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强夺
夏知瑶来到会客厅临时工位, 整理了会昨晚的录音资料,心里那股躁郁不见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脸色不自禁拉得很长。
在这种反复拉扯的负面情绪中, 一晃熬到了中午。
人倒起霉来,霉运连连。
刚送走沈永洋,聂丽娟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气势汹汹,最后直接哭了。
“我早上去大兴路的超市谈事, 遇到小媛妈妈,她跟我说你被人包养了, 做人小三,让我好好管教你。”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 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 一传十十传百。
小媛是夏知瑶大学同学,京港市人,平时没交集, 但都在大学群, 拿到第一手消息,茶余饭后跟家人唏嘘了几句。
“你是不知道她妈妈说的有鼻子有眼, 我当时差点抬不起头。”
夏知瑶深吸一口气, 太阳穴突突地疼, “妈, 不要去听别人怎么说,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聂丽娟顿了一下, 哭道:“我当然相信你, 可你最近很久没回家,我刚刚打电话给余欣, 你根本就没住余欣那里。”
“。”
难怪都说老一辈人干起侦查是一把好手。
夏知瑶确实没跟余欣通过气,她完全没料到聂丽娟准备这么充足,让她哑口无言。
聂丽娟低低哭道:“我就是怕你因为程维的事想不开,干些糊涂事。”
这才是她心底郁结的地方。
夏知瑶不自禁紧握手机,嗓子发干,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去搪塞。
“瑶瑶,你今晚必须回家。”
聂丽娟下达最后通告就挂了电话。
夏知瑶还保持握手机的姿势,在窗边站了许久。
她现在就像一个气球,扁了又被撑大,无数次瘪下去,又再次被人撑大。
越来越大,马上就要爆了。
突然她转头看向总裁办公室,握着拳头就冲了过去。
“夏小姐。”
刘秘书从工位上起身,以往不苟言笑的脸今日罕见地扯出一个友好微笑。
“您是要找程总吗?程总昨晚出差了。”
脚步顿在原地,理智骤然重回胸腔,气球被撑到极致,倏地瘪了回去。
夏知瑶后知后觉脊背出了一身冷汗,终于找回自己干裂的嗓音。
“我知道了。”
刘秘书笑着点了点头。
见刘秘书还冲着她笑,夏知瑶不得不分出一丝心思走神。
这刘秘书资历深,很有做秘书一套,严谨肃穆。
怎么今天这么热情。
夏知瑶没心思去揣摩别人,恢复冷静后笑着点了下头,回到会客厅背起包离开了盛科集团。
回去的路上,她甚至有些害怕,如果当时程北谦没有出差,她直接冲进去又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说到底,还是她隐忍力不够强。
下午她回了趟杂志社,余欣在外面办事,两人没见上面,也免去了她去应付余欣。
晚上夏知瑶乖乖回了风华里。
聂丽娟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饭菜,一家人安安静静坐着吃饭。
夏伟绍几次欲言又止,这种事作为父亲实在不好开口,吃饭完把艰巨任务交给妻子,进屋关上门没再出来。
夏知瑶跟着帮忙收拾碗筷擦桌子,把家里的垃圾也倒了。
最后再无家务可干,夏知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这个举动被聂丽娟正巧看到,顿时板着一张脸。
“妈。”夏知瑶叫了一声。
“你跟我进来。”
聂丽娟看也没看她,进了屋。
房间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被子整整齐齐叠在床头,化妆柜摆着她的护肤品,桌上地上一尘不染。
聂丽娟每隔几天就会打扫一次。
聂丽娟选择在她房间谈这件事,就是为了让她心里放松,不要有任何负担。
可一想到别人轻蔑的眼神语气,她还是红了眼眶。
“瑶瑶,你实话告诉妈妈,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卧室灯光晕黄,把聂丽娟脸庞笼罩的有点暗,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苍老了。
夏知瑶张了张嘴,最后低头说:“妈,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你不要胡思乱想。”
别人的女儿如何,聂丽娟不清楚,但自己生养的女儿她比谁都清楚。
如果是受了委屈,她女儿一定会理直气壮反驳,绝对不会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神。
聂丽娟肩膀止不住轻颤,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扇。
“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做假冒伪劣产品,不该泯灭良心。”
“妈!”
夏知瑶被聂丽娟过激的举动吓到了,拦住她的手,气道:“您这是做什么!能不能别这样!”
聂丽娟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女儿明白他们承受不了。
“瑶瑶,妈妈知道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方式,可有些路不能走,一旦走了,毁掉得是自己。”
就算夏知瑶再怎么解释她没有做小三,可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她这几个月去了哪里,也无法诉说她跟程北谦之间的扭曲关系。
“妈,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求求你相信我。”
她疲惫地捂住脸哭了。
“那你回来住,妈妈就相信你。”
夏知瑶抬起头看着母亲绝不退步的眼神,感觉自己疲乏不堪。
半晌,她看着指针一点点行走,低声妥协:“好。”
把女儿留在身边,聂丽娟就放心了。
“快去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妈。”
夏知瑶叫住聂丽娟,“以后别伤害自己的身体。”
聂丽娟用手捂了捂脸颊,不敢看女儿复杂的眼神,点头:“妈妈以后不这样了。”
晚上夏知瑶躺在久别重逢的床上,闻着枕头上清新的香味,却无法入睡。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客厅指针一点点爬行的动静。
滴滴滴。
每一下都敲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她害怕程北谦出差突然回来,发现她不在酒店,会不会对她发难,把两人关系再打回原点。
脑子里混乱如浆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付,既保全自己又不激怒程北谦,还能让父母不起疑。
太累了。
夏知瑶感觉支撑自己的力气一点点从身上流逝。
第二天在秘书部打听到程北谦暂时回不来,她便按部就班在家里住下,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吃饭。
眼看着日历表走向一月底,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星期。
人像被逼在一个死胡同,一开始的焦躁不安逐渐变得沉静,甚至冷静地看着日历表撕下一页页。
距离程北谦出差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
周六这天,夏知瑶两周的传记洽谈终于结束,等着她整理好资料便可以动笔写。
同时《从大山里走出梦想》第二期连载刊得到了不错反响。
重男轻女的枷锁、结婚后被家暴的弱势,戳中了很多人心声。
已经有人在官网催更。
晚上沈永洋请她吃了一顿正宗的云南菜。
沈永洋从小在云南长大,来京港市这几日,竟然还被他找到一家云南人开的正宗家乡菜。
晚饭吃得很尽兴,沈永洋还亲自让助理送她回了家。
第二天周末她休息,在家没出门。
聂丽娟发现做扇贝的粉丝没了,擦了手提着包就出去买菜了。
夏知瑶送走聂丽娟,一个人坐在房间床上。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淡淡的橘黄,温柔又缱倦地悄悄爬进来,铺在她单薄消瘦的身躯上。
手机铃声倏地叮叮响起,打破一室安静。
夏知瑶似乎早有所料,偏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手机。
手机就放在她手边,屏幕上显示一串没备注的数字,是程北谦的特助宁昊。
手机一直叮叮响,直到超时断掉。
夏知瑶就这么盯着看,不接也不回拨。
过了一会,手机像死了一样,再无动静。
夏知瑶缓缓躺下来,把自己陷入软绵绵床榻上,双手合十搭在腹部。
窗户关得严丝合缝,不透一丝寒风,可她平静至极的脸上却慢慢起了一层薄汗,汗珠在毛孔上越积越大。
最后不堪重负,沿着光洁额头滑入鬓间。
那滴温热的汗珠似乎惊动到她。
搭在腹部的双手倏地攥紧,像是要按压住不停往外冒的恐惧。
她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似乎在等什么。
半小时后,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程北谦主动拨过来的。
夏知瑶像个溺水的人突然急促喘息,爬起身果断接通电话。
“下楼。”
两个字言简意赅,语调里的冷沉隔着电波线清晰袭来。
夏知瑶套上羽绒服,看着镜子中格外陌生的自己。
分明是一张从小到大格外熟悉的脸,可脸上的眼睛跳跃着孤注一掷的决然,冷静得骇人。
就在今天,她决定试探程北谦的底线,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程北谦出现了变化?
大概是从她凭着一腔愤慨血吻了程北谦之后,那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开始一点点在变化。
这几天她反反复复去回想那些细节,接受她的吻并且回吻她,同意一起上下班,甚至因为她没回京纽酒店,主动来了她家楼下。
这些细节或许连程北谦他自己也没察觉,但夏知瑶看得分明。
是不是真的有变化,今天试一试就知道了。
夏知瑶这会不敢让程北谦等太久,脚步飞快下了楼。
那辆熟悉的深蓝色劳斯莱斯车沿街停着,周围人来人往,防窥窗窥不见丝毫人影,司机恭敬候在外面。
夏知瑶走过去,司机主动开了门。
人刚弯腰坐进去,车门在她身后哐地一声关上,再无退路。
封闭感紧紧包裹住车内的二人。
夏知瑶拼命稳住急促的呼吸,平静抬起头看向他。
时隔两周没见,程北谦身上的气场不知是因为薄怒还是不悦,阴沉得可怕。
眼神凉凉瞥过来时,夏知瑶能清晰窥见他眼底浮动的戾气。
夕阳光又正好映了他半张脸,眼眸好似被晕染成血红色。
好似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她撕成碎片。
这种危险感刚刚爬上脊背。
程北谦下一秒径直倾身过来二话不说就掐住她脖颈,将她摁压在后座。
手像铁钳一样,让夏知瑶撼动不了分毫。
他居高临下看着夏知瑶挣扎,没一丝松动的迹象,甚至很欣赏她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
后座舱空间本就逼仄,程北谦半压过身躯后,夏知瑶的空间只有方寸之地,不管从往哪个方向逃,全是他阴沉沉的气息。
小小空间隔绝了热闹平凡,像一座被世人遗弃的孤岛,没人会知道这方寸之地她将迎来怎样的惩罚。
夏知瑶因为喘不上气脸颊爆红,抓着程北谦的双手推搡。
她料到程北谦会生气,但程北谦情绪这么激烈,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夏知瑶。”
程北谦阴沉沉地凝视她,手掌掌控了她纤细的脖颈,“现在能耐挺大啊,能让我亲自过来找你,是不是心里还挺得意?”
手上加了一份力,宣泄自己的不悦。
夏知瑶就这么忍着脖颈的压力不说话。
“说话!”
程北谦等着夏知瑶像以前一样求饶,若是求得赏心悦目,说不定还真就放了她一马。
但她一声不吭看着他,冰冰凉凉。
这双眼睛像是会说话,倾泄着她隐藏在心底的怨恨不屈。
瞧着她这副倔强样,程北谦脸色更加难看,也懒得再跟她废一句口舌,直接把她翻了个身,二话不说就扒了她羽绒服。
羽绒服拉链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撕裂声。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夏知瑶面色大惊,愤恨地开始挣扎。
狭小后车舱能施展的空间太小,她又弱势地处于下方。
挡得了上面,却挡不了下面。
后腰一空,双腿凉飕飕的。
一阵寒气忽然从脊椎尾窜遍她全身。
她出门时为了不让程北谦等太久,根本就没换衣服,羽绒服里面穿着居家的薄睡衣睡裤,松紧绳款式,现在给了程北谦很大的便利。
夏知瑶整个人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被压着,她的脸紧贴在真皮车座上。
程北谦没有任何怜香惜玉,解开皮带,动作行云流水。
疼痛是夏知瑶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仿佛整个人粉身碎骨。
“说话!”
程北谦压低声线,预示她再不吭声,他将会让她痛不欲生。
她脸贴在椅子上,咬着唇仍旧不吭声,眼眶里汇聚的泪水摇摇欲坠,隐忍不落。
这一幕破碎感落在程北谦眼中,并没有屈于人下的劣势,相反像是守着一颗圣洁,凌驾在他之上。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悦。
他手臂用力直接把她抬起来,失重感让她呼吸停顿,紧接着她整张脸从贴着座椅变成贴着车窗。
车窗外人流如织,夕阳温柔轻拂地扫过每个路人,他们从车前走过去,有老人小孩瞧见路边的豪车指指点点议论。
那些光照不到她身上,那些指点点却如重锤落在她脊椎骨上。
一层防窥玻璃膜,没人会看清车里的荒唐羞耻。
可她却看得一清二楚,车外的人在笑,车内的她在哭。
似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她的狼狈耻辱。
她几乎把牙咬碎了,指骨紧紧扒着车窗沿,耳边听着他嘲讽的轻喘声,眼睛再无一丝温度。
直到她瞧见聂丽娟提着满袋子的菜从人行道走过去。
她们之间只隔了不到五米。
夏知瑶祈祷聂丽娟不要回头,还好老天爷施舍了一点怜悯心,聂丽娟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而她心底深处却涌上一股无法克制的灭顶委屈。
她也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为什么要承受这种磨难,为什么。
谁能把她带出深渊。
程北谦看着她隐忍抽泣的样子,动作放缓。
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旖旎,两人一时都僵住没动。
程北谦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惩罚了夏知瑶,心里的怒气反而没有得到丝毫排解,甚至越来越狂躁。
连渴望了半月的冲动也没一丝兴趣了。
一人咬牙隐忍,一人冷着一张脸。
谁也没主动打破这种相互拉扯的僵持。
电话铃声熄了又响起。
程北谦不耐烦地从她羽绒服掏出手机,扔给她,动作太快,不小心滑了接通键。
聂丽娟声音在电话那端中气十足的响起。
“你又跑哪去了!是不是又跑去见那个男的了?你今晚必须给我回家!不准夜不归宿!”
“有没有在听!”
夏知瑶胳膊艰难撑起自己,不透一丝哭腔地回应:“我一会就回去,你先做饭吧。”
挂了电话,车内迎来了一场漫长的死寂。
“还继续吗?”
夏知瑶一张嘴,隐忍的低泣磨砂着嗓音。
程北谦顿了顿,把羽绒服扔在了她身上,退后一步,用纸巾随便擦了几下,就穿上了西裤。
夏知瑶慢慢用羽绒服包裹住自己,快速地把自己收拾了一遍。
尔后,坐在一旁,神情依旧倔强着不吭声,眼眶的泪却委屈地无声坠落。
“过来。”
程北谦朝她伸出手。
夏知瑶看了他一眼,慢慢挪过去,刚在他身旁坐下,整个人就被他捞到了怀里,双腿坐在了他腿上。
这会换成她居高临下凝视他。
“怎么回事?”程北谦满身戾气似乎在一点点褪去。
夏知瑶咬着唇不说话。
程北谦胳膊穿过她后颈,把她脸掰过来,耐着脾气再次问:“怎么回事?”
他不会再问第三遍。
夏知瑶的眼泪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滴落,声音微哑道:“有人拍到我跟你进京纽酒店的照片,传到我妈那里就成了我被人包养做小三,我妈让我必须住家里,毕竟哪个好女孩天天住酒店的?”
说这话时,她嘴角自嘲地扯了一个苦笑。
瞧着她凌乱破碎的样子,程北谦阴沉沉的气息不知何时就被软化了,莫名升起一丝别扭的愧疚。
脸虽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已没了那股子毁天灭地的煞气。
“就因为这事?”
听他说得这么轻松,夏知瑶含着泪眼看他,咫尺对视。
“程北谦,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为什么被你控制,父母是我的软肋,是我的底线。”
程北谦抱着她微蹙眉:“上车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你让我怎么说?”
夏知瑶情真意切地控诉:“我说了你就会饶了我吗?”
程北谦张了嘴想要开口,夏知瑶像是看穿他内心的阴暗,冷声哭着说:“你不会!不管我怎么解释,你想要折辱我就折辱我,你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从不会管我的感受,我本来就是你的情人,有什么资格去谈感受!”
“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这些事,他们是我唯一的后路,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女儿过得这么屈辱,他们还要怎么活下去?那时我唯一的后路就只有死,我会去死的,程北谦!”
程北谦手掌下意识攥紧了她腰身。
车里浓烈的气息正在慢慢变淡,可那些屈辱已经刻在心底。
夏知瑶转了个身,面朝程北谦,与他隔着一拳的距离。
他们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对方的身影。
夕阳最后一簌橘黄光逝去。
“程北谦,我们就不能换一种方式相处吗?”
程北谦沉默看着她,没回应这话。
不知过了多久,偏过头去,“一晚,明天我让人来接你。”
夏知瑶也没指望他会妥协,不过还是有些意外程北谦会给她一晚时间。
她从程北谦腿上滑到座位,整理被扯坏的羽绒服拉链,面不改色讨价还价:“三晚。”
程北谦偏头看过去。
夏知瑶扯了几下没能把扭成团的拉链扯出来,发了一点小脾气。
“我妈不让我在外面过夜,我需要时间安抚好她。”
手上的拉链被人夺了过去。
程北谦像是看不惯她磨磨蹭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扭成团的拉链轻而易举就扯了出来。
拉链拉到顶,抵着她光洁的下巴。
她听程北谦说:“最多三晚。”
夏知瑶嗯了一声,见好就收地开门下了车。
停在路边将近四十分钟的劳斯莱斯终于驶离不符合身份地位的闹区。
夏知瑶的脸也在车尾灯消失的霎时,露出毫不掩饰地冷笑。
一场长达四十分钟的身心拉锯战,把她从里到外褪了一层皮。
她看着那辆车消失方向,攥紧拳头。
程北谦,你一定会输!
夏知瑶回到家面临了聂丽娟的仔细盘问。
这几天表面风平浪静,聂丽娟神经却是绷着的。
她是看着女儿和程维相恋走入订婚,就怕年轻人想不开做出极端事。
夏知瑶扯出自己的睡衣睡裤,无语道:“我穿着睡衣睡裤能去哪?就是去小区门口买了点炸鸡柳吃。”
说着还张嘴让聂丽娟闻了闻。
聂丽娟确实闻到了炸鸡柳的味道,不由松了口气。
“去暖和一会,我去做饭。”
“妈。”
夏知瑶又叫住她。
聂丽娟套着围裙转身,“怎么了?”
夏知瑶看着妈妈,又摇了摇头。
“怎么腻腻歪歪的。”聂丽娟取笑了几句,接着去厨房忙活了。
夏知瑶回到房间,把羽绒服脱下来用力甩在地上,脚踩上去,去衣柜拿了干净睡衣睡裤。
她进浴室洗了一个澡,把程北谦碰过的地方全洗了个遍,全身搓红了,才将那股子味道去掉。
一脸厌弃地沉默擦干自己。
做一次跟做很多次在她这里不存在没区别。
每一次都让她恶心至极。
第32章 强夺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夏知瑶连着三天没加班,下班就回到家陪着聂丽娟。
有时聂丽娟还在外面跑业务,她就提前把饭做好, 等着爸妈回来一起吃。
前一天晚上,夏知瑶发现一个异常现象。
她们汉语言校友群莫名其妙登不进去,有人问了大学系主任, 主任那边竟然直接就不回应。
余欣在电话里昂首伸眉道:“真是老天爷开眼,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好了,谁也别想再嚼舌根, 我还听说周静蕾被公司给开除了,怎么这伙人一齐遭殃, 哈哈哈。”
夏知瑶结束沈永洋的洽谈后, 再没去过盛科集团,还真是没想到周静蕾竟然被开除了。
她心里不由有了猜测,又觉得不太可能。
“所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余欣兴奋地不行:“我真想看看周静蕾那张用鼻孔看人的脸现在是什么样, 一定倍难看。”
夏知瑶把门轻轻关上, 盘腿坐在床上,忽然换了个话题。
“余欣, 我想请你帮个忙。”
余欣还沉浸在打脸的快乐中, 听出夏知瑶语气的凝重, 立马收起笑。
“什么忙?”
“那个。”
夏知瑶迟疑一秒, 继而抿着唇说:“能不能帮我演出戏,跟我妈说我最近要出差。”
余欣性格大大咧咧, 恋爱经验少, 但不代表她是傻子,这几天夏知瑶住家里她是知道的, 几乎立刻就联想到那两张照片。
“你瞒着你妈,不会又要去跟那个男的在一起吧!”
夏知瑶没吭声。
电话有片刻凝滞。
这就等于变相承认了,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竟让夏知瑶这么豁得出去!
余欣特别生气地说:“瑶瑶,你谈恋爱我绝对支持,一百个支持,但如果不是正常男女关系,我绝对会阻止你!”
“不是你的想的那样。”夏知瑶不想欺骗余欣,只能这样去回答。
“那是怎样?”
余欣气得捶胸顿足,不依不饶道:“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咱俩一起从小长大,我什么事瞒过你?你倒好,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不告诉我。”
说完还气愤难平地痛诉夏知瑶不把她当朋友。
夏知瑶心甘情愿听她骂完,半晌,仍旧低声说:“帮帮我好吗?”
骂也骂了,这家伙还是嘴硬。
余欣实在太了解夏知瑶了,看着温婉恬静,实际就是一头倔驴。
她做最后挣扎问:“你实话告诉我,以后你会后悔吗?这样不清不白发展下去可能会受伤,可能会很痛苦。”
夏知瑶鼻尖酸酸的,忍着哭腔笑了:“不后悔。”
为了家人不后悔,至于她受伤与痛苦。
现在她已经痛到快麻木,无所谓了。
余欣便什么也不再问,“好。”
挂电话之前,余欣说:“瑶瑶,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敞开心扉,我永远都在。”
夏知瑶骤然捂住嘴,掩盖汹涌袭来的酸涩。
“好。”
吃饭的时候,夏知瑶电话不停在响,她正在洗手间,一时出不来,让聂丽娟帮忙接一下。
聂丽娟接完电话,正好夏知瑶也从洗手间出来,跟她说:“余欣说你明天要出差,让你早起别误了飞机,她跟我说你要出差一个星期,会不会太长了?还有一周就过年。”
“要去跟客户聊传记,一周已经算快得了,客户也就年前有时间。”
夏知瑶边笑边帮她整理餐桌,说起谎来已经磨炼得很自然。
其实心里难受得不敢直视母亲眼睛。
聂丽娟一门心思全在女儿要出差的事上,没怀疑,只叹息一声,挥着手让她别忙活了,早点休息明天好赶飞机。
第二天夏知瑶装模作样提着行李出门去了杂志社。
晚上下班准备打车去京纽酒店,却在门口看见了程北谦的司机。
当时周围还有同事,她装作不认识直接越过了司机。
司机人精,很有眼力劲地把车开到附近转角处停下。
夏知瑶拉开车门坐进去,见车里没程北谦的身影。
“回京纽酒店吗?”
司机恭敬回答:“程先生交代您去京纽酒店收拾行李,我带您去别墅。”
夜色迷离朦胧,夏知瑶怔愣地抬起头,暗光遮挡了她大半张脸,一缕路灯光急匆匆跃过时,正好点亮她嘴角的冷笑。
当初她带去京纽酒店的行李本就少,再加上现在是冬季,添加了几件外套,全部家当整理完也就两个行李箱。
关门离开前,她回头环视这间奢华又冷冰冰的总统套房。
好似将自己那些挣扎痛苦回顾了一遍。
踏出这间酒店,迎接她的又将是下一个战场。
酒店大厅经理以及前台工作人员目送着她离开,目光一直随着她坐上那辆昂贵的劳斯莱斯幻影。
经理不由啧啧两声,跟前台说:“瞧见没,能忍就能出头。”
几位前台仍震惊地看着门口,她们在酒店见过太多像夏知瑶这样的存在,还曾打过赌。
赌夏知瑶跟酒店无数被抛弃的女人一样,见不得光终究会被弃如敝履。
但没想到这一天并不是被抛弃,而是如来时一样,挺着脊背走出去-
司机把她送到了程北谦位于郊外的别墅里,之前她在程北谦高烧时来过一次。
那次的枪响给了她不小冲击,至今记忆犹新。
她一直觉得今年运气很衰,本以为从京纽酒店出来,迎接她的最起码是阶段性胜利。
但显然人不能太自满,现实随时会给你重重一击。
这次跟上次一样,来得非常不凑巧,刚一踏进别墅,二楼瓷器碎裂声此起彼伏,情形听着比上次更糟糕。
管家保姆候在一楼,一如既往连气也不敢出。
“程先生发烧了。”
管家见夏知瑶僵在原地,不由低声交代。
嗯,发烧就等于又发疯了。
就算夏知瑶再厌恶程北谦,也不得不激起好奇,程北谦看着人高马大,怎么动不动就发烧?
在一片摔裂声中,她偏头问管家:“他经常发烧吗?”
跟着程北谦不到四个月,她就遇到了三次。
管家闻言,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跟她透露。
楼上崩裂声一声重过一声,越发显得整栋别墅暗流涌动。
几人像等着审判一样静待楼上安宁下来。
楼上足足快摔了半小时,还不见停。
夏知瑶瞧见大家脸上都开始悄无声息淌下汗珠。
这种未知的恐惧最磨人。
“我上楼看看。”
夏知瑶这次没退缩,果断站起来。
管家听到这话,情绪不由外露,震惊地看着夏知瑶一步步踏上大理石台阶。
夏知瑶循着声音踱在二楼悠长的走道,随着靠近,那摔裂声比在一楼听更胆战心惊。
即便没瞧见那场景,也能通过这强烈冲击声,想象到程北谦此刻的暴戾。
夏知瑶停在一间虚掩的房门前,屋里声音停了一秒,随即再次响起。
隐约有细碎的瓷器碎片从门缝旁飞过。
她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滚出去!”
砰地一声——
一个蓝色花瓶从眼前飞过来,她整个人徒然僵在原地,双腿像灌满铅根本动不了。
花瓶并未砸到她身上,而是在门框旁的墙壁上炸开。
强烈碎裂声伴随着无数碎片从夏知瑶眼前滑过,大小不一的碎片像烟花一样落在不同角落。
一块小碎片还是不可避免地滑破她额角。
她距离程北谦砸过来的地方只隔着一小段距离,没直接砸她身上已经万幸。
伤口顷刻浸出血来,血量不大,蜿蜒成一条细红色的线,从她额角流淌过干净的脸颊。
大概是她皮肤太白,倒显得这个小伤口有些骇人。
夏知瑶完全吓傻了,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一幕发生太突然,尖叫声全部被扼制在嗓子眼。
程北谦根本就没看清门口是谁,手上刚拿了盏琉璃灯想要再砸过去,偏过头瞧清门口的夏知瑶,手不由顿在半空。
很快他又收起一晃而过的情绪,目光沉沉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隔着满地狼藉对视。
夏知瑶见过程北谦暴戾冷漠邪恶的多个面孔,却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狂躁,眼眶因为高烧泛红,神情癫狂又可怖。
好似一下子又回到那个被他用枪抵着额头的清晨。
她开始怀疑程北谦的那一点点好感会不会只是她的臆想。
屋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她看不懂程北谦为什么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她,好似恨不得饮她的血。
身体已经做出逃跑的本能,还没等她抬起腿,程北谦已经踏过尖锐的碎片,蛮狠抓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就走。
她被拽得踉踉跄跄,上楼时的那点孤勇早在碎片滑过额角时消失殆尽。
她心里怕极了此刻狂躁的程北谦。
程北谦重重踹开门,一把将她甩在床上。
夏知瑶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像以往那样去隐忍,她完全凭着求生本能往后缩,目光脆弱又乞求地看着他。
程北谦一边解衣服裤子,一边压过去。
他身上发着高烧,温度似乎比以前更烫更烈。
“程北谦!”
夏知瑶是真的吓到了,他整个人像是烧起来,眼眶通红布满血丝,下手力度又重。
“你放开我!”
程北谦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求饶,蛮横地撕开她身上的衣服内衣,把上次在车内没做完的事做完。
他脸上绷着青筋,头高高扬着,又一脸沉痛地冷视她。
“你弄疼我了松手。”
不管夏知瑶怎么求饶,回应地是更猛烈的动作。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忍不下去了,他碰过的地方好似长满了触手,让她浑身战栗。
他在她眼中就是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恶魔。
“我们不是说好要换一种方式相处吗。”
夏知瑶承受着他给的痛,忍不住哭出声。
第33章 强夺
屋里的喘息声骤然停住。
程北谦歪头笑了, 暗沉的眼凝视她。
“你当我是程维那种只知道情爱的蠢货?这是你欠我的!”
夏知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身体的痛苦让她眼神眩晕。
她突然也觉得可笑,三天前她还以为自己迎来了一次胜利, 总有一天会让程北谦后悔。
他根本就没有心。
额头上的血已经凝固,她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手背搭着眼睛, 承受着哀莫大于心死的痛苦。
这世界真他妈糟糕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北谦终于停下来, 松开对她的禁锢,重重倒在一旁。
屋里静得只有二人逐步归于平缓的呼吸声, 随着他的撤离,满屋子弥漫着一股扭曲的旖旎。
天渐渐黑了。
两人就这么赤条条躺着, 谁也没开口说话。
她白皙肌肤上青痕触目惊心, 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身体原始的发泄似乎一并带走了无处排解的戾气。
程北谦偏头看她,竟是伸出手去抚她额角的伤口。
手指触上来瞬间,夏知瑶像被电击了一下, 迅速挪开了, 胳膊却仍旧搭着眼睛,不去看他。
“程北谦,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 你就满意了。”
夏知瑶嗓音嘶哑地打破沉静。
程北谦顿了几秒, 骤然抓住她胳膊, 使劲捏了她。
他掌心完全掌控了她纤细胳膊,跟上次在车里一样, 没回应, 却霸道蛮横表达他的不悦。
夏知瑶在这股力量的带动下,放下胳膊, 偏头看他。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得罪过你,如果有,请你告诉我。”
程北谦仍面无表情凝视她。
夏知瑶向来看不透他,也不再执着去从他眼底分辨什么,沉沉呼吸一口气。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熬不下去了,到时候或许你我都解脱了。”
随着这话,二人之间陷入一场漫长的沉默。
暗影落在程北谦神色莫辨的脸上,谁也看不懂,她此刻已经失去了去揣摩他的力气。
两人又这么躺了一会。
夏知瑶叹息一声,缓慢坐起身,察觉程北谦仍旧抓着她胳膊。
明明之前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现在又这副像是舍不得她的样子。
夏知瑶败下阵来,用另一只手抓了件衣服遮在身上,挡住堂而皇之的春色,伸手覆盖在他额头上。
“发泄完了?要不要吃退烧药?”
程北谦情绪终于起了变化,他显然没料到夏知瑶在经历刚才的粗暴,还会如此平和地跟他说话。
夏知瑶表面看是个温柔知性的女人,但他知道夏知瑶其实长满了爪牙,惹急了随时会挠人。
她恨他,他比谁都清楚,以前他不在意,甚至当个消遣的趣事。
可唯独猜不到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平和。
程北谦第一次看不懂夏知瑶,甚至有一种握不住的感觉。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夏知瑶又问:“那你吃饭吗?”
程北谦还是不说话。
夏知瑶突然觉得这个变态发泄完后像个傻子。
“我很饿。”
似乎为了应征她话里的力度,肚子非常巧合地响起了咕噜声。
程北谦终于松开手,胳膊撑着坐起来,垂眸望着床上的潮湿。
“一起吧。”
她刚把腿搭在床沿,又被他叫住,这会已经忍不住脾气,转头瞪了他一眼。
“等一下。”
程北谦也没解释,掀开被子把地上的休闲裤随便套身上,赤着上身出去了。
夏知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他发泄撕坏,捡起来看了两眼,又烦躁地扔在一边,正要裹着被子随便找件衣服先去洗个澡。
程北谦提着一个药箱回来了,走到她跟前打开药箱。
“我给你擦擦药。”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光线通透明亮,能清晰瞧见彼此之间的尴尬。
屋里气味不淡反浓,两人呼吸频率一高一低,这种情景在他们之间是很反常的现象。
夏知瑶额角的细小伤口早已结痂,只不过流出的血迹干裂后又在一场性/爱中打湿。
血迹晕开形成淡淡的红,铺在她眼尾,像涂了一层胭脂。
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她用白色薄单裹住自己上半身,凹凸有致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上面零星布着他的咬痕。
程北谦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用棉签沾了碘伏给她擦药。
那股属于他的气息随着靠近再次涌过来。
他本就赤着上半身,块垒分明的肌理直往眼前凑,那股子味道更浓了。
空气中,身体里,全是他的气息。
夏知瑶不着痕迹皱着眉头,夺过他手里的棉签。
“我自己擦。”
说这话时,她也不管羞耻不羞耻,直接赤着身体下了地,在他面前坦坦荡荡进了浴室。
她也没看程北谦是个什么表情,甩上门,就把棉签厌恶地扔进垃圾桶。
光洁镜面照映出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特别是腰部两侧,两块青紫痕分外清晰。
程北谦今天发病得很严重,五指印恨不得嵌入她腰侧。
以前她一直给自己排解负面情绪,就当被狗咬。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随着她跟程北谦房事越来越频繁,那种身心上的排斥就如同巨大的容器,悄无声息满溢而出。
厌弃程北谦的同时,她也在厌弃自己。
他的每一次占领,都让她感觉自己一天天腐烂。
真怕有一天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吐出来。
夏知瑶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收拾出来,程北谦已经坐在楼下餐厅。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保姆做了两碗牛肉面,清汤寡水,看着没滋没味。
“有辣椒吗?”
夏知瑶坐下后,问保姆。
保姆做饭都是按照程北谦的口味,并不清楚夏知瑶爱吃什么,不过有钱人家里食材齐全,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
“有的,您稍等我去给您拿。”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说话,月光透过大片玻璃,半山腰衬得屋里格外清冷。
程北谦也刚洗过澡,头发半湿不干,收拾一通,满身的戾气似乎随着那场畅汗淋漓的宣泄尽数收敛,又变成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体面人。
夏知瑶瞧着他这副人面兽心的样,控制不住勾了个冷笑。
他吃饭向来不爱说话,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她嘴角嘲讽的笑意。
他也没像以前那样上去给她教训,筷子在面里转了一圈。
保姆拿辣椒放下,察觉到这二人之间氛围奇怪,没敢多留。
夏知瑶舀了三大勺子辣椒油放牛肉面里,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饭。
清淡挂水的牛肉面瞬间变得颜色丰富,味道也一并提升。
两人口味差异大,一个从不吃辣,一个嗜辣如命。
那股辣椒的呛味直往鼻子里冲。
程北谦被呛得咳嗽了一声,他看着夏知瑶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嘴里送红艳艳的面条。
不由端着水喝了一口。
夏知瑶也没管他,满嘴辣味刺激了她中枢神经,稍微分泌了愉悦感,安抚了她积压的躁郁。
没过一会,程北谦被辣椒呛得受不了,早早吃了几口就上楼了。
保姆手艺好,夏知瑶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肚子撑得厉害,上楼前在一楼走了几圈消食。
一楼的行李箱已经被管家放到了程北谦房间。
眼看着时间太晚了,她不得不重新回到程北谦房间,扫了一眼,瞧见自己行李箱在柜子旁,走进去问:“我睡哪个屋?”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程北谦睁开眼,拍了拍身旁。
“就睡这吧。”
这会她注意到凌乱不堪的床单已经换了干净的。
程北谦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动手,只能是楼下的保姆。
想到那床单上的痕迹,两碗牛肉面的愉悦荡然无存,夏知瑶心里厌恶再起。
她强压着情绪想说到别的屋睡,可身体的疼痛又提醒她今晚最好不要再惹怒他。
思量片刻打算先以顺从为主。
“要什么睡衣?”
夏知瑶打开自己行李箱,从里面套出两件真丝睡衣。
酒店的睡衣她没拿,自己随便买了两件。
一件白一件黑,这个变态好像很钟情真丝材质。
程北谦胳膊枕在头下,偏头看过去。
“有红的吗?”
红你妈。
夏知瑶抽出白色真丝睡裙,忍不住起了逆反心,嘴比脑子要快一步地冷声道:“要不你给我开个瓢,染红它。”
大概是没料到夏知瑶这么直接开怼。
程北谦目光微微发暗,尔后,又吐出两个字。
“白的。”
夏知瑶从他低沉的两个字中听出了罕见的妥协意味。
她一件真丝裙也不想穿,她想穿自己的纯棉睡裙。
心里再不情愿,还是套上睡衣躺了上去。
卧室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朦朦胧胧。
她缩在床沿一动不动。
没过几秒,身后的灼热热源靠拢过来,一条胳膊穿过她脖颈,把她往后面拖。
她后背骤然窝进了一个非常滚烫的胸膛,几乎要把她淹没在热潮当中。
察觉到他体温还处于异常,夏知瑶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吃点退烧药?”
身后人没回应,双臂却紧紧箍着她,把她牢牢控制住,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有了一丝病态的疲惫。
“不吃了。”
夏知瑶本来也是假模假样问一句,他说不吃,她也就不再继续劝。
被子里的温度在紧贴的身躯处一点点升高。
程北谦的手突然扣在她腰部抚弄了一下。
夏知瑶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在被子里朝他作乱的手一巴掌拍过去。
巴掌声透过薄被清晰打破沉静。
两人一时僵着没动。
夏知瑶的额头迅速积了一层薄汗,连打过他的手心都在冒汗。
“还在生气?”
程北谦半撑着身子看她。
夏知瑶一口气就这么从嗓子眼松了。
也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今晚她敢逆反的一再表达不满,不仅是身体遭受到碾压,更是因为潜意识察觉到程北谦开始对她纵容。
忍不住去试探他的纵容点,也开始去试着反抗。
见她僵着身体不吭声,程北谦轻轻掐住她下巴,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
夏知瑶挣脱不开,凝视他幽静的黑眸,反问:“我有资格生气吗?”
车上的一次施暴,今晚的一次施暴,原来他心里很清楚。
“程北谦,你是在愧疚吗?”
程北谦心里确实是在她几次关怀下升起一丝愧疚,被她这么直接问出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脸色微微沉了沉,松开她的下巴,径直躺下去,手没松开她仍旧紧紧箍着。
屋里再没人说话,呼吸轻轻浅浅,万物好似都开始陷入沉睡,收起尖锐的爪牙。
半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北谦莫名其妙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夏知瑶缓缓睁开眼,放缓呼吸,没回应。
没得到她的回应,身后的呼吸逐步变得绵长均匀。
夏知瑶却一直睁着眼,毫无睡意。
身体上的疼痛加剧了她心里的恨意。
那种在强权下被贯穿的感觉,让她在夜深人静躺在他怀里时,有一种想毁天灭地的邪念。
她还得拼尽全力去隐忍。
可能是一个小时或者两小时。
夏知瑶察觉程北谦抱着她越来越紧,几乎要把她骨头勒断,窒息感迫使她不管不顾去挣扎。
越挣扎反而被抱得越紧。
慢慢地,她使出全力终于挣脱出一点空间,却听到程北谦闭着眼发出很低的梦呓声。
她半撑着胳膊支起上半身,偏头俯视程北谦。
便见程北谦眉头紧紧蹙着,跟前两次高烧时一样,像是睡得很不安稳。
她俯下身去听细碎的梦呓声,含含糊糊,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时,借着昏暗光线,她再次瞧见程北谦枕头下露出的黑色手柄。
是那把手枪。
夏知瑶一直盯着那把枪,等她反应过来时,那把黑色手枪已经到了她手上。
人的情绪可以被意志力死死压制,也能在某个瞬间破土而出。
她想起了父母被逼走投无路差点跳楼自杀,想起她被爱人抛弃,更是想起她浑身□□被他凝视。
那一次次的占领,碾碎她所有清白。
她更是想起程维瘦骨嶙峋的身影。
如果没有程北谦,她父母会幸福的生活,就算做了错事,她也会及时规劝。
如果没有程北谦,她早就嫁人了,说不定每天跟爱人一起做早餐晚餐,晚上抱在一起聊琐碎事。
无数画面在她面前扭曲。
夏知瑶不知不觉举起了枪,隔着一个拳头空间抵在程北谦额头上。
便是这个一触即发的瞬间,程北谦猛地睁开了眼,眼底倒映着她举枪的身影。
第34章 强夺
夏知瑶听到自己疯狂律动的心跳声, 一声比一声重。
汗水从她额头滴落,砸在他鬓发间。
两人呼吸缠绵地交替,生与死, 仇与恨,赤裸裸摆在眼前。
她不可抑制地喘了一下,手掌潮湿发颤, 险些握不住枪。
哪知程北谦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那眼神像是穿过她看向很远。
下一瞬,她被程北谦倏地抱住, 紧紧拥在怀中。
手上的枪骤然掉落在软绵绵的床上,没发出一丝声响。
夏知瑶贴着他紧实温热的胸膛, 心跳压着他的心跳,嗓子眼的尖叫声险些忍不住, 身躯更是止不住轻颤着。
在这漫长的一分钟, 程北谦再无下一步动作,她才确定程北谦刚才是梦呓。
差一点差一点。
夏知瑶后怕地把枪重新塞回去,不敢想象要是程北谦真的醒过来, 看到她举着枪, 会是怎样的修罗场。
她对程北谦的恨意已经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
后半夜她不敢再动,趴在程北谦胸口上强迫自己入睡。
也不知道是他温度太高, 还是她也被高热传染, 浑浑噩噩中做了一个短暂又难熬的梦。
梦里天气很冷很冷, 有一条幽静小巷, 灯光明明灭灭。
一个单薄身影在昏暗光下朝她伸出手。
她慢慢后退,不停地跑, 不停地跑, 却怎么也逃不出那个寒冷的小巷子。
夏知瑶挣扎着从梦中苏醒,大口喘着气, 眼睛惊恐迷茫地盯着天花板。
好似还未从梦魇中回神。
过了好一会,她才偏头看去,程北谦已经不在。
她又躺了许久才终于缓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做起那个梦。
一个缠绕她很多年,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的一场旧梦。
行李还敞着口堆在柜子旁,夏知瑶起来随便拿了件外套套上,衣服放在箱子里一宿,有了浅浅折痕。
她出房间正要找管家问问她住哪一间屋,正巧管家和几个戴白手套西装革履的男士从隔壁屋出来。
“夏小姐,您现在有时间吗?”管家问。
夏知瑶点了点头。
管家带着她来到隔壁屋,屋里装修风格跟程北谦卧室差不多。
不过倒是有一个极其不搭调的粉色梳妆柜,像是临时拼凑的。
“您看下,还有没有需要的?”
夏知瑶随着管家又来到衣帽间,两大柜子的当季冬装,一整面的奢侈品包包,还有两个单独的手表首饰柜。
再往里走,隔间眼花缭乱摆满了高跟鞋。
“。”
管家还在一旁担忧她不喜欢。
“暂时先让人送了一小部分,您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这边安排。”
大清早看到这些为她准备的奢侈物品,有点意外。
她正要说话,余光瞥见程北谦松弛地倚在门框上。
气色看着比昨晚好上许多,她不由想起昨晚差点杀了他,眼神倏地垂落下去。
管家见状,也不废话了,贴心关上门离开。
夏知瑶调整好心态,偏头问他:“什么意思?”
“喜欢吗?”他问。
两人目光不偏不倚对上,似要从对方眼底窥见些隐晦的东西。
夏知瑶清楚程北谦之前从不在乎她穿什么用什么,说是情人,其实她比情人还不如。
这满屋子奢侈品,倒让她感受了迟来的情人待遇。
“你是在向我道歉吗?”
程北谦听出她的试探,眉梢微动,平淡地走过来。
但话还没说上两句,管家再次推门进来。
“程先生。”
管家似不好意思打扰,垂首道:“何先生和宴先生来了。”
程北谦看了她两眼,想要说的话变成:“下楼吃饭吧。”
夏知瑶这会也不想多聊,无所谓地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何沁泽和宴鸣坐在客厅闲聊。
再次见到夏知瑶在这栋别墅,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惊讶,还很主动地打了声招呼。
夏知瑶点头回应了一声,直接去了餐厅。
“你这是吃早饭还是中饭?”宴鸣看时间,这都10点了。
一一男一女这么晚起床,能干点什么事?他眼神不由调笑了下。
程北谦凉凉瞥了一眼宴鸣,下颌往楼上一扬。
他们每次来都喜欢到二楼茶室喝茶聊会天。
何沁泽当即起身准备上楼,宴鸣却凑到餐厅边,抓了个热乎乎的包子往嘴里扔,腮帮子圆鼓鼓的。
“我一直馋张姨的包子,你们先上去。”
程北谦没搭理宴鸣,踱至餐桌边,食指在桌角敲了下。
正在喝粥的夏知瑶缓慢抬头。
程北谦低下头,似乎又瞧见她在楼上问那句话的狡黠样,轻咳一声:“吃完饭要是无聊,二楼有茶室。”
“嗯,我知道了。”
夏知瑶兴趣缺缺地点头。
程北谦和何沁泽上楼后,宴鸣还赖着不走,借着啃包子的空隙跟夏知瑶闲聊。
夏知瑶发现这人总喜欢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巴拉个不停,也不知道这性子怎么跟程北谦成为朋友的。
宴鸣留下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男人女人一样的通病。
——八卦。
上次他就没从夏知瑶嘴里套出话来,却也察觉夏知瑶对程北谦不太不待见。
后来他还专门去打听了一下,打听的结果简直瞠目结舌。
他怎么也没想到程北谦这厮竟然抢自己堂弟的媳妇。
抢就抢吧,还如此不珍惜,做出泼人红酒的事。
这么分析着,他眼尖地瞧见夏知瑶额角有个细小伤痕,像是被什么刮伤。
联想到昨天是程北谦发烧的日子,心中替兄弟又急又气。
“那个,昨天程北谦身体不舒服,难为你了。”
夏知瑶闻言不由想到他们上次来别墅也是程北谦发烧的第二天,搅着海鲜粥试探问:“他每个月都发烧?”
“那也不是。”
宴鸣生怕夏知瑶误解程北谦身体不行,试图隐瞒:“他身体素质挺生龙活虎的。”
“。”
夏知瑶觉得自己跟宴鸣思维搭不到一处,再次追问:“那他为什么每月都发烧。”
这问题有点难到宴鸣了,他搓着眉尾,似乎正在斟酌怎么解释。
“就是人发烧也分生理和心理。”
这次思维搭上了。
夏知瑶秒懂,也不见惊讶,“你意思是他心理有问题?”
他心理有问题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见她脸上并无担忧,宴鸣稍稍换位感受了一下她的遭遇,一边在心里骂程北谦不做人,一边试图为好朋友解释。
“也不是心理问题。哎,差不多就是心理问题吧。”
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解释。
宴鸣不敢透露太多,挑了重点说:“他这人以前真不这样,就是遇到一些正常人一辈子也没法遇到的事,反正你理解理解。”
换汤不换药的说辞,夏知瑶没耐心跟他瞎扯了,“谁还没经历过正常人一辈子也没法遇到的事。”
丢下这凉凉的总结,人就走了。
宴鸣忽然觉得夏知瑶是不是在隐晦地骂程北谦。
还有一周过年,夏知瑶手上的工作忙完大半,今天也没打算去上班。
最主要是程北谦还在发烧,再怎么着也得留下做做样子。
她没去茶室凑热闹,而是一个人在别墅闲逛。
别墅面积大,一层二层她已经逛过,三楼是娱乐健身区。
阳台外人工草坪一望无际,远处山脉起伏,连着碧蓝天空,风景确实怡人。
再次逛到二楼,走过拐角通道,隐隐传来男人们休闲地谈话声。
夏知瑶脚步变慢,特意降低了动静。
——“你三叔胆子可真大,保润集团可是你们程家多年的竞争对手,他竟然偷偷转移公司的钱跟对家联手搞自己家公司,吃里扒外。”
听说话的声音像是那个比较稳重的何沁泽。
程北谦的声调比他们都要平淡,甚至含着一抹笑意。
——“这么多年被我调离总部,搞点动作很正常,我那个二叔平时叫得最欢,其实是一条只咬人的狗,而我这个不声不响的三叔,是一条藏在背后的毒蛇。”
宴鸣问:“证据都查到了吗?”
程北谦轻笑没说话。
夏知瑶对他的笑意可以说非常熟悉,这人平常喜怒无常,越危险的时候,越喜欢噙着一抹笑。
她在程北谦笑意中听出隐晦的杀意。
之后他们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夏知瑶正准备离开,突然听何沁泽问了一句。
——“当年那个司机还没线索?”
——“这么多年,他能藏哪?”
半晌,程北谦才声线低沉地回应:“不管藏到哪,我一定会找到。”-
夏知瑶在二楼阳台隔着玻璃边晒太阳边办公,过了一会,何沁泽和宴鸣喝完茶陆续出来。
“夏小姐,我新开的赛车俱乐部年后开业,有时间让北谦带你去玩玩。”
宴鸣率先瞧见她,胳膊撑在楼梯扶手上,热情邀请夏知瑶。
何沁泽忍不住在一旁翻白眼,注意到程北谦目光觑来,他一巴掌拍宴鸣脑袋上。
“就你话最多,北谦有空了自然会带夏小姐过去。”
夏知瑶笑着说了声好。
彼时,阳光正好把她四周铺满,嘴角露出甜甜小梨涡,缱绻温馨。
她安静坐在那跟他朋友道别,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程北谦目光在她嘴角定格,声音不自禁轻柔:“下去吃饭。”
夏知瑶看向电脑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下楼来到餐厅,何沁泽跟宴鸣已经离开,夏知瑶随口问道:“他们不留下来吃饭?”
程北谦不咸不淡回答:“他们家又不是没饭吃。”
“。”
这人嘴里说不出好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夏知瑶没再问,坐下后发现桌上的菜系泾渭分明,一半是清汤寡水的菜,一半是颜色鲜亮辣度够足的湘菜川菜。
“谢谢张姨。”
“不客气,应该的。”
保姆给他们盛好汤,特意观察了下程先生的表情,能在程家做这么多年保姆自然是有一套本事。
从昨晚程先生没反对夏小姐饮食的差异,她就知道伙食上需要另外调整。
饭桌上两人相对吃饭,口味大相径庭。
程北谦不是多话的人,夏知瑶和他也没什么话讲,最最重要是保姆手艺实在太好。
辣子鸡丁、剁椒鱼头味道原地开餐馆绝对爆火。
夏知瑶吃着鸡丁忽然就想起了兰青,也不知道她找到那位富商没,是被现实打败回了大山,还是乘风破浪绝地逢生。
吃完饭,夏知瑶来到玄关处穿羽绒服套围巾。
“去哪?”
程北谦早就吃完,在客厅接电话,接完电话,一回头就见她似乎要出门。
夏知瑶早上在别墅窝了一上午,实在憋不住。
“吃去透透气,消会食。”
“一起吧。”
程北谦说着话已走到玄关,从衣柜内拎出大衣外套。
夏知瑶没想到他也要跟着一起去,瞬间就没了出门的兴致。
可看着他已经穿上大衣,只能把满肚子厌烦咽回肚里。
站着等的这几秒,夏知瑶无聊,就看着他穿衣穿鞋。
这人活得挺精严,除了床上,其余时间绝对是衣衫整洁矜贵,绝对看不出来内里装着一只暴戾的恶魔。
大概变态神经病都是需要伪装。
程北谦穿戴好,带上黑手套,抬眸时正好逮住夏知瑶翻白眼的小动作。
他动作顿了顿。
好像从住进这栋别墅开始,她就时常做出不尊重他的小动作,会发点小脾气,还会试探忤逆。
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会不手软地给她点颜色瞧瞧。
不过想到这两次她在房事的隐忍委屈。
算了,这点小动作还能容忍。
室外除了一望无垠的草坪,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别墅周围连个园景也没布置,保镖倒是不时在附近巡逻。
夏知瑶没去远处的小树林,把脖子往衣服里缩。
“回去吧,没什么可看的。”
“不是消食吗?”
程北谦和她肩并肩走到,气定神闲,看起来一点也不冷。
别墅周围又没有植被,寒风飕飕往脖子里灌,半山腰春夏秋住一住挺宜人,冬天却完全不行,像个与世隔绝的荒岛。
夏知瑶也不能不回应他,随口扯些话题。
“消食也需要看看漂亮风景,这里要是弄点园景花房就更好了。”
走了一段距离,又指着一块空地说:“这里弄个游乐消遣的秋千、室外咖啡小院。”
走到门口又说:“再弄个游泳池,那边种点蔬菜水果,一边游泳一边吃水果,再不济钓个鱼,总比如此荒凉要好。”
程北谦就看着她在一旁指手画脚,夏知瑶瞧见他扯了下嘴角,似乎在笑。
不过是很轻蔑的笑意。
那意思好像是在讥讽她拧不清,他的别墅还轮不到她来参与。
夏知瑶暗自切了一声,进屋脱鞋脱外套,准备上楼继续工作。
还没看几遍文章,又被程北谦叫到主卧,抱在床上陪他一起午休。
他身上还微微发着热,温度不像昨天那么烫。
夏知瑶通过这几月的观察,大致了解他的习惯。
高烧喜欢抱着人睡。
她窝在他怀里一点也不困,耳后温热的呼吸气息不时浮过来,痒痒的。
她紧蹙着眉头往外挪了挪。
程北谦一个用力又把她给拽回来。
两人就这么闷闷较了会劲,夏知瑶挣脱无果,开始属羊强迫自己睡着。
耳边呼吸声绵长,慢慢地,她也跟着他的呼吸节奏睡着了。
上午躺到十点才起床,下午又躺到五点,等于跟程北谦无所事事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导致夏知瑶晚上毫无睡意,甚至有通宵工作的想法。
程北谦的气色却像吸了她精气,人神清气爽,低烧也退了。
不过大概他也是睡够了,吃完饭提议道:“要不要去放映室看看电影?”
虽是问句,但语气不容拒绝,那股子盛气凌人随着高烧褪去瞬间复燃。
夏知瑶实在是无聊,心底有点被说动。
“那好吧。”
原本以为放映室在三楼娱乐区,没想到是在负一层,隔壁是酒窖,想喝酒了腿几步就行,资本家就是会享受。
看到诺大宽敞的放映室,夏知瑶还是可耻地震惊了。
屏幕占了整面墙,画质跟电影院一样高清。
她随便选了一个正在热映的草根逆袭电影。
程北谦坐在一旁,摇铃让管家送了些水果饮品。
放映室光线幽暗,开播后蓝光沉沉浮浮照射在四周,立体环音的环境弱化了若有似无的暧昧。
夏知瑶专心致志坐沙发上看电影。
模模糊糊间好像听到程北谦说了一句话。
她偏过头,程北谦的脸庞半明半暗,蓝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有一种很强的攻击性。
只见他拍了拍自己的腿,直白地命令她:“躺到这里来。”
“!!!。”
夏知瑶莫名觉得这个神经病现在发/情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想看电影。”
程北谦歪了下头,用幽暗的眼神充分告诉她,再不乖乖靠过去,可能真的就不是看电影了,而是演电影。
夏知瑶暗骂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过去,脑袋重重倒在他腿上。
果不其然程北谦闷嗤一声。
夏知瑶在黝黯光线下抬头。
“弄疼你了?”
“没有。”
程北谦瞧着她狡猾的表情,把她脸掰向屏幕方向。
两人终于安生看了会电影,电影讲得是一位电竞大神陨落,成了最不起眼的小人物,被人群嘲,被爱人抛弃,最后重拾梦想再次起飞的故事。
小成本电影,寓意还算不错。
夏知瑶慢慢看了进去,突然面前介入一块插起来的苹果。
她慢悠悠抬起头。
程北谦胳膊懒散地撑在沙发扶手上,手掌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举着一小块苹果,见她望过来,特别自然平淡地示意她吃。
夏知瑶是真没想到还能混到程北谦亲自喂她吃东西的这一天。
她能在程北谦身边待这么久,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于是乖巧地张开嘴吃了苹果。
然而程北谦像是在枯燥的电影环节中找到新鲜事,一个接一个喂她吃水果。
大半盘的水果全进了她肚子,再吃下去真要吐了。
“我不吃了。”
当一块剔透的梨再次送到眼前时,夏知瑶果断拒绝。
程北谦还要往她嘴里送。
夏知瑶憋着的火一下子就冒起来,抬起手就拍过去,正好拍他手腕上。
那块梨被突如其来的力度打飞,不知道滚哪去了。
环绕的厚重影音声似乎一下子冷却。
夏知瑶脑子里快速拉起了警报,电影屏幕一闪一闪的,她什么也看不清,更不敢去看程北谦的脸色。
脑子正在飞快转动怎么打破凝滞,倏地感到打人的那只手被人握起一阵摩挲。
夏知瑶下意识觉得程北谦是不是想拧断一再敢打他的手。
就在她浑身冒起冷汗时,程北谦却是握着她手腕打量了一圈,最后修长的手滑下去,在她手掌中心展开,与她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十指相扣是连着人心脏最近的方式。
夏知瑶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就试图挣脱。
“安生点。”
程北谦出声警告。
他声音的不耐烦还是很有威慑力,夏知瑶即便再不情愿,还是隐忍地没吱声,但小动作还是试探地又挣了下。
“还看不看?不看干点别的。”
程北谦微俯身,气息骤然包裹住她。
夏知瑶没怕他的威胁,枕在他腿上蹙眉抬头:“你知不知道十指相扣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
电影不知道放到了哪里,没人再看,两人隔着千丝万缕的暧昧四目相对。
夏知瑶没从他眼底窥见到任何情绪,一时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仅仅一个牵手姿势。
但从这一刻开始,随着二人十指相扣后,温度在掌心传递,她什么也看不进去,心底强压的躁郁反而越来越浓烈。
她可以接受程北谦残暴地压制她身体,这样她就可以永远铭记心中的恨。
可十指相扣是神圣的,不可玷污。
程北谦可以污辱她的爱情,污辱她的身体,但不能玷污爱情的信仰。
十指相扣在他们之间是对爱情的亵渎。
直到她手上汗津津,两人手还是牵着的。
电影终于放完,夏知瑶立刻甩掉程北谦的手,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
站起来时太过着急,一个不稳,她人重重摔倒在他身上。
昏暗放映室循环着激昂亢奋的片尾曲,蓝光幽幽打过来,照得人眼神深邃,深不见底。
程北谦忽地将她搂在怀里。
第35章 强夺
两人面孔隔着几厘米距离, 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温热、甜腻。
她看到程北谦眼神骤然变暗。
刚撑着手臂想撤离,程北谦先一步凑过去吻住了她。
不给她挣扎脱身的机会,行动力极强地扣住她腰身, 把她禁锢在怀里。
唇瓣厮磨,舌头勾缠。
她刚吃了半盘子水果,口腔甜腻清新。
呼吸声在唇舌中变得越发灼热, 放映室像被丟进一块炭火,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程。”
夏知瑶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唇被他堵着,手被他擒着。
他要是想要了, 霸道残酷,从来就是不容拒绝。
但这一次又有些不同。
他动作变得很缓慢, 从她唇游移至她耳垂, 再到她光滑的脖颈,轻轻吮吸。
手掀开她衣服一角,探进去, 一阵凉风随着他的动作, 覆盖在她脊椎骨。
她人不可控地颤了一下。
内衣被解开。
夏知瑶突然意识到程北谦在做前戏,在床上他一直以来是个很有目的性的人, 从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更不会用亲吻抚/摸去让女人放松愉悦。吧⒈48乙流963
这次他很有耐性地去掌控她, 察觉到她身体僵硬, 会停下来观察她表情,凑在她唇上亲吻。
她被程北谦的气息细密包裹着, 无法挣脱的热潮之后是一阵出于本能的厌恶。
她宁愿程北谦带给她不可湮灭的疼痛, 也好过这种酥酥麻麻的柔情。
心灵上的厌弃她可以控制,但身体上的感觉, 她有时很难控制。
他的手轻柔拂过,唇瓣带起一阵战栗。
每一下仿佛是对她精神上的折磨。
见她挣扎的厉害。
程北谦撑在沙发上看着她笑:“怎么了?不是反应挺大吗?”
同时把手拿出来给她看。
看到他手上的湿润,让人克制不住的厌弃瞬间冲破夏知瑶理智,她脸色难看地朝他吼:“你闭嘴!”
这声吼几乎用了她全力,像一盆冷水毫不留情浇下来。
程北谦的脸慢慢暗沉。
下一秒,用那只湿润暧昧的手倏地摁住她锁骨,耐心告竭地冷哼:“别给脸不要脸。”
“我不想做就是不想做,如果你又用强,随便!反正你也熟能生巧。”
夏知瑶反唇相讥,不惜撕碎这几日莫名其妙的柔情。
程北谦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二人之间哪还有半分前一刻的温馨缱绻,无声对峙。
程北谦兴趣全无,一把甩开她站起身,用沙发旁的手帕慢条斯理擦拭手。
看也懒得看她,跨步离开了放映室。
大屏幕又开始从头回放电影,夏知瑶安静躺了一会,用手搓了半天,也没把身上那种麻麻的感觉搓掉。
然后她感觉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在即将喷出口时,她终于找到放映室的洗手间,趴在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吐得全是晚上吃的水果。
东西吐出来了,可身体心理上对程北谦的厌恶和对自己的厌弃,没能得到半点舒缓。
她懊恼自己的身体竟然对程北谦情/动-
距离除夕还有三天,杂志社年底庆功宴在万客来餐厅举行,两大圆桌热热闹闹坐满人。
夏知瑶的第三期《从大山里走出梦想》发行后,突然在网络上爆火。
故事中主人翁来到繁华都市被丈夫抛弃,带着孩子流浪,一面渴望归家一面又不甘心重回大山。
这种挣扎的现实引起了广大共鸣。
这段时间杂志社电话差点被打爆,不少读者问故事主人翁的真实身份,想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卖出炸鸡秘方。
夏知瑶给不了答案,无法续写第四期。
杂志社在短短两月名气大涨,当然少不了媒体运营的作用,已经有商家要在杂志社期刊上登广告。
这些功劳自然是离不开运营大神的帮助。
薛泽霖理所应当被当做国宝供在了主位。
同事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媒体运营总监,眼珠子恨不得黏人身上。
饭局之前,她们还开了盘,赌这个薛泽霖是帅还是秃顶。
毕竟长期运营流量的人,多半会受时代数据摧残,脚步虚浮大肚皮秃顶。
可现实给她们上了一节课。
所谓的技术人员十个秃子九个怪,绝对是基因问题,不是时代摧残。
这位传说中的运营总监头发茂密,风度翩翩。
余欣热情洋溢地坐在薛泽霖身旁,一边发自肺腑感激一边画大饼,无非是明年还要仰仗薛大神的帮衬,大家一起发大财。
薛泽霖无奈地瞥向一心一意吃饭的夏知瑶。
夏知瑶就坐在他右边,察觉到他的求助信号,挑着眉笑了。
余欣在滔滔不绝中竟分出一丝心思,敏锐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小互动。
“薛大神,你有女朋友没?”
余欣心思一动,豪爽地把胳膊搭在薛泽霖肩上,像个好哥们。
包厢的人虽在热火朝天吃饭,但耳朵却跟收音器一样,竖得老高。
薛泽霖戴着一副眼镜,坐姿笔挺,忽然被女性搭了肩膀,不着痕迹挪开。
“没有。”
短短两个字,余欣眼尖地瞧见薛泽霖说这话时,目光瞥了一下夏知瑶。
而夏知瑶正在干一块软软弹弹的肘子,那肘子皮被她一筷子夹起塞嘴里,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余欣恨不得遮住薛泽霖眼睛。
不过夏知瑶啃肘子皮也是美的。
她笑得贼眉鼠眼,“没女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个呗。”
有大胆的女同事接话调侃:“老板,你不就是单身嘛。”
“滚滚滚。”
余欣差点一盘菜盖过去。
“瑶瑶。”
余欣偏头叫了一嗓子,“你觉得像咱们薛大神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女生能配得上?”
也不知道工作话题怎么就扯到个人私人问题上,而且余欣每次叫一句薛大神,薛泽霖就尴尬地扯嘴角。
正要引开话题,余欣却把问题抛给了夏知瑶。
薛泽霖自发地闭上了嘴。
夏知瑶抬起头啊了一声,见大伙目光灼灼注视着她,当即反应过来,很圆滑地说了句场面话。
“薛前辈一表人才,应该很受女性欢迎。”
这话正中余欣下怀,她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是不是像我们瑶瑶这样的才女配一表人才的薛大神,简直绝配。”
她转头又拍薛泽霖肩膀:“照着咱们瑶瑶这种标准找。”
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看出余欣在拉配对。
大伙都知道夏知瑶经历了一场家庭和情感波折,非常配合地开起了玩笑。
夏知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余欣这是换了方式拉闺蜜回正轨。
最近大家都挺忙,她也腾不出时间跟余欣好好聊聊。
哪知薛泽霖像是没领会大伙的调侃,还挺配合答道:“我努力按照夏小姐这样的标准找。”
夏知瑶本来还想用轻松的方式把这话题给揭过去,薛泽霖这意欲不明的回应直接掀起了饭桌八卦高潮。
她跟薛泽霖的视线在潮声中不经意对上。
薛泽霖歉意地朝她摇头。
夏知瑶觉得应该是自己误解错了,也朝他友好地笑了下。
闹腾腾的庆功宴到了晚上十点才结束,席间有不少同事喝醉,余欣负责送几位女同事回家,还不忘尽责尽职拉配对,拜托薛泽霖送夏知瑶回家。
同事们很有眼力劲,纷纷各走一方,就是不理会夏知瑶的求助眼神。
夜晚寒风比白日要大。
同事们一出门缩着脖子搭顺风车的,叫车的,一窝蜂全跑了,只剩下夏知瑶和薛泽霖。
两人相视一笑,因席间的闹剧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不过薛泽霖这人很有分寸感,并不会让夏知瑶觉得不自在。
出了万客来餐厅,夏知瑶走在前面,往灯火通明的路边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一辆深蓝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
周边平价车穿梭而过,显得它高不可攀,还有点格格不入。
薛泽霖随后推门出来,“我去开车,你在这等着我。”
夏知瑶拢下围巾,遮住半张脸,笑着说:“不用送了,有人来接我。”
薛泽霖微微一愣,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四周,周围没明显的人在等候。
最后他目光跃到了几米之外的路边。
那里停着几辆车,不知为何,他视线牢牢锁住了一辆很奢华的劳斯莱斯。
车贴着防窥膜,距离远光线又暗,看不清车里情况。
他没追问,笑着点头:“好,那你到家给我发条微信。”
“嗯。”夏知瑶挥了挥手:“再见。”
薛泽霖站在原地没走,目送夏知瑶离开。
餐馆屋檐下亮着一盏营业灯,灯光通透地照亮方寸之地,像是为了验证心里猜测,他一直看着夏知瑶的身影。
直到夏知瑶不紧不慢行至路边,拉开那辆静静停靠的劳斯莱斯,弯腰坐进去。
车灯亮起,偏了下车头瞬间驶入明亮街道,慢慢融入尽头,直至红色车尾灯变成一个小点被黑夜吞没。
薛泽霖低眸笑了-
夏知瑶坐进车里的时候,没想到程北谦也在车里。
自从在放映室不欢而散,二人已经两天没说过话。
临近年底很多活动凑堆举行,又是年底总结会,又是社交晚宴,程北谦每次回来都是深夜,跟她作息时间完全错开。
今天早上出门下楼时,她在楼梯口碰巧遇到准备出门的程北谦。
两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他瞧着她脸上画了淡妆,便随口问了一句她的行程。
她自然不会在他主动打破僵局时给他不痛快,很自然地交代了杂志社聚餐的事。
程北谦当时听了没什么表情,只说太晚的话,会派司机接她。
她以为只是司机会来,没想到程北谦他本人也在。
他坐在后座另一边,应该是从某个晚宴上出来,穿着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衬衣领口还别着个领结,正被他不紧不慢扯掉扔在一旁。
瞧着她坐进来,清清冷冷抬了抬头,又垂眸看腿上的ipad。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
第36章 强夺
寂静无声的轿车内突然响了这么一句。
正因为安静, 所以他声调中的那丝凉意夏知瑶听得一清二楚。
夏知瑶偏头看他,有些意外他之前没记住薛泽霖的脸。
见她没立刻回答,程北谦手指轻点着ipad屏幕。
一下、两下。
他周身笼着一层昏暗, 红黄霓虹灯跳跃而过,一边侧脸被点亮,很快又融入黑暗。
夏知瑶瞬间头皮发麻, 前两次因为其他男人,一次差点失去工作, 一次被他拉去洗手间。
实在不想再领教他的新手段。
而且还有三天除夕,她想着能回家过年。
她说服好自己, 慢慢挪过去,主动牵住他垂放在身旁的手。
很明显的讨好。
“公司的同事。”
她语气很随意, 像是这话题没什么可说的, 笑着歪头睨他。
程北谦瞧她两眼,鼻腔轻嗤一声。
也不知信了几分,还是对她这种讨好行为不屑。
不过手倒是没甩开她。
夏知瑶还想再找点话题, 包里的手机忽然打断了二人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聂丽娟,随即就摁灭了手机。
手机安静了几秒, 那头又锲而不舍拨了过来。
程北谦牵着她的手, 另一只手滑动进度条在ipad上文件, 蹙眉瞥过来。
就连目不斜视的司机都不着痕迹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夏知瑶不想当着他的面接聂丽娟电话, 那样实在太难堪。
手机还在响,不接不罢休的架势, 她眼一闭接通了电话。
车内静谧, 两人又坐得近,听筒的声音很清晰传过来。
“瑶瑶, 马上就过年了,跟余欣说说能不能提前结束出差,一年忙到头,就盼着过年聚一聚呢。”
聂丽娟一接通就发牢骚。
这几天她给女儿发了好几次微信,都以太忙被推脱。
夏知瑶面朝另一边车窗,车窗玻璃上映着程北谦戏谑含笑的脸,她急于安抚好聂丽娟,轻声说:“嗯,我知道了,等我忙完就回去。”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我跟你爸还要回临安县看看你爷爷奶奶,今年发生这么多事,你爷爷身体也不好。”
提起这个,夏知瑶心情急转而下,隐隐泛疼。
她不仅坐在罪魁祸首的车里,还要当着罪魁祸首的面去撒谎欺骗妈妈。
即便一次次压抑真实感受,告诉自己此时不能招惹程北谦。
可撒谎的羞耻感让她觉得自己跟程北谦一样卑劣。
她手指挣了下,程北谦没松开,反而扣紧了她掌心。
车窗上映出她越来越烦躁的脸,她闭眼说:“妈,我现在要工作了,晚点再打给你。”
也不等妈妈再回应,提前挂了电话。
夏知瑶收了手机,隐忍着情绪目视前方,余光却瞧见程北谦伸手探过来。
下巴被他轻轻挑起,夏知瑶偏过头和他淡漠噙笑的眼对上。
他甚至笑出声,像打量新鲜物品一样。
“看不出来,现在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小骗子。”
夏知瑶忍住冲上去撕烂这张脸,一把拍掉他的钳制。
“我也不想骗人,那你让我回家住。”
“想都不要想。”
程北谦冷嗤一声。
夏知瑶觉得他是故意的,不给她找点不痛快,他心里就不舒坦,沉了几口气,放缓语气说:“谁过年不回家?我怎么跟我妈解释春节不回家?”
“那是你的事。”
程北谦关了ipad,人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不是挺能骗人,继续编一个不就行了。”
混蛋玩意!
夏知瑶满腹愤愤,怒气无处发泄。
她不可能待在别墅过年,要不然聂丽娟会起疑心。
这么一路僵着回到别墅,夏知瑶有意挣开他的手,但这人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牵着她的手不放。
肩并肩上了台阶,管家先一步从里面拉开门,上前一步,低声说:“太太来了。”
夏知瑶闻言,下意识去甩开程北谦的手,同时抬头看了一眼。
宋海英和小儿子一大一小坐客厅喝茶,听到声响,人已经走到玄关处迎接。
目光骤然间落在夏知瑶和程北谦相牵的手上。
夏知瑶顺着她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眉心犯恶心地蹙起,再次发力挣脱开。
程北谦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发作,换了鞋去客厅。
他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解开厚重大衣扔沙发上。
保姆立刻过来收拾他的衣服,他又脱下熨帖整齐的西装,慢条斯理卷起袖子,露出蓬勃有力的手腕,腕间的手表在他脸上晃过一道冷光。
宋海英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路上很冷吧,快喝点茶暖暖。”
程北谦表情淡淡的,没喝那茶,伸手示意夏知瑶把他香烟拿过来。
客厅有专门存放他各色香烟的柜子。
人家母子谈话,她自然不会留下,刚起了上楼的心思,就被程北谦指挥着干活。
她面色平静地去香烟柜取了程北谦平时抽的那一款。
“还有几天过年,就是来问问你今年去老宅吃饭吗?你爷爷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你了。”
宋海英声音温温和和。
小儿子更是安分守己像个透明人坐着,怯怯叫了一声哥哥,程北谦没搭理他。
程北谦接过夏知瑶递过来的烟,听到宋海英的问话,眼角骤然浮现一丝笑。
“我回老宅,这团年饭还吃得下?”
这话夏知瑶还是挺认同,上次程家人的家庭聚餐,她一个外人都渗得慌。
客厅气氛并不好,说不出的僵硬。
即便程北谦说话难听,表情讽刺,宋海英仍旧保持一个很良好的心态,像个没脾气无限包容孩子的母亲。
夏知瑶站在一旁听着母子之间不太和睦的对话,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过她总觉得宋海英的宽容有点奇怪。
宋海英抗压能力挺强,笑着闲聊了几句,又继续劝程北谦看在爷爷身体不佳去吃一顿饭。
说完竟是不经意偏向了夏知瑶。
夏知瑶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一激灵,上次去老宅的后遗症直往脑门冲。
生怕程北谦心血来潮想来点刺激的,又把她带上。
于是她悄悄瞥向程北谦。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强烈电波,他抬头觑向她。
二人目光悄无声息连接上。
两人此时此刻第一次产生了心有灵犀。
程北谦挑着烟没抽,指腹来回搓着,眸色淡漠道:“有什么可吃的,也不嫌恶心。”
宋海英脸色微变,忽然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气血急速褪去。
客厅气氛因这话陷入难以分解的凝滞,气压低得吓人。
半晌,宋海英又恢复如初,不再提团年饭的事,起身笑容恬静地朝夏知瑶走过去。
“上次见面太匆忙,快过年了,这是阿姨送给你的礼物,如果不嫌弃就收下。”
宋海英提着一个精致首饰袋,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里面物品昂贵。
这举动放在正常情侣之间很常见,但程家人谁不知道夏知瑶的身份,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
夏知瑶连忙推拒,“宋阿姨万万不可,我不能收。”
宋海英是个笑容温柔眉眼慈爱的女性,很容易降低人防御。
就如同现在这种情况,夏知瑶虽然讨厌程家人,但宋海英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轻蔑,恰到分寸地把礼物塞她手里,说话温声细语。
夏知瑶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求助地睇向程北谦。
“行了。”
程北谦似乎被两个女人推搡来推搡去,弄得有点烦。
“您先回去吧。”
下完逐客令,程北谦趋步上了楼。
这种母子相处模式挺罕见,程北谦的恶劣行径不仅是对她,更是对整个程家人,连自己亲妈也不给好脸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全天下对不起他呢。
客厅一时没人,夏知瑶不得不送宋海英出门。
风呜呜从周身涌过,灌入远处的树林,天上银月惨白地铺在地上,这处寂静之地只有别墅孤零零耸立着。
“夏小姐,礼物不收我也不强求。”
寒风拂乱了宋海英盘好的头发,她又从司机手里接过一个手工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能不能请求您把这个交给北谦,这里面是我亲手做的酱牛肉,他最爱吃了。”
夏知瑶纠结地站着没动。
“拜托了。”
宋海英诚恳请求。
她目光下垂,看向站在寒风中一声不吭的小男孩。
小男孩很敏感,立刻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眼神平静淡漠,跟程北谦真的非常像。
面对宋海英多次请求,夏知瑶无奈接过,表示尽力而为。
等她回到别墅内,程北谦正坐在餐桌上吃饭,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瞧着她进屋,平淡问:“吃饭吗?”
问完反应过来,她今晚参加了公司年底庆功宴,肯定是吃过饭的。
随后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袋子。
“你先吃吧。”
夏知瑶提着袋子去了厨房,让保姆把这些牛肉随便处理了。
交代完就径直上了楼。
保姆拆开精致包装袋,每一块酱牛肉都是塑封包好,还放了一张酱牛肉蘸酱的配方。
这酱牛肉看起来很不错,而且程先生最爱吃的就是酱牛肉,保姆以为夏知瑶买了这些不好意思拿出来,于是切了一份酱牛肉,照着配方调制了一份蘸料端了出去。
餐桌上都是些爽口菜肴,突然多出一碟牛肉,很自然地引起了程北谦注意。
保姆说:“夏小姐买的。”
他挑了下眉梢,目光移过,筷子伸过去夹了一块,沾了下蘸酱放进嘴里。
咀嚼了一口,便脸色暗沉地吐了出来。
夏知瑶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见保姆整张脸煞白地杵在餐桌边,她目光很快被桌上的酱牛肉锁住,有些莫名地瞥了一眼保姆。
保姆吓坏了,低着脑袋承受程北谦的冷嗤。
紧接着他视线移到夏知瑶脸上。
夏知瑶心口一窒,说不上来的危机感悄悄爬上她神经,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你是个什么的东西。”
程北谦扔下筷子,慢条斯理用餐巾擦拭嘴角,说出来的话讥讽薄怒。
“谁给你胆子插手我的私事?这么拧不清!”
她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抖得不成样子的保姆,蹙眉说:“抱歉,是我逾越了,下次不敢了。”
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
夏知瑶顿住步伐,没转身看他,立在原地一声不吭,等着他的勃然大怒。
程北谦却只是沉沉看着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给她一点教训。
两人就这么僵持片刻,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夏知瑶知道程北谦在等着她主动走过去伏低做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随意朝她发泄愤怒。
若换做以前,她绝对会屈膝前行,用尽低姿态化解他的怒气。
可今天她脊背挺得笔直,连一个春节都要受人掣肘,她不想舔着脸去求饶。
大概是近些日子程北谦的变化,给了她抵抗的底气。
两人无声拉扯着,程北谦的耐心一点点耗尽,解开一颗领口扣子,脸色不虞地慢慢站起身。
那脚步声一下下靠近,夏知瑶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但程北谦只是冷冷瞥她一眼,擦肩而过上了楼。
胸腔的压力一下子卸去,夏知瑶重重呼吸,脑中警铃却后知后觉大作。
最近已经惹了他好几次,好运不会一直有,或许下一次就不会轻易饶过她。
欲速则不达、适得其反。
晚上夏知瑶在房间咬着指甲来回踱步,越想心里越发慌。
程北谦是什么货色,她最清楚,偶尔容忍她的小性子,不代表下次不会一起清算。
惴惴不安的时候,聂丽娟又给她打电话,说家里要补年货,问她吃不吃卤肉铺的椒麻鸡。
这种温馨的春节氛围,让她越发渴望能回家跟父母团聚。
刚挂了聂丽娟电话,余欣的微信又追过来。
【欣欣向荣:薛泽霖送你到家了?瑶瑶,人家才貌双全,人也不错,只要你主动跨出一步,没哪个男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夏知瑶头疼地回复:【我现在没心思谈情说爱。】
【欣欣向荣:P友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你把他带出来我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这么藏着掖着。】
夏知瑶没法想象要是余欣知道所谓的P友就是她崇拜的学长,会是露出怎样的惊悚表情。
【你早点休息吧。】
跟余欣聊了会,她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的脸,虽不是一眼惊艳的大美女,但也好像还不错。
她看着自己的脸,目光一点点锋利,果断在衣柜里选了一件红色长裙。
书房里。
程北谦还在处理紧急文件,发烧那两天积累了很多工作,这两日又是开例会又是商业活动,一堆文件等着他审核敲定。
他给楼下管家打了个电话,让送一杯咖啡上来。
没一会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进。
高跟鞋踏在木质板地面,清脆作响。
程北谦慢悠悠抬起头。
为了方便办公,书房两盏大灯开着,亮如白昼,同时照得夏知瑶周身明亮莹白。
她穿着一身绸缎材质的连衣红裙,裙摆蓬松,翩跹的幅度正好露出她纤细笔直的小腿。
腰身很紧,一只手就能掐断。
这种艳丽的颜色被她驾驭得很自然,不艳不俗。
偏生给她温婉沉静的气质沾染了欲/色,让她看起来娇艳动人。
夏知瑶端着咖啡进屋,不着痕迹观察他表情。
没有表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垂眸接着工作去了。
“。”
夏知瑶没气馁,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咖啡。”
她冲的是爪哇岛咖啡豆,程北谦就好这一口。
咖啡被轻轻搁在桌上,褐色杯面轻轻一晃,发着盈盈金光,她还花里胡哨地拉了个花。
程北谦目光从咖啡上收回来,见她还站着没走,一双幽幽黑眸像是把她给看透。
“有事说事。”
夏知瑶虽然很不屑勾/引程北谦,但今晚铁了心要让程北谦答应她回家。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她一边心里唾弃自己,一边手指滑着踱到他身旁。
在他抬头之时,身轻如燕地撞进他怀里,坐到了他腿上。
明光清晰点亮她跳跃的瞳孔。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向别处,手却主动缠住他脖颈。
温香软玉抱满怀,程北谦着实愣了一瞬。
鼻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柔软发丝更是俏皮地拂扫他脸颊。
“不是不想做吗?”他声音微哑。
她就知道这人还为放映室的事耿耿于怀。
夏知瑶把脑袋往他脖子深处蹭了蹭,“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
程北谦没回抱她,极轻地嗤了一声。
“别生气了。”
夏知瑶像以前一样哄他,主动去亲他脸颊,见他往后躲闪,又凑过去吻他嘴角。
“上次我说不做只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咱们别提了行吗。”
咱们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自然得就像他们是世上亲密的正常情侣。
程北谦有片刻慌神,夏知瑶又在他耳边低语:“我为今晚的事道歉,以后不会随便插手你的私事。”
她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又用女人最柔软的方式讨好他。
程北谦也不可避免软化下来,他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生女人的气,只不过不想给她好脸色罢了。
在她凑上前吻住他喉结时,他脑子瞬间变得空白粘稠。
感受到他身子轻颤,夏知瑶从他滑动的喉结缓慢移至他耳垂。
他耳垂上有颗小黑痣,她用唇叼住了它。
程北谦颤得更厉害,大手掐着她纤腰,反客为主,一把将她抱坐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她两侧,微弯下腰凝视她。
“这次我可没对你用强。”
夏知瑶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话,伸着身子就去堵他的嘴。
两簇试探的火花瞬间就爆了。
程北谦眸色跳跃着星星火焰,像是有些等不及,直接把桌上文件掀至地上。
一沓沓文件哐当发出巨响,给极致缠绵添了一把熊熊烈火。
似乎嫌空间不够,咖啡杯也被扫落在地,泼了一地。
她被程北谦摁在了桌上。
“不回房吗。”
“现在感觉正好。”
他嘴里说着直白话,一边解开自己的衣服,一边去扯她的拉链。
哗啦一声,拉链落下去,半边雪白肩颈暴露而出。
她躺在暗色办公桌上,双腿撑在两侧,脚踝被他手掌握着。
细腻柔滑的皮肤与暗色书桌是两种极致的色彩差异。
视觉效果在灯光下格外强烈。
那抹遮体的红裙如同朱砂,烧得他眼眸通红。
她被程北谦的眼神吓到,好似要将她拆吃入腹。
程北谦俯下身去,这次动作跟上次在放映室时一样,做足了前/戏,有意看她低喘。
脊背下是办公桌的微凉,身前是他胸膛的滚烫。
夏知瑶没有克制自己的感受,即便他的指腹按压在她岌岌可危的触感上,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咬牙。
甚至强迫自己遗忘他们之间不可化解的恨意。
她热烈地抱住他,回应他的亲吻纠葛。
夏知瑶以前在这方面很少主动,他向来也不在乎她的感受。
可此刻她热烈地回应他,那股克制不住的酥麻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
这种感觉比预期得要更美妙。
他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嫣红的脸颊,深深浅浅地吻她。
两人或抱或躺,不留余地热吻对方,喘息声盖住窗外呼啸风声,一声高过一声。
夏知瑶仰着脖颈用最亲密的方式给他美妙体验。
月亮穿透乌云又悄悄藏起来,别墅屹立在山林间灯火通明,远远望去,那对抵死缠绵的男女难舍难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他们。
夏知瑶在一阵阵喘息颠簸中,感觉到世界在破碎,漫无边际地黑暗将她往深渊尽头拉扯。
她没有挣扎,放任自己沉沦在深渊尽头。
根茎似乎腐烂得更快。
此刻不重要,她需要拉扯程北谦一起下地狱。
程北谦扬着脖颈,眼底是控制不住的情/潮。
夏知瑶睨着他,与他在战栗中深深对视。
最后关头,他们齐齐发出一声缱绻缠绵地低咛。
她眼前似乎看见一簌白光,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然后沉浸在黑暗中。
喘息声平复后,周围变得很静。
粘稠浓烈的气味提醒他们,刚才他们多么激烈热情。
程北谦吻了下她汗湿的鬓发,在她耳边发出很低地轻笑。
第37章 强夺
两人浴室洗澡的时候, 程北谦又克制不住来了一次。
终于折腾够了,清清爽爽躺床上时,月亮悬挂在正上方, 临近凌晨两点。
程北谦把她留在房间,没让她回隔壁睡觉。
这是继程北谦不发烧,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榻而眠。
时间缓缓流逝, 月光静谧温柔,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妙。
程北谦抱着她细密地亲吻, 没有直白的浓烈情/欲,处处细腻温存, 好似怎么也吻不够。
夏知瑶尽量放空自己,随着他的节奏回吻。
单薄被子将他们笼在私密空间, 随着时间沉沉浮浮, 清浅啄吻声比情爱更诱人。
夏知瑶感觉他身体又起了变化,抱着他脖子抵着他的唇。
“我累了。”
“嗯。”
程北谦终于松开她的唇,把她颊边的秀发捋至耳后, 很罕见地揉了揉她脑袋。
夏知瑶顺势拱到他胸膛深处, 贴着他滚热胸脯低声呢喃。
“后天让我回家过年好不好?”
屋里安静了几秒。
夏知瑶一时有些拿不定他的想法了。
不想程北谦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借着微弱床头灯, 似笑非笑俯视她。
“今晚这么热情原来是带了小聪明。”
“那你喜不喜欢。”
夏知瑶放柔语速, 娇嗔地继续拱着他脖颈。
程北谦有点痒, 躲了几下, 笑出声。
两人闹了一会,也没等到程北谦回应, 夏知瑶一点也不意外。
这人习惯端着一股子劲, 永远保持着清醒,不会低下高贵的头。
她心里冷嘲, 脸上却笑盈盈继续蹭着他。
“行不行。”
见他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夏知瑶说:“你也知道这世界上我最在乎家人,我妈因为上次的事一直以为我误入歧途,要是春节不回去过年,她会起疑心,我不想她多想,而且过完年我就回来了。”
“行不行。”
程北谦被她缠得没法,从不知夏知瑶还有撒娇这一套,耳朵嗡嗡回荡着她勾缠的音调,心痒痒地妥协:“最晚初八。”
“好。”
夏知瑶半爬起来,手肘撑在床上,趴到他身上表示开心地亲了亲他鼻尖。
鼻尖虽硬,却也是一处很隐晦的柔软处。
程北谦扶着她腰身的手收紧,忽见她唇边笑盈盈地绽放着小梨涡。
他伸手碰了碰。
夏知瑶莫名躲了下。
“干嘛。”
“没什么。”
程北谦歪着头看她,“再笑一个。”
“你把我当猴耍呢。”她咬牙切齿露出凶相。
程北谦非常愉悦地笑出了声-
夏知瑶第二天早上等着程北谦去公司后,火急火燎起床,先去市区商场买了不少温城土特产。
她跟聂丽娟说在温城出差,为了圆圆满满让谎话落幕,自然要做到有始有终,除夕回家带上当地土特产必不可少。
买完土特色,她还在商场给爸妈挑了几件新衣服,还买了不少效果很好的保健品。
晚上回到别墅,张姨瞧见她大包小包,兴高采烈帮她把东西放在客厅角落。
“家里什么都有,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我给我爸妈买的。”
夏知瑶累得浑身酸胀,随口解释一句,就凑到吧台上倒水喝。
“夏小姐这是明天要回家过年?”张姨放了东西又抱了一大堆对联上桌。
“您要是回家过年,家里就只剩先生一个人,我还以为今年家里会热闹呢。”
夏知瑶今天心情不错,也愿意唠会嗑,灌了一大口水后问:“往年都他一个人过年吗?不去老宅?”
说完便想起前几天宋海英无功而返的事,这么看来,程北谦往年过年应该都不怎么去老宅。
张姨不太敢随便谈雇主的私事,不过夏知瑶在的这几天,家里氛围最温和,她希望夏知瑶能留下来过年,这样他们也不用担惊受怕。
“程先生每年都一个人过年,看起来很孤单,太太跟小少爷比较亲,平时也不怎么来。”
张姨话点到即止,悄悄打量夏知瑶,便见夏知瑶拿手机好像是在发信息。
“您刚刚说什么?”
夏知瑶回复完余欣的微信,抬头看向张姨。
张姨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手工对联?”
夏知瑶路过餐桌,看见桌上堆了好几幅对联,随手翻了下,忽地眼睛瞪大,惊喜道:“这是欧阳启亲笔书法对联?”
张姨看不懂这些字,不过看夏知瑶的反应就知道这字不简单。
“少了下联,管家说再去问问能不能重新写下联。”
果然是少了下联。
这欧阳启可是国内著名书法家,还是中国书法文化研究所所长。
程北谦竟然能让这样的人物亲笔写对联,这可是一字千金啊。
两人正聊着对联,管家愁眉苦脸回来了。
这几天别墅正在备年货,东西比较多,字画本来放车上,因半途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后备箱忘了盖紧,遭遇了小偷。
小偷看不上对联,偷了后备箱的礼品盒,就把对联扔地上,又被路人踩了好几脚。
上联横批幸免于难,但下联却遭了殃,管家又去了趟书法文化研究所。
但欧阳启大师不在,年后才回来。
夏知瑶看着桌上苍劲有力的字墨,手指蠢蠢欲动,撸起袖子说:“我来写下联吧,反正也是贴家门口,又不是参展。”
管家一听还有点犹豫,不敢做主。
但思虑着先生不喜欢机打对联,看夏知瑶的架势,应该是会点书法。
“那行吧。”
别墅文房四宝齐全,竟然连万年红也有。
程北谦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夏知瑶袖子撸得高高的,人脊背微往下压,手臂有力地在纸上龙飞凤舞。
夜里开着明亮暖光灯,一缕缕氤氲在她周身,她脸上温柔平静,没有平时的故作乖巧,连眼角眉梢都是专注的温柔。
一手握着玄青毛笔,静静立在光下,隔绝了纷扰。
这是一幅很温馨恬静的画面。
程北谦愣愣看着这个画面,神情有片刻慌神。
一幕遥远的模糊记忆正与眼前一点点重叠。
“写什么呢?”
程北谦收回记忆,换鞋脱掉大衣,卷着袖子踱过去。
夏知瑶一门心思在笔下,没空搭理他。
管家在一旁把今天失职的事称述了一遍,说完就等着挨训。
哪知先生面色平静,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一点也没责怪他的意思。
程北谦垂首看向夏知瑶的字。
她的笔风与性格截然不同,大开大合,矫健有力,很有剑客行侠仗义无拘无束的气概。
下联是她自己对上的,写了一半。
他挑了下眉梢,拿起了另外一只笔,管家见状,忙不迭铺上万年红。
“既然下联用你的字迹,那上联就别用欧阳启的了,我来写上联。”
“你会书法?”
夏知瑶终于抽空瞥了他一眼。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眉梢轻扬,完全没任何废话,直接动手开写。
起先夏知瑶是抱着看他出丑的心思,但程北谦落下第一笔的时候,她就知道程北谦是有点东西在的。
她从小学习书法,不说手法精湛,看字迹的功夫绝对在行。
拿着笔行云流水的程北谦与平时完全不一样,气质清雅,身上那股压人的戾气仿佛是人错觉。
落下的字更是与他性格天差地别。
她以为程北谦的字应该是横扫千军的凌厉,恰恰相反,他每一笔温和飘逸,恰到好处写出了书法的沉淀。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心狠手辣的专横者,而是一个温润雅致的谦谦君子。
眼前这双能写出温雅字迹的手,能拉人入地狱,也能带人上天堂。
“横批你写?”
他写完上联,问道。
温热气息喷在脸颊上,夏知瑶慢悠悠回神,点头“嗯”了一声。
尔后她重新拿起笔写了横批,这一幅对联就算完成了。
两副对联凑在一起,风格迥异,有点怪异。
夏知瑶突然就不想让人贴这副对联,这是她和程北谦一起书写的对联,凑在一起实在是别扭。
程北谦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斜睨她一眼,让管家现在就贴上。
贴对联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专门出去瞅了一眼。
他们两人的字一左一右并列贴在大门上,灯光幽幽照上去,朦朦胧胧又难舍难分。
夏知瑶没出去看。
贴好后,程北谦心情大好地回到客厅,保姆说明晚除夕,夏知瑶不在别墅,提议今晚吃饺子得了。
程北谦对这点无所谓,让保姆自己做主。
客厅开着电视漫无目的放着,屋里热热闹闹的。
夏知瑶钻到厨房帮张姨一起包饺子,想着赶紧吃完赶紧睡觉,一睁眼就能暂时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跟家人团聚。
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她偶尔跟张姨聊聊天,张姨也会讲讲自己孙子的趣事。
过年工资高,她和管家都不回去。
关键是他们走了,先生没人照顾,先生平时虽不好相处,但钱方面一直很大方。
包了一会饺子,后背忽地贴上来一处温热,头顶的光也被挡去一半。
夏知瑶吓了一跳,偏头瞪了程北谦一眼。
“客厅买的什么东西?”程北谦问她。
夏知瑶一边包饺子一边回他:“给我爸妈买的。”
察觉他目光还幽幽落在她脸上,不由疑惑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
只不咸不淡三个字,夏知瑶便敏锐地听出这人又不高兴了。
明天就走了,今晚实在没耐心做舔狗,她佯装没听出他的情绪,继续低头包饺子。
正好一锅水饺出锅,张姨盛好后接着下另一锅,特意离远了一点,不打扰他们聊天。
夏知瑶瞧着刚出锅的水饺嘴里有点馋,手随意往围裙上一擦,拿筷子夹了一个尝尝。
还有点烫过。
嘴里的饺子在她嘴里囫囵一圈,散了点热气,才匆匆咽下去。
程北谦脸颊若有似无在她脸庞蹭着,下颌一扬,指挥道:“我尝尝。”
你没长手吗!
算了,明天就走,今晚能忍则忍。
她夹了一个饺子凑到他嘴边,他头却往后仰了仰。
灯光下黑眸闪着细碎的光,意味不明地睨着她。
“知道了。”
夏知瑶心里翻了个白眼,对着饺子吹了几口,这才重新喂到他嘴边。
“不烫了。”
程北谦眼底含了丝笑意,低下头就着她的高度张了嘴。
第38章 强夺
作为公司大股东老板, 春节放假也比别人晚。
程北谦穿戴整齐,见床上的人还在睡,凑过去俯在她耳边低声:“初八我让司机去接你。”
夏知瑶其实早就迫不及待醒了, 听到他的话,借着睡劲把头蒙被子里,哝哝一声表示不耐烦。
很快有脚步声离去, 确定程北谦走了后,夏知瑶满血复活从床上弹起来, 用最快速度把自己收拾利索。
司机一早接到通知,正候在门口, 不料程先生前脚走,夏知瑶后脚就提着满满当当的礼盒出来。
当车缓缓驶离豪华的独栋别墅, 后视镜中大片树林变成一整片颜色, 团团围住别墅,这座孤独的牢笼终于变成一个小点。
夏知瑶整颗心雀跃地跳起来。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离开后永远不要回去。
车一路开到风华里停下, 夏知瑶急不可待下车, 没让司机帮忙提礼盒,自己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到家门口。
春节的意义就在于不管这一年过得多不尽人意, 在团聚这几天一定会忘掉所有烦恼, 拥抱短暂的温馨。
夏知瑶展开双臂朝开门的父母笑嘻嘻道:“我回来啦!”
聂丽娟高兴地不得了, 生怕夏知瑶春节不回家跟那个不靠谱的男人鬼混。
夏伟绍指着她鼻子故意骂她回家还乱花钱, 买这么一大堆东西。
嘴里嫌弃,手上动作却放得轻, 还戴上眼镜研究这些礼盒包装。
中午聂丽娟做了一大桌子菜, 一家人没聊这一年的境遇,能健健康康在一起过年比什么都重要。
夏伟绍喝了点酒, 脑子被酒精一冲,眼眶不自禁红了,抱着夏知瑶哭了一鼻子。
无非是苦了她,没能给她好生活,还搅黄了她的婚事。
每当这时夏知瑶的愧疚无以复加。
分明是因为她,父母中年才会遭遇这种劫难。
聂丽娟笑着缓和气氛,把醉醺醺的夏伟绍扶回了房间。
夏知瑶帮着洗完碗收拾好餐桌,回到房间在窗边安静坐了会。
小区楼下陆续有喜气洋洋的一家人路过,他们拖着大号行李,欢声笑语聊着去海边过年。
她看着这一幕,眼睛瑟瑟的,然后果断地拨通了程璐的电话。
“喂。”
程璐语气不太确定,似乎没想到大过年夏知瑶会给她打电话。
“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三叔转移公司的钱联合保润集团对付盛科,程北谦知道了。”
这事在她心里盘旋了许久,程璐有句话说的对,人有时就得自私点,否则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程璐沉默片刻。
“程北谦掌握证据了?”
夏知瑶回忆那天程北谦的语气,给了个中肯回答。
“应该是。”
“行,我知道。”
“你们打算怎么做?”
程璐说:“你可能不清楚盛科集团内部的事,盛科集团一开始就是我大伯创立,所以我大伯是盛科最大股东,大伯空难去世,我父亲和三叔曾经夺了程北谦的权,那时程北谦刚高中毕业,所以一直怀恨在心,我爷爷马上就要从董事长位置卸任,程北谦就会成为盛科董事长,到时我父亲和三叔会被彻底扫地出门。”
程家内部争斗竟到了白热化地步。
这将是商场的殊死搏斗。
或许也是她逃脱程北谦的机会。
“夏知瑶,我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程璐沉咛片刻,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脱离程北谦的掌控。”
“谢谢。”
夏知瑶挂了电话,眼底早没了别墅时假模假样的温顺-
每年正月初一夏知瑶一家都会回老家拜访亲戚,今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亲戚们有意疏远。
聂丽娟本来不想回去,但爷爷身体大不如从前,大伯家添了孙子,也照顾不上,最后还是决定正月回去一趟。
初一一大早全家人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路上花了四小时到达临安县。
夏知瑶的时间被安排得很紧凑,早上去大伯家看爷爷奶奶,下午再去几个叔叔家转一转。
过年就是年底汇总的时候,不是被安排相亲就是被围着问东问西。
初二几位叔叔婶婶上门做客,面上虽不提他们家破产的事,但聊来聊去莫名转到夏知瑶结婚的事上。
按照那时订婚的安排,这个时间点早就结婚了,如今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聂丽娟脸皮子薄,没把夏知瑶被退婚的事告诉大家。
但村里人八百个心眼,一点信息量就能给你谱写全剧。
堂婶嗑着瓜子说:“瑶瑶今年都26了,虽然还年轻,但毕竟订过婚,村里不如城里人开放,这在村里就是半个已婚,还是趁早再相看一个,也不要挑来挑去,眼光再像以前那样高,很难嫁出去的。”
“对啊,同村那个谁谁在单位还是经理呢,虽然长得矮了点,样貌没瑶瑶好,但人家不嫌弃瑶瑶订过婚。”
“还有隔壁村的,年纪是大了点,但听说挣得多。”
亲戚们七嘴八舌吵得很。
聂丽娟经历家道中落,早没了城里人的刻意涵养,如今又干着销售工作,扯着嗓门说话是常态。
这会再也克制不住,像个悍妇把一群亲戚轰了出去。
“我家瑶瑶结不结婚嫁不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么喜欢催人嫁,你们自己嫁去吧。”
“我女儿才貌双全,那个姓程的是我们瑶瑶看不上,还有更好的等着我们瑶瑶挑呢!”
亲戚们被轰得灰头土脸,面子里子挂不住,撑着脖子回了几句,便骂骂咧咧走了。
夏知瑶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房门,聂丽娟也不知道是气红了眼还是憋红眼,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知道聂丽娟表面很气愤,其实心里也起了让她相亲的想法,只是碍于程维的事后劲太大,两老一直不好开口。
夏知瑶全当没看出来,洗了把脸出门溜了。
初三初四吃喝睡,夏知瑶好久没这么放松过,连着好几天没看手机,缩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呼吸难得的自由。
只是到了晚上准备给余欣发微信的时候,发现微信有好友申请。
名字简单粗暴——
程北谦。
夏知瑶趴在床上看到这三个字,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当做没看见,跟余欣聊完天,又开始追剧。
把今年落下的电视剧全补上。
追剧到凌晨三点,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她躺着沉了一口气,通过了程北谦的微信申请。
她心里是怕他的。
程北谦的微信头像很简单,就是一个拍摄的雪景。
她没逛他微信朋友圈,没一点好奇心。
等了一会,见他没主动说话,她也就把手机扔旁边睡了。
初四这天余欣回临安县走亲戚,夏知瑶约她去人工滑雪场,两人一路敞开怀了玩。
夏知瑶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这么肆无忌惮笑过了。
玩够后,两人凑一块挑美照发朋友圈。
没一会好友陆陆续续点赞,问她是不是在临安县新开的人工滑雪场。
夏知瑶一边回复评论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偶尔抬头看看临安县波光粼粼的长河。
“瑶瑶。”
余欣叫了她一声。
夏知瑶察觉出什么,收起手机,端着咖啡小口抿着。
“别紧张,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选择。”
两人心里想什么,彼此都知道,余欣摇头一笑,“这次回来一是走亲戚,二是想找时间跟你好好聊聊,平时大家工作又忙,总是抽不出时间。”
余欣平时大大咧咧,一旦认真起来,夏知瑶也招架不住。
“你那个。”
余欣斟酌半天,眼一闭选了最直接的称呼,“你那个炮/友今年就断了吧,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夏知瑶不知道如何回应她。
见她面露难色,余欣靠在河边栏杆上,握着她手说:“程维的事过去这么久,能忘就忘了。”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大概是这几天玩得太开心,睡得太甜,这会忍不住想哭。
“你要不还是考虑考虑薛泽霖吧。”
正经不过几分钟,又开始贫了。
夏知瑶被逗笑,强压的泪意悄无声息褪去。
这样温馨快乐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很久,晚上回家跟爸妈吃完饭,刚躺在床上准备继续追剧。
程北谦的视频通话毫无征兆拨了过来。
一屋子暖意随着视频嘟嘟音快速冷却。
她的心脏也跟着一阵阵收紧。
这几天轻松日子如同一场施恩。
夏知瑶不想硬碰硬毁了来之不易的安宁,在视频邀请断开之前接通。
视频里程北谦坐在别墅书房,穿着一件白衬衣,领口解开两颗,露出修长脖颈,眼睛没看屏幕,看着正前方,似乎还在工作。
视频把人的脸放大,跟现实有很大区别,会弱化人的凌厉。
因为角度缘故,显得人有股子不寻常的温柔。
“在哪?”
程北谦瞥了一眼手机,随即漫不经心敲着键盘。
能在哪?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隔着屏幕,夏知瑶也不用担惊受怕,一时没掩饰情绪,有点烦躁说:“在家,找我有事?”
听出她语气的不耐烦,程北谦手指微顿,没再工作,关上电脑,脸朝向屏幕。
“宴鸣的赛车俱乐部明天开业,我明天早上让司机去接你。”
“你说什么?”
夏知瑶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要不是碍于他的威压,她真的想立刻挂视频拉黑他。
“明天才初五!”
她加重语气,表示对于缩短她休息日的行为极度不满。
屏幕中她的脸占了一大半,细微情绪无处隐藏。
程北谦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短短几秒钟,夏知瑶感觉那股凉意如有实质,让她脊背颤了一下。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手举着手机,讨巧地笑道:“能不能不去,我在临安县呢,明天还要去走亲戚。”
“明天我让司机接你。”
程北谦打断她。
夏知瑶深吸一口气,她跟宴鸣还没熟到非要去参加他开业典礼的程度,这是程北谦拐弯抹角想要让她回去呢。
回去能干嘛?要么是折腾她,要么就是那档子事。
夏知瑶烦不胜烦,绞尽脑汁想着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屏幕那端,程北谦倾身点了一根烟,吸上一口,凑过来说:“明天参加完开业典礼,吃个饭就送你回去了。”
他语气有了退让。
“真的?”
他半张脸笼了白烟,模糊不清,调笑:“怎么?你还想做个爱再走?”
夏知瑶脸刷地一下变了,他这副恬不知耻的样子,真是让她始料未及。
瞧她敢怒不敢言,程北谦嘴角莫名含笑,逗了她几句就挂了电话。
视频一关闭,夏知瑶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神经病!
待胸腔那股烦闷气终于沉下去,她斟酌好一番措辞出房间找父母。
哪知爸妈正在客厅收拾行李,聂丽娟听到动静回头。
“还以为你睡了呢,明天一早咱们回京港市,你早上要是起不来,这会就去把行李收好。”
“怎么突然要回去,离正月十五还有很长时间呢。”
夏知瑶为明天不在家准备了一大堆措辞,这会也用不上了。
夏伟绍整理行李笑着说:“有客户找我们订货,要是我们不去,这么大订单就被其他销售员抢了。”
听到这话,夏知瑶心里莫名咯噔一声,总觉得太凑巧了。
她还打算明晚再回来呢,现在回京港市岂不是回不来了。
“爸,这大过年的有人订货,会不会不靠谱。”
夏伟绍知道她这是经历上次的事有了后遗症,拍拍女儿肩膀安抚:“几万块钱的货,我们拿提成也就几千,别瞎想了。”
那还好。
夏知瑶心里虽然还是怪怪的,但也放下心来。
程北谦总不可能为了让她回去,就耍这种小手段。
初五早上一家人回到京港市,夏伟绍和聂丽娟前脚刚离开家,夏知瑶的手机就响了。
“下来。”
电话里的男声清清冷冷,少了以往的命令。
时隔五天再次被迫进入备战状态。
夏知瑶不情不愿穿好厚羽绒服,调整好情绪下楼。
程北谦的车就停在门口,还是那辆很扎眼的深蓝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人来人往的旧街道,路人不时回头打量。
司机先一步瞧见她,有条不紊下车拉开车门。
后车门敞开一半缝隙,露出一条穿西裤的修长长腿。
此时天色尚早,车身挡住大半晨光,那条缝隙收拢了所有幽暗,好似随时能把人吸进去,永坠深渊。
夏知瑶双腿略一迟疑,片刻后裹着围巾逆着寒风走过去,别无选择地弯腰坐进去。
车门在她身后哐地一声关闭。
程北谦坐在昏暗后车舱,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伸手朝她漫不经心招了下,示意她坐过来。
在夏知瑶眼里跟招条狗一样。
为了今晚能顺利回家,她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
程北谦全部精力用在应付电话上,分了一点精力在她身上,待她坐稳后,顺势握住她的手,
十指很自然地滑进去。
车迅速驶入车道,夏知瑶小幅度挣了下,程北谦偏头看她一眼。
瞧着他不轻不重的眼神,夏知瑶不敢再动弹,乖乖任他牵着。
他指腹跟玩似的时不时摩挲她光滑手背。
司机上车后放下了隔音板,后舱被完全隔绝,他声音轻轻浅浅环绕在周围。
夏知瑶从一些专业词汇上听出这是在跟沈永洋聊新项目的事。
她不由竖起耳朵听了听,但听了半天也没听出重要信息。
程北谦挂了电话,又打了一通商业电话,看起来很忙。
两通电话讲完,车驶离热热闹闹市区,沿着郊外上了一座地势不太高的山坡。
夏知瑶伸脖子透过玻璃往外看,下巴蓦地被一股力量掰扯过去。
“养胖了。”
程北谦钳着她下巴,凑过去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
两人五天没见过面,忽然毫无征兆靠得这么近,气息又直往脸上浮,夏知瑶有些不自在地扯下他的手。
春节这五天没人压迫,身心放松,除了吃就是睡,自然就养胖了。
而且她今天还裹着一个超级厚的羽绒服。
“看来这几天过得挺滋润。”
耳边骤然间又迸来这么一句。
有点酸溜溜的。
夏知瑶还处于突然上岗的懈怠缓冲期,这句话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
以往但凡她过得稍微滋润一点,程北谦这个变态总会想着法折腾她。
身体趋利避害,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主动挽住他胳膊,正要张嘴哄他几句,脑子忽地闪过一个足以让全身沸腾的猜测。
又是加她微信,又是视频约她,又阴阳怪气说她这几天过得滋润。
她借着逐渐明亮的晨光打量他,看着比年前清瘦不少,轮廓显得更立体。
她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笑着试探问:“是不是想我了?”
程北谦慢悠悠转过头,瞧着她缩在他肩上,又露出那双狡黠的神情。
眼睛像会说话。
他鼻腔轻哼一声,漠视她的自作多情。
越是这样避而不答,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势,夏知瑶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
她嘴角虽在笑,眼底却藏着蠢蠢欲动的冷意。
宴鸣的赛车俱乐部叫金航,这名字一听就挺烧钱,开业剪彩早在半小时前结束,大厅仍旧有不少人在参观。
一群公子哥们耐心等着程北谦到来,他要是不来,他们也不敢随便开局赛第一场。
“程北谦怎么回事?”
宴鸣两杯咖啡喝进肚,再喝就要吐了,吐槽道:“是他非让我大年初五开业,不仅不来剪彩,还迟到!大过年的谁不是去赌/场上,要不是他说给我投资,我才不傻逼的大过年开业。”
何沁泽正在跟女朋友你侬我侬,没空搭理他的吐槽。
有人插嘴:“程先生给你投资你就偷着乐吧,怎么不给我们投资?你这个俱乐部本来就烧钱,现在财神爷给你送钱,你还不乐意了。”
这群公子哥平日虽爱玩,也都有自己的生意,能这么陪着过来,无法是想巴结程北谦。
宴鸣的赛车俱乐部完全是满足自己的爱好,家里不给资助。
他就是不明白干嘛非要初五,年后不行吗?折腾死人。
“来了来了。”
宴鸣循着说话声看向入口,眸色微顿,紧接着捧肚子差点笑岔气。
他没胆子笑话程北谦,但眼前这一幕实在是。
视野里程北谦西装革履、气场强大,身后还跟着几位保镖,而身旁的女人却裹得像个熊。
两人气场非常不协调,还莫名有些喜感。
今天是男人们的局,没人带女伴,只有何沁泽刚交了一任女朋友,奔着结婚去的,所以给带过来了。
程北谦带着女伴来就挺让人琢磨不透他心思。
“有这么冷吗?”
宴鸣笑着指了指夏知瑶堪比棉被的羽绒服。
夏知瑶这会才注意到大家一个个穿得很时髦,连场上唯一的女性也是穿着光滑的人工皮草。
“是有点冷。”
没人敢冷场,所有人热气洋溢地跟她打招呼。
也不知道是不是热过头产生错觉,夏知瑶觉得这些人态度过于郑重。
她不由偏头看程北谦。
程北谦这会没空搭理她,正垂眸回应别人的寒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1号赛车场,巨大观看台能容纳几万人,暗色柏油赛车道七弯八拐,像一条盘旋的巨龙延伸到尽头。
空旷的四周能看见低低矮矮的大片树林荒地。
寒风热烈地缠裹人的头发。
夏知瑶被程北谦带到第一排,她扫了一眼四周,除了他们没其他人。
“不是开业吗?怎么就我们几个?”
“1号赛车场封场,其他人去2号赛车场。”
程北谦把胳膊搭在她椅背上,替她挡了些寒风。
夏知瑶没再问,眼睛四处打量。
程北谦凑在她耳边充当现场讲解。
“这个赛道跟F1不一样,F1的排位一整天下来没什么大变化,这个赛道短短一分钟内会有数十辆赛车从你面前飞过,名次不断发生变化,谁过完四圈谁就得第一。”
程北谦还在漫不经心跟她讲每个弯道的特点,何沁泽换了一身赛车服走过来,“去比比?”
夏知瑶挑眉瞥向程北谦,这一身矜贵的男人,很难想象他穿着赛车服像个热血少年赛车。
程北谦对上她眼神,无所谓地站起身。
“很久没玩过了。”
“怕输?”何沁泽故意激他。
程北谦轻笑,无视何沁泽的激将,拧着大衣扣子去了更衣室。
何沁泽失笑地朝夏知瑶说:“五年没碰过了,不敢上场估计怕输。”
夏知瑶还是挺想看程北谦出丑,笑着点了下头。
第39章 强夺
何沁泽一离开, 他女朋友举着手机凑了过来。
全场就她们两个女性,自然是坐在一块显得不那么孤单。
何沁泽女朋友不停对着场子拍照,还热情地找话题闲聊。
夏知瑶跟不熟的人很难放开, 偶尔回应几句。
场上第一轮比赛也在此时正式开始,十辆颜色各异花纹各异的底盘赛车轰鸣鸣入场。
这会明媚的太阳升至高空,驱散寒冷, 点热了气焰嚣张的赛车场。
夏知瑶不可避免地被轰鸣马达声震撼住。
一大群男人没急着开始,而是陆续下车不知在聊什么。
隔着老远能感觉蠢蠢欲动的热血。
程北谦从一辆黑色红纹的赛车里踏出来时, 她第一眼没认出来。
还是何沁泽女朋友举着手机激动拍照。
“我靠,程大佬西装暴徒换上赛车服也太帅了吧!”
夏知瑶这才反应过来, 不由眯了眯眼。
他穿着一身黑色赛车服,双肩白色肩章条, 下压着红色肩纹, 两条白宽条从腰两侧延伸,收腰处扣着红色腰带,头发更是蓬松地搭额头上。
身上的凌厉感莫名淡化, 充满非常罕见的少年锐利。
他突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人视线隔着奔驰的赛道碰撞。
夏知瑶没什么情绪的移开视线。
赛车很快开始, 裁判的指挥旗一落下,十辆依次排开的跑车轰隆隆飞了出去。
真的是飞出去, 速度非常快。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夏知瑶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烈风。
何沁泽女朋友更是在耳边尖叫, 也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小旗子呐喊。
好几个弯道车辆抢道, 路面摩擦出火光,看得夏知瑶呼吸随之屏住, 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 暂时忘却烦恼,全部情绪被场上的争驰带动。
她看见程北谦的车在一个急转弯漂移跃过, 轰鸣声震耳欲聋。
他的车速起先并不快,过了这个弯道,车一下子脱颖而出,像长了翅膀一路飞驰,远远看去就是一道黑色暗影。
几分钟后,所有车剧烈而震颤地停在终点。
程北谦弯腰下车,脱下头上黑色头盔,甩了两下脑袋,把头盔夹在腋下。
其他人依次下车敞怀大笑,握拳交流这场亢奋的赛事。
何沁泽女朋友见男朋友排名在后,耸拉着脑袋,不过很快跳跃着跟男朋友隔空打招呼。
何沁泽虽得了个第四,但开得比较稳当。
全场就属赛车老油条宴鸣最开心,因为他得了第一,脸都笑出褶子来。
大家最意外的还是程北谦,这么多年没碰过赛车,竟然能紧咬宴鸣,得了第二。
看了一场这么激动人心的赛车,夏知瑶有点口渴,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水。
便见程北谦夹着头盔由远至近,站在隔栏下面,阳光洒了他一脸。
“下来,带你跑一圈。”
声音裹着烈烈风声,大约是热血劲没过,他眼睛亮晶晶的,没了以往的阴沉冷漠。
夏知瑶还没回应,身旁的女人已经站起来招手。
“何沁泽,我也要玩。”
夏知瑶脑子里还盘旋着那一圈圈车影,一时没动。
程北谦又催促了几声,她这才站起身拾阶而下。
人在观看台跟在赛车道上感受完全不一样。
风更烈,感观更强。
夏知瑶还没上车,心跳一声声加重。
“怕?”
程北谦趁着她晃神,给她套上安全头盔,头盔遮住她整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盈盈闪动的眼。
“上车。”
他推了她一把,顺势弯腰进副驾驶舱给她系上安全带。
夏知瑶一时进退两难,想跑也跑不了,可后背刚紧贴真皮椅座,眼前便一阵眩晕。
“我。”
她想下车。
“别怕,真要出车祸,也是我陪着你一起死。”
程北谦戴着头盔,从另一侧上车,罕见地说着玩笑话。
要死你自己去死!
夏知瑶整张脸闷在头盔里,紧张得说不出话,而且坐进车里,人与地面是齐平的,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余光便见程北谦恶劣地一下下踩油门。
发动机轰鸣声像个急于脱困的烈兽,疯狂嘶吼,连着车身都跟着震颤。
“我还是下车吧。”
夏知瑶起了退缩之心,慌不择路地抓住了他胳膊。
但车已经蓄势待发。
程北谦偏还继续开着玩笑:“这么抓着我,一会控不住,可真要一起飞出去了。”
夏知瑶吓得霎时松开他,引得程北谦笑出声。
她偏头瞪了他一眼,程北谦逮住她的小动作,眼底笑意藏不住。
下一秒,车就飞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夏知瑶失声尖叫,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推背感将她用力往前推,眼前的赛道成了急速逼近的线条。
时速300公里的速度,简直就是找死。
切割的空气占据了所有感观,她在尖叫,他在加快速度。
一号弯、U型弯,车是直接移过去的。
夏知瑶闻到轮胎摩擦与油品燃烧散发出来的特殊味道。
血液被这种急速催动,越来越快。
“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似乎还伴随着程北谦的笑声。
她看见程北谦手掌飞快换挡,车再次斜斜移过弯道。
推背感几乎把她抵在前面,又被安全带勒回来。
习惯这种急速后,她感觉到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愉悦感。
这大概就是有钱人宁愿不要命也要体验的快/感吧。
一圈过后,车嗖地停在终点,所有激烈的速度瞬间被收回。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是停滞。
“吓傻了?”
程北谦早就下了车,打开副驾驶门,人弯下去凑到车里给夏知瑶解安全带。
夏知瑶感觉自己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时空隧道,脑子正在迟钝的倒时差。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乖巧地被牵下车,头盔也被他取了下来。
整个人更是被他压在车身上。
他双手撑在两侧,中间虚虚隔着一点空隙,将她团团包围住。
寒风裹着未消散的汽油味弥漫在他们之间,一点就着。
她的目光迟缓地对上他。
然后程北谦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在她乖巧失神中攫住她唇内香/津,刮过她贝齿,勾住她的舌。
唇上的触感让夏知瑶彻底回神,身体的排斥本能也跟着复苏。
她皱着眉头去推他,双手却被他轻易锁住。
这会的程北谦刚经历了两场热血急速,人处于亢奋,身上气息比以往更霸道。
扣着她的手,压着她的腰,不留余地吻她。
夏知瑶被迫抬起头,他吻得意乱情迷,双手不自禁捧住她后脑勺,似乎还不够,舌头几乎探到她嗓子眼。
一股反胃的感觉就这么冲了上来。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公共场合,她的羞耻达到一个顶峰。
关起房门她可以忍耐,但在外面这种不掩饰的亲密,让她有种厌弃的难堪。
挣扎索吻中,公子哥们开着车驶到终点,吹起一声浪过一声的口哨。
夏知瑶脸颊唰得羞耻地红了,用尽全力推开程北谦。
程北谦瞧见她红扑扑的脸,把她摁在胸口,让她藏在他怀中,话是朝着那群看戏的公子哥们说。
“大厅门口见。”
拥着她就走。
身后还有人笑着调侃。
“程先生竟然还会当众洒狗粮,能不能照顾一下单身狗的心。”-
晚上一群人在庭玉楼吃晚餐,中式高档餐厅,环境比较典雅。
夏知瑶坐在程北谦身旁一门心思吃饭,赛道上的尴尬还是让她有点不自在。
何沁泽女朋友性格比较开朗,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她都能接住。
程北谦吃得不多,偶尔喝一口酒,离了赛车场脱下赛车服,那种距离威压感就镇住了全场。
席间除了几人是他发小,其他人都是圈内叫得上名字的,借着赛车友谊套套近乎,不时询问程北谦一些项目上的问题。
他漫不经心听着,心情不错地回应几句。
席上的菜不仅花样漂亮,入口也很不错。
夏知瑶见一盘螃蟹转了过来,虽然知道程北谦现在对她不一样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她摁住转盘想要问程北谦吃不吃。
以前都是她剥给他吃。
程北谦注意到她的视线,偏过头,顺着她的视线觑向颜色鲜亮的清蒸螃蟹。
“自己吃吧。”
接着又转头去回应其他人的话。
他不需要用餐服务,夏知瑶也省去了麻烦。
两位女生座位是紧挨着的。
何沁泽女朋友聊了一圈,转头问夏知瑶:“你跟程先生怎么认识的?”
对方两眼冒星星,一脸八卦,夏知瑶又不好拒绝别人的热情,敷衍道:“就就挺俗套的。”
“没了?”
何沁泽女朋友性格开朗,其实心挺细,察觉夏知瑶不愿深聊,转了话题揭过。
“但是程先生真的很难接近,我以前没跟何沁泽在一起的时候,就听人说他从没交过女朋友。”
一个神经病需要交什么女朋友。
夏知瑶嗤之以鼻。
一盘毛血旺就停在她面前。
她微微抬起眼,程北谦还在偏头跟人聊天,手指却摁着转盘。
注意到夏知瑶没动筷,他专门抽空转头,眉梢朝着毛血旺一扬。
何沁泽女朋友瞧见二人的小互动,瞬间冒起了粉红泡泡。
“好贴心。”
夏知瑶吃进肚子的东西一下子往上翻,顿时毫无胃口,屋里的窒/闷感让她再也待不下去。
她刚起身准备出去透口气,程北谦注意到她的动静,问:“干嘛去?”
夏知瑶视线在他淡然的脸上停留几秒,忽然不耐烦说:“我去趟洗手间,这都要管?”
说着也不看他什么表情,推开椅子出去了。
夏知瑶其实根本不想去洗手间,只是不想再待在包厢。
室外流通的空气稍稍让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包厢的人只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程北谦,对一个身价不起眼的女伴特殊,就显得这个女伴必须感恩戴德一样。
其实那张矜贵英俊的皮囊下,是让人恶心的扭曲。
她讨厌面带微笑去承接所有人对程北谦的追捧。
简直倒尽胃口。
她站在窗边吹了会冷风,感觉反胃的躁郁随着风渐渐散去,这才准备离开。
忽然脚步一顿,瞧见许久未见的周静蕾从洗手间出来。
对方没看见她,正骂骂咧咧擦拭裙子上的红酒痕迹。
上次跟周静蕾的场面并不愉快,夏知瑶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而同时周静蕾抬起了头。
“夏知瑶!”
夏知瑶装没听见,脚步不停走过拐角,哪知这人这么难缠,径直跑过来拦住了她。
“看到我就跑?心虚啊?”
周静蕾一张嘴就是满满挑衅,一双眼睛恨不得戳穿夏知瑶。
夏知瑶有些莫名地笑了,大过年被程北谦弄出来够烦人了,怎么出来透个气还能沾到腥子。
她实在懒得理周静蕾,绕过她就要走。
这种无视举动激怒周静蕾的同时,又让周静蕾觉得这个夏知瑶心虚。
“你可是真是够贱的,耍那些低级手段对付我,真以为睡了个老男人,眼睛就长天上去了。”
夏知瑶听得莫名其妙,路又被她挡住,无语道:“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看医生,别逮住谁就疯咬。”
“你他妈才有病呢。”
周静蕾想到这一个月的遭遇,控制不住低吼道:“装什么装!我是拍到你跟男人进酒店的照片,难道是我造谣?既然行得端坐得正,干嘛怕我传?”
夏知瑶没想到上次那件事还没完没了,耐心修养已达到临界点。
“没完了是吗?上次我把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是没脑子,还是脑抽!”
周静蕾最讨厌夏知瑶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也不管这是不是高档饭店,上手抓住夏知瑶不让她走。
“还他妈装!你勾搭沈永洋一个年老色衰的已婚男,天天陪着人家睡,报复我传你照片,就让沈永洋联合我上司开除我!你他妈心眼可真黑啊!”
盛科集团开除她,连个理由也没给,直接让她别来了。
这一个月她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
舅舅找了不少关系,终于请来一家房产公司副总吃饭。
可这个副总一门心思想要占她便宜,还故意往她身上洒酒。
今天碰到夏知瑶,她满腹屈辱有了一个发泄出口。
“周静蕾,你脑回路可真够新奇的!”
夏知瑶由不得她侮辱沈永洋,逼近她道:“你造谣我的事我没跟你计较,你还想拉沈先生下水,毁人清誉!别作死!”
周静蕾被她眼中的锐利镇住,又想到上次在盛科集团夏知瑶也是用这种锋利的眼神看她。
两人大学时期表面看着相安无事,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当初好不容易追到的男朋友不止一次夸过夏知瑶有才有貌。
后来因为这事,她还跟男朋友分手。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她越想越气,抬起手就朝夏知瑶脸上扇过去。
夏知瑶反应快,躲过周静蕾挥来的巴掌,反手就推开周静蕾。
周静蕾哎呦一声,后腰狠狠撞在走廊护栏上,她涨红脸再次抬起手。
“贱人!勾引有妇之夫!做人小三,天天开房,不要脸的东西。”
声音却骤停,目光震惊地看向夏知瑶身后。
因为惯性,周静蕾下落的手没能及时收住,再次朝夏知瑶脸上挥过去。
却在半途被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钳住。
夏知瑶认出这个人是程北谦保镖。
她扭头看过去,程北谦单手插兜大步流星走来。
几步上前,看也没看其他人,抬起夏知瑶下巴,仔仔细细查看。
“挨打了?”
这语气听着亲昵,护犊子般杀气很重。
“程总。”
周静蕾一脸怔忪,目光在程北谦和夏知瑶脸上来回扫,像是突然惊醒。
“程先生您千万别被她表面迷惑,她家里出了事,专门钓有钱人,跟公司的沈永洋先生还有一腿呢。”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程北谦目光阴冷地瞥过来,她脊背骤然一颤。
夏知瑶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
这举动落在周静蕾眼中更是震惊,脑子像乱麻一样,又似乎隐隐约约有点什么头绪。
程北谦看着空落的手,碾了碾指尖转头看向神情惊惧的周静蕾。
他对公司员工向来不熟悉也从未记过,夏知瑶上次因为那些流言蜚语闹了一段时间,他这才对周静蕾的名字有点印象。
今日的好心情也在此刻变得很不爽。
他一挥手,身旁走过来一位凶神恶煞的保镖。
今天本是私人聚会,身边没带助理,保镖偶尔也会处理一下老板的紧急事。
他面无表情吩咐:“你去通知下法务部,到处传播我本人照片侵犯个人名誉权,影响盛科集团形象,直接走法律途径,让法务部不要手软。”
不轻不重一段话,却能轻易摧毁别人的人生。
夏知瑶偏头看了他一眼。
周静蕾这会脑子里的迷雾彻底被拨开,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
被开除的那段时间,她只跟夏知瑶产生过纷争,而夏知瑶又天天跟沈永洋接触,所以她自然而然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所以她拍的那张照片不是沈永洋,而是程北谦!
怎么可能!
周静蕾骤然间又想起夏知瑶曾经的警告,面露惊恐,求助地看向夏知瑶。
“对对不起夏。”
程北谦牵着夏知瑶转身就走。
“程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饶了我吧!程总!”
周静蕾追在后面嘶声力竭求饶。
不远处的包厢被人打开了。
“程总?”
辉华公司副总从包厢出来,谄媚地迎上前。
他们包厢离走廊近,听到外面有人争吵,出来看了一眼,瞧见竟是程北谦。
这么好结识的机会,他们自然是要出来混个脸熟。
“程总还真是巧,我是辉华公司的副总贺明,在这里遇到您真是有缘。”
程北谦顿住步子,打量了一眼。
不认识。
对不认识的人他向来懒得浪费时间。
“您这是跟小周认识?”
辉华公司副总察觉走廊氛围不对,又见周静蕾脸色苍白,糊了满脸的泪。
程北谦刚踏出去的步子忽地顿住,嘴角勾了一抹笑。
“一个被盛科集团开除的劣质员工而已,你们公司也上杆子要?”
直到程北谦离开,辉华公司副总才看明白。
“你竟然是被盛科集团开除的!那我们公司要不了,整个京港市也没人敢要你!”
周静蕾彻底害怕地瘫软在地,不顾形象地抱住自己后悔痛哭。
她万万没想到一次次挑衅夏知瑶,竟会得罪程北谦,整个京港市再没她立足之地。
她不应该因为嫉妒,毁了自己一生。
回去的路上,夏知瑶一直看着窗外。
车窗镜上映出她淡薄的一张脸。
程北谦主动凑过去把她脸别过来。
“解气了没?”
“解气什么?”
夏知瑶瞧着面前这人一副等着她投怀送抱的样子,不由笑出声。
“你不觉得她跟我挺像?得罪人被强权压制,等待我们的都是失去一切。”
程北谦做这些是为了给她出头,讨她欢心,没想到反而得到她的冷嘲。
他脸色倏地沉下来,微眯着眼,目光变得很危险。
但夏知瑶一点也不怕,她甚至觉得愤怒。
“我跟她是有矛盾,她酿下的苦果也是她咎由自取,但是程北谦,你们这些权贵者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你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甚至是你炫耀的资本。”
“真是给你脸了!”
前排的司机已经悄无声息降下了隔板,后舱空气僵滞不动。
夏知瑶看着程北谦隐隐暴怒的眼,盯着他说:“怎么?又想在车里强迫我?”
程北谦缓缓阖上了眼,刚好车停在了风华里。
他睁开眼,声线阴沉得可怕。
“滚下去。”
夏知瑶没有任何迟疑地拧开车门踏下去,甚至看也不看身后,挺直脊背往前走。
黑夜里,她纤薄的身影好似有一股无穷的力量。
她已经不是曾经看落花就心疼的少女,没那个闲情逸致帮周静蕾说话。
可程北谦表现出来的那股子强势,让她克制不住想狠狠刺击他。
看到他脸上露出隐忍,她就觉得大快人心!
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一会。
程北谦心底那点戾气挥之不去,夏知瑶看他的那种厌恶眼神还浮在眼前。
他戾气再次笼上来,今天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偏生出现那些厌烦的人。
“我要让这个姓周的,包括她家所有人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京港市!”他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
上次他没把那些蝼蚁放在眼里,所以没有赶尽杀绝,这次却让他很不爽。
司机见状,从后备箱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蓝色丝绒首饰盒。
“程先生,这个。”
这是程北谦春节期间去英国专门拍的一条项链,准备今天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夏知瑶。
程北谦扯了下领带,冷淡道:“收起来,走吧。”
第40章 强夺
初八这天早上夏知瑶刚起床就接到司机的电话, 问她几点方便好过来接她。
初五跟程北谦在车里吵了一架,还以为会暂时不待见她呢,竟这么早安排人来接。
爸妈最近忙着跑业务, 家里很多用品都消耗完了。
她需要去超市给父母屯货,便让司机等她忙完再说。
距离风华里十分钟的车程有一条商业街,那有一家地下连锁超市。
她打算去那采购, 顺便想个好借口搬出家住。
越想越烦躁。
初八是年假最后一天,路上到处是返程的人, 导致车辆拥堵不前,十分钟的路程堵了一刻钟。
夏知瑶付了钱提前下车, 决定步行过去。
两条商业街都开了店,她一边走一边看。
拐角一家新店开业, 门口舞狮子的人上下跳, 小孩路人一窝蜂全围在那,挡住了夏知瑶去路。
她抬头看向招牌。
——鸡咯哒。
这名字还挺风趣,橱窗上贴满了炸鸡海报, 海报图案颜色鲜艳, 看着很有食欲。
不过商家海报都是精修,夏知瑶也没在意, 正准备绕过拥堵人群, 突然在人群中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今天鸡咯哒开业第一天, 全场免费吃, 只需要留下你们的宝贵意见,好吃下次再来, 不好吃我们继续改进!”
现在全场免费吃的推销模式已经很少了, 这家店老板还挺实诚。
路人一听免费吃,兴高采烈全往店里冲。
视野瞬间变得开阔。
夏知瑶顺着人群看见那位女老板搓着手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女老板转过头, 笑容质朴大方。
两人目光徒然对上,相继一愣。
夏知瑶起先没认出她来,只觉得声音耳熟。
待看清她面庞时,那种熟悉感随着对方慢慢变红的眼眶,一下子清晰起来。
“兰青?”
那时的兰青穿着脏旧大棉袄,不修边幅,而眼前的兰青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红色呢子大衣,头发整齐的盘在后面,露出饱满额头。
她的变化太大,若不是那双质朴的眼睛,夏知瑶可能真认不出来。
新店全场免费吃,自然是座无虚席,兰青专门腾了一桌请夏知瑶坐下。
店内员工很快上了一份新鲜炸鸡和特色蘸料。
时隔两月再见到眼前的炸鸡,夏知瑶还真有点怀念。
“快尝尝,炸鸡就是要趁热吃。”
兰青在一旁忙前忙后,一会问她是喝温水还是冷饮,又问她需不需要炸鸡翅。
夏知瑶让她坐下别忙了,等不及地先咬了一口炸鸡,外皮酥脆,特殊的腌制味道溢满口腔。
还是原来的味道,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她又熟练地把红色蘸水倒鸡腿上,张大嘴不顾形象地狠狠咬上一口。
新鲜的辣椒味直击味觉,别提多上头。
是她从未在其它地方吃到过的特殊味道。
见她吃的津津有味,兰青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收住。
夏知瑶解了口馋,这才抬眼打量这家装修简约又不失时尚的炸鸡店。
店内服务员穿着统一制服,胸口印着鸡咯哒标志,从各个方面看,这家店都很规范。
这种规模不是兰青能驾驭的。
夏知瑶好奇问:“所以你得到了徐良革的投资?”
她不敢想象兰青能站在这里经历了多少磨难。
兰青还是那个兰青,感性地先吸了下鼻子,眼中涨满许多情绪。
夏知瑶感觉她有很多话想说,但碍于词语匮乏,无法一一道出来。
兰青便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一点点娓娓道来。
“你给我那三千块钱后,我不敢乱花,先预定了些食材,然后在徐老板家附近公司附近蹲点,他是大老板,出行都坐车,我根本就没机会靠近,然后我就在他公司门口推车卖。”
讲到那时候被城管跟保安轰赶,兰青自己先咯咯笑了。
“我风雨无阻卖了半个月炸鸡,他连车窗都没摇下来过,更别提停车买了。”
“手里的钱也快用完,我知道这样不行,所以只能白天蹲点卖炸鸡,晚上去大排档当洗碗工,吃大排档的都是年轻人,偶尔听他们讲讲怎么做生意。”
兰青抬眼底笑意遮不住,又噙着淡淡泪花,“他们说想要卖美食,就得有视觉效果,我也不懂啊,反正不懂我就问,他们笑话我让我去当吃播。”
兰青当时说干就干,果真像个蛮牛每当徐良革的车驶出停车场堵在红绿灯口,她就站在徐良革车旁开啃。
徐良革的车开出停车场正刚好等一个红绿灯,有时能堵在那,有时堵不着,但这是她唯一机会。
她也不怕别人把她当神经病,反正她知道一个爱吃炸鸡的人,天天看到别人当面啃炸鸡,时间长了总会问。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美食表演,徐良革终于摇下车窗问她炸鸡哪里买的。
当时她根本就控制不住热泪,捧着为他准备的炸鸡和一份投资计划书,九十度弯腰递给他。
夏知瑶惊讶道:“你还写了投资计划书。”
兰青羞赧地摆摆手,“我哪有那个本事,别人说想找投资,就得写计划书。”
为了抓住机会,她只能随波逐流,不识字,就找网吧小二帮她写。
但那些专业词听不懂,总觉得不得劲。
“我的投资计划书是我制作炸鸡的日记,写了我们那座大山的天然食材。”
商人逐利是天性,没有哪个商人会做慈善生意。
兰青的计划书没有商业价值,在商人眼里就是无用鸡汤。
夏知瑶当时给她徐良革的信息,是有一份冲动热血。
她从未想到过兰青会成功。
太玄幻,太震撼了。
夏知瑶哑声问:“后来呢。”
“当时徐老板确实挺震惊,他后来跟我说没想到有人给他设局,不过还挺新意。”
兰青回忆着那个时候,“我在他公司楼下等了一个星期,他的车每次路过都没有停下来,我知道我失败了,可他的车却停了下来。”
“他跟我说炸鸡很好吃,但不值得他去投资,但他说我这样一直等啊等,让他看到了已经流失的商人本质。”
现在生意人讲究快节奏,恨不得酒场饭局就把生意敲定。
而二十年前的生意人,完全是凭着一腔蛮劲,拿出最好的产品本质和诚信,可以一直等,不惧风雨。
炸鸡好吃是肯定的,夏知瑶觉得徐良革真正投资的原因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
兰青打量自己人生中第一家炸鸡店,忽地哽咽。
“徐老板人很好,知道我学历不高,还帮我请了专业团队,我只需要好好做炸鸡,把它传递给每个爱吃炸鸡的顾客,然后尽快回报徐老板。”
“既然徐老板决定投资,自然是希望盈利。”
请专业团队能尽快进入美食业,毕竟麦当劳肯德基占据国内很多年了。
夏知瑶说:“你只需要保持食物本质,就是对他最大的报答。”
“嗯。”
兰青哭着笑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抽纸巾擦了擦,说了声稍等。
没一会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
夏知瑶已经猜到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兰青紧紧握着纸袋子,像捧着自己一颗感恩的心。
“这是还你的三千块,我有想过把我手上所有钱都给你,可我怕你觉得我在亵渎你的善良。”
夏知瑶把纸袋子又推回去。
“三千块是买你故事的版权,根本不用还我,我把你的故事写下来刊登在了读梦的《追梦》杂志上,如果读者知道你现在的机遇,一定会振奋人心,是我应该感谢你,把绝路走出一条生路。”
“真的吗?”
兰青不敢相信,就好像所有苦难一下子释怀,低泣道:“真的给了很多人希望?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
夏知瑶握着她轻颤的手,“你很了不起。”
兰青忽然回握住她的手哭得更大声,引得顾客悄悄打量。
夏知瑶无奈地笑了笑。
兰青知道她不会收自己钱,也没再坚持,她跟夏知瑶之间无法用金钱去衡量。
离开炸鸡店的时候,兰青这样保守又不知表达的人,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夏知瑶。
“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感谢,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会拼尽全力去帮你。”
夏知瑶拍了拍她脊背,心里暖烘烘的。
“以后我还会来找你访问后续,你不要嫌我烦。”
“不会,随时欢迎。”
夏知瑶觉得人生真奇妙,她亲眼目睹了不可能的可能。
人这一生庸庸碌碌,过着可预见的未来,所以这样意外的惊喜轻易震撼人。
自从她经历这些糟糕事,才深切明白人在孤独绝望时,是多么需要这样的正能量重拾希望,继续往前走。
这个世间就会一些抑郁者,少一些寻短见。
夏知瑶此刻充满了力量,好似窥见未来一定会变好。
刚走了几步,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是程璐。
自从上次她给程璐通风报信后,一直没等到他们那边有什么大动作。
这日子左等右等,才会逐渐失去应付程北谦的耐心。
“喂。”
“你今天是不是回西山别墅。”
电话接通,程璐直奔主题。
夏知瑶一点也不意外程璐会知道她的行踪。
程家内部纷争这么激烈,肯定会时刻关注程北谦的动向。
只是这么私密的事都能查到,程家的矛盾已经到了等不及的地步。
她们向来废话少,程璐直截了当道:“想请你帮个忙。”
周围人来人往,夏知瑶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讲电话,“什么事?”
“让程北谦十二点亲自去接你,回西山别墅时拐弯走京水大道,京水人工河上有一家蛋糕店,车开下去停在店门口,然后你立刻下车离开。”
风唰唰吹过干枯的灌木丛,尖锐地发出刺耳声。
分明这个喜庆的年还未过完,夏知瑶脚底心却有寒气涌遍全身。
她嗓子发干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之前两人决定合作时协商过,不能违背夏知瑶意愿,所以程璐根本没打算隐瞒。
“程北谦掌握了我三叔不少证据,我爸自然也逃不了,马上就是集团股东大会,爷爷卸任后,肯定是程北谦继任董事长位子,我们不能让他顺利参加。”
“所以呢。”
“所以你下车后,会有一辆货车撞向他的车。”
根本就不给夏知瑶说话的机会,程璐迅速道:“你放心,蛋糕店在桥的下坡处,货车会开到店门口直接把他的车撞到河里,不会造成路人死伤。”
“到时候就看程北谦命够不够大!”
夏知瑶能听懂每个字,但每个字都让她浑身发抖。
“你是不是疯了!我说过我不做违法的事,你这是蓄意谋杀!”
她一直知道程家那些人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她同样也是利用他们,就看谁最后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蓄意谋杀她干不了!
“这种事我干不了!”
“夏知瑶!”
程璐焦急道:“程北谦每天有保镖围着,我们找不到其他方法,只需要你把他引到那里,我们会做成一起很自然的交通事故,他要是没死,也就是躺几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在这几个月离开国内,我会安排你们全家还有程维一起离开。”
她声音变得阴狠:“如果他死了,那就是老天爷开眼!”
在程璐一个接一个的引/诱之下。
夏知瑶不可避免地想到程维在天台营造的国外画面,全家一起去国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程璐的声音如同罂/粟在耳边不停响起。
“你想想程北谦对你的伤害,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如果哪天他知道你跟我密谋的事,你觉得你能逃得了?”
“你威胁我!”
“夏知瑶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让你明白利害关系,不管他死不死,我都会把你们全家送出国,离得远远的,还有程维,你们一起走吧。”
夏知瑶孤零零站在街道边,看着路人快速在眼前走过,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条条动态的线条。
在这个动态的时候,她像是静止不前,看着人生起起落落。
不可否认她心动了。
没人会再威胁她,也没人再伤害她父母。
她每天起床不用胆战心惊去应付程北谦,她可以无忧无虑去喝咖啡,再去看一场电影,跟爸妈手挽手逛街买菜。
“这是你摆脱程北谦最好的机会。”
程璐说:“就算他没死,只要我们掌控了公司控股权,他就暂时失去了能力,到时你已经逃到天涯海角。”
夏知瑶被隔绝在另外一个空间,脑子里有两种声音疯狂交替。
答应她,你就可以摆脱程北谦了。
不能答应她,这样你再也爬不出深渊。
人内心的渴望永远是最真实,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体已经给出了指令,她答应了程璐的要求。
风把头发吹得很乱,全糊在脸上,眼前的热闹街景变得陌生又遥远。
夏知瑶浑浑噩噩回到家里,疯狂灌了三杯凉水,手心的汗水越来越多,嗓子也越来越干。
眼看着时钟慢慢走向11点,临近12点,夏知瑶耳朵里的魔音再次折磨她。
她恨程北谦,比任何人都恨。
她在无数纷杂情绪中,剧烈颤抖地拨通了程北谦的电话。
上一次给程北谦亲自打电话,是屈膝奉献自己。
这一次就是二人恩怨的了结。
人一旦知道自己马上要摆脱某种禁锢,会克制不住激动,同时又被良知谴责。
太难熬了。
她甚至希望程北谦不要接电话。
“喂。”
电话在即将超时被接通。
初五他们刚不欢而散,她以为程北谦不会接她电话。
命运的手似乎推了她一把。
“夏知瑶?”
熟悉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夏知瑶一个激灵,理智强迫她必须张嘴说话。
内心又在侥幸,以她跟程北谦之间的关系,程北谦也不会放下工作亲自来接她。
“那个中午十二点能不能过来接我回别墅。”
这种强制性的要求在目中无人的程北谦那里绝对不可能。
夏知瑶希望他决绝,这样就给了她怯弱退缩的借口。
哪知程北谦停顿一秒,似乎还掺杂了一丝笑意。
“行。”
“。”
夏知瑶脑子空白了,“你要过来接我?”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可思议,程北谦轻哼一声,根本就不做任何解释,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
夏知瑶耳朵像被人屏蔽掉,完全没听清程北谦说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耳边只有嘟嘟嘟的电话声。
依稀能记得程北谦说了一句待会见。
命运之手似乎又推了她一把。
夏知瑶第一次知道时间可以如此漫长,每分每秒煎熬磨人。
当时钟指向十二点,发出咔地一声,微信同时响起。
夏知瑶蓄了好久的力气才点开。
【程北谦:下楼。】
这两个词就是一场即将开始的审判,谁也逃不过。
夏知瑶出门时竟还记得做戏做全,提着行李箱。
这一刻,她惨烈地笑了。
夏知瑶,你真的变了。
刚出小区大门,司机第一时间看到她,绕过车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继而打开车门。
夏知瑶在车门口站着,没立刻进去。
程北谦西装笔挺地坐在车里,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噼里啪啦敲字,应该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的。
见她还没上车,他身体往前倾,目光探出车外。
“还不上车?”
徒然听到他声音,夏知瑶吓了一跳,在他注视下腿脚僵硬地上了车。
啪——
车门一关。
世界变得清净拥挤。
“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程北谦习惯性掰着她的脸打量,偏头吩咐司机:“把暖风关了。”
“好的,程先生。”
车已经驶离了风华里,进入那条去往西山别墅熟悉的路线。
夏知瑶接过程北谦递过来的纸巾,缓慢擦着额头冷汗。
似乎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程北谦伸手探向她手心,发现她手心也出了很多汗,但手心却很冰凉。
“是不是人不舒服?”
上车到现在夏知瑶都是绷着的,身体机能完全失控,听着他的声音,偏过头。
触上程北谦的眼睛,她骤然闪躲地垂下眼皮。
“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见她状态确实有点恍惚,像是没睡好,程北谦又太忙,暂时没放心上。
两人在车上平时也很少说话,所以没一会就各自坐在两侧。
车即将开过京水大道时,一直沉默的夏知瑶突然扒住前车椅背,看着路尽头,额头冷汗一滴滴往下淌。
“开去京水大道。”
她说这话的语气太过急促,在安静平稳的车里格外突兀。
突然改变路线,司机急忙降下车速,瞄向了后视镜。
察觉到程北谦探究的视线。
夏知瑶用指甲掐着手心,扯着干裂到嘶哑的嗓子,艰难说:“京水大道桥边有一家蛋糕店,我想去那里买点蛋糕,一会停车我下去买。”
程北谦对女人嘴零不感兴趣,再三看了她几眼,朝司机点了点头。
车缓缓转了个方向,朝京水大道开过去。
京水大道有一条很长的人工河,因特殊地形,桥头是一处小坡,那里有一排整齐的商铺,一家显眼的蛋糕店紧挨着河道。
那家蛋糕店越来越近,夏知瑶嗓子眼像是被无形的手勒住,呼吸不顺,眼前一阵眩晕。
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为了不挡住后面的车行驶,司机打了方向灯要开下坡,夏知瑶突然叫了一声。
“别开下去!”
这时车里骤然间萦绕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就连司机也察觉到了。
夏知瑶感觉自己此时一定糟糕透了,可她控制不住,她甚至全身开始发起抖来,脸上的汗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
程北谦不得不放下电脑,移到她身旁,碰到她身上时发现她一直在抖。
“发生什么事了?”
夏知瑶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忍着身体肌肉震颤。
“你想吃什么?让司机下去给你买。”
夏知瑶骤然攥住程北谦袖子,抬起头看他,“不用。”
两人视线紧紧搅着。
程北谦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明显。
夏知瑶在他锐利的审视下,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东窗事发。
“我。”
她应该按照程璐说的那样,让司机把车开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阻止了这一切。
人生的岔路口,只需要一个决定就会影响一生。
夏知瑶在这一刻后悔了。
她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已经说不出话,意志力强迫她必须打破僵局。
就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突然叮了声。
第六感告诉她,可能是程璐的信息。
骤然响起的铃声,瞬间引起程北谦的注意,他眯起锋利的眼眸,瞥向她的包。
夏知瑶终于下定决心,抓住程北谦的胳膊。
刚想让他把车开走,余光中瞥见一辆货车撞翻了隔离栏,飞速冲了过来。
路上的动静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司机眼疾手快打方向盘。
程北谦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窗外。
车撞上来的瞬间,一切都是快速又缓慢,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太快了。
夏知瑶视野里除了那辆风驰电掣撞上来的小货车,就是程北谦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身影。
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片坚硬又柔软的空间中。
下一刻天旋地转,耳边是接踵而来的撞击声,几乎要击破人耳膜。
这一瞬间其实很快,她感觉到剧痛的疼痛,有碎玻璃划破脸颊的疼,还有五脏六腑在颠婆中的震颤。
巨大轰鸣在四周响起。
一阵失重感袭来,身子好似浮在半空又重重落下。
身前的怀抱把她越箍越紧。
紧接着更强大的冲击力迎面袭来,伴随着汹涌而至的冰凉河水,冲进人鼻息耳道,水压呛得她胸腔极度难受。
她根本就睁不开眼睛,意识陷入漫长的模糊之中,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世界都静止了。
程北谦被胸腔的水呛得骤然惊醒,他人浮在狭窄的后舱,周遭全是往下沉没的碎片,反射出一丝光芒。
他在水里盯着那些光芒一点点消失。
有些遥远的记忆一并涌来,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现实。
冰冷的水熟门熟路钻进他皮肤里,他没有挣扎,眼底在黑暗中浮现罕见的情绪。
孤独、绝望。
直到身旁有东西不停贴过来,他才迷茫转头,瞧见一张闭着眼的女人脸。
他终于从那种封闭情绪中缓过来,忍着胸口剧痛,浮动水抓着夏知瑶胳膊往窗外逃生。
车窗在撞下人工河之前就已经全碎了,河水压力让车身越沉越快。
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才把夏知瑶拖出去,胳膊大腿全被尖锐碎片划伤。
河岸上挤满了人,救护车消防车警车还在来得路上。
路人捆着绳索准备先下河看看,浮动的河面突然荡起剧烈波纹,有两个人从河里探了出来。
程北谦眼里什么也看不清,揽着夏知瑶的腰拼命往河上游。
路人见状纷纷施以援手。
夏知瑶明显缺氧,脸色白如纸,程北谦想要爬过去给她做急救,人还没喘口气,一张嘴一口血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水下还有没有人!”
——“谁会人工呼吸赶紧给这个女的急救!”
“水下还有司机,快救。”
程北谦用最后力气说完话,抓住夏知瑶的手不放。
一阵眩晕袭来,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倒地昏迷。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