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的西境侯爵没再动作。他任凭宴会厅中的人们乱做一团。
只呼吸急促地站在那里。
紧握着匕首,起伏着胸膛。
冷冰冰地望着王庭骑士团的人将安德烈子爵送医。
但是哪怕急匆匆的离开也掩盖不住安德烈子爵那灰败失血的脸色。
西境侯爵的继承人,第一次是他的私生子可能只是偶然。
可特意找来的,即将继承爵位的第二位继承人同样是他的私生子……
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件事情让他彻底与觊觎西境侯爵继承权的事情分割不开。谁都知道了他的狼子野心。
选定侯爵继承人是无上庄严的事情。即便是一个小小子爵的继承人都需要王庭与教廷的严格批准。
更不必说在这守着这整个西境,权势滔天也不为过的侯爵大人了。
他却如此阴险狡诈地想要从中做些手脚,试图断掉格雷家族几百年的传承与滔天的财富。
这件事情,无论是对帝都,还是西境侯爵本身来说,都是非常卑劣的事情,
简单来说,安德烈子爵彻底完了。
…………
只是,这一连串的笑话,造成的影响,远不于此。
无论是教廷还是王庭,西境侯爵似乎都不再相信了。
他在第二天就客气地将王庭骑士团的人请出了西境。
并且向帝都狠狠地告了骑士团和安德烈子爵一状。
甚至以这段时间遭受的羞辱为把柄,要求皇室和教廷把自己格雷家继承人的选定权全权交给自己。
不再由任何人横加干涉。
这件事情,帝都自然很快就答应了。
本来各个家族的继承人都是自己自行选定的,呈报给皇室和教廷也只是走个流程。
只是因为西境侯爵家总起波澜,才招徕了他们介入。
但不管是教廷还是皇室,在此次派出教安官与王庭骑士团的这件事情上都理亏了。
哪怕再是胡闹,西境侯爵毕竟也是掌管一方的侯爵大人。
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们自然愿意息事宁人。
不过,即便拥有了可以自行选定继承人的权力。
这一次的西境侯爵倒是学会谨慎了。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活跃在各个本该出现的社交场合。
却唯独对自己继承人的事情缄口不提。
淡漠的态度好像继承权给谁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重要一样。
可他再是逃避,也躲不掉别人的闲言碎语。
于是,没过多久,关于他继承人的事情,在一些贵族之间就开始有了隐秘的传言。
有人说,西境侯爵迟迟不设立继承人是因为自己那唯一的儿子的母亲——玛丽莲夫人,是一个被教廷认定的“被放逐者”。
西境侯爵不仅和她的关系不好,还是一个崇尚自家的血脉洁净的人。
如果不到万一,他是不可能将爵位传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威廉.格雷的。
另一个说法是,西境侯爵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欺骗之后,终于还是接受了威廉.格雷是自己唯一血脉的事实。
却在威廉.格雷身上铩羽而归。
并不是侯爵大人不想把继承权给他。而是威廉.格雷早已对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
因此不愿意和他有一分一毫的干系。更不必说,当他的继承人了。
总之围绕着威廉,格雷的说法众说纷纭。
虽然大部分的贵族们想当然地倾向于第一个原因才是事实。毕竟如果有机会,谁会放弃得到这大笔的财产和如此尊崇地位的机会呢?
可温特却莫名地相信第二个才是原因。
威廉.格雷少爷压根就不在乎西境侯爵的一切。什么财产和地位?见鬼去吧。
只是,倒也没有人能够考证到底哪一种说话是正确的。
自从离开了苏利文庄园之后,这位被津津乐道的少爷像是失踪了一样,从不在社交场合出现。
…………
苏利文先生又开启了孤僻的宅居模式。
似乎送走了威廉.格雷之后,他就又成了那个声名远扬的,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让人高攀不起的贵族老爷。
除了几个例行的贵族好友之间推不掉的应酬之外。苏利文先生低调得几乎从不出门。
匆匆忙忙间,繁花似锦的夏天即将过去。西境的冬天似乎有些太过寒冷,不利于享乐。
因此在丰硕的秋季,西境的贵族们开始想办法频频开展一些社交活动。
就连苏利文先生推不掉的应酬都变多了。
桑蒂斯家族是扎根在西境的老牌贵族。
他们家族的人数众多,且早就分散了出去。这一大家子的人心思活络且交际广泛,除了继承下来的子爵头衔之外,也有其他不少人凭着自己挣到了非凡的地位。
不仅在西境,连在帝都都能听到对他们这个家族赞扬的声音。
他们家就是苏利文先生无法一直推拒应酬的一位。
偏偏这位桑蒂斯子爵拥有广袤的土地。每逢秋季的时候,总会邀请农户们与合作的商人们大肆地庆祝一番丰收。
苏利文先生不喜欢这些嘈杂且不甚优雅的场合。但桑蒂斯家族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因此在那个下午,他还是捏着鼻子去了。
还好,桑蒂斯子爵将贵族与平民的庆祝场地严格分开了来。
否则,温特想,按照苏利文先生那龟毛的性格。看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三教九流在那群魔乱舞,他会直接掉头就走。
温特倒是有闲暇在一个漂亮的农场里看着各类人群开怀畅饮,大肆欢呼的样子。
德特兰的阶级森严,皇权和神权的压迫下。劳动的平民们需要奉养的是一堆不事生产却骄奢淫逸的贵族们。
那些辛勤劳作的平民们整年都无法放松,也许只有在今天,在某位贵族心血来潮的慷慨邀请下,他们才能大肆吃喝,填饱自己终日忍饥挨饿的肚子。
或许是他望向别处的眼神太过钦羡热切,以致于服侍得有些心不在焉。
苏利文没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他皱着眉烦道:“你实在是太愚钝了。端个酒都端不好。”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在我打道回府之前,不要在我面前烦。”
温特:“……”
“是的,先生。”温特已然对苏利文先生这副态度免疫了。
他心如止水退了下去,头都不回地出了贵族聚会的场地,直奔农场外的场地。
“您对他也太过放纵了。”一旁静静望着他们主仆的一位贵族掀唇微笑道。“就这样放他离开去享乐?”
“看来苏利文先生比传闻中的要和善大方好相处很多?”
“我管教我的仆人,与阁下何干?”苏利文头都不歪一下,顺遂道。“少在这套近乎。”
插话的贵族:“……”传闻并没有错。
…………
能够在这里庆祝的农户与商贩们都很热情礼貌。
温特很快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为了保持清醒他没有喝酒,而是站在被堆得满满的餐桌前品尝美食。
直到他看到了穿着粗糙农夫服装,带着宽檐帽的威廉.格雷。
在贵族圈子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西境侯爵的少爷,竟然穿着朴素,出现在这里,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天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温特情不自禁地捂嘴低声叫了一声。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威廉.格雷看到是温特,立刻眼睛一亮。
只是下一刻,他便将人推到了堆叠着的高.耸面包桌后,颇有些激动问道。“温特你怎么会在这里?陪苏利文一起来的吗?桑蒂斯家的面子这么大?能够请动那个趾高气扬的白毛老爷?”
温特:“……”你出现在这里也很诡异好吗?
“这些不重要,格雷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威廉.格雷方才发亮的眼睛骤然暗淡了下去。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来思考。这才闪烁着眼睛,小声道。“我是来这里找工作的。”
“找工作?不是说侯爵大人愿意把继承权给你吗?”
“可我并不想要,温特。”威廉.格雷轻轻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露出了一副厌恶的神色,跟温特道。“我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十九年。”
“他们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没有把我当过人。”
“我为什么要回去那个让我厌恶的地方?仅仅是为了格雷那个老东西他需要个继承人?”威廉.格雷讽刺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就算是格雷家无人继承,那又关我什么事?”
“是的。格雷少爷。”似乎是因为威廉.格雷脸上的厌恶感太过明显。
温特下意识就有些心疼这个饱经磨难的少爷。回想起他第一次看到格雷少爷的那一幕。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只抬起脚尖,轻轻摸了摸威廉.格雷的头。
那尚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精致脸上浮现出威廉.格雷最喜欢的粲然笑意。
像是太阳照耀过的大海一样的浅蓝色眼眸里溢满了温柔。“格雷少爷,您有权力去选择让自己开心的生活。您不愿意回去也无可厚非。”
“但请不要因此而烦心困扰,因为没有必要。”
“那你会赞同我的决定吗?”威廉.格雷一顿。他没有想到温特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一直凝望着温特脸上笑意的眼睛骤然眨了眨。他蓦地低下了头,有些窘迫道:“你会愿意继续搭理一个不是贵族的泥腿子吗?”
“为什么不呢?威廉.格雷先生?”温特歪头诧异道:“我也只是一个男仆呀?算什么小饼干?”
“可您不也一直在与我为伍吗?”
“好,谢谢您,温特先生。”威廉.格雷望着温特,深深道:“我会永远铭记您这慷慨的好意的。”
…………
威廉.格雷跟他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看得出来他有些忙。
温特继续在这繁杂的场地里晃悠,珍惜这为数不多的自由时间。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略眼熟的身影。
下一刻,一个人的人生剧本猛地展现在他脑子里。
劲爆又震撼的内容让温特骤然一愣。
只一瞬间,他便苍白着脸,朝着方才那个男人消失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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