下嘴。
“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智通科技被盛科集团收购的事。”
夏知瑶“嗯”了一声。
但程璐没急着说下面的话,反而话锋一转问:“你跟程北谦现在相处怎么样?”
夏知瑶厌恶程北谦是事实,但被其他人这样直白的试探她跟程北谦之间的私事,让她心里很反感。
这本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程璐瞧出她的抵触,解释道:“我没想过问你私事,但程北谦这个人很难接近,我相信你应该有所了解。”
“你想让我帮什么?”
夏知瑶错开这个话题。
“如果你有机会的话。”
程璐定眼看向她:“我希望你能从程北谦那里获取一些关于智通科技新项目的细节资料。”
原来打探她跟程北谦之间的关系是为了这个。
夏知瑶脸色不由微变,桌下的双手紧紧攥一起,没第一时间去拒绝,而是接着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程北谦不顾董事会阻挠,一人独断耗巨资投入智通科技新项目。”
程璐深刻明白谈判的精髓,想要拉人入伙,自然得先拿出诚意,她凑近一分,低声说:“如果项目失败,我们就可以联合那些唉声怨道的股东收回他手里的投票权,让他在董事会失去助力,慢慢地稀释他手上的股权,他没了权势,我们皆大欢喜。”
泄露行业机密可是犯法。
夏知瑶的心脏在这片热闹平凡中惊恐地缩了一下。
程璐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的这些商业争斗,会让多少人心血付诸东流。
“我说过不做违法的事。”
她想起沈永洋聊起梦想时眼神的热枕,加重了语气。
程璐有些想笑。
“又不需要你盗取商业机密,只需要找机会偷看他文件,告诉我们一些有效信息,剩下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夏知瑶缄默。
看出她不想参与此事,程璐笑出声:“想要逃离程北谦的人是你,狠不下心的人还是你,你这样瞻前顾后,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被程北谦彻底玩弄!”
夏知瑶指腹用力摩擦,在程璐讥笑声下,越搓越用力。
“总不可能是喜欢上程北谦吧。”
“没有!”夏知瑶眸色坚韧,语气不容置疑:“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上程北谦,这辈子都不可能!”
程璐被她神情的果决怔愣,脸色稍缓,“我知道。”
片刻后,她又不屑地吐槽:“坚持那些底线有什么用。”
话已说完,至于夏知瑶能不能被说动,程璐也尽了力。
两人沉默一会,她拿出一张检查单。
“这是程维的检查单,中度抑郁,现在在疗养院。”
之前夏知瑶微信问过她程维的情况,那时她还在气头上,没详细聊程维的病情。
这次找她聊合作的事是其一,给她带程维的信息是其二。
检查单上一项项代表抑郁的数据,醒目瘆人。
夏知瑶手指不由轻颤。
“程北谦一直对程家人赶尽杀绝,现在还毁了我弟弟一生。”程璐说:“我恨他!”
两人恨着同一个人,多少有些共鸣。
夏知瑶视线莫名模糊,半晌,抬头忽然问:“程北谦为什么这么针对程家人?”
“还能因为什么。”程璐冷笑:“除了钱权能是什么。”
“程北谦有个弟弟,为什么外界没人知道?”夏知瑶再次问。
程璐继续冷嘲热讽:“他那种六亲不认的人,巴不得他弟弟消失,程家没一个人喜欢他。”
“有没有去了解过,为什么会这样?”夏知瑶问出心中疑惑。
哪知程璐表情一愣,似乎还真没想过这种深入性的问题。
“一个人为了钱为了权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夏知瑶见她确实不了解,也不再问,她只是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罢了。
“你说的事,我会留意,但如果触犯法律,我绝对不透露任何消息。”
有些底线是她必须坚持的。
“好。”
得了这么一句话就够了,程璐也了解她是个一根筋的性子,强迫过头反而不好-
下午沈永洋腾出了将近四小时时间跟她聊创业初期的事。
沈永洋言语风趣幽默,大概是出身平民很容易体会底层人处境,身上没有上流社会的自视甚高,非常接地气。
夏知瑶跟他聊得身心放松,好几次被他创业初期的糗事逗笑。
聊到他放弃美国高薪工作,回国参与双星系统研究,为国内智能交通做出巨大奉献。
这点奉献在他眼里只是那些前辈的凤毛麟角,不值一提。
但还是深深感触到了夏知瑶。
那些老一辈的热血是现在最缺失的东西。
沈永洋后来离开发展研究中心,开创智通科技,只不过这些年国内交通系统日益成熟,新一代人才层出不穷。
他也成了历史洪流中的一员。
现实的打压也让他摒弃旧观念,走入新的社会规则。
两人坐在窗边从太阳当头一直聊到夕阳西下,浑然不觉已经晚上七点了。
沈永洋站起身抱歉道:“没想到这么晚了,夏小姐,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
夏知瑶连忙起身,笑着正要答应,沈永洋助理急急忙忙跑过来,附耳不知说了什么。
沈永洋面露歉意,“基地有点急事,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改天再请夏小姐吃饭。”
“没关系,您去忙。”
看着沈永洋匆匆离去,夏知瑶这才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扫了一眼不剩几人的秘书办公区,不紧不慢开始收拾电脑文件。
今晚还要把资料整理出来,估计回去也是熬夜。
这个月京港市气温骤降,领口裹得再紧,也挡不住嗖嗖往里灌的冷风。
夏知瑶出大厦,踱着脚在路边等出租车。
等了大概半小时,手机响了,低头查看,还是阴魂不散的周静蕾。
问她有没有下班,没下班的话一起走,顺便去附近吃鸭血粉丝汤。
夏知瑶没理会,把手机快速塞包里,手放嘴边哈气。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到她面前停下。
她第一时间没认出这辆车,还往旁边挪了几步,直到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程北谦偏过来的脸。
“上车。”
嗓音混在寒风中冷冷淡淡。
夏知瑶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早上她就是坐这辆奥迪车过来的。
实在是程北谦之前坐的车都很高调,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开上了平价车。
夏知瑶见附近没眼熟的盛科职员面孔,干净利落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不远处刚刚从大厦出来的周静蕾正好瞧见夏知瑶坐进了路边的奥迪车。
关门的霎时,她瞧见后车位一个影影绰绰的男人身影。
周静蕾挎着包恨不得把高跟鞋踩成风火轮。
甚至不惜抢了一辆出租车,先一步坐进别人车里。
“抱歉,车让我一下,我有急事。”
寒风中好不容易打到车的路人,被人抢了车,气到跳脚。
司机也看出这二人马上掐架,为了不影响到他换班时间,于是一踩油门就走了。
这位倒霉的路人指着扬尘而去的出租车破口大骂。
“素质真差。”
周静蕾看着后车窗吐槽了一句,又转头目视前方,指着前面说:“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奥迪车,快点。”
第30章 强夺
司机精神一抖擞, 沉闷枯燥的上班时间终于来了点亢奋的事。
“我懂,我都懂,放一百八十个心, 这道上就没我跟不上的车。”
与此同时,夏知瑶坐在车里看车水马龙的街景。
车窗上映出程北谦闭目养神的侧影。
看起来有点累。
思忖片刻,她慢慢往他方向挪动, 细微声响引得他掀起眼皮。
他靠在椅背上偏过头,目光凉凉地落她脸上。
夏知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他眼神下慢慢退去, 人僵在原地。
车内安静,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夏知瑶险些败下阵来。
“中午给你写的便签看了吗?为什么不回复我?”
她压下疯狂跳动的心脏,笑得非常自然。
不管是话里的内容, 还是语气的腔调, 充满女儿家的嗔怪。
夏知瑶觉得自己每个音色都把握得很好。
可显然这点在程北谦这里行不通。
便见程北谦嘴角噙出一丝笑,突然伸手撩起她肩上长发,漫不经心往上抚/弄。
随着动作, 他的手一点点往上移, 最后停在脖颈处,猝不及防掐住了她。
他动作称不上粗暴, 却掺杂了挑逗意味的警告。
眼神更是把她里里外外看透。
“夏知瑶, 最近我对你是不是太纵容了?让你一再试探我?适可而止, 千万别作。”
车里气氛从暧昧变得凝滞。
程北谦依旧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程北谦, 没有任何变化,不会因为在床上对你稍微温柔一点, 就会把你看得不一样。
她想做什么, 程北谦似乎心知肚明,不明说, 只不过是她那些手段实在不值得他一提。
夏知瑶对他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脖颈上的五指不轻不重,却让她每个毛孔轻颤,不敢再随便耍花样。
下一秒。
程北谦把她轻轻甩在一边,力度没上一次重,给了她缓冲时间。
她胳膊抵在门锁上稳住了身体,后脑勺没撞在窗沿上。
“不就是吃个饭,凶什么凶。”
夏知瑶稳了稳心神,摩挲着脖颈小声嘟囔。
程北谦淡淡瞥过来,她选择了闭嘴。
车开到京纽酒店没开进地库,而是停在酒店室外停车场。
夏知瑶刚跟他来了一场交锋,这会什么也不敢再问,乖乖下车跟他一起进了酒店。
回到套房,程北谦径直去了书房,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夏知瑶在茶吧间喝水,两人视线不偏不倚再次对上,程北谦什么也没说,拿着文件就走了。
还以为今晚又得应付程北谦,原来只是回来拿个文件。
昨晚做了两次,今晚要是再来,她怕自己忍到极限,半场吐出来。
走了也好,程北谦实在太难搞定,暂时还是先缓一缓。
总统套房只剩下她一人,她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是程北谦私人区域,她之前没单独进去过。
一排整齐的书柜,架子上放了各类书籍,还有一个没上锁的文件柜。
夏知瑶一边听着动静,一边按捺心跳翻找文件。
果然如她所料,不上锁的地方自然没什么有用的资料,电脑有密码进不去。
找了一圈,无功而返。
离开书房感觉肚子饥肠辘辘,她便给自己叫了一份超辣份鸡公煲。
吃出满身汗,心里郁结在食物的冲击下暂时散去。
她看着红油汤汤的鸡公煲发了会呆。
最后满血复活地洗澡加班。
第二天她刚爬起来洗漱,就接到了余欣再三拨过来的电话。
第一次拨过来时,她在厕所没接上,打算收拾好再给她回拨。
哪知余欣又拨了过来,夏知瑶一开始以为她是要问沈永洋那边的进度,见她电话一个接一个,隐隐觉得不对劲。
也不管手上水渍干没干,快速跑出去接通电话。
“你赶紧看看我给你发的信息。”
电话一接通,夏知瑶话都没来及问,余欣急冲冲丢下一句就挂了。
她一脸疑惑点开微信,看到余欣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
除此之外,平时只发红包才复活的死水大学群,消息竟然99+。
直觉这事估计跟她有关,迅速点开余欣对话框,第六感得到了切切实实的证实。
余欣给她发了好几个聊天记录截屏,全是大学室友小群的聊天内容,还有两张她的照片。
拍摄距离虽然隔得远,但把她的脸照得很清楚。
一张是夏知瑶早上从京纽酒店出来。
第二张是昨晚她和程北谦一起进酒店的照片。
照片光线昏暗,只拍到了程北谦背影。
她跟余欣没在这个小群,聊天截屏是余欣好友发过来的,余欣看到消息第一时间转发给了她。
而周静蕾是这个群的群主。
【周静蕾:我最近不止一次大早上看到她从酒店出来,昨晚她跟一个开奥迪车的男人一起进去,我才明白她天天开房。】
【星星:真没看出来这姐妹现在玩这么开,天天开房?】
【月月:会不会是跟男朋友?】
【周静蕾:她才被程家抛弃几个月?这么快就找到男朋友?还挺耐不住寂寞的。】
【周静蕾:她家现在不是破产了吗?估计手头紧,口味也不挑,奥迪车男估计也是包养她。】
【星星:我也这么觉得,要不然谁天天开房?】
聊天记录太多,全是对她的冷嘲热讽。
夏知瑶沉默看完,又继续点开大学群。
昨晚周静蕾故意在群里发了那两张照片,附上一句:夏知瑶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然后这三条信息又欲盖弥彰地撤回,说了一句抱歉发错了。
这种伎俩谁看不懂。
有同学恰巧截了屏,到处转发。
群里就跟砂锅鱼闹开了锅,全在暗戳戳问周静蕾事情真相。
余欣的电话适时拨了过来,夏知瑶接通。
“这个傻逼怎么回事?照片她从哪P的?这他妈完全是造谣毁人名声,一告一个准。”
夏知瑶揉着眉心打断:“照片不是P的。”
“她这个傻逼。”
余欣还在愤愤不平开骂,声音突然一顿,接着爆出一阵惊天大吼:“不不是P的?怎么回事啊?”
“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周静蕾在盛科集团上班。”
“还真是冤家路窄,她那个八婆在大学的时候嘴碎得不行,一直因为她前男友暗恋你,私下没少跟你较劲。”
余欣还是不敢相信照片的真实性,问她:“照片怎么回事?”
她不相信夏知瑶像周静蕾造谣的那样是被人包养。
也不知道联想到什么,余欣倒吸一口气,“瑶瑶,是不是程维那事伤你太深,你跟人玩起了P友?”
既然照片不是P的,夏知瑶又一直不解释,那只有P友最合理了。
夏知瑶靠着全景落地窗,看着雾霾迷天,无法直言她比P友都不如。
“余欣,我要去上班了。”
这就是什么都不想说。
对话出现短暂空白。
余欣半晌哦了一声,“你别想太多,谁都有自己的私生活,不过等你忙完了,你得跟我好好聊聊。”
“好。”
“那个周静蕾就是一个神经病,别搭理她,要是你实在不想去盛科集团,我这边跟沈永洋助理聊聊能不能换地方,大不了这50万咱们不挣了。”
“她影响不了我。”夏知瑶语气故作轻松,不得不让人相信,“我也没把她放心上。”-
夏知瑶去盛科集团好巧不巧在电梯口遇到周静蕾。
对方仍旧挂着显眼的爱马仕,脸上画着精致到不透一丝气的妆容,脚上高跟鞋足足八厘米。
“巧啊。”
周静蕾像个没事人,热情地主动打招呼。
夏知瑶没搭理她,电梯门一开,跟大家一起涌入电梯内。
看出夏知瑶爱答不理,周静蕾翻了个白眼,在人挤人的电梯内,故意捂着鼻子,好像闻到什么难以忍受的臭味。
电梯停在10层,周静蕾轻哼着踏出电梯,呼吸新鲜空气,余光中发现夏知瑶也跟着下了电梯。
“周静蕾。”
夏知瑶开口叫住她。
周静蕾像是知道夏知瑶叫住她的目的,一脸不屑地跟着夏知瑶走到安全通道。
临近上班,人流量大,不过这里是10层,没人会腿着从安全通道上来,所以这里寂静无人。
“我一会要上班,有话快说。”周静蕾催了一句。
“手机给我。”
夏知瑶伸出手。
周静蕾愣了愣,好笑道:“你没毛病吧?凭什么让我交出手机?”
她脸上再也寻不到平时假意的热情,一张脸满是毫不掩饰地讥讽。
一个落入凡尘的天之娇女,也成了下三滥货色,要不是在22层总裁办,她才懒得理会。
夏知瑶伸出的手掌在光照下透着清晰纹理,细小青筋纵横交错,显得格外通透。
看着周静蕾脸上的嘲讽,她突然想起群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话。
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她还不是虎。
不管曾经表面上多么和善的同学,在那些未经证实的流言中,像是手握真理,都想踩上一脚。
谁不喜欢居高临下凸显自己的正派呢。
她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衣服,任人围观身上的耻辱。
她可以赤裸裸独自面对程北谦的羞辱,却没法赤裸裸对抗整个世界。
怎么可能不在乎。
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必须挺住。
你没有错,你不能被这些卑劣的人打倒。
夏知瑶抬起垂下的脑袋,平静看着周静蕾。
“我劝你适可而止,那些照片删掉,不要再传播出去,否则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承担后果。”
脸皮撕破,不需要再顾忌塑料校友情。
周静蕾无语地笑了:“你说的我好怕哦,你当你是谁啊,我跟我朋友分享一些趣事,碍着你了?还承担后果,你怕我这里有你的艳照?”
夏知瑶冷冷看着她。
一阵凉风从楼道徒然吹来,周静蕾莫名觉得身上发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以前的夏知瑶脾气很好,说话温声细语,这会站在眼前的夏知瑶有一股说不上的冷沉气场。
周静蕾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夏知瑶眼神骇住,挺起胸脯吼道:“有病啊。”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夏知瑶转身离开。
周静蕾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炸了,踩着高跟鞋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真当自己是程家少奶奶?吓唬谁呢,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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