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秦晚忍不忍心的问题, 是其他人根本不会让她忍心。
这事一出，连汤洲都忍不住了，直接来找秦晚商量要如何应对。
“你是顺应民意去帝都申辩, 还是选择留下来？”
秦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汤洲是更倾向于她前往帝都的，他并不知道帝都此时的危险，也没有估算到江楚文对他的恶意竟然有这么深。
他还停留在朴素的虎毒不食子的观念里。
尽管江楚文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所谓的记者招待会已经透露了几分端倪，但他不惧上法庭要对簿公堂，似乎也能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他的无辜。
既如此，木灵师态度坚决的维护自己的名誉多么正常啊。
社会越对木灵师重视, 那么他们的立足之基就必须清清白白，无可辩驳。
所有人都会坚决的维护这一点。
秦晚沉默着没说话。
她不能将木系异能者的事情告诉汤洲, 陆老将这个秘密透露给他们也是冒了风险的。
所以就变成了要怎么阐述自己不去的理由。
忽然，陆泉走过来道：“晚晚，小吴说公玉景在江谷小区晕倒了, 你妈妈已经将人送去了医院，咱们现在要赶过去吗？”
“去。”
秦晚并不意外陆泉会给自己找理由, 她的态度陆泉是最清楚的, 可她没想到陆泉打断话题找出来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她有了几分担心。
“我也跟你们去。”汤洲眉头紧皱，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
虽然在调查组一开始到来的时候，因为他们气人的态度，在这个彪悍的时代, 难免会给人一种云山市领导班子迟早会因为忍无可忍而对他们动手的感觉。
但实际上，真没到那份上, 这又不是在地下基地时，因距离原因中央基地对各方基地的管束没那么强。
各大基地就像自立为王的土匪寨子。
时代变了, 如果调查组在云山市出事，上头肯定不会轻轻放过。
前往医院的路上, 无论是秦晚还是汤洲心里都冒出了种种不好的猜测。
这可真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秦外公的事还没解决，公玉景又出事，秦晚黑着脸心想：这回又是谁想往他们身上扣屎盆子？
真当她是个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捏一下吗？
等到了医院，迎接他们的却是喜气洋洋的医护人群。
秦晚和汤洲都懵了。
这怎么回事？
怎么，住院还住出喜事了？
详细一问才知道，公玉景的昏迷竟然是因为他觉醒了金属异能！
本来云山市是没有这方面医疗资源的。
而觉醒异能也肯定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云山市处理不了这个事。
但是他们最近新得了一套设备！
再加上公玉景的觉醒非常顺利，他在秦晚家昏迷的时候开始觉醒，秦慧君找人帮忙将他送去医院，路上他也在觉醒。
等人送到医院，前面有秦晚的例子，大家都对异能这事有了比较高的敏感度。
于是当发现公玉景的症状差不多可以对上时，他们就自然而然的有了猜测。
然后启用设备进行检测。
整个过程中他依旧在觉醒。
医护人员就一脸懵逼的看着设备跟坏了一样，数据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有时候上涨有时候下降，仿若在看心电图。
最后是小宋医生心疼而强硬的关掉了设备。
“就他现在身体内部各激素紊乱的情况，能检测出什么？别最后他顺利觉醒了，咱们好不容易得的一套设备倒是给他整坏了！”
那他得郁闷死。
要知道他的本职可是西医，而非现在学得正奋起的中医。
他比医院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套设备的价值。
然后医院的众人就被小宋医生给指挥得团团转，他对异能觉醒有一些理论上的知识——前不久还复习过，恶补过一波。
自己尝试性的调配了一款药剂。
这个药剂曾经在秦晚身上用过，还不错。
尽管没有让她的高温降下来，却能温补她的身体，进行一种润物细无声般的改变。
此时他先小试了一波。
发现哪怕没有太大用处，但至少无害，然后他就大胆的用上了。
通过不断检测公玉景的身体情况，他诧异的发现，对方的觉醒似乎有点太顺利了。
他体内的能量竟然很充足。
以至于当公玉景终于结束觉醒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什么虚弱期，整个人神采奕奕，让小宋医生想到了一些特别久远的记录。
据说在末世刚开始时，那些人觉醒异能时会被整得很凄惨，什么高温啊，身体无力啊，然后还要面临着外界的猜疑和防备——怕他们会成为丧尸。
可是一旦觉醒完成，这些表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就像是焕发了新生一样。
不像现在，觉醒时都不是简单的虽高烧但还保有理智，是直接昏迷了，而等觉醒后更要休息好一段时间。
私心里小宋医生觉得前者更正常。
既然觉醒完成说明体内的激素已经恢复了正常，内分泌不再紊乱了。
至于为什么神采奕奕也很合理。
他的身体里可是比别人更多了一重力量。
秦晚和汤洲等人过来时连个焦虑的尾巴都没蹭上，直接就迎来了喜气洋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公玉景正把玩着一个医护人员给他的金属块，他一下子把金属块捏成圆形，一下子把金属块捏成方形，脸上带着一种孩童玩玩具的天真和新奇。
闻言用力点头：“我现在，非常好。”
既秦晚和汤洲之后，调查组的人也陆陆续续得到了消息，纷纷往医院这边赶来。
秦晚才和公玉景说了两句话就被挤开了。
他们争先恐后的问为什么会觉醒？
觉醒前有什么征兆吗？
是不是他们公玉家的家庭医生有了什么特殊研究，比如异能觉醒也可以像木灵师觉醒一样，每一等级的药剂都有了三次机会？
没错，现在的异能觉醒药剂只有初级一次，中级一次，高级一次，共三次机会，三次失败就没办法再尝试了。
很显然，关于木灵师觉醒药剂的研究会有那么大的进步，这里面陆老推了一手。
但异能觉醒药剂他就没插手了。
主要是这个可比前者困难多了，而且数据更加私密，样本更加稀少，各家都对自家的异能者看得特别的紧。
他们吃的喝的使用的药都会有专门的家庭医生来负责研究调配。
所谓觉醒药剂也是拿了官方的通用版回去改一改，改成更贴合自家异能者属性、体质的，给后代们用。
“闭嘴，你们现在吵成这样，我怎么回答？一个个来！”公玉景一声大喝。
他后悔了，他不该说自己没感觉到虚弱。
如果说了，他现在就可以此为借口拒绝访客。
真是失策啊。
公玉景这般不客气，好几个木灵师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悦。
来时公玉景只是个小辈，连行李都是有定数的，不能多装，由于是编外人员，还要配合着木灵师的工作，被他们指挥得团团转。
可现在，一转眼人家成为了异能者。
这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哪里还有之前的谦卑？
这就让他们不高兴的想：即便是成为了异能者又如何？可不是所有的异能者都高高在上！
很多异能者论身份地位也是不如木灵师的。
然而，他们这般想着的同时却全然忽略了：也不是所有的木灵师都高高在上！
归根结底是能力的问题。
不过尽管觉得公玉景态度不友善，却没有一个人气得离开病房。
他们为什么从处处方便的帝都来云山市这个乡下地方出差？
不就是为了检查异变的原因吗？
之前的秦晚是独独一例，但现在，公玉景在这个地方异能觉醒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本质上是云山市非常神奇啊！
无论是秦晚还是公玉景都沾了这里的光。
那么他们是不是也能沾一沾？
哦，他们已经是木灵师了，不能再觉醒除木系以外的其他异能，但他们也可以像秦晚一样提升提升自己的初始本命种等级呀！
即便只提升了一级，但他们也一点都不嫌弃的！
秦晚实在插不进去，只好无奈的准备离开病房，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再来看望他。
这时忽然听到公玉景特别响亮、特别自豪的声音：“我感觉我觉醒的原因？那当然是因为秦灵师啊！”
众人登时一默。
“秦灵师家里的东西都特别好吃，也对调理身体特别有用，我发现这一点就经常过去蹭饭，蹭着蹭着，异能就觉醒了。”
“当然，云山市这个地方也特别好，我刚一下火车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所以，我总结了一下，应该是三个方面。第一：虽然我吃下去的觉醒药剂没有让我异能觉醒，但它们默默潜伏在我体内，是一种厚积薄发。”
“第二就是云山市的环境，第三秦灵师家里东西的刺激，它们成为了我打开基因锁的药引！”
秦晚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她大概猜到了公玉景这么说的原因，这是在给她身上增添筹码呢！
一个云山市环境好的理由让众人挪开了集中在她身上的注目光，看到了自己也跟着觉醒的希望。
——秦晚不是特例，她只是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因各种因素成为了这第一例。
但她能拿出来的东西也特别好，就成了拴在众人脖子上的绳套。
——你现在可劲的跟着江楚文蹦达，一个劲的逼她，她丹田内的产出你怕是出再高的价，也不会卖给你！
谁会傻得资敌呀。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
就算你觉得你已经成为了木灵师，不在乎这个，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后代，你的家族？
哦？
我可以等，等到研究出原因了，能量产了，自然能高价买到？
但没人会这么傻，很多事赢的就是一个先机。
秦晚想明白后，在心中感慨：果然帝都出人才，即便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公玉景，心眼子也很多。
可就像很多人失望的是绿茶茶的不是我，此时的秦晚站在被维护的友方角度就觉得很愉快。
愉快之余，她在如何应对这一劫上也有了想法。
*
秦晚当然不会跟江楚文似的跑去中心广场搞什么记者招待会，作为地头蛇，他们有更方便、更直接的办法。
在汤洲的紧急安排下，她参加了一个访谈广播节目。
就最近的事做出回应。
首先，中心思想很明确，她一开始就起了个调子，江刘小麦这款设计有问题，她是肯定要和江楚文打官司的。
当关注这件事的人听到这个开头，都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回应就得大大方方的，别含糊其词，别推卸责任。
然后秦晚来了一个大反转，她不会去帝都，负责打官司的原告不会是她，而是侯灵师。
听着的人立即皱紧了眉头。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始终认为，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资格。”
这句冷静而又强有力的话语从广播中传出时，一下子就压下了纷纷杂杂的议论。
众人先是一静，接着哗然。
“她怎么可能没有资格？”
“她可是创造了桑榆水葫芦的人！”
“她还是秦灵师的外孙女，唯一的后辈，如果连她都没有资格的话，谁有资格？”
至于秦枫，直接被众人给忽略了。
不过这也是秦晚等人喜闻乐见的，她还小，没必要卷进这风波里。
广播中的声音还在继续：
“如果有了解我外公的老人在，就会发现我外公并非是特别注重血缘的人，我娘作为我外公唯一的女儿，却依着自己的性子活得很自由很自在，并不像一些木灵师家族，后辈从小就跟着长辈学习基础元素和木灵因子，只等他们顺利觉醒只能开始构造植物了。”
“这也是为什么有渊源的木灵师会过得比从底层上来的要更如鱼得水，他们从小就经受熏陶，熟记各种基础元素，需要用的时候信手拈来。”
“而我外公是一个宽容大度、有着长远目光的人，他不吝啬从底层里挖掘有天赋的年轻人，对他们倾囊相授，他的视线从不局限于自己的血脉，他总能看到更开阔的世界。”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
这两天江楚文和广灵师的疯狂宣传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至少在这点上，秦晚还挺感激他们。
外公倒在了黎明之前，但大家并没有忘记他。
相比之下，广灵师和江楚文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们本以为秦晚这边会偷偷使用抹黑的手段，又或者各种狡辩，说着秦晚不去帝都的理由。
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后手等着秦晚。
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往秦外公白月光的形象上抹黑，还让他变得更闪亮了。
如果说他们在造神，那么秦晚等人就是直接搭着这梯子把他按在了神座上。
半秒都没有犹豫。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是期待已久。
“难道秦晚要背负着骂名，准备将来于她擅长的地方再洗白？”广灵师猜测到。
秦晚擅长的地方当然是原创木灵植物。
如果她再弄出一款不逊色于水葫芦的s级木灵植物，相信原先对她有意见的人，又会立刻改变想法，给她找各种借口。
比如说她到底年轻，会害怕，会更愿意躲在云山市的羽翼之下，是可以理解的。
比如说她那渣爹听起来太强大太可恶了，秦晚那时就算去帝都也干不过他们，倒不如安静蛰伏，积累力量，这不，等她成长起来不就帮她外公翻案了吗？
如此，舆论、名声顷刻间就能翻转。
一时的污秽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得不说，如果秦晚真这样打算的话，广灵师暂时还真奈何不了秦晚，除非他是打算动用那个最危险的办法：将秦晚劫走。
但这会儿又和在地下时不一样。
有废墟阻隔，唯一畅通无阻的就是火车的铁轨道，他们只能带着人，开个几十里的路翻越废墟，然后在另外的站台上火车。
可现在的火车把控的多严啊，这又会涉及到他们要如何瞒天过海，躲过一众视线？
不到最后关头，广灵师是真不想用这个办法。
他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哪还有之前弥勒佛般开口常笑的模样？
广播还在继续：
“……而我只是外公的后代，不是外公的继承人，甚至我的母亲秦慧君女士在这一点上也不够名正言顺。”
“在这里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个人，侯灵师侯伯刚……”
“……我外公手把手的教他，在生命的最后也是侯灵师陪伴着他……那款设计图我外公因为大限将至只完成了一个半成品，他将此作为对他徒弟出师的考验……”
“距离末世都已经五百年了，我希望大家的思想可以开放一点，不要那么狭隘的将血脉定为血缘的唯一延续。”
“我始终认可，只有徒弟才是他思想和精神的继承人……思想和精神比身体更能达成永恒……”
“在末世前有一个说法，一个人会死亡三次。”
“第一次死亡是物理性死亡，从医学的角度来判定……第二次是社会性死亡……只有第三次才是真正永久性的死亡，我相信，我外公有传承了他精神和思想的继承人，又有大家、有历史会记住他，他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所以我才说我没有资格，外公故去的时候我才十一岁，我经受外公的教导远不如侯灵师全面、系统，对此我很遗憾，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但同时我又很感动，因为我外公已经有了一个很厉害的继承人，他在外公故去之后并没有间断对我们的照顾，还在我成为木灵师的今天，愿意把他和外公的心血也教给我……”
“砰！”的一声，广灵师愤怒的将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
他知道这个计划失败了。
秦晚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忍。
她不会去帝都了。
甚至她的形象也没有多少受损。
侯伯刚会去，牺牲江楚文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为他们要做的事铺了路。
然而区区一个侯伯刚又算什么东西？
别说他是高级木灵师，帝都的、全华国各地的高级木灵师难道还少吗？
如果他跨过那道门，成为木灵宗师了，境外势力才会特别的去关注他。
“明明是一个年轻人，一点冲劲都没有，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跟乌龟一样缩进壳里！！”
广宁师见过的、对付过的年轻人太多了，数都数不清，可从来没有哪个年轻人能给他这样深刻的挫败感。
他面对的不是什么嫩生生的柔弱羔羊，而是经验老道的猎手！
广灵师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却已经晚了。
他的眼中闪过阴晴不定的神色，最终定格在狠辣与果断上面。
＊
火车站。
历时快一个半月的调查终于结束，众多木灵师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会很迫不及待。
可当回头望时，却发觉藏在深处的是不舍。
云山市这个地方给了他们太多惊喜。
好想再留下继续调查，尽管云山市的土质看着像是经历过那一波爆发后就停滞了。
但根据众多木灵师敏锐的感知，他们依旧可以发现那深埋在地底下，正一点点酝酿的力量。
那是属于生命的元力。
可惜受限于火车的载重，他们没办法带来大型的勘探设备，不能检测到更深的地底。
总觉得那里会有更多的惊喜。
秦晚正在和侯灵师、秦慧君告别，没错，此次要去的可不光是侯灵师一人，秦慧君主动请缨。
当秦晚向他们说出自己的计划时，侯灵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只不过我原本以为，会是你为主导，但是只要能拿回师父的东西，能看到那个小偷的下场，就算只是在旁边看着我亦心满意足。”
“我没想到你会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秦晚眉头依旧皱着没有放松，她想说即便侯灵师所拉的仇恨不如她的大，但只要和她扯上关系，没准那些境外势力会想要拿侯灵师来威胁她呢。
然而侯灵师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不等秦晚开口就果断道：
“我知道你会说危险，但这个风险我愿意冒。”
他指着自己头上的白发，自己布满皱纹的脸：“这五年我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我心中充满了煎熬，想着是你，我才不愿意去争，我也争不过你……但如果能亲手做成这件事，我的念头才会立刻通达，我会很快彻底走出过去的阴影。”
他苦笑一声。
末世催人老。
他都觉得自己再这样熬下去，要把心血都熬干了。
他想早日解决此事，早日放下重担，好好调理身体，他还想好好活着呢。
更令秦晚意外的是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商量，极少发表议论的秦慧君却在这时果断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看向秦晚：“我是你外公唯一的女儿，你外公生前把我保护的那么好，撑起了我的天，现在也该我这个不孝女为他做一些事了。”
她声音艰涩：“如果、如果我们没能活着回来，你就给我们报仇！”
她在儿女之事上是典型的付出型人格。
但这一回她不会说你要好好的，她给秦晚立下了一个报仇的目标，在仇恨的强力驱动下，她相信她会快速成长起来。
她不会轻易被摧折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只要能活下来，一切都有可能，至于心理问题她暂时顾不上了，不过她看了一眼默默站在秦晚身后的陆泉——
她相信她会走出来的。
“晚晚，我也不跟你说放不放心之类的话了。”公玉景一拍自己的胸膛，“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接下来我绝对寸步不离秦姨和侯叔，谁想对他们做什么，就得先对上我。”
公玉景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他觉得秦晚是他的贵人，而这个云山市则是他的福地。
等下一次过来，他不仅会带着秦慧君和侯伯刚完璧归赵，他还会把他爷爷给带上。
一起来云山市疗养。
至于那对不靠谱的爸妈就暂时顾不上了，他们留在帝都管理公玉家的生意吧。
等待火车到来的期间，秦晚去上了个厕所，她摘下口罩，拨了拨及肩的短发——这段时间太忙，没来得及去修剪，长得挺快的，她拧开盆栽的水葫芦，捧了一捧清水，快速的给自己洗了个脸。
她洗脸的时候，有一个女生走了进来，好奇的看了看她。
“……有点眼熟啊。”
似乎是认出她的身份了。
但女生很有素质，没有上前打扰。
秦晚洗完脸后，用手巾擦了擦，又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样披散着着实不太方便，她打算等会买一个头绳扎起来。
最近温度降得很快，头发可以留长了。
秦晚将口罩戴上的时候，那女生伴着出水的声音出来了，犹豫两秒，大概实在没忍住：“你是秦灵师对不对，我是你的粉丝，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秦晚挺意外。
“可是我没有纸笔。”
“我有。”她抽出钢笔，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见到秦晚好奇的目光，她解释道，“平时喜欢记一些东西，就随身带着了。”
秦晚收回目光，笑了笑，给她签了名。
女生在旁边连连夸赞她字写得好。
接下来两人一起走出厕所，秦晚看了看不远的超市，走进去，她的身边依旧形影不离的跟着陆泉。
超市的人非常多，几个恍惚间，秦晚的身影就被挡住了，跟在她身后的女生眼中闪过一抹焦急，快走几步。
但迅速的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恢复正常的步伐，走进超市挑选起来。
一边挑一边逡巡着。
终于她看到了秦晚穿着黄色薄款卫衣的背影，正在结账。
这款卫衣的设计挺独特的，在后肩上有一个大大的卡通人物，大概也是如此，在云山市卖的不错，这超市里就有好几个穿同款卫衣的，白的，红的，黄的，蓝的，因为卡通人物的明显区别，倒不会有特别强烈的撞衫感。
这会儿排在秦晚前头的就有两个穿着黄色卫衣的人，一男一女。
女生也跟着去结账，排在最后。
她目光快速扫过男生，注意了一下女生，大概是最近天气转凉转的太快，容易感冒，她也戴上了口罩。
皱着眉观察了一会儿身形还有后肩上的图案，眉头松开，她走出超市，看到秦晚拿着零食，去了站台那边。
快要检票了，广播正在喊，陆泉拽着她，两人快跑几步总算赶上，将零食递给了秦慧君。
女生正要收回眼神，余光看到一抹黄色一闪，手里提着零食袋子进了站。
短短的寸头，是刚才排队的男生。
他同样戴着口罩。
他的背影和秦晚挺像，但因为男女差异，要偏高一些，偏宽一些，可也不会差太多……是那种能靠手段伪装的。
女生本能觉得此事很关键，将之记了下来。
第52章
陆泉将车停在了路边, 秦晚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单面防窥的车窗玻璃看着远处，火车正呼啸而去。
即便是秦慧君和侯灵师一切顺利, 等他们回云山市，大概也就是勉强赶上过年。
如果不顺利……
这个年就要过得比较寂寥了。
在心中过了一遍这两天的安排，秦晚得出了和上官静一样的结论：陆正刚挺可怕的。
她当然知道，广灵师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发现从明面上无法逼自己前往帝都后，肯定要在暗地里动手脚。
所以她做了一个准备。
她想让汤洲从女兵中筛选出一个和自己身形相似的，让其暂时充当自己的替身进站, 做出她面上云淡风轻，根本不在意, 实则私底下冲动自负的觉得能瞒天过海偷偷前往帝都的伪装，毕竟——
他们和江楚文的那一场官司那么关键，她怎么可能不亲自到场？
然后她就发现汤洲其实早就有这样的计划了。
一直没往她身边安排女警务员, 是没有可以媲美小吴和小郑的女兵吗？
不是，是一种障眼法, 一种惯性的思路。
如果贴身跟着她的是女性的警务员, 对方可以在多日的相处后，把秦晚的言行举止学个九成像，在关键时刻就能自然而然的作为她的替身。
先不说两人的重要性，就一点：秦晚的反应和警觉可没有这些水与火里历练出来的女兵强, 在同样危险的处境下，后者的生存几率更大。
虽然秦晚的警觉性其实不低的, 虽然这半年来她生活在和平的环境里有些懈怠了。
但这些汤洲等人是不知道的，秦晚也没那个地方给他们展示。
这些挑出来和秦晚身形相似的人, 平时距离秦晚并不远，很可能就是木灵师大楼的某位后勤人员, 很可能是她偶尔会去的食堂，也很可能是江谷小区的某位居民……但她们被注意到的概率可比小吴小郑等人低多了。
秦晚提出要让人迷惑广灵师等人，让广灵师以为她已经上了火车，那么对方有很大概率就会放弃在云山市把她劫走的计划。
等到了帝都再把伪装一脱，就算他们知道这是假的，也已经晚了。
这个决定做出后，秦晚觉得自己的心狠辣了许多，她讨厌作为别人的替身，可此时她竟然要让一个无辜的人去当她的替身，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尽管是在火车上不好动手，尽管那些人以为替身是她不需要动手，毕竟他们的目的就是逼她去帝都……可这都只是理想状况，不然也不会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了。
如果——
境外势力也跟着动了呢，他们觉得在火车上掳人比去防守严密的帝都更安全呢？
如果——
他们发现替身不是她恼羞成怒要撕票呢？
……
这些不确定的事，一旦发生就是致命的危机。
在末世时她不是没杀过人，但对无辜之人动手还是有点突破了她的底线。
可当云山市这边准备好，秦晚找上周英，让他帮忙里应外合的时候，周英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秦晚以为他要对自己“刮目相看”了。
周英说的却是：“你和陆老真的好像，竟然想到了一起去。”
秦晚愣住了。
周英告诉她，陆老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一个替身，身高与她一致，身形可以改变，更妙的是，模样与她有三分相似，再借助化妆手段就可以达到七八分。
口罩一戴，便是熟悉的人都很难分出真假。
能找到与她这般相似的人，就已经是百里挑一，再化妆精通、身手也不差，还能在这一个多月观察模仿她……秦晚简直震惊了。
帝都的精英竟然这么多吗？
还有——陆老是从她的桑榆水葫芦传到帝都就打了这个主意？然后等她的资料，比如容貌、体型等信息一到就立刻开始找人？
更让秦晚意外的是，当周英把人带过来的时候，跟着一起过来的居然是孔芷莹。
南八区的孔芷莹。
好似被广灵师压得抬不起头、纯粹当个漂亮花瓶的孔芷莹！
不是北八区的乔传光。
秦晚彻底愣住了。
是孔芷莹本就是陆老安插在南八区的人，还是南北八区看着分裂严重，却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来了一出合作？
敌和友的界限如此模糊。
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所看到的、所知道的信息，即便是真的，但在推算时会不会得到和真相迥异的结果？
她就像身处一个浑浊的鱼塘里，沾沾自喜的以为猎到了足够的鱼粮，想着她的家人终于可以吃饱饭了，却不知在鱼塘上空，有人随意的泼来一桶水，就能够彻底毁掉她辛苦经营的一切。
她从未自由过。
她的命运随意任人主宰。
……
秦晚坐在副驾驶上，想着火车上的秦慧君和侯灵师，心里面像是有一团旺盛的火在热烈的、不甘的、愤怒的燃烧着。
她怎么能觉得来到了和平社会就可以安于现状呢？
这样残酷的现实，被无数人自嘲为毒打过自己千百遍的现实，她一个什么庇护都没有的底层，凭什么就能奢侈的觉得她可以一直专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身处底层，所看到的就是一重又一重接踵而来的麻烦啊。
秦晚眼睛里明亮的光芒在一点点的收敛，像是有一团火因为过于热烈燃尽了，可如果拨开埋在表面上的黑灰，却会发现底下依旧在燃烧着，能轻易的点燃新柴。
帝都，她会去的。
但她不会只是作为一个前途无量的新人。
就像草木蛰伏一个冬季是为了来年骄傲而绚烂的生长，这一次她选择退让，于无声中安静的积蓄着力量。
等下一次她主动踏入帝都时，她绝不会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放在天平上随意取舍的柔弱羔羊，她会成为那个——
执棋的人。
谁也别想摆布她，轻易决定她的未来，广灵师不能！卓越不能！上官静不能！
陆正刚，他也不能！
秦晚轻笑了一声，一直维持在两人关系怎么行？
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
“陆泉，我们走吧。”她的声音有点喑哑。
车子启动，没有回木灵师大楼，也没有回江谷小区，而是前往农场。
农场已经做好布置了。
秦枫也在。
秦晚给他请了假。
这个时候她实在不放心他留在外面读书。
农场这边已经修好了房子，她和秦枫住最里面，陆泉住外面的套间。
即将关上门时，秦晚脸色犹豫了一瞬，似乎想张口说什么。
陆泉敏锐的察觉到，不由得看向她。
秦晚要问的话就这么卡住了。
陆泉等了许久没见她开口，便主动的问：“晚晚，你是有什么事吗？”
秦晚最终摇了摇头。
陆泉皱眉。
就见秦晚轻松的笑了笑：“有一件事我还不太确定，等确定了再问你。”
大门关上。
陆泉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他莫名有种感觉，刚才秦晚想问他的事很关键。
但秦晚不说，他当然也不会强迫。
听着脚步声远去，秦晚叹了口气。
她刚才想问陆泉：如果我和你爷爷站在了对立面，你跟谁？
可她最终没有问出来。
时间太短了。
陆泉不管是听她的话还是为了救她冒险去太空，其实都是在遵守对他爷爷的承诺。
保护秦晚，是他的使命。
说有多深的感情那是扯淡，可如果没有积累足够深的感情的话，贸然这么问是会打草惊蛇的。
即便她很相信陆泉的人品。
——应该不是会告密的人。
但从调查组这件事上，她学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不能完全以人品来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交付信任。
立场不同的话，人品再好也白搭，利用起来不会有丝毫犹豫。
秦晚笑了笑，眼神平静，眼底却有一抹锐利。
一直以来，她看似在很积极的生活，改变秦家的穷困潦倒，可其实她并没有完全融入进来，她怀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宽容在看待这个世界。
对人对事都是标签化的、片面化的认知。
但从今天起，她不会了。
＊
云山市的某个小区，女生一脸沮丧的告诉好奇的邻居，自己今天也没能找到工作，那邻居就安慰她，火车站的工作特别紧俏，通常只安排给内部人员，她这种从外地过来打工的，希望不大，让她放宽心态，别要求那么高……
她连连点头，很听劝的样子，表示明天就去市里问一下铺子或者农场要不要人，就回到了自己家。
一切都那么自然。
唯独不该出现在他家里的某个人。
身形魁梧高大，脸上在没了那些肉乎乎看起来很好摸的肉后，那股子亲和的感觉没了，但也不凶。
眉毛耷拉着、带着愁绪，和云山市许多上有老下有小努力赚钱养家的中年男人很像。
可如果仔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他的五官其实跟广灵师一模一样。
在广灵师不再隐藏，帮着江楚文把架子搭上来后，他就进入了秦晚等人的视线。
汤洲更是让人盯着他，一直看着他进了站。
可谁能想到他根本没有上火车！
说起来挺无奈的，火车站台和轨道建立得离废墟很近，废墟不好布控，只能让火车站这边的工作人员多盯着。
可惜还是让广灵师找到机会，冒险进入废墟，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云山市。
火车最后开动的时候，特别被叮嘱过的乘务员还借着检票之机看了一眼，广灵师好生生的坐在位子上。
他依旧是那一身胖乎乎的肉，笑得特别和蔼的跟周围的木灵师聊天。
没人知道他其实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更没人知道，兄弟两个一个擅长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个却很擅长做各种脏活。
他们一个胖一个瘦，即便同时出现，也很难辨认出两人的相似。
更绝的是他们能够在短短一夜之间做到胖瘦互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伪装方式了。
此时的女生脸上已经没有了属于年轻人的天真与朝气，严肃无比的向广灵师汇报。
那透露出来的不符合年龄的老练，显示她是经历过特殊训练的。
几个月前她就过来了。
正如陆正刚很早就开始做准备，卓越也不会落后，不过他当时想的是秦晚是个好苗子，提前埋一手。
即便秦晚选择前往帝都，这颗棋子也不用拔出来。
可谁能想到云山市这样的小地方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这就显得这颗有些劣质的棋子不太适合。
不过仓促之间，广灵师也找不出别的可用之人，就暂时凑合吧。
他仔仔细细的询问着所有的经过。
果然，秦晚与汤洲联手精心设计的局被注意到了。
第53章
火车离开的次日, 陆泉走进来，告诉秦晚一个消息：“汤市长传话说，调查组那边少了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云山市的土质依旧在变化, 调查组不想错过任何一段数据，就没有全部离开，留下了几个人，连同设备一起，继续观测。
这段时间云山市负责打下手的木灵师早把仪器碰熟了，会配合他们, 也不用担心人手紧缺。
秦晚并不知道广灵师根本就没有离开，还以为这个失踪的人是他特地安排的。
“知道了, 这段时间加强戒备。”
她没有抬头，依旧用笔在纸上勾画。
她快要把本命种上的木灵因子全部观想出来了，可惜就算她能用本命种尝试构建, 依旧不解其意。
就像是只知其形而不知其神。
所以秦晚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在竹米的设计图里融入这个木灵因子, 然后去神秘空间里模拟一下看看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是骡子还是马拉出来溜溜。
又过了一天, 陆泉告诉她在农场周围发现了陌生人的踪迹，秦晚也不算太意外。
仅凭之前的布置想要让暗中的老鼠完全相信还不够，他们肯定会做最后一次试探。
能不能瞒过去就看这几天了。
事故发生前秦晚有好几个猜测，最终广灵师选择的是她预估中最狠的那一个, 他们利用买通的人往农场里放了一把火。
虽然最近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但过往那个漫长夏季的高温所带来的影响并没有完全退去, 尤其是广灵师还做了一些手脚。
大火烧得很快，却又很难扑灭。
守在农场的小吴和小郑带着人阻挡敌人, 陆泉护着人穿过熊熊燃烧的大火，被他护着的女生披散着及肩的短发, 衣衫单薄，凌乱狼狈，像是已经入睡却被迫从床上拽起来的。
她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脸被挡住了。
远处广灵师用特殊镜头观察着这个女生。
和他记忆中的秦晚很像。
之前秦晚向他讨教问题时，他就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秦晚的一举一动，即便两人相处时间不长，可他依旧看出了几分猫腻。
心中的猜测渐渐明朗，广灵师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对着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尽可能把人带走，带不走的话，看清她的脸就撤。”
他还是想把秦晚掳走的，不管这个秦晚是真是假。
不过在感受过云山市对秦晚的重视后，他便知道这个计划很难成功，那么他至少要知道，秦晚到底是已经去了帝都，还是仍然留在这里。
前者与后者的区别则决定了他即将诉诸的武力值。
如果秦晚真的去了帝都，说明他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他就没必要留在这里跟云山市死磕。
毕竟这云山市呆的一个多月，也只够他收买一些人，召回一些人，其中收买的人只能丢出去当炮灰，最精锐的人手很少，他也没必要拿他们和自己为这场任务陪葬。
他也得尽快去帝都，将此事告知卓教授，让他有所准备。
可如果秦晚依旧留在云山市……广灵师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他要完成卓教授交代的任务，但他也不想陪葬，最多就是牺牲那些精英……如此一来，在云山市闹的动静就更大了，绝不能是调查组的广河所为，只能伪装成绑匪、窃贼、境外势力。
广灵师一个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人也破天荒地期待起来，不要是最坏的结果。
眼看着他和卓教授培养的精锐对上了陆泉，广灵师眼中闪过一抹痛心。
陆泉有多强他是知道的。
即便对方还要保护人质。
牺牲两个人后，终于一人寻到机会，将躲在陆泉身后的女生抓了出来，女生惊慌失措中被扯掉了挡住脸的毛巾，露出一张刻意化妆过后与秦晚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但不是她——
这些人都已经牢牢记住秦晚的面容，绝不会在此时出错。
但歹徒依旧抓着女生，以她为挡箭牌，使得陆泉等人投鼠忌器，不得不让此人的同伴离开。
而就在他微微松一口气的刹那，陆泉悍然出手，一击致命，也将陌生女生给抢了下来。
不过因为歹徒手上拿着的刀，女生的手臂被划出一条口子，但她似乎也发现自己暴露了，索性不再伪装成秦晚，竟然顶着伤势也对着歹徒出手。
最后，广灵师只带着仅剩的一个下属逃走。
陆泉没有带人去追，他伪装后，低调的开车去了火车站，等了一段时间，广播声响起，进站。
火车开走了。
这一切都顺利的被一双年轻漂亮的眼睛捕捉到，女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谨慎地继续卖茶叶蛋和包子。
是的，在邻居的劝说下，她放弃了在火车站找工作，但她又确实需要盯着火车站这边，所以女生选择了兜售吃食。
现在能坐火车的，或许称不上非富即贵，但一定是有钱也舍得吃的，她特地用了好材料——这会儿云山市的鸡蛋已经不限量了，猪肉限量，但以个体商户的身份能多买一些。
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只能针对性的卖，除了七天一轮的火车出站、进站，其他时候，她要么去希望小学，要么去几个大工厂大单位。
如此，顺利达成盯梢、整合信息成就，还不会被官方注意到。
直到火车开走，车站内已经没什么人了，她才面露失望的带着剩下的东西离开。
夜深人静之际，女生小心地做好伪装离开家，前往和广灵师约定的地方。
将陆泉已经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他。
在她到来之前，广灵师仅有的下属向他汇报了一件事——白天他们两个是分开跑的，一是这样更安全，二是广灵师要自己吸引官方的注意，让这个人去调查秦晚依旧待在云山市的最后一个可能性。
是，他们放了一把特殊的大火，轻易无法扑灭，而根据这段时间的盯梢，没有人离开过农场，只有人源源不断的进入。
按理说已经被大火淹没的农场中不可能再有幸存者。
但谨慎狡猾的广灵师可不会忽略秦晚躲在地下的可能性。
于是他最后还杀了个回马枪，让这个拥有非常珍贵的感知系异能的下属，去探查整个农场，包括地下部分，堪称是掘地三尺。
很幸运，确实没人，秦晚没有躲在那儿。
“看来是七天一到，他迫不及待要回帝都保护他的任务对象了。”听完女生的汇报，广灵师略带嘲讽地评价着陆泉着急忙慌赶火车的行为。
陆泉确实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但他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任务，平时不会去牵涉与任务无关的事——这会影响他的专注度，如果在他分身去做其他事时，他的保护对象却出了事，以陆泉的责任心根本无法接受。
广灵师非常肯定他这回留下是应秦晚的要求。
“陆泉为她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果然，再厉害的异能者也终究只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就是过不了美人关，尤其这个美人，还是一个最瞩目最特殊的天才木灵师。”
彻底堵上最后一桩漏洞，广灵师交代女生继续潜伏，就带着感知系异能者连夜离开。
七天时间已过，调查组所乘坐的那趟火车怕是已经到达帝都了，他得尽快赶回去，让卓教授做好准备。
依旧没法走大路，他们翻越废墟。
靠着感知性异能，还算敏锐的辨认出了方向，他们打算前往邻省，乘坐最快的火车上京。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正在运作的摄像头，正无声的看着他们分开、远去。
感知系异能强大，但又没那么强大，对活物的感知才是最强的，其他充满科技精髓的金属部件在同样金属特质旺盛的这片废墟中，就自然而然的被忽略掉了。
通过摄像头看着他们离开，一人很是不甘：
“他都把秦灵师的农场给烧了，犯下这么大的罪，居然就这么让他们逃走？”
“想开点，桑榆农场的西瓜都收割完了，就剩一些西瓜藤，西瓜树，也不能再结第二批果子。秦灵师本来就是打算把它们砍掉作为肥料，现在一把火烧个干净，还省了后续的麻烦。”
“是啊，让他们活着前往帝都才好继续后面的计划。”
云山市只是个前置战场，真正的大戏在帝都才开场呢。
＊
陆泉确实进站了，但他只是虚晃一招，根本没上火车。
广灵师玩过同样的手段，也在一瞬间猜测过陆泉会不会像他们一样翻越废墟，又回到云山市，但没有时间给他验证了。
因为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惹怒了官方，跟疯狗一样撵着他们，他们必须得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再加上感知系异能去探查农场的时候，没发现陆泉的踪影。
——如果他虚晃一招的话，怎么可能不赶紧回到农场，去确认秦晚的安全？要知道那会儿农场的火都没有被扑灭，熊熊燃烧着。
即便能藏在地下也很危险吧。
于是，纵然心中还存有一丝疑虑，但这确实是目前最可能的推断了。
广宁师不知道，陆泉此时极为后悔答应秦晚的计划，他简直疯了一般往回赶。
他和官方都低估了广灵师能闹出来的动静。
他们没想到广灵师也不过待了一个多月，行踪都记录在册，居然还能搞出那么大那么难扑灭的火，这必定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物质。
他们的猜测没错，广灵师这回可是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经此一役，他可没办法再复制第二场大火。
农场最中心住人的房屋好几米深的土地都被烤得瓷化了，秦晚待在地下不仅有被高温灼烧的危险，还有因燃烧而极度减少的氧气缺失造成的窒息风险。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秦晚没有土系异能。
实际上，她的异能已经二阶了，即便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但这个变化反而是好的，能让她提前一步在近百米深的地下行动自如了。
更妙的是没实验还好，一实验，秦晚还发现了一个惊喜。
以往她处于五阶异能最巅峰的时候，深入到近百米的地下也依然能感觉到氧气的不足，不会让他窒息，但会有一种类似于到达极高地方的高原反应。
可这一回走过人工挖掘的通道继续往下，她呼吸自如，一点都不难受，不，不能用难受，应该说没有影响。
就好像冥冥中有另一样东西在给她提供氧气。
秦晚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末世绿色灭绝，按理说氧气的含量有极大概率会直线坠机，可人类似乎还活得好好的。
根据她查看到的数据，去年的华国人口已经达到了八千万，这还是在地下时竭力控制。
可以想见，未来随着生产水平提高，将会迎来一次人口爆炸。
或许，在失去了由绿色植物制造氧气这一渠道后，在地心深处地球以另一种方式制造出大量氧气，以求自救。
第54章
秦晚实在很想知道这般充足的氧气是来源于何处, 便顺其自然的动用了金色丝线。
之前就已经过了人工挖掘的终点，现在则在突破她前世二阶的极限。
脚步没有一丝迟疑，但也没有傻不伶仃的撞到墙上, 一如动用土系异能般，周围的土壤就像是她的臂膀，可以被她操控自如。
当秦晚金色丝线往前伸出，前方自然而然的分出一条路来，她直接走进去，泥土在她身后合上。
没有丝毫人工挖掘的痕迹, 仿佛一开始就那般完美自然。
终于，秦晚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了。
她没有刻意的去计算自己往下走了多远, 大致判断多了两三倍吧，也就是两百米左右深度的样子。
别看从一百到两百似乎也就那样，实则如同海里面会有海压, 越往地下，这压力也越恐怖。
从一百到两百米绝不会像从零到一百那么轻易。
“奇怪, 就算是成长后发生了异变的异能, 仅仅二阶的话，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深入，一百米才是正常数值。”
秦晚心中有疑惑一闪而过。
自然而然的，她想到了脑海中的那棵小树。
有它在, 似乎一切不可思议都变得顺其自然了。
忽然，金色丝线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传达过来的信息自然而然的打断了秦晚的思绪。
其实这一路金色丝线都在触碰墙壁，一开始还会给秦晚带来一种新奇感, 可久而久之就麻木了。
然后她脑中自然而然的传达给金色丝线这样一种观念：没有特别新奇的东西，别来烦我。
金色丝线当然没有自己的思想, 也无法思考，但秦晚的潜意识可以。
很显然，此刻出现在前面被金色丝线捕捉到的就是她潜意识里认为很有趣的东西。
“嗯，有点像藻类？又有点像苔藓？”地下幽暗，眼睛看不到，秦晚索性就用金色丝线来辨别。
用这个也方便。
兼具视觉、触觉等感知，但又不会有突然摸到某种软绵绵东西的恐怖感——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那是真能把人给吓晕过去。
秦晚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样算的话，金色丝线很像玄幻修真设定里面的一个东西：神识。
尤其是以前从本命种中拉出来的丝线可没有这么多的作用，它只能用来构建木灵植物。
可自从她识海开了，发现那株莫名其妙的小树后，金色丝线也跟着异变了。
有了这个神器后，她是碰上什么就想试一试金色丝线，以至于见识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是她收集资料、培育植物，眼睛还没有认出，金色丝线就能剖开它的外表直抵本质了。
不过这个被金色丝线捕捉到的东西大概不属于资料库中的任何一种，秦晚完全无法判断它的种属，只能往自己知道的里面靠。
说起藻类植物，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听过一个说法：
据说在三十多亿年前，地球上只有单细胞的原核生物，利用太阳光进行光合作用，提供氧气，这些能进行光合作用的原核生物被称为原始植物，它们不断释放氧气，为后来的生命生存提供了条件。
然后，藻类出现了。
藻类依靠孢子繁殖，继承了原始植物的事业，再后来，绿藻登陆陆地，成为苔藓植物。
它们拥有着比大树等绿色更顽强的生命力，在不断繁衍，改善环境后，才有了后面多姿多彩的植物。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陡然出现在秦晚脑中：难道地球是在重走数亿年前的那条路？
她是跳跃性的从五百年前来到五百年后，那么在她不知道的中间阶段，会不会地球曾经死亡过？
而生命是一种轮回，于地球而言，死亡是涅槃，是清零重来，也是新生。
但如果地球曾经生机灭绝，生存在其上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好生生的活着，一代代的繁衍？
——尽管在地下时每每都有基地崩塌，住在其中的人没来得及逃出，但人类的文明并没有就此断绝，是能够寻根溯源的。
历史没有中断过。
有文字记录，有视频记录，有各种真真切切的资料，那是一代代的人类所留下的痕迹，而非考古学家们只能通过历史古迹挖掘进行判断。
秦晚脸色发白，为自己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缓了好半天，她终于冷静下来，更加仔细的观察着金色丝线触碰到的“植物”。
不，它不是植物，跟单细胞的原核生物和多细胞的藻类、苔藓都只是沾边，它其实更倾向于石头。
对，被划分到死物的石头。
这令秦晚立刻就想起了矿物营养液，但——
它又不是完全的死去，它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生命力，这便是秦晚所感觉的和藻类苔藓相像的部分了。
半死不活。
秦晚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用在此时竟如此的贴切。
没有完全死去，也没有完全活着，介于一种阴和阳之间的状态。
这种状态有点熟悉啊。
秦晚拧着眉头思考——她好像忘记什么了，但不管了，什么都没有她此时的发现重要，秦晚眼中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她想起来哪里熟悉了。
是木灵植物。
植物，这是一个充满生命的词，但创造生命是神灵的领域，又岂能由人来掌握？
人只能创造机器人这样的死物。
所以木灵植物是人造植物，它在作为人造的死物的同时又跟生命挨了个半边。
不正是金色丝线所感受到的这生物的状态？
半死不活。
想想看，之前人类一直在吃矿物营养液，器官也跟着僵化衰老，颇有一种吃多了石头也要变成石头的感觉，这是不是人类这个种族在一点点的死亡？
但木灵植物的出现，点燃了人类的生命之火。
人类从死亡的状态挺了过来，这像不像如今正逐步恢复生机的地球？
果然，她就说嘛，人类生活在地球之上，命运怎么可能和地球不是息息相关的？
忽然，丹田中隐隐传来一种疼痛，秦晚脸色微变，终于反应过来——
她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即便土系异能如今有本命种助阵，也快要被她给用完了，她得立刻回到地面上！
不然没了异能，她正在距离地面近两百米之下，立刻就能被压得粉碎，融入到土壤中，成为差不多的混合物。
她想要取下一点这种石头生物去做研究，但怎么也无法撬动，试过两次后，秦晚果断放弃，飞快的往地上跑。
跑了大概有一分钟，她隐隐感觉到了灼热，猜到这里就是被人放过火的农庄，赶紧避开这一块，隔着老远从土里冒出了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最后那一分钟，她的异能只剩下烛火那么微弱的一丝，顾不得用以维持需要的氧气了，只拼命往上跑。
于是，那足足一分钟她完全是憋气憋过来的。
必须庆幸她身体进化了，不然还是原先那个病秧子，她真的要被活埋！
秦晚浑身都是泥土，狼狈不堪，却没有拍掉它们的意思。
尽管她的土系异能已经耗尽了，但土壤中传来的元气，依旧给她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贴着这样的土，也更有利于她异能的恢复。
……等会儿！
元气？
秦晚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仔细感知，这元气好浓啊！
如果说她刚穿越过来时，感受到的土地中的元气只有头发丝一点，那么现在，它起码就有手腕粗了！
云山市的土地竟然已经恢复到这个程度了吗？
秦晚迫不及待的将元气吸纳入自己的身体，然后撑起一丝微弱的异能去感知周围……
好吧，她想多了。
她身上粘的土似乎来自于特别深入的地下——她所感知到的石头生命的地方。
“促进土壤元气复苏，任重而道远啊！”
秦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秦晚！”
一道压抑的低吼声从不远处传来，硬生生的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前方的陆泉，冷玉般的面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特别的显眼。
原本一直给她一种小鹿般温和的感觉，现在竟让她品出了起码有七八分的恶狠狠！
正趴在地面上努力想把自己的双腿拔出来的秦晚僵住了。
她终于记起来她忘记什么了。
她答应陆泉，最多当天晚上她就要顺着众人帮忙挖掘的小路出来。
陆泉和官方都没有察觉到广灵师身边感知系异能者的存在。
一方面他是最近广灵师从外地调过来的。
另一方面，他们都知晓陆泉的感知有多敏锐，绝不敢在他周围打照面，也基本没动用异能。
但之前感知系异能勘察地下，还在翻越废墟的陆泉没发现，等人过来了立刻脸色大变。
他从残留的痕迹上辨认出，有异能者来过、用过力量。
他绝不认为此时才动用的底牌轻易就能被他们蒙蔽过去。
可根据云山市这边的说法，广灵师根本没有发现秦晚的存在！
这不可能，除非秦晚已经死了，没有了活物特征。
这如何不让陆泉心焦如焚？！
他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他不愿意相信，他跟官方的人一起寻找。
他们试图通过那个地洞去回溯秦晚的踪迹。
那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他们刚打了一场胜仗，却要面临如此惨烈的事实——谁也不想从地洞里挖掘出秦晚变成焦炭的尸体！
结果足足第三天，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准备给秦晚举办衣冠葬礼默哀的当口，她就这么从土里冒出来了！
像一个大萝卜。
陆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秦晚，用他熬了几天通红通红如小兔子一样的眼睛。
他没有再吼她，神情莫名。
不是很悲伤，也不是很愤怒，就让人觉得很无措，像一个从未接触过大人世界的天真孩童面临了超过他处理能力的挑战。
秦晚不知怎地，下意识就是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第55章
时间回到三天前。
从云山市而来的火车在在帝都南站停下, 调查组众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戴上了口罩。
原本跟他们同一火车站的人还觉得奇怪，可等下了车看到出站的人流中，竟然有大部分都戴上了口罩, 再感受着帝都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深感那一群人有先见之明。
这是知道帝都温度急速下降有感冒的风险，为了防止自己被其他人传染上，提前准备好口罩隔离？
于是他们也不急着出站了，打算在火车站的超市买一个口罩先戴上。
帝都这边确实比云山市要冷上不少, 他们在火车上犹不觉得，等出了站就忍不住加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厚衣服。
秦慧君走在侯灵师身边感叹：“这温度也降得太快了, 眼看着直接从夏天过渡到了冬天，中间冷热适宜的秋季像是隐身了一样，也不知道他们记不记得换上厚衣服？”
秦慧君已经在云山市待过了一年多, 经历过冬天骤然到来所带来的寒冷。
幸亏他们那时有钱，准备的比较完备, 没被冻着。
不过以她自身的感受来说, 这帝都不愧是北方，去年这个时候云山市绝没有现在冷。
公玉景算是衣锦还乡了，这会儿就以老帝都人的姿态自豪的跟秦慧君介绍起来：“要说咱帝都不愧是首都，我敢保证全华国, 这里清理废墟是最彻底的，环境也是毋庸置疑的好——”
他本来想说全华国第一的, 可想到之前在云山市的感受，愣是把这话给换了。
这种地域的自豪感想要改变是真的很难, 足以见得，云山市的环境让他有多么的服气。
“它这么好, 当然离不开木灵师们的努力，不过我们帝都可不只是在环境方面位列前茅，在人文方面也很注重。现在首都这边有一个提议，就是恢复末世前的那些古老建筑，让它成为名副其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秦慧君一直含笑听着，并不插嘴。
自己家乡的好，自己知道就是了。
在火车上他们已经商量过了，侯灵师也就罢了，以他的身份或许能住进研究院里，但秦慧君住外面实在不安全，就跟公玉景一起住进公玉家。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秦慧君非常细致的打听了公玉家里人的喜好与禁忌，毕竟这会儿是去做客，客人就要有客人的姿态。
离开站台，调查组的人果然有研究院的车来接，公玉景心中打了一个主意。
之前，侯灵师已经算是地方上的高级木灵师，来到帝都自动矮一级，只能算中级。
但只要他们能够打赢官司就能将侯灵师补全的那款设计图登录进系统，按照他们的讨论，这款小麦极有可能从A级跃升至S级。
如此一来，他这个高级木灵师有了S级植物，这名头就更加稳当，完全可以申请更高级的警务员，即异能者。
公玉景觉得他可以申请去做侯灵师的警务员。
侯灵师和秦慧君肯定是要回云山市的，到时候他就能自然而然的带着爷爷一起搬家。
呃……拖家带口去上任。
所以眼见这会儿侯灵师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该厚着脸皮和那些木灵师一起前往研究院，公玉景当机立断开口了：“要不侯叔你也跟秦姨一起去我家暂时住一段时间？等开庭有了结果咱们再考虑后续？”
他很严肃的补充了一句：“之前在云山市是你们的地盘，现在来了帝都可就是江楚文的地盘，谁知道他会不会暗地做什么，尤其是他那个岳家最近才洗白。”
秦慧君也在一旁劝说。
于是侯灵师也跟着公玉景回他家了。
临上车前，秦慧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回过头，目光自然的扫过调查组的人，一视同仁，只唯独在孔芷莹或者说孔芷莹身边戴着口罩的年轻姑娘身上多停留了两秒钟。
帝都这边盯着火车站的有心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仿佛无意间的动作都有可能吸引他们的目光，然后解答出多重含义。
调查组的人先回了研究院，上交器材设备与调查报告，解除出差状态，便陆陆续续回了家。
只有少数几人没得假期，刚回来就要立刻开始干活，堆积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只能他们处理，无法移交给别的同事。
周英去见陆正刚。
陆正刚第一句话就是：“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周英犹豫了两秒，到底说：“一切都如您计划的那般。”
陆正刚长出一口气，淡淡笑道：“很好。”
做出这个决定，他不是没有犹豫过。
南八区的人没那么好对付，他们的手段特别多，万一真的在他们的全力推动下，秦晚受不住激主动或被动真的来了帝都怎么办？
最终促使他坚定了这个想法的是秦晚迄今为止所出的任意一款设计图都存在的一个特点，那就是：手法通通很老道，没有多余的线条。
这大概就是桑榆系列的特色了。
也让陆正刚相信即便秦晚的年龄很小，但她的心理和阅历因为饱受磨难而远远超出了生理年龄。
说句简单点，那稳如泰山的心态连研究院的一些老人都比不过。
于是他最终赌了一把。
幸好秦晚没有辜负他的苦心，有按照他定好的轨道在走。
心中放下了一件大事，陆正刚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他这才问周英：“陆泉怎么样了？”
周英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古怪了。
一方面因为陆正刚这才问起陆泉，为他伤感的同时也不由得佩服起陆老，果然是老一辈的研究员，以大家为重，小家靠后。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陆泉的表现了。
他从来不知道他家冷心冷肺的小少爷竟然有一日会因为一个人长出了恋爱脑！
没错，胳膊肘往外拐在他看来就是恋爱脑。
见周英如此表情，陆正刚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继续询问，周英想了想，到底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告诉他。
陆正刚的神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一株前所未见的植物——
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不是两人会走到一起，而是他那个孙子居然会动感情？
“罢了，不用管他们。”
陆正刚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但又很快散去。
别看吞噬异能非常强大，换做别人家，或许会绞尽脑汁的要把这强大的力量遗传下去，这简直是一个家族兴起的保障，但陆正刚是不愿意的。
不过他又想到家族往上数辈，也只出过一个吞噬异能！
秦晚也是很厉害的木灵师，如果他俩结合，给他生的重孙子女，大概率会随他这个曾祖父或者秦晚这个母亲，唯独像了她爸陆泉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此事不急，短暂的关心过家里人后陆正刚又和周英聊起了正事。
周英是陆正刚的心腹，这一点从陆正刚将木系异能者的事告诉他，还派他前往云山市做一系列安排就可见端倪，所以对接下来的事，他也没有多瞒着。
周英越听越是佩服。
他忍不住想，秦灵师跟陆老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的布局思路有着一种惊天的相似！
秦晚用一个替身将广灵师那些人从云山市忽悠走了，即将来京为陆老在帝都的布局添砖加瓦。
而现在，陆老又要用替身，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在帝都布摆下一张巨大的网，要将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棋子一网打尽。
不过整体来说，一个云山市，一个是帝都，还是陆老赢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
“什么？你们说我失踪了三天？”
秦晚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但她控制不住。
她明明就只在地下呆了一小会儿！
好吧，也不是一小会儿，但即便加上她思考的时间也绝不可能达到三天那么久。
她以为才过去两三个小时呢！
怎么就三天了？
汤洲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两人一番沟通，都是面面相觑。
汤洲迟疑道：“会不会是你缺氧晕过去了？”
秦晚心说我晕没晕自己还不知道吗？而且她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
她在地下时的所见所闻倒没有要瞒着的，只她的猜测太过骇人，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说为好。
两人细细的对了一遍细节。
汤洲终于相信秦晚没昏迷了。
“大概是那个地方颇为特殊吧。”他感叹道，“地下本来就是一个神秘复杂的领域，丝毫不逊色于曾经的深海，我们此前开发的都是地上部分，后来转入地下，受限于科技也没能深入太多，存在一些以现在的科技没法解释的地域是很正常的。”
“而你能活下来，没有在那场大火中被烧焦，也没有缺氧窒息，可能就是多亏了误打误撞闯进了那个地方。”
从始至终汤洲都没意识到秦晚究竟深入到了怎样的地段。
木灵师本就是有一些特殊在身上的。
秦晚的本命种又异变过，或许就是那些人挖掘时没有捕捉到的地方，被秦晚的本命种给捕捉到了。
然后又由于地上的大火导致地下也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像地震一样被烧的裂开了，秦晚能走到的方位也不再局限于地洞……
总之就算汤洲隐约猜到秦晚有什么秘密，他也非常识趣的没问出来。
不管是什么秘密，他相信以秦晚对云山市的善意，只会让云山市越来越好。
这就足够了，没必要寻根究底，他又不是木灵师，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相比起汤洲只是猜测，陆泉之前却是肯定。
可当秦晚叙述她在地下时的经历，这种肯定又变得不确定了。
秦晚能躲过感知系异能的检测，或许并非是因为她身上的秘密，而是那个奇怪的地方屏蔽了一切能量？
以秦晚的说法，那简直不像是存在于现实中的空间，居然还会混淆时间的认知！
他听出秦晚不想细说，便也没有过问，只一如既往的嘴巴很紧。
第56章
公玉家当然有准备车来接公玉景。
长款的轿车大气内敛, 坐下几人绰绰有余。
只是这司机在见到公玉景旁边的秦慧君时明显愣了一下。
公玉景说：“徐叔，这是我两位长辈，我邀请他们来家里小住一段时间。”
然后给两边介绍。
秦慧君心中是有点紧张的, 火车上的七天足够她了解公玉家是怎样的存在，但她不肯让人小瞧了去，面上很有礼数的跟人打招呼。
这两三个月，她都在厨房，不用像以前摆摊一样日晒雨淋，又有秦晚给好东西从不吝啬, 身体被调养的很好。
即便偏小麦色，还没有调成养尊处优的白皙, 但她肤质极好，不长斑不长痘，细腻又均匀, 明明没有化妆，却有一种妆后的清透感。
一看就让人觉得她出身极好, 不愁吃穿。
跟公玉景站在一起, 实在很难看出那种年龄上的辈分感，徐叔之前有过一瞬的误会，现在则很纳闷：
公玉家什么时候有流落在外他还不认识的亲戚了？
而且喊什么秦姨，说一声姐姐并不为过。
其实秦慧君这会儿也就比公玉景大了十二、三岁的样子, 但他非得按秦晚的辈分来论，秦慧君拗不过他, 只好从了。
“快快快，徐叔你来给我搭一把手, 我这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回家。”
“就这三个箱子？”徐叔看着他们三人，一人一个的行李箱, 是大了点，但也不至于就多吧。
公玉景摆摆手：“哪能啊，我还有不少好东西放在货车厢，特地让工作人员帮我搬……”忽然他看向前方，眼前一亮，“对对对，他们过来了，徐叔，你赶紧给我把后备箱打开。”
徐叔整个人都傻了：那个有两米多高的箱子，你让我塞进后备箱？
好吧，公玉景也注意到了不对。
他就记着他从秦晚那里买了不少天然西瓜，倒是忘了他同样带了几个木灵西瓜过来，准备作为特产给公司的高层、一些杂七杂八的亲戚们分一分。
至于天然西瓜，那只是他们一家人的，自己吃都不够，哪舍得分给别人？
公玉景难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脑袋：“那个徐叔，我开车回去，你帮我把东西接收了，然后找一辆大车把东西装回去吧。”
徐叔有点抗拒：“可以让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忙送上门，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联系。”
火车站这边从不缺专营的人，徐叔说要联系的一方跟火车站官方有合作，算非常可靠了。
结果公玉景根本不买账：“不行，让他们送我不放心，徐叔你亲自去。”
那可是他想着他爷爷才从自己嘴巴里省下来的天然西瓜，千里迢迢的从云山市带到了帝都，万一中途出个问题，他哭都不知道该往哪头！
徐叔拿他没辙，只能答应了。
公玉景开着车回了家。
他立刻就要带两人去见他爷爷。
他爷爷是一家之主，带客人过来当然要见一见，只要他爷爷认可了，谁也别想慢待他的客人。
秦慧君劝阻道：“还是你先过去给老爷子打个样，我和师弟收拾一番才好去见人。”
公玉景想了想同意了。
女士嘛，比较讲究。
虽然天气已经凉下来了，不怎么出汗，但在火车上，想洗澡清理是不可能的，只能随便用水擦一擦，多换换衣服。
公玉景真心觉得这还算比较好的。
他们去时才叫真的遭罪。
要知道火车的空调也不是一直都开着的，不知是为了节省能量，还是有别的考虑。
等秦慧君终于见到公玉老爷子，刚好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在饭桌上，有公玉景这个特别会讨长辈欢心的调节氛围，倒是并不冷场。
老爷子已经从自己孙子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眼前的女人正是秦灵师的母亲，划重点。
他的态度就很友善，自然，公玉景的父母也不会给秦慧君难堪。
这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其乐融融。
直到西瓜作为饭后水果被端上来，气氛陡然攀上了高潮。
“这是……西瓜？”看着这红彤彤喜人的颜色，闻着扑鼻而来的西瓜香气，公玉老爷子不淡定的瞪大了眼睛。
公玉景故意说：“爷爷，你今年都吃过西瓜了吧？怎么还这般大惊小怪？”
公玉老爷子作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将军，年轻时以自己的金属异能执行过不少高等级的任务，尤其是别人很期盼的上天，他都上过许多回了。
因他特别有针对性的异能，研究院很喜欢给他安排类似的任务。
贡献越高，他所拥有的特殊福利自然也就越多。
研究院这边弄出了什么好东西，别人没有，但肯定会给他分一份。
比如今年新鲜的西瓜他就吃过，这一点，无论是公玉景还是他的父母都没份。
他们再嘴馋，也不会跟老爷子抢。
按理说品尝过西瓜美味的老爷子，此时应该淡淡的一眼瞥过，然后从容的来一句：“哦，原来是西瓜呀。”
或许还会训斥孙子：“你从云山市带来的土特产就是西瓜？区区西瓜，你至于那么大张旗鼓，还把老徐丢在机场？”
但正因为吃过，才能深刻的感受到这对比。
老爷子吃的西瓜，小小的，好厚的皮，就中间一点红红的带着很生嫩颜色的芯，吃起来与其说是甜，不如说是酸。
——没办法，为了避免给众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身体造成负担，他们可不敢乱七八糟的加什么膨大素、甜味素……
而眼前放在盘子里的西瓜，虽然已经切成了一片片，没有特别强烈直观的个头冲击，但稍微一估算就知道肯定小不了。
再看那极其饱满的红色，鲜艳热烈，还不是那种化学添加剂的刺眼红色，是很饱满浓郁的大自然的才能造就的色彩。
接着就是西瓜的清香，别看用了一个清字，但一点都不寡淡，闻着比他吃的小西瓜浓郁多了，明明还没有吃到嘴里，隔得老远鼻端却满是西瓜的味道。
公玉景的父母皱起了眉头，天然西瓜哪有这样的品相？他们很怀疑儿子这是被人骗了。
他收藏原始种时被骗的还少吗？
“就这么端上来给你爷爷吃，检测过了吗……”
不等公玉景母亲继续说，老爷子已经一摆手，打断道：“不用检测了！这绝对是天然西瓜，我的感知可不比仪器差，我说是好东西，它就是好东西。”
公玉景母亲皱着的眉头松开，这倒也是。
老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一片西瓜啃了起来，那姿态似乎是他一如既往的豪放风格，但唯有深深了解自己爷爷的公玉景看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他也跟着拿起一片。
这回带来的西瓜多，但他也没准备放开吃，只想着尝一尝解解馋罢了。
他有所准备，他的父母却被老爷子狼吞虎咽的吃相给惊呆了，那啃西瓜的速度几乎快成残影，将盘子上的一片片一扫而空。
最后他们竟然也只吃了一片。
虽然是特地照顾老爷子没想多吃，但……目睹这一幕的两人，就莫名有点憋屈。
爹，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还生怕我们跟你抢？
护食成这样有点过了，爹，你前不久不是还说要注重形象吗？这个样子让隔壁老爷子见了肯定会笑话的！
然而公玉老爷子表示：美食在前，形象是什么？
能吃吗？
不能吃，你说个毛线啊！
嗯嗯，老爷子到底还保有一丝理智，将到嘴边的脏话给改了，他觉得自己好棒棒的。
吃完最后一片西瓜，他恋恋不舍的将啃的就剩一层薄薄的皮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感叹道：“这西瓜也太实在了，如果底下皮连着的白色能多一点，咱们今晚就能添一道炒西瓜皮了。”
众人：“……”
秦慧君和洪灵师都笑得挺尴尬，秦慧君说：“阿景带过来的天然西瓜不少，您可以下一顿再吃。”
老爷子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不过也没让他拘束多少，想也不想就说：“那咋能行？上面还带着红呢，再说西瓜是水果就得当场啃，做成菜多糟蹋东西啊！”
如果厨师听到这话，怕是得气哭。
我怎么就糟蹋东西了？
末世前就是有水果菜的，虽然我还没做过，那你愿意让我尝试，我肯定能做好。
老爷子不仅挺双标，还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孙子啊，听老徐说你这回带来了不少好东西，都是孝顺给爷爷我的，来来来，咱们一起去看看。”
又对两个客人说：“慧君、伯刚你们自便。”
临走前不忘示意自己的儿子儿媳，让他们好好招待客人。
活宝似的老爷子和非常能活跃气氛的公玉景走了，就像是瞬间带走了屋子里的热闹。
公玉妈妈和秦慧君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尴尬。
她在心里埋怨自己儿子：你记得跟老爷子说，你怎么就不记得跟我说？
就刚才上桌前的一顿小小介绍，实在让她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好啊。
倒是秦慧君主动的开口了：“公玉夫人，按理说我到您家来做客，本该客随主便，只是在火车上待了七天，确实难受，我想回去休息会儿。”
公玉妈妈赶紧接话：“这倒是我忽略了，走吧，咱们一起过去，你看看有什么不喜欢不合适的都告诉我，我让人给你换。”
两人相视一笑，颇为默契。
接下来她们大可以就这房间的摆设聊一聊了。
于是便只剩下公玉爸爸。
他让佣人收走了装满西瓜皮的垃圾桶，可对于他爸吐在桌子上的西瓜籽，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没错，别看老爷子年龄大了，好似手脚迟钝，但吐起西瓜籽来就像吐鱼刺一样利落，一片西瓜从头啃到尾，然后噗噗噗跟机关枪似的。
偏偏那力道叫一个精准，不会吞进肚里，也不会吐到地上。
木灵植物不会结种子，没有第二代，但天然植物还遵循着基础的繁衍法则。
秦晚当初培育的时候也没有特地做手脚弄成无籽西瓜。
公玉爸爸知道现在培育天然植物很困难，目前能出天然植物的几个农场都无一例外跟研究院有关系。
但那数量也非常少。
可他最终却让人将这些种子保存下来：今年不行的话，明年会不会有改变呢？
这个西瓜品质这么好，它的种子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或许即便明年环境改善不大，但没准这些出自秦晚之手的优秀西瓜种子会创造一个奇迹呢？
公玉爸爸打定主意要试一试。
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
＊
秦晚可不知道有人打了跟她一样的主意——她也保存了西瓜籽，这天，她来到机房，难得没有进入内部系统查找与植物相关的资料。
她搜索着这五百年间的历史。
必须了解一下了。
云山市显然还没能顾虑到这方便，收集的资料非常简略，但也足够秦晚了解个大概。
五百年前，虽然转入地下各种不方便，但华国人种田的本性是刻在基因里的，那时他们吃的依旧是天然食物。
只不过并没有奢侈到人人都能吃上一口新鲜的菜。
更多人吃的是那是压缩饼干，压缩蔬菜等。
靠着存粮、靠着积极在地下开辟田地，人们的生活还过得去。
直到两百年前，土地再也种不出食物，只有实验室才能少量培育。
然后开始吃矿物营养液。
量大，骗肚子，短命。
平均寿命一度被压缩到二三十岁，繁衍都成问题。
于是所有人跟古时一样早早结婚，完成生孩子的任务，接着像一头老黄牛，压榨自己最后一丝精力拼命养活全家人，等到跨进而立之年就再也干不动。
但并不需要学以前老人自己上山饿死自己不给儿孙添负担，他们都不等被抛弃，就已然走到了生命的终结。
人生的最后时段，他们会活得非常痛苦，几乎身体所有的器官都衰竭、苍老，外在的、内在的每一个部分都宣告着：你该去死了。
这样恐怖的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持续了足足百年。
几乎没有人可以例外。
这又被称之为至暗百年，人类看不到希望，就连最坚强的人都觉得这个种族要灭亡了。
当然，那个时候地球上其他的动物植物也灭的差不多了，人类算走在最后的那一个。
活够本了。
直到那一个百年过去，觉醒药剂诞生。
期间所有人都以为土地种不出食物是因为丧尸病毒和污染，所以科学家们拼了命的研发对应药剂，生物学领域直接腾飞。
清除污染，清除病毒的药剂被研究出来、临床试验、流水线量产……
不仅在所有人类生活的地下基地循环消毒，还冒险进入地上，拿异能者、拿人命去拼，将还活着的丧尸全部杀死。
为了不对本就脆弱的生态造成重击，他们研究清洁能源，研究小规模武器，但也很少动用，更多是靠异能者拼杀。
又过去二十多年，第一款木灵植物诞生，它被命名为001红薯。
颇有华国对种子命名的特色，朴素又实在。
这款植物存在很大的缺陷，现在早就停产了，连指导灵师都不再讲，大概某一天各种木灵师学校遍地开花，它才会作为历史的一座里程碑出现在教科书里，被人了解。
现在的木灵师可以自豪的说一声，我就算是用脚构造，都弄不出那样畸形的种子。
但在八十年前，这却是天才的不可思议的创造！
尽管它的产量不高，并不能供应所有人吃饱，但它的出现带来的是一个希望。
至暗的地下，仿佛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光。
之后，001红薯的出现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陆续就有002红薯/003红薯，1号土豆，2号土豆……相继出现，木灵师们发现属于粗粮的基础元素与木灵因子比细粮更容易被观想与构造起来的。
他们果断放弃小麦和稻米，着力研究粗粮。
至于红薯与土豆常年吃对身体也不好，被他们给忽略掉了。
再不好能比矿物营养液更毒更要命？
更何况那时因不能突破的产量问题，即便是土豆和红薯，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吃上的。
更多的底层人还在矿物营养液里挣扎。
终于，陆正刚的007红薯面世，产量问题才被彻底解决。
这款木灵植物的构造吸纳了前面多款红薯的优势，博采众长，但又进行了明显的优化，它完美的比例即便是秦晚现在进入神秘空间调整，也弄不出更好的。
无论是在教学参考上，还是在实际应用上都惊艳的令人移不开眼。
迄今为止，每一位新晋木灵师最初学习模仿的第一款植物依旧是007红薯。
不过它现在烂大街了，经济效益很差，众人就只是学一学，并不会构造、浪费掉自己宝贵的第一款植物名额。
当然，最初所有人对007红薯的感受并不深刻，只是因为其能够提供基础营养物质、产量极高、性状稳定、容易种植等优点，成为了毫无争议的一款全华国大力推荐的主食。
人们开始了疯狂囤粮之举，曾经地下荒废的农田种满了，就来到地上，直到一步步有了重返地面的计划。
普通人也终于可以舍弃矿物营养液，吃上一口放心粮了。
秦晚关掉电脑，不由得摇头。
她是来了解历史的。
可越了解，她越能体会到陆正刚的地位是多么的无法撼动。
研究出007红薯时，他也才二十出头吧。
他才是真正的天才啊，不像自己，严谨的说是开了挂的。
慢慢来，秦晚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她不能自大地认为她短短几年付出就能够打败别人几十年的积累。
如今她以陆正刚为目标，这也将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刀，提醒着她不可懈怠——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难怪，现在的木灵植物种类堪称是缺乏，都围绕着不可或缺的日用品打转。”
像各种主粮、调料、必不可缺的蔬菜……
还没有进入百花齐放的蓝海。
“毕竟，木灵师的历史，也才区区百年啊。”
＊
连着三天，公玉老爷子跟藏着什么宝贝一样，把天然西瓜都藏到自己的小金库里，钥匙就他自己收着，谁也不让进。
对此公玉景挺无奈的：“爷爷，你真没必要这样，等咱们去了云山市疗养，晚晚那里有更多好东西，我怕你吃不过来。”
潜意思是让他别做出这种守财奴一样的姿态。
家里还有客人在呢。
公玉景私心觉得有点小丢脸。
“你还没打消主意，非让我去云山市？”老爷子也从自家孙子口中知道云山市多么多么好，但他根本不信。
他自豪的认为，帝都就是最好的。
孙子吹得跟天花乱坠似的，听着就不可信。
如果这不是他孙是外人，他都可以断定对方进入传销组织了。
目前正着力想把他忽悠去他们组织内部。
公玉景皱起眉头，严肃道：“爷爷，我都跟你说了快三天了，你居然还觉得我只是玩笑？”
老爷子瞪起眼睛：“我就不说你跟我吹的那是不是真的，云山市那样一个小地方，没有足够的医疗设备，你这个不孝孙是不是想让我早点死，好给你爹腾位置？”
公玉景看着他爷愤怒中还带点悲伤的表情，立即意识到他爷不是在跟他演着玩。
……等会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跟他爷说。
“爷爷，你看看我。”
“看你干嘛？你那张丑脸我都看腻了，什么时候你给我带个孙媳妇回来，再给我生个重孙子，我才能原谅你的大不孝行为。”
公玉景哭笑不得：“爷爷，你没感觉到我有什么不同吗？我觉醒异能了啊。”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球，把玩着、展示着。
老爷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如果公玉景直是空口说，他怎么也不信：你都成年好久了，不是未成年小伙了，别做白日梦。
但再没有比这更具有说服力与震撼的验证方式了。
老爷子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把扑到他孙子面前，一会儿摸他抓着金属球的手指、胳膊，一会儿往下伸去摸他的丹田，一会儿还摸他脑袋——那是异能核的位置。
而丹田……虽然不会跟木灵师一样，开辟出一个独特的空间，但也会跟普通人很不一样。
“你个小兔崽子……兔崽子……都三天了……三天你才想起跟我说……”
老爷子嘴唇哆嗦，声音也在颤，激动得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公玉景脸色一下子变了，没想到这事会带给他爷这么大的刺激，他赶紧给他爷拍背：“冷静冷静、深呼吸，你药呢，是在这个口袋吗……”
掏出药喂过去，他特别生猛的没用水就这么吞了，这是用天然中草药做成的特殊药丸，封了一层蜡。
别说药材本身用了极为珍贵的材料，就连这密封的蜡都只有少许几个地方才有供应。
没办法，蜜蜂是可以培育，但连天然植物都很难养活，就更别提更娇贵的花了。
公玉景扶着他重新坐回了轮椅上。
以前老爷子虚弱时，简直视轮椅为一生大敌，但现在身体好了，他反而用的美滋滋的，特别喜欢在他那群老朋友面前装，说什么家里孩子管得严，明明不需要轮椅了却非让他坐着，像是生怕累着他……凡尔赛得一群人想狠狠打他。
此时他坐回轮椅，原先脸上涌起的潮红已经褪去，变成了苍白，看着倒是真的有点可怜了。
可只要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睛，就绝不会把他与可怜对上号。
老爷子目中精光内敛，仿佛一瞬间有了年轻时的光彩：“你跟我具体说说云山市的事，说得好了，我跟你一起去申请……”
别看公玉景是老爷子的孙子，但他单独去申请，说要把老爷子带去某个地方，人家都不带搭理他的，可老爷子亲自出面就不一样了。
他非要换地方培养，那么策略就变成组织一队医疗人员带上设备共同前往。
浩浩荡荡又轰轰烈烈。
不过反正公玉家有钱，拼命砸，相信能砸得手头紧缺的医生大拿心动，跟他出差。
至于更久远的以后，公玉景轻轻一笑，他相信他爷也不需要医生时刻守着了。
第57章
对秦晚来说, 西瓜这事已经翻篇了，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它才刚刚开始。
辛朝捧着一叠刚刚打印出来的巨型西瓜与西瓜树设计图笑得特别大声：“哈哈哈, 秦晚也有今天，一直以来都是我借用她的设计灵感，但这两版她绝对是借用了我的灵感！”
“这种巨型的概念可是我首创！”
旁边的东盛女士看得很无奈，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辛朝就和秦晚较量上了。
即便她尽力缓解，他也始终没有放下。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种发展很正常, 作为天才，人本能的就是会去关注比自己更天才的人, 恰好如今能压在辛朝头顶上的没几个，偏偏秦晚又这样特殊。
“是是是，你之前做了秦晚的衍生设计, 现在她也做了你的衍生设计，你们俩彼此借鉴。”
她用一种哄小孩的口吻说。
辛朝很明显听出来了, 不满的扭过头：“师父, 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你不说恭喜我、跟我一起庆祝，还打击我？”
东盛嘴角抽搐，心说, 秦晚研究出新的木灵植物，结果你作为竞争对手说, 你要庆祝？
这种想法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别人怎么可能猜到你的脑回路？
她就是一个正常人罢了。
辛朝也觉得这种说法有点怪, 他自然而然的将之忽略掉，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东盛：
“师父, 你之前一直说有事没空去云山市，最近咱们手边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广城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我们可不可以出发了？”
“我都期待好久了。”
辛朝是很能认知到自己是个天才的，他也一直以自己属于天才行列为荣。
他认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脑回路，很少有人能对上。
他必须找同样年轻的天才交流，比如秦晚，肯定就能让他受益匪浅。
谁知东盛一听这话就沉下了脸，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但很快她沉着的脸又缓和了过来，严肃的对着身旁的辛朝道：
“我是可以答应你去云山市交流，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就待在广城，哪也别去。”
辛朝扁着嘴，想要来一顿撒娇大法。
东盛头疼的说：“别闹。”
“你也别想偷跑出去，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她意味深长的说：“现在情况复杂，你只有待在广城才是最安全的，想要交流的话，等以后哪个地方去不得？”
辛朝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脸上原本讨好卖乖的神情也渐渐散去，神秘兮兮的问：“师父，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咱们华国要乱了？”
东盛气不过，猛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你这是什么问法？想要咒自己的祖国不好吗？这种话若传出去，将来你站到高处了，得有多少人拿此事来攻击你！不，你根本站不到高处，即便你是个很厉害的木灵师，但你也只能去研究植物，而不会握有权力。”
辛朝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了，总觉得师父很暴躁的样子。
东盛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道：大事不妙的不是华国，是你以及和你差不多的几人。
但她没有选择把此事告知辛朝，一来是辛朝平时就有点傻大胆，告知了他，他根本不会怕，没准还兴致勃勃的说要自己做这个诱饵把潜伏在广城的钉子都给拔出来。
但东盛可不会放任他胡来。
自己的徒弟自己护着。
二来就是他们不在暴风眼中心，也没必要用此事来影响辛朝的心情，让他专心研究下一款木灵植物好了。
＊
在经历了漫长的准备之后，秦晚终于选择进入神秘空间，构建木灵竹米。
这次的准备工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困难许多，因为她往竹米的设计图中塞进了特殊的木灵因子。
为了将其融入进去避免显得突兀不和谐，她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但她心里依旧存着不确定，她不知道这款种子是不是正常的。
万一会畸形、是不能发芽的死种……
存在这么大的缺陷，基本上都要从头来过。
虽然秦晚在主粮上遭遇了滑铁卢，但她还是希望这一次模拟能够成功的。
她又不是刚刚有了一点想法就进来！
经过了反复推演，她心里对此事有了一定把握，结果神秘空间直接扇了她一巴掌，这对她真的是很大的打击啊。
然而或许真的是前期耗费了太多心力，一切近乎水到渠成般完成。
此时悬浮在秦晚面前的种子是极其纯净的翠绿色，恍若一捧新绿，说明它是木系的。
而且她仔细打量着，总觉得这颗种子很是生动活泼，连颜色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喜人的很。
“感觉它的生命力要强盛了太多，与以往比起来有一种质变般的不同。”秦晚喃喃自语。
打个比方，如果说秦晚以往构建的种子都是同一个物种，那么现在这颗就是一个全新的物种。
这种本质上的区别明显得就像此时暗淡的夜空下高悬的月亮，让人无法忽略。
秦晚认真的观察后，便开始模拟了。
神秘空间除了头顶月亮的变化，基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尤其是这一回月亮的能量因她长久没有使用，似乎特别的充盈。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想到陆泉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秦晚心中竟有一抹心虚闪过。
她不确定的想：我都提前交代过了，他早知道我在闭关，而且这回应该也不会拖延太久吧。
思及此处，秦晚又很快理直气壮起来，这次她是待在重重防护的木灵师大楼，可没有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让人找不到。
一棵碗口粗的竹子迅速的在秦晚的眼皮子底下长了出来，这种肉眼可见的生长流程就像是被施予了魔法一样，无论看过多少次，她都觉得很神奇。
终于，竹子长好了，它的叶子特别的茂盛，竟然给秦晚一种绿树成荫的感觉。
竹叶间开了一朵朵细细的小花，奇怪，跟秦晚所知道的竹子开的花颇为不同，竟然是那种特别鲜嫩的绿色，隐藏在竹叶间，非常不起眼。
当然，它很快就显眼起来了，因为一片一片的叶子迅速的变黄了。
这是植物开花长出竹米在大量的消耗它的生命力。
就像上一辈努力的托举下一辈，植物繁衍它的后代也会拼尽全力，贡献所有。
秦晚本来还在惊叹这种生命的奇迹，但渐渐的脸色就变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生机勃勃的竹子竟然在飞快的老去，叶子发黄发黑，它都不掉的，而翠绿的竹管居然也在经历着同样的变化。
发黄也就罢了，秦晚见过竹子发黄的，但发黑就有点挑战她的认知了。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没有看到竹米在哪。
“难道是那段木灵因子的加入导致产生了不可控的变化？”秦晚猜测着。
最后，整棵竹子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直接往旁边倒去，长长的竹子裂开，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一大片绿色的颗粒。
打眼一看，不是竹米又是什么？
秦晚瞠目结舌：“所以竹米是长在了一节一节的竹筒里？”
这这这……这跟她预估的完全不一样啊。
其实关于这款木灵竹米秦晚没有做太多的改变，也就是在味道和口感上进行调整，至于什么加入巨型的基因啊，混入别的基因啊，都没有。
她准备保留它的纯粹，想让它更加接近天然植物，觉得这样口感就会很好。
然后她就专心在产量上使劲。
所以这肯定是因为融入的那一段木灵因子导致的！
秦晚随手捞了一把竹米。
竹米没有掉在地上，都是悬浮在空中，收集起来倒挺容易。
是一种翡翠般的碧绿颜色。
话说她吃过红米、黑米、黄米，但绿色的米极其少见，就像绿色的花一样，基本都是人工培育的。
尤其还是这样明亮、清透的绿色。
凑近一闻，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秦晚迟疑一瞬，抓起一小把米开始咀嚼。
这里没有锅，没办法煮一锅竹米，但生吃的话也能大致的判断它的品质在哪个行列。
越是咀嚼，秦晚的眼睛越亮，生吃大米本来会让口感降低，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但她竟然浑然不觉。
大概是这米没有晾晒过，仿佛能咀嚼出清甜的汁液来。
这米的品质非常高啊！
秦晚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如果拿它来煮饭煮粥的话，会不会在口感上已经能和天然大米打成平手？”
她也不要求和末世前特别贵的有机大米等几个知名的品牌相比，就普普通通两块多一斤的大米，她就很满足了。
可即便是这样，说出去也是会招人嘲笑的。
想啥美事呢？
木灵植物口感不如天然植物，这就是它天生的短板，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但此时秦晚一点不觉得这是一件荒谬的不可能达成的事。
她迫不及待想要将它构建出来，然后在现实中种下，吃进嘴里了。
秦晚将散落的还留在竹筒里面的竹米都收集起来，每一个竹筒都没有装满，也就是半筒的样子，但这颗竹子很粗，很大，又长得很高，于是最终收集起来的竹米并不少。
这样的产量在经受过多番打击后的秦晚眼中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她并没有急着出去构建。
秦晚没忘记，这款木灵植物有两个用处，竹米拿来吃，竹子造纸造一次性碗筷等等。
但很显然，竹子中的营养物质都被竹米给吸空了。
这不符合秦晚的创造理念。
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要改一改。
于是接下来就是非常繁琐的反复修改的过程，最终，一根白色的竹子出现在了秦晚面前。
体型变大了一些，但也不算太大，就是两只手一拢，指尖对指尖，手腕对手腕刚刚好的那种。
这个大小她觉得差不多了。
秦晚仰起头，迟迟没舍得挪开视线。
眼前的白色竹子很是奇特，全身都是白的，白色的竹管、白色的竹叶，秦晚是亲眼看着原来翠绿的颜色像是被吸走了一样，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最终蜕变成毫无色彩的白色，恍若一张白纸。
这个时段颜色的变化也代表了它营养物质与生命力的流向。
通通从竹子本身流向了竹筒内的竹米。
如果说之前它还很不明显的话，那么现在秦晚彻底知道花苞上那款木灵因子所代表的性状了：
吸收与储存。
吸收外层的生命力，储存进内里。
竹米是他最需要得到的产物，所以这款设计是以竹米为核心，而竹子辅助它，牺牲自己来成就它。
想到孙专家嘲笑过自己的取名水平，秦晚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更文雅的说法。
钟天地之灵气。
很久之后，秦晚才知道这是自己得到的第一个神性木灵，它区别于从天然植物上观想得到的普通木灵，有一种近乎神明般的能力。
而作为核心主体，本身所能吸收的可不止只是辅助它之物的生命力。
还有真正来自外界的天地之力。
这一点秦晚还不知道。
*
“那个申请……你家来真的啊？”谈佳磊本来想着公玉景去外面出差辛苦了，想给他一点时间休息和与家人团聚，但听到公玉老爷子申请要去云山市调养，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跑了过来。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假？”公玉景很无语，“我家老爷子都把申请提交上去了，你居然还会怀疑？”
“也对，老爷子又不是你那么不靠谱。”
谈佳磊恍然大悟。
公玉景的脸直接就黑了：“怎么说话呢？”
谈佳磊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可不是我故意寒碜你，是大家公认的，你生气找我没用，去找他们。”
忽然想到什么，他促狭的笑了：“不过就算你现在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他们也不会信的，谁让你搞出了这么不靠谱的一件事。”
“都说是我家老爷子决定的！”
“但你家老爷子有多宠你外人都知道，指不定就是他被你缠的没法子了，才跟着你胡闹。”谈佳磊一脸振振有词的样子，“你们家的申请是不是还没下来？诺，可不就我一个人这么认为。”
公玉景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申请支持没下来还有这个原因。
众人竟然怀疑他！
他爷还催，说他对这事一点都不上心！
明明之前不想去的是他，现在迫不及待恨不得今天打包行李、明天组织医疗团队、后天就出发的也是他，公玉景忍不住笑了，颇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见状谈佳磊眼神惊恐：“你不会是被这个事实给打击的傻了吧？”
“去你的，你才傻！”
公玉景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金属球，又开始把玩、把玩、把玩。
那模样跟盘核桃似的。
放在他这个才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身上，着实有点古怪。
但把核桃换成金属球又很自然了，就特别像那种嘻哈装酷耍帅的非主流青年！
谈佳磊也被震惊了一回，抱着他的胳膊啊啊啊一阵狂叫。
又是震惊，又是羡慕嫉妒。
“你居然觉醒了异能，这种成年好久后才觉醒异能的概率起码有万分之一，可这样小的几率竟然也被你撞到了？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公玉景皱起眉头，说我命中该遇贵人，所以逆天改命，这跟狗屎运有什么关系？
太寒碜了。
但看一眼发小的神情，他的眉头又松开了。
他发小也没觉醒异能。
更糟糕的是，他成年那一天他爸就和他妈离了婚，然后娶了一个小的，后面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他们这种家庭总是避免不了的，若不是在地下时管得严，那就不是离婚再结婚，而是外面养了好多个老婆，生好多个儿子来撞一个觉醒异能的概率。
现在他弟还没成年，几率比他大。
俨然他爸就对那个弟弟要重视很多。
幸好他家没有这种恶心人的事。
虽然他没有觉醒异能，但他还是他爸他妈他爷眼中的宝贝蛋。
此时看着羡慕嫉妒的发小，他眼中闪过一抹怜爱，难得提醒道：
“云山市这地方是真的好，环境丝毫不逊色于帝都，我也是在那里觉醒异能的，我觉得那是个福地，你不如这回就和我们一起去，没准也能觉醒呢？”
谈佳磊迟疑起来。
如果是以前，他绝不会相信这话，但公玉景觉醒异能就在眼前，这样明显的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最终他道：“你让我想想。”
公玉景没再劝说，他知道谈佳磊不愿意离开帝都的原因。
他爸现在对他已经很苛待了，如果他再走得远远的，怕是他爸就要把家里的产业全留给他后面的弟弟了。
正是为了守住家业，他才不愿意离开。
可要公玉景说，觉醒异能才是最紧要的！
他如果觉醒了异能，根本都不用去争，他爸就会把他想要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但话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特殊的例子，比如他离觉醒异能本来就只差一个关键的爆发，而发小却没有这种好运。
如此一来，发小被他游说过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公玉景最终没有多劝。
等人离开后，他就火急火燎的去找老爷子，老爷子听他说了申请迟迟没下来的缘故，忍不住用自己的异能踹了孙子屁股好几下：
“都怪你！因为你不靠谱，连带着我的信誉都没那么可信了！”
公玉景撇了撇嘴，很想来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怕把老爷子气到，只好憋了回去。
＊
公玉老爷子申请去云山市调养的事没怎么保密，帝都大大小小的豪门都听说了，自然也包括杜一霖所在的杜家。
不过杜一霖其实早就知道了。
在火车上时他就经常听公玉景跟秦慧君畅想，等把爷爷接来后怎样怎样。
他伸出自己的手，看着手掌心，脸上露出不甘之色。
同样都是没觉醒异能，也同样都去了云山市，为什么公玉景觉醒了，他却没有？
他也没比公玉景大几岁啊。
经过对比自己和公玉景的条件，他得出结论，他们两个的差距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没有像公玉景那么厚脸皮，为了跟秦家打好交道，无所不用其极，还去讨好一个小屁孩？
所以他没蹭到秦家的好东西。
所以他没觉醒。
杜一霖作出决定，接下来他要再去云山市。
为了觉醒他可比谈佳磊豁得出去多了。
他家是站在卓教授南八区这边的，但他觉得自己的立场可以变，如此他算是跟家里断绝关系了，也顺其自然别想继承家业了。
自然不用考虑这份得失。
至于以后……万一还是没觉醒，他也觉得秦晚这一股更有前途。
他决定押注。
想到这里，杜一霖眼中闪过一抹可惜——
可惜在火车上时，他也试图接近讨好秦慧君。
他对着秦枫拉不下脸来，但秦慧君年龄比他大，还是个优雅美丽的女性，讨好她并不丢脸，但这一切却被公玉景这个家伙给破坏了。
他把人挡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偏偏从前他从不畏惧和对方打架，但等公玉景金属异能觉醒后他就不敢了。
公玉景那人最阴了，没准会以刚刚觉醒异能控制不住力量为借口暗中收拾他一顿！
如果他不觉醒，他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想好之后，他就决定去找他爸妈他爷爷商量了。
来自公玉老先生的申请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石子，在众人心中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他们踌躇，他们犹豫，他们辗转思量这件事的利与弊。
于是这段时间，“去不去云山市疗养”竟然成为了热门话题。
＊
秦晚完全不知道，汤洲等人对云山市的设想——旅游城市即将有成型的趋势，她现在正带着人在农场忙活。
虽然秦晚心里面存了借一场大火将里面种植的木灵植物全部烧成灰作为土壤肥料的念头，可她完全没有想到那场火会那么大！
不仅把植物烧成了灰烬，还把土地都烤得瓷化了。
经过专业人士的测量，判断就此处理不划算，还不如换一块土地种植。
秦晚这边还没答应呢，陈秘书就把批准她土地的合同拿过来了，只用签字就行。
秦晚想了想没拒绝。
她在整个农场走了一遍，心里渐渐有了计划。
原先农场很小，也就几亩地的样子，现在刚好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盖建筑物，比如她和助手住的房子，又比如囤东西的仓库。
汤洲给她批的土地，就是往她农场外面延伸，基本把秦慧君一个月开荒出的土地都囊括进来了，农场面积瞬间暴涨。
这多出来的地方上面已经种过一插植物收割了，如今处于休耕养地育肥的阶段，还没有开始种第二茬。
正好给秦晚用。
因为不属于任何私人组织，就是官方开辟的，汤洲批地批得很顺利。
秦晚对着陈秘书说了自己的构想，陈秘书一一记录下来，告诉她会有专门的设计师帮忙出图，然后她从中选择一款，接下来农场房子怎么建就不用她操心了。
秦晚便只用忙活土地的事。
而这也是其他人所不能替代她的无可争议的大事。
之前种西瓜秦晚就特地调配了一款肥料，专门改善土壤，现在这土地比当时条件要好一点，但也需要改良。
秦晚花了三天时间搞出配方，就领着助手忙活起来。
考虑到她接下来要种的是竹子，为了有个参照，她还特地跑了一趟之前去过的速生竹林园。
等正式动工，已经是好几天后。
埋完肥料，秦晚这才有时间来观察丹田内的本命种。
发芽了，也在生长，但还没开花。
她若有所思：“这款木灵竹子似乎长得挺快。”相比起她以前构建的植物而言。
考虑到里面融入了特殊木灵英子，她还以为这个孕育的时间会更长一点呢。
忽然，秦晚目光一眯。
她察觉到了一抹异样。
似乎有什么银色的星星点点的东西落在本命种上，融入其中。
那银色非常的浅淡，如果不是仔细的反复的观察，根本察觉不到！
它好似融入了丹田空间，颜色处在半明半暗之间，像闪烁的萤火虫。
秦晚细细的感受着。
这一点银光非常的温和，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很复杂，秦晚一时竟辨认不出来，觉得有些像异能，又有些像元力，还有些像生命力。
她不由得抬头，又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本命种。
这样反反复复来了几遍后，秦晚心中那模糊的感知渐渐成形：没错，就很像太阳和月亮照在植物上，赋予它生长所需要的日月精华。
而刚刚好，神秘空间里就有着这样一轮月亮。
难道神秘空间那用来模拟的力量，还真可以促进本命种生长吗？
但以前怎么不这样！
秦晚这样想着，忽然觉得眼前一花。
她没有进入神秘空间，但她却隔空看到了神秘空间内高悬于天空之上的星辰。
这些星辰并没有静止不动，恒定不变，而像是人的呼吸，于一呼一吸之间，身上的光芒也跟着明亮、暗淡。
一个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是这些星辰之力在促进本命种快速生长！
不过她一直以为本命种是木属性的，星辰的话应该更偏向金属性，这两者对不上啊，不是同源的力量。
秦晚拍了拍脑海，反应过来：这又不是真实的星辰，只是以星辰的形式！而星辰的力量来源就跟她原创的木灵植物有关，如此这力量又反哺给本命种，促进它生长，多正常！
她没有再想，离开了丹田。
本命种生长快速这是好事，意味着要不了多久就能把竹子种下去了。
等竹子开花结竹米，就能吃上美味的大米饭了！
秦晚想念这一口好久了。
第58章
这日陆正刚正在办公室忙碌, 突然门被敲响了，他头也没抬，喊了一声“进”。
“老陆, 天启珍珠米的检测报告出来了，你看看。”
听出这声音竟然来自于上官静，陆正刚惊讶的抬起头：“怎么是你拿过来？”
他眉眼沉了沉，“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天启，是姜维最终给自己定下的木灵植物名字，就如同秦晚的桑榆一样。
这个名字定下来后, 他们一致觉得很不错，天启代表希望和未来, 有锦绣前程、高飞远翔之意。
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冲劲和志向。
天启珍珠米是姜维准备构建的第一款木灵植物，木系异能者觉醒后再服用药剂就会激发丹田，拥有着和木灵师一样的能力。
他当初被上官静带回帝都, 就开始着手创建。
其间上官静、卓越甚至整个南八区都不吝啬对他的指导，资料库对他全面开放, 他的初始条件可比秦晚优越多了。
而他的野心显然也不小。
第一款木灵植物就看准了主粮, 还是主粮中的细粮。
但主粮的难度没有辜负它的影响力，姜维的起步非常困难，他不是没有后悔过。
可他作为上官静唯一的弟子，即便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木系异能者的身份, 还是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想看他出错。
最让人讨厌的是, 他们很喜欢将秦晚跟他比较。
姜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发狠心要创造出一款不逊色于桑榆水葫芦的木灵植物。
主粮本就有这样的潜力, 它有一个很高的起点，即便这个起点在给姜维带来巨大荣誉的同时, 也会给他造成很多艰难险阻。
几次定下设计图，又几次推翻，才在半月前姗姗来迟定稿，构建出来。
这中间自然也少不了两位宗师的指点和帮助。
前两天，姜维丹田内的植物终于开花结了种子，包括陆正刚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因为他的计划，这已经不是姜维一个人的事了。
姜维的第一款植物将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卓越是直到最近才朦朦胧胧意识到一些东西的，他当然不好受，在心中狠狠骂了陆正刚几句老东西。
若不是他故意撺掇，上官静怎么可能不告知他这个计划？更让他觉得难堪的是：这老东西还算准了他的性格，算准了他一定会出手。
也算准了他的一系列行动会落入某些人的眼中。
这事就像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得春风得意了好几年的卓越立刻冷静下来。
在大权在握之前，他没有跟陆正刚正面碰撞过，等他成为了南八区的领导人物，面对的一直都是陆正刚温和不争的表现，他就以为这人是那种专注于构建植物却没有多少心眼城府的。
他自傲的觉得，对方在这方面比不上他，论勾心斗角他能把他玩死！
然而此时他才深深的意识到，有些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谓无害只是伪装，需要的话立刻就能撕掉，震撼他全家。
只是就算意识到了，他也拿对方没办法。
卓越心中有一条非常清晰的线：南八区跟北八区斗归斗，争夺资源起来撕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大鱼小鱼全卷进来没谁可以逃脱，但面对境外势力，他们会立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期间如果有人想搅浑水，没得说，一律以叛/国罪处理！
这大概也是哪怕他身上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把南八区搞得有些乌烟瘴气，但无论是上官静还是陆正刚都能容忍他的原因。
只要别犯原则性错误，他们就认可他的能力可以用。
卓越含恨地接受自己输了这件事。
再一回想，愕然发现近几年间南八区和北八区冲突不断，也确实占了好些便宜，但要说关键的东西，北八区那边可是一步都没有退。
之前卓越觉得是因为对方到底是个宗师，所以他得给面子。
但现在，卓越清醒的认知到：有些东西陆正刚让给他，他才可以拿到，陆正刚不愿意让，他就连根鸡毛都抢不过来！
这事让他颓废了好多天，还是姜维的天启珍珠米开花之事才让他振奋起来。
他利落地将试图在这段时间取代他地位的人踩下去，笑容满面的领着人去农版所那边测试，准备登记版权。
这会儿这份报告被上官静拿过来，递到了陆正刚手边。
“没出事，但……算了，你看看吧。”上官静很丧，声音有气无力的。
他们没有秦晚的模拟条件，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估算木灵植物的性状。
但也只是个大概。
尤其是产量，这是最难预估的。
因为产量会受很多因素影响，这里的因素不是指外界、肥料等——这些有影响，但整体不会差太大，如果肥料不足，那都不是产量低的问题，是它可能根本没办法成熟。
没办法，木灵植物与天然环境好似存在一种天生的隔阂，它很难从自然中吸取自己生长所需的能量。
木灵植物的产量是受构建成植物的多款木灵因子影响的。
比如着重强调这一个木灵因子，产量会很高，但另一个木灵因子，产量低得可怕，两者链接、融合到一起，会产生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不是平均数，不是做加法，也不是做减法，它们在植物生长时会相互拉扯，产生奇妙的化学与生物反应。
所以要看产量，一般是要等种子出来后在农版所检测，根据样本数来估算整体亩产。
当然了，这么多年研究下来，多多少少也总结了一些规律。
目前食物类的木灵植物主要看两个，一个是口感，一个是产量。
木灵师在设计时会自己心中打一个底，有一个偏重。
而木灵宗师的能力又比一般木灵师要更上一层，他们看设计图的目光是非常精准、老辣的，这是经验导致，也是他们后天训练的对植物的亲和力。
经验姜维自然是没有的，但论亲和力，他确实比宗师要强，这一点，木系异能具有先天的优势。
陆正刚看着这份检测报告，原本柔和的脸色一点点绷紧。
这报告跟他预估的有了很大的差别。
“设计图呢？”等翻到最后一页，他终于忍不住了。
上官静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出这句话，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了两次的纸递过去：
“你如果觉得这不好细看，就进入木灵师系统，这款设计图已经登记了。”
陆正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意外于她语气的平静。
上官静懒懒道：“已经生过气了！你算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收徒了吧？对世界认知不足的年轻人谁不是傻逼，又愚蠢又天真还特别自我的以为自己是最棒的，其他人都是大傻逼……当然秦晚不是，她是不能正常衡量的妖孽，我常怀疑她身体里住着一个老头……所以她已经被我开除年轻人的行列了，我自己经历过年轻傻逼时期，一些黑历史让我恨不得立刻回到多年前扇死那个自己。”
上官静比陆正刚还大了十多岁，但她的心态非常的年轻活泼，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
可此时，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全是沧桑：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年轻时，我师父拼命给我收拾烂摊子，我屡教不改，把他气得无数次想刀我，而现在，轮到我们这些老东西给年轻人收拾烂摊子了！”
她努力克制还是骂出了脏话：“妈的，我现在就很想刀他！”
在姜维的作品定稿之后，他并没有立刻构建，而是将设计图拿过来给上官静看，这是为了尽量让线条精准、流畅、简洁，避免新人拖沓的问题。
上官静当时也给陆正刚看了。
检测报告到手，两位大宗师能看不出来问题？
姜维根本就没有完全按照设计稿来构建，他私下做了一些修改。
这是什么意思？
陆正刚都要被气笑了，他体会到了上官静的麻木和崩溃。
事实上，他这些年养气功夫极佳，也在一个小年轻身上破功了。
这是觉得他们修改的不好，非要自己来，主打一个叛逆是吧？
陆正刚其实也真没有那种控制欲，强制要求别人的作品怎样怎样，更何况这又不是他徒弟，他才懒得多管闲事，但这次姜维的作品不一样。
他们这样造势，难道不是为了他的安全？
他们难道没有跟他解释过？
研究院多少精英都不知道的秘密就跟他说了，防的就是他心里面有疙瘩。
结果他听不懂人话是吧！
两个大宗师亲自指导，手把手的教你修改，结果你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私底下却阳奉阴违？
当然，你如果有什么不满，你就藏得好好的，等爬到高位想怎么搞怎么搞……虽然这就像大学了就自由了一样，是个美丽的谎言，即便身处高位，也照样有这样或那样的无奈，但确实要自由的多。
可偏要在这种关口把伪装一掀，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姜维，木系异能者，心里藏了这么多的怨气？
真以为木系异能者的身份是一个免死金牌呀！
先不说其他人不知道，站在上官静和陆正刚这个高度，看待木系异能者重要，但也只是重要罢了。
毕竟区区一人能量有限，能做多少事？
他们才不会去体谅姜维，只会觉得他是个麻烦精，给他们多增加多少工作。
这个关键的口子出问题，下面的计划都得跟着改。
并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情绪中太久，他们没那个时间。
两人迅速的冷静了起来，开始针对眼前的检测报告与设计图，修改接下来的步骤。
在最开始定下主粮这个种类，两人就告诉过姜维，选择它容易也不容易。
容易就在于涉及主粮的设计图很多，他有足够的资料可以参考，同时主粮作为所有人都关注的种类，它也会很容易出彩。
无论是高层、中层还是饿怕了的底层都会着重关注。
简直堪称老少皆宜，目标客户群从上到下一网打尽。
不容易则在于前辈们已经挖掘得差不多了，很难脱颖而出，造成轰动。
但姜维考虑后还是选了它，且信誓旦旦的说：
“我要做一款兼具口感和产量的主粮，这是一个让全世界的木灵师都头疼的难题，而我将会向着终点迈出一大步。”
当时陆正刚没说什么，心里却多少觉得他有点好高骛远。
不过年轻人嘛，志向远大是正常的。
多被现实毒打个几回，就能沉下心来了。
后面陆正刚有了计划，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了。
姜维好歹是木系异能者，在这方面有先天的优势，感知很敏锐，在构建时往往有一种直觉般的灵性。
就好像别人搞设计图时勤勤恳恳修改，各种资料堆成小山，他就可能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而若是不行，这不还有他和上官静在旁边搭一把手？
可惜现实证明，主粮这一道坎，不愧拦住了全世界那么多惊才绝艳的木灵师。
上官静和陆正刚出手，也只是勉强的在这两者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弱的平衡。
不过这样也已经让两人很欣喜了。
木系异能者敏锐的感知在运用本命种尝试构建时能起到相当不可思议的效果，姜维将自己的感受告诉两位宗师，两人飞快的进行头脑风暴。
以往的他们就像是面前笼罩着一层薄膜，阻止他们看到那个清晰的属于木灵的世界，但现在木系异能者给他们打开了一道门，拉着他们的手去感受。
尽管还是不如眼睛直观，却让两人觉得收获颇丰。
于是，这与其说是姜维的独立作品，倒不如说是三人合著。
当然，考虑到姜维的未来，两人都没有亲自上手去修改，只给他列出参考选项，让他从中选择，又或者圈出部分设计图，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再好好想想，然后应该往哪几个方向去修改，这里有一份参考书单，你好好看看……
最终出的这款作品，三人都非常满意，也就是天启珍珠米。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脑洞和秦晚撞了。
当初秦晚认为增大产量可以从增加大米的体型入手，他们设计的这一款珍珠米是真的一个个圆如珍珠，没有太大，但也不小，可以拿葡萄来类比。
只不过最终秦晚放弃了这个脑洞，选择保留产量，引进外在因素来改善口感。
但他们则选择在这一条路上坚强的走了下去，不断的调整，最终按照估算应该是——珍珠米的口感可以逼近天然大米，在亩产量上则可以达到四五百斤。
这是古代没有经历过科学□□的数据。
他们觉得这款设计图还可以深入研究，就像是从古到今大米的产量一点点攀升一样。
这确实是相当不错的作品了。
种植后，底层或许买不起，但中层则可以经常买来改善伙食了。
属于一款定位中高端阶层的主粮。
又因为它优秀的口感，高层也不会嫌弃，反而会觉得这是把天然大米的价格打下来了。
定稿的那天所有人都很满意，上官静和陆正刚完全没有想到，笑得特别开心、还连连感谢他们的姜维私底下竟然把设计图给改了？！
上官静是这么描述自己跑去质问姜维时的情形，她的话语带着微微的讽刺：
“他跟我诚恳道歉，非常后悔和自责，都快哭了，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正在构建的时候手一偏就改了，当他想把这个散掉重新构建的时候，直觉告诉他这样走会更好……”
“虽然我知道这话里绝对有狡辩的成分，但可能此前咱们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了，而年轻的天才总是很有个性，不想别人插手自己的作品……”帮姜维找借口给陆正刚熄火是上官静在敲门前反复告诉自己的，结果直接说不下去了，她还是好生气哦，“总体而言，捅的篓子不算特别大，无非就是他改变了平衡，让这款珍珠米更偏向于口感，产量降到了亩产一百，不跟中等大米比，但在高等里，这个产量已经很优秀了，所以就只能做高端产品，我们接下来把展销会上的宣传语改一改……”
陆正刚很想说，得到的东西越多，这要承担的责任当然也越多，不然凭什么给你？
这点压力才哪到哪？
他当年不也一路从年轻天才中厮杀出来的吗？
不过想到姜维的对手：秦晚，辛朝，诸葛明兰三人，他到底闭了嘴，转而说：
“可以，在往外放消息时宣传语从“打下高价天然米、提升全国人民的幸福感”改成研究院的一次尝试，一次突破，在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后，我们开始努力让大家吃好喝好，这款木灵大米虽然现在产量比较低……木灵师们不要有思维定势，不要觉得吃好的很羞愧、很可耻，我们要做的不是谴责自己，而是努力去改变，以形成百花齐放的局面，才会不断有天才的创意冒出……”
目前华国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朴素、实在，突然追求口感就很有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感觉。
社会偏于封闭，这种享受的风气是不被主流称赞的，熟悉华国国情的境外势力没准会察觉到不对，所以他们必须扭转风向，说这是开放前对市场的一种试探。
两人商量着要怎么把这个局做得天衣无缝。
这可真是姜维冲动一时爽，两宗师补救火葬场。
＊
发生在研究院内部的秘密无人知晓。
而导致一切麻烦的源头——姜维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他知道自己给师父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麻烦有多大，或者说他存了一种逃避的心态，不愿去了解。
被上官静狠狠骂了一顿，不仅不能反驳，还要舔着脸讨好，说自己错了，姜维觉得很憋屈。
他已经不是刚被带进帝都的小可怜了，他深知自己这木系异能者的身份有多尊贵。
帝都多少非富即贵的人等着他救命！
尤其是在普通人眼中恍若神话一样的异能者，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不照样要求到他面前，让他帮忙治疗？
当然，他现在的异能还很弱小，治不了几家。
但他们转了几个渠道，送到他手里的礼物，依旧是许多木灵师无法想象的珍贵。
而姜维已经从震惊到麻木了。
也从惶恐变得无比坦然。
给他们治疗可是会消耗自己的生命力！这是他的买命钱，他为何拿不得？
虽然吧，那些珍贵资源给他就是补充他消耗的，只要别透支，及时补足并不会影响他的寿命。
人心里的欲望是没法满足的，姜维显然没有那个定力。
他开始幻想，若整个帝都都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能收到的礼物又有哪些？
要知道为了给他的身份保密，他去治疗，患者根本不知道，那礼物也是送给研究院的！
然而姜伟可不是能沉下心来做无名英雄的人。
或许是小时候吃了太多苦，被太多人鄙夷过，他想衣锦还乡打脸那些人的渴望也越发强烈。
可现在，这欲望却被限制了。
他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为自己安全着想，只是理智告诉他这是对的，心里却没法释然。
很难说突然在设计图上做手脚不是对控制自己人生的两位宗师的一个小小报复，甚至姜维还有一个埋藏在心底绝不能为别人知道的想法：
说到底还是华国官方没用，没法让我光明正大的出现，只能像老鼠一样躲藏着，期待着国外方面无法发现我。
姜维觉得很憋屈。
木系异能者可是全人类的瑰宝，全世界的木系异能者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位数。
结果他居然活的像个老鼠？？！
今天上官静的一顿痛骂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甚至提前在脑中模拟了很多回自己应该作出的应对，可上官静没有把他给骂醒，反而让他觉得更憋屈了。
“我要出去散心，你们离远点。”
姜维对着保护自己的人说。
他还是很惜命的。
兵哥哥们对视一眼，没有阻止，这段时间姜维经常这么做，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队长还特地去请教过卓教授，卓教授意味深长的说他压力大，让他去外面走走，也放松放松。
其实他们不是保护姜维的主力，真正的保护手段是藏在姜维身边能够隐身的异能者。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研究院对他的重视了。
要知道，五行属性的异能者还比较好找一点，可以去撞一撞遗传规律，但这种小众的异能就是真的看脸了。
简直为贴身保护和暗杀量身定制的隐形异能者，全华国都只有这一位。
姜伟知道，但他其实也不太满意，因为他知道最强的异能者是陆泉，陆正刚的孙子。
“如果我没有着急忙慌的拜上官静为师，而是等来到帝都后选了陆正刚就好了。”
不仅是因为陆正刚有一个最厉害的孙子，很能满足他“我作为瑰宝就该享有最好的东西”的心态，也是因为他发现了陆正刚的权力明显比上官静要大。
跟着他更有前途，更能少走许多弯路。
至于吞噬异能对木系的压制，他其实不怎么相信，他觉得我这么强，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此时一边走在路上，他的脑中就一边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到他来到目的地。
穿着一身白色裙子、宛如栀子花般纯净美丽的女生正在等着他。
见到他的到来，女生莞尔一笑，身上的清冷感顿时转化为如水一般的温柔。
姜维也笑了：“阿柔，你等很久了？我今天出门晚，有点事耽误了。”
他可不会说自己刚被上官静臭骂了一顿。
虽然女生长得很美，但姜维并没有被迷昏头，他跳过研究院的一些年轻女木灵师以及向他示好的各大豪门千金，对江云柔格外垂青，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和秦晚的关系。
他对江云柔有一种格外的怜惜，他觉得有共同的敌人挡在前面，他们两个才是一国的。
这种认同感，让江云柔在他心里变得特殊了起来。
而江云柔也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时机。
毕竟，这段时间他们家的处境很微妙，她急需一个能拯救她的“英雄”。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第59章
关于江楚文偷盗秦安国作品的案子终于要开庭了, 公玉家上下都很关心，这日公玉景来的很早，见到秦慧君和侯灵师很有几分憔悴的脸色, 下意识问：
“秦姨，侯叔你们昨晚没睡好啊？”
秦慧君轻轻点头：“想着今日开庭的事，有点睡不着。”
侯灵师虽然面上沉稳，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比秦慧君更加在意，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勉强笑了笑：
“我这失眠都成惯性了, 等解决这一桩心事，再把作息调过来。”
秦慧君还真不知道他失眠的事, 可看着师弟苍老的模样，又有一种了然和心痛：
“等把此事了结，你就跟我回云山市, 我给你做好吃的调养。”
侯灵师露出喜色：“那行。”
公玉景早就看出了侯灵师的心思，不由得促狭的问：“但是我听说侯叔你之前在雾城就职, 这调养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 他们会给你这么多假期吗？”
侯灵师说：“其实我已经辞职了。”
公玉景一愣，接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似他这样的高级木灵师，无论到哪都不缺一口饭吃，但木灵师都比较宅, 喜欢稳定的工作，不太喜欢到处跑, 当然，如上官那样是特例。
“太豁得出去了, 看来侯叔你的决心很坚定啊！”
有公玉景在旁边插科打诨，秦慧君和侯灵师的紧张少了很多, 他们用过早餐，就前往法院。
这边是九点才开庭。
八点半法院的门会打开，所以公玉景的车开的慢悠悠的，秦慧君看着外面的风景，说：“这些天我一直待在屋里，倒是没有在帝都好好逛逛。”
“天气渐渐冷了，我打算从这边买一些防寒的衣服回去，尤其是晚晚她去年跟我们不在一起，没有给她置办防寒的衣物。”
秦慧君想着虽然秦晚不注重这些，拿到衣服就穿，至于衣服是什么款式，修身款她穿得，宽松款她也穿得……她身材好，即便是没什么版型和设计的，也穿得很好看。
不过秦慧君还是想在帝都这边给秦晚置办衣服，这边发展快多了，衣服都很好看。
女儿小时候她就喜欢打扮，生女儿不打扮，那简直错失人生的一大乐趣。
不过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能不能出去，就提了一嘴。
公玉景心领神会：“秦姨你别急，等这事解决了我再跟我爷爷打听打听，咱们可以晚点回云山市的。”
秦慧君摇了摇头：“那不行，我还想回去过年呢。”
秦慧君不提，公玉景都快忘了过年的事。
时间走得太快了，就像前不久他还觉得特别热，一转眼都穿上厚毛衣了，他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他和他爷怕是没办法一同返回了，因为他们肯定要在家里过年的。
一路慢悠悠的在八点半前到了法院。
江楚文那边一直没到，就在他们都以为对方要逃避开庭的时候，他们一家总算卡着九点的时间到了。
秦慧君打眼一扫，看到了江楚文和刘美金还有他们的小儿子，那小孩正用仇恨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们，她知道应该还有一个二女儿江云柔，秦晚跟她提起过。
这次却是没到。
此外，浩浩荡荡簇拥在他们身侧的则是刘美金的娘家人，相比之下，秦慧君这边却是小猫三两只，声势很弱。
但公玉景抬头挺胸，目中神采奕奕，直接瞪了过去，半点不虚。
他虚什么？他可是异能者，就他一个可以顶百个。
被告到了法院，就准时开庭了。
秦慧君这边的律师是公玉老爷子特地动用自己的人脉去请的，在外的名声非常响亮，人却很低调，一般人都逮不到他，若没有老爷子亲自出手，他们能找到的也就是一些中高层的律师。
而江楚文也没有放弃挣扎。
请的律师同样不错。
两方人对面而站，简直电光火石，噼里啪啦。
在双方律师激烈战斗的时候，在场的目光都被他们给吸引，很少有人注意到观众席上，一个人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遭的人。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位置，眼睛微亮。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以看到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生，脸上像焊死了一样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却与秦晚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也正紧张的盯着场上，偶尔秦慧君的目光会状若无意的瞥过来，但又无意般快速挪开。
这人观察了好一会儿，直到暂时休庭才缓缓退出观众席。
等重新开庭时，没人注意到他已经不见了。
本来就是一个无关群众，应该没人会去在意。
＊
“确认了吗？”
“经过多方面验证，秦晚确实秘密的来到了帝都，虽然他们瞒得很好，但可瞒不过我这双眼睛。”
因为云山市太远太偏，身处内陆，目前他们的人手还没有办法蔓延过去，但他们可以把握住南八区这边的动向，他们搞到了秦晚的照片、身材数据，只是更多信息就非常简略了。
所以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直到今天才可以说有九分把握。
剩下的一分则是他们谨慎，对一切都保持怀疑。
正是这种警惕的心态，才让他们能一直隐藏下来，没有被陆正刚给揪出来。
一人发出冷笑。
“果然是陆正刚的诡计！他想欺骗我们，让我们觉得这个突然爆出基因异变消息的秦晚才是木系异能者，他想用秦晚来吸引我们的视线，好让真正的木系异能者——姜维在我们的调查中完全隐身……呵呵，他的计划很好，符合华国自从上一位木系异能者死后就疯了一般清除我们埋下的钉子保护任何一位天才的心态……但是他低估了我们，真以为我们是那些轻易被他耍的团团转的蠢货？”
这话让其他几人都颇为不解。
“从咱们获取到的信息来看，陆正刚是坚决要求那个叫秦晚的木灵师呆在云山市的，如果他真的要以秦晚做靶子吸引火力，怎么可能这么做？”
虽然帝都和云山市的防护条件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奈何在秦晚出事之前，谁会注意到这么个偏远的小地方？
反倒是帝都，从来都是国之重心，愿意在此地埋下棋子的境外势力乐此不疲。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这颗棋子就能派上用场了。
相反，若是在华国各种十八线城市都投入人力，或许等这个棋子都老死了也用不上！
华国在这方面管得很严，他们想要入境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他们通常会选择就地收买，吸纳更多人手，可惜这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如此金贵的人手就这么浪费掉？
他们可做不出这种事。
用华国人的说法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你们觉得陆正刚是什么样的人？”
那人嘿嘿冷笑，嘲笑着自己同伴的天真。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看似有迹可循，却太过完美与合理，让人挑不出漏洞，比如调查组仓促前往云山市是因为出现了第一例基因异变，比如他把周英这个自己的心腹大大方方的派过去是担忧孙子的身体……然而正是这种水到渠成般的自然才让我怀疑起来，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这些摆在明面上的理由，方便了陆正刚利用他派去的人远程遥控云山市！”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安排好了一切，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低估了年轻人的冲动本性……”说到这里似想起了什么，男人表情微妙，“或许不是低估，他们华国人本来就是疯子、蛮子，对待木系异能者远没有我们国家那么重视，如果是我们得到一位木系异能者，简直恨不得将他摆在神坛上供起来，但无知短视的华国人最常做的一种衡量，就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少数。”
“他们想利用此次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男人神色严肃极了，难得的用本国语狠狠的骂了好几句，“木系异能者出生在此地真是一个巨大的悲哀，他们竟敢以此为诱饵！”
其他人瞠目结舌。
好半晌才有人道：“老大你别分析了，我都被你绕得糊涂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木系异能者？”
“是啊，之前你说秦晚是幌子，姜维才是真的，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秦晚才是真的，姜维才是幌子！”
男人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分析
“这是我的猜测，暂时还无法判定秦晚偷偷前来帝都是一个陆正刚都无法预知到的意外，还是他故意在幕后操作的，但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来了，而陆正刚不能立刻就把人塞回去，因为这太明显了，如果秦晚立刻回云山市，反而说明了她就是那个真正的木系异能者！根本不能再迷惑我们。”
他嘲讽的一笑：“这不正是华国的风格？像乌龟，把脑袋缩进壳里，像老鼠，躲躲藏藏不敢见光，生怕被我们注意到。”
“当然他也不蠢，事情都这样了，他便让秦晚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一些该出现的地方，秦晚既然是为了此次官司才不顾劝阻、不顾安危过来帝都，那么她不会错过此次机会，她会非常关注，不可能听话的藏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所以陆正刚将计就计，不着痕迹的让我们发现那个伪装的人正是秦晚。”
“然后我们就会以为她才是真正的木系异能者……”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话语一转：“那个姜维创造的木灵植物是不是要开展销会了？”
“对，就是在明天。”
旁边人纷纷补充：“是的，声势非常浩大，邀请帖帝都大大小小的豪门都发了一遍，那宣传语吹得跟古往今来第一人一样，一看就是被研究院力捧的新星！”
“对比秦晚的藏着掖着，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像靶子！”
男人意味深长的说：“这便是他们故意要让我们坚定相信的内容了。”
其他人看着他们老大笃定的神情，也慢慢的回过味了。
“原来如此，所以看似是我们自己发现的小细节，其实是他故意留下的漏洞！”
“他们利用了我们与之多次打交道的惯性思维，反其道而行。”
“一旦我们没有多转几个弯，就走入了他的陷阱，根据华国的作风断定秦晚才是真正的木系异能者，我们就会去抓她，反而让真正的异能者在一众喧嚣中完美隐身。”
“他陆正刚简直一举多得，既保全了异能者的安危，也能把我们好不容易安插的棋子全部拔出！”
“更狡猾的是，这些讯息都是我们一点点查到的，付出了许多成本，我们会对这个结果深信不疑，怎么会想到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男人神色凝重：“华国如此费尽心机，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集中所有力量！”
本来还有人想说既然木系异能者肯定在秦晚与姜维之间，那么他们何不将两个人都抓了？
但听到这里却是回过味来。
华国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只能在两人之间二选一。
有人小声说：“可是秦晚也很重要啊，她可是迄今为止全世界第一例基因异变，在她之前，没有谁的初始本命种能改变。”
“没错，她确实有用，但没有木系异能者重要。”男人话语一转，忽然问，“你们说她是真的异变了，还是这一切都只是陆正刚故意伪装的？”
众人后背发凉，这岂不是说秦晚此人从头到尾都只是陆正刚竖起来吸引他们的靶子？
就是为了保护姜维？
这可真是煞费苦心！
第60章
“老大还是你聪明, 那接下来我们就去盯着姜维了，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对，先摸清楚他的行动轨迹, 等把路子探好了，再把人一抓直接回国。”
“不，我们要把大部分力量都放在秦晚身上，盯着她，而盯梢姜维这事要做的非常隐秘，所以人必须少而精。”
男人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陆正刚欺骗我们, 给我们下套，我们何尝不将计就计？营造一个假象, 让他们都觉得我们已经相信了这个谎言，顺利的将注意力从姜维身上挪到了秦晚身上，如此他们就会放松警惕, 我们的行动也会更加顺利。”
“……”
“老大英明！”
“听老大的。”
＊
“终于成熟了。”
前两日她丹田内的木灵竹米母株的花苞就已经半开了，秦晚估算着差不多这两日花苞内花蕊状的种子就能采摘了。
果然这日, 它没辜负她的期待。
秦晚取下种子, 前往农版所测试，结果有些超出她的期待，一根竹子里长出的竹米竟然就达到了一百斤。
孙专家惊喜地捧了一捧翠绿的竹米，陶醉般地嗅着它的清香, 夸张的感叹：“天哪，这颜色、这香气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我敢肯定，就算是前不久从实验园收割的天然大米也没有这个好！”
尽管秦晚已经在模拟空间中见过这盛况, 但直到现实中测试结果出来，她才多了一抹真实感。
私心里, 她也觉得这竹米的各项数据或许还要超过天然大米，但还是道：
“先测试，我再让人煮点大米粥和大米饭，品尝品尝。”
农版所这边就用了三颗种子做实验，但拢共收了三百斤的大米，这不是一个小数目，秦晚自然就盯上了。
毕竟即便用了超级肥料，种子长成也用了足足十天，如果放任其自然生长，她短期内是别想吃上竹米了。
至于也用超级肥料……秦晚现在倒不是买不起，但她心中有一种直觉：放任它慢慢生长，才能积蓄更多的营养与风味物质。
这就像野生草药跟种的草药一样，时间不够的话药性就没那么足。
她心里就想扎扎实实的种上一茬，以一年为期或者至少半年。
“对。”
孙专家被秦晚提醒，搓了搓手，脸上满是期待。
前段时间从实验园收回来的天然大米已经检测过了，数据还要超过以往种植的，显然是土地改善后的效果，但这一批天然大米数量并不多，能分到他手上的就少之又少了。
这大米不吃还好，勾不起那个念想，一吃简直就跟破了戒似的，念念不忘却没有回响！
好不容易出现了平替的竹米，他一定要好好满足自己这口腹之欲。
他快速的去旁边操作起设备来，秦晚和陆泉则有条不紊的开始煮粥，煮大米饭。
“听说柴火饭特别好吃，这一回是没机会了，等下一回咱们在农场做，方便。”
陆泉默默点头，将之记下。
助手带来了一些肉和菜，正准备去小厨房忙活，陆泉起身：“我来。”
秦晚看着那助手有点惶恐的样子，笑笑：“你让他来，他现在可是我家的大厨。”
大概是习惯了无比精准的操作异能、把控它，不浪费任何一丝，陆泉在做其他事情上也有这种强迫症般的趋势。
具体表现在他做出的饭或许不是特别有灵性——大厨每一个动作看似随意却是妙到巅毫，这种妙不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定量，而是根据食材本身量身定做。
陆泉做的饭菜严格来说很是死板匠气，主打的就是一个词：精准。
刀功精准，火候精准，各种调味料的使用也非常的精准……
呃，就特别有机器人特色。
秦晚虽然很想念末世前的食物，但她主要看重的是品质，对这方面倒是不挑剔——不用点外卖，人家精准给你安排健康营养的家常菜，还嫌这嫌那的也太不惜福了。
陆泉做的饭可比食堂菜好吃多了。
虽然跟秦慧君比差了一丢丢。
秦晚坚定相信熟能生巧，果然大概是做的多了，最近颇有一种量变积累成质变的趋势——越来越好吃了。
她自问：如果自己来做是达不到陆泉这个水准的。
然后颇有自知之明的让出了厨房这块高地。
等饭菜好了，助手正准备去叫孙专家，他就已经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了，嚷嚷道：
“我闻到香味了，你们可不许瞒着我偷吃！”
秦晚哭笑不得：“你看这一大桌子我们怎么吃得完，就算你来不及，也会给你留饭的！”
孙专家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这米饭就要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等放凉了再热味道就会发生改变，失去风味，我这回占据先机，怎么能吃次一等？”
秦晚：“……这可真不像你。”
她这话说得相当委婉。
孙专家哈哈大笑：“你想说我是个吃货？”
“全世界人的口腹之欲被压抑了这么久，一朝解放，谁不是吃货？而且这不仅是我们的嘴巴在渴求更美味的刺激，我们的身体也在自发的追求这种营养物质与生命力的补充！”
“民以食为天知不知道？秦灵师，接点地气！”
不等秦晚反驳，他又补充：“当然，你这一回研究的木灵植物就很接地气，西瓜可以偶尔吃一回，主粮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少一顿就想得慌。”
孙专家用一种特别欣赏的眼神看着秦晚：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在保证产量的情况下，将它的口感提升到等同于天然植物的地步，但它如果报到帝都去，肯定又是一款S级植物！”
听到这里，秦晚忽然皱皱眉头：“如果我想暂时不汇报到帝都去，可以吗？”
“为什么啊？”孙专家不解。
竹米的价值丝毫不逊色于桑榆水葫芦，甚至会更被大众喜爱。
“这款竹米有点特殊，其他木灵师想要复制怕没那么简单。”
有关“钟天地之灵气”这个特殊木灵，即便秦晚已经克服了最大的难题，将它完美地融合进了竹米的设计里，其他人只用依照着设计稿原样构造出来就行，但这个构造可没那么简单。
说得简单点，如果桑榆水葫芦的构造只是一栋二层小楼的话，那么木灵竹米就是一座精致华美的宫殿，一步一景，处处是巧思。
那繁复的结构就跟密密麻麻的蜘蛛丝一样，偏偏如果有一丁点错落就会导致失败，不会有畸形种的诞生，也不给人反复试探的机会。
这款设计其实有些超过她当前水平了。
所以秦晚这段时间都在思考，她要怎么解释自己观想出来的这个木灵因子。
幸运的是有一个非常美妙的巧合——她曾经失踪过三天，这三天她到达了一个奇特的地方。
她完全可以说是自己在那个特殊地方观想到的。
此时孙专家不解的问为何其他木灵师很难复制时，秦晚就把自己反复斟酌润色过的借口给摆了出来。
但这显然不能完全说服他。
“我相信你的顾虑，咱们云山市确实人才少，但帝都人多啊，如果有宗师出手，也不会欠缺种子的。”
秦晚露出无奈的表情，只好说出真相：“这段时间帝都的形势会比较复杂，我暂时不想出风头，等过了年后，再把设计图送过去吧。”
她料得不错的话，陆老会拿姜维大作文章，掩盖他身份让境外势力无法确定的最好方式就是突出他木灵师方面的天赋。
让人以为研究院对他的重视都是因为他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构造木灵植物的水准。
这时她这款设计图送过去就有点打脸了。
倒不是秦晚小瞧姜维，而是这款设计图特殊之处在于一个作为绝对核心的木灵因子——钟天地之灵气。
可能原本竹米的设计平平无奇，但木灵因子的存在，愣是把它拔高到了另一个层次。
不同于秦晚以往的设计——整体都很精妙很平衡，有一种一气呵成之感，这一款展现出一种君臣或者说主仆趋势。
特殊木灵是最亮眼的那颗星，盖压一众普通木灵，但也正因为它太亮，其他木灵反射着它的光，也被动的亮了很多。
于是整体评级会高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孙专家还想劝说。
秦晚直接拿一个理由堵住了他：“如果现在的华国还处于大部分人都吃不起饭的时代，那我绝不会延后，但现在，是吗？”
“不是，它只是能提升人的幸福感，但据我所知，口感好的高等米也有几款，它不是必需品！”
孙专家很想吐槽，确实有高等米，但除了少数的几个人，谁买得起？
哪像你设计的这一款，产量这么高！
不过他看出秦晚的强烈拒绝之意，到底没有继续劝。
只是一两个月而已，没什么等不了的。
几人美美的吃了一顿午饭，饭后撑得肚子鼓鼓的，腰都直不起来，秦晚顺势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对了，检测结果如何了？”
孙专家揉着自己西瓜似的肚子，嘲笑她：“你现在才记得问我结果啊？”
秦晚就直直的看着她。
孙专家撇了撇嘴，嘀咕一声年纪轻轻没一点朝气，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各项数据比我预估的要低一些。”
秦晚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孙专家继续道：“其实如果跟我们以前种的天然大米比，那自然是全部超过，但是现在云山市的土质变好了，天然大米也有了跳跃般的进步，所以就是这么个情况：大部分数据要略低于前不久从实验园收割的那一批天然大米，仅有几项比较高，本来大米的属性是很温补，吃多少都不会对身体有害，但你这款应该说是温凉，含有几分凉性物质，大概是受了竹子的影响，但它有一点胜过了天然大米……”
他神采飞扬的甩出了一系列秦晚根本听不懂的数据，然后来了一个总结：
“通俗点说就是排毒养颜更佳！你知道的，现在人体内部的废物很多，器官很容易衰老，但它却有这个不可思议的效果，能排毒！我相信就算它含有过多的凉性物质，不能多吃，尤其是老人、肠胃不佳的人……等禁忌，依旧会被所有人追捧，争相抢购，它所能掀起的热潮绝不会逊色于桑榆水葫芦……”
孙专家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理智告诉秦晚应该高兴的，但是她心里却闪过一抹失望，意识到这点后，她也很震惊：“难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款木灵竹米的表现还能更强？”
她心中觉得不可思议，可她不会忽略自己的直觉，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这种子就先不上市了，她要自己种。
它的性状似乎不会像水葫芦、牧草等一样稳定。
先种一茬，设置好不同的条件，一一记下实验过程以及最终表现，如此等确认没问题了，能产出的种子应该也多了，刚好可以配着种植说明书一起上市。
＊
等秦晚结束在农版所的暂住，搞定竹米的相关事宜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她来到农场，准备种植。
这一回她总共收了整整五百颗种子。
刚好卡在本命种五级的极限。
他们来到农场的那一天正好是早上，秦晚下了车看到路上结了一些霜花，裹了裹衣服。
确实有点冷。
陆泉就像是百宝箱一样，给她拿了一件大衣披上，又问：“现在种植的话会不会温度太低，无法发芽？”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秦晚：“我弄个对照组，一组种在野外，一组在室内育苗。”
“那要不要搭个棚子，再弄一套控温设备？”
“弄一套。”秦晚脑中一瞬间想过各种温度下的对比实验，她立即交代陆泉一声。
“好。”
＊
一开始江楚文还能勉强依靠着自己偷来的资料和侯灵师打得旗鼓相当，但越到后面就越是暴露出他的短板，胜利也在一点点的偏向侯灵师。
无论是侯灵师后面还原出来的关于秦安国一个个版本设计稿的解说，还是当庭对质，被请来做裁判的高级木灵师非常公正，言语很是犀利。
结果就是江楚文被问住，无法回答，心里越慌表现越差，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最后被打得溃不成军。
期间，侯灵师的表现简直是他的对立面，越来越自信和意气风发，即便他的外表还很苍老，但就是能透露出那股令人心折的风度。
有底气和人跟没底气的小偷就是不一样！
到了今天，结果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上一次结束庭审时，侯灵师请的杨律师很自信的告诉他们，能出的证据已经出了，即便江楚文还有什么底牌，除非是决定性的铁证，否则他别想翻盘了。
而生活也确实没有那么多反转。
律师的判断是对的。
江楚文再拿不出更多东西，他站在被告席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法官宣判了最后的结果。
江楚文依旧很恍惚。
哪怕他预料到了会有这个可能性，可真的发生了，他发现自己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淡定。
什么转入暗处，投奔广灵师这个老大，从此换一条路走……可即便利益上不会被亏待，又怎么可能有他现在的风光？
广宁师不是跟他说让他冷静，稳住心态，他还没输，秦晚已经来帝都了，他们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
可在他的计算中，这一切都应该发生在最后的判决下来之前啊！
为什么还没有传出相关消息？
自己不会成为了弃子吧？
江楚文彻底慌了，但他的慌乱没有带来任何转机，两个警察走上来，将一对银手镯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偷窃木灵师的作品，抹黑他的荣誉，这可是重刑。
虽然因为木灵师的特殊性，这个判决还没出来，但已经足够他们把他带走，暂时关押了。
＊
“该！”
看着刘美金抱着江楚文的大腿痛哭流涕，挡着两个警察，不让他们把江楚文给抓走，那个恶毒盯着他们的江云霄更是哭声震天。
秦慧君心头没有一丝怜悯，只觉得报应。
她此时怜悯这个孩子，他们又何尝怜悯过她的孩子？
想想秦晚回来时那浑身的伤、亏空的底子，她心里的恨意不会淡去只会越来越浓。
她走过去拦住了杨律师，先是真诚道谢，然后说：“我这里还有一个案子想要请您帮忙……”
她要告刘美金虐待她女儿！
当时晚晚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啊，她竟然就那般狠得下手？
是奔着把人往死里折腾去的！
或许这里面有江楚文的漠视和放纵，或许她作为后妈看不惯继女天经地义，但家暴，还是那样严重的家暴，难道不是她亲手犯下的罪？
凭什么只有江楚文一个人受到惩罚？
而刘美金现在做做姿态，可靠着她强大的娘家依旧可以过得好好的！
然而秦慧君绝不接受这个结果。
她之所以坚持来帝都一部分是为了她爸，另一部分就是为了给她女儿讨个公道！
杨律师听秦慧君说了个大概，很爽快的接下了这个案子。
别看这似乎可以归类到家庭纠纷，但打赢的难度还真不低。
因为秦慧君非常有法律意识，她收集了很多证据。
最重要的就是原主当初从帝都回到云山市时所做的验伤报告，由具有权威性的医院出具，她还特地在派出所那边报了案，留了案底……
杨律师越看越惊叹，如果他的每一位当事人都有这样的意识，他就不会那么头痛了。
他当即给雇主保证：“你放心，等我回去后就立马提起诉讼。”
送走杨律师，公玉景便准备开车带他们回公玉家，这时一道陌生的嗓音传来：“等等！”
“诸位且先不要走。”
他们回头，是一个陌生人。
其实他当时也坐在观众席上，但秦慧君和侯灵师显然没有关注到，此时就见他露出不好意思之色：“我是帝都农版所的所长，有些事想和你们谈一谈。”
听到这个自我介绍，秦慧君和侯灵师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江楚文登记小麦版权时就是在帝都的农版所。
这件事上农版所是有责任的。
因为农版所可不仅仅只是搞一个检测，把版权录入就够了的，他们还要负责鉴定。
当然，因为抄袭是一件很可耻的事，会被大众所唾弃，不仅熟知之后可能就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了还可能坐牢，很少有人玩这样的花活，大家都很爱惜羽毛的。
于是农版所的工作就挺轻松。
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漏子。
所长看到两人的冷脸也是暗暗的叫苦，赶紧解释道：“此事是我们农版所的过失，没有去寻根溯源，我们愿意负责，做出一些挽救措施。”
然后他就一一列举出来。
像是在内部系统对这款小麦做正式的澄清与道歉公告，像是这么多年江楚文收到的版权费，他们会一分不少的还过来，还会做出补偿，具体数目可以谈的……总总，显得很有诚意。
秦慧君和侯灵师对视一眼，心里的气倒是少了很多。
现在信息的流通虽然没有恢复到末世前的地步，但也不是很封闭，可在地下却完全不同，尤其那时云山基地崩塌了，资料毁损，确实很难寻根溯源。
两人体谅着他们工作的困难，选择了接受这个补偿方案。
所长打蛇随棍上，立刻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咱们一同前往农版所，将这款小麦给登记了？我们这边的澄清工作也能迅速展开。”
结束了这一桩大事，暂时也没别的麻烦，于是两人转道前往农版所。
早点把事情做完，他们也好早点回去。
依旧是公玉景开车，这几天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跟着秦慧君。
如果不是张口闭口秦姨，还有那面对长辈的姿态，熟悉他的人都要以为他情窦初开看上人家了，一刻都舍不得分离。
秦慧君也觉得这样挺麻烦他，可想要拒绝的时候，他就会说这不安全，然后秦慧君想到秦晚对她的交代，默默的决定等回了云山市，要给他寄更多的好东西。
他不是说要带他爷爷去他们家乡调养吗，那时她就把人情还在老爷子身上好了。
这款木灵小麦侯灵师早就构建出来了，种子也有，尽管一般来说是要先出检测报告再登记，但农板所这边，所长开绿灯，特事特办，直接就把设计图给录入进去了。
只不过进入了待定区，等到检测报告出来进行评级，再把它挪入到相应的页面去。
入手了那么多次设计图，所长的眼光早就提起来了，看出人家这原版的设计图可要比江楚文狗尾续貂的那一款好多了，不怕出问题。
“是用国安这个名字还是用长青？”
国安是秦外公木灵植物的一个曾用名，他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给自己搞一个固定的ip名，但他就像给自己取笔名一样，三个四个根本不嫌多。
比如国安就是秦国安的国安，是他给自己设计的。
比如君君，就是秦慧君的君，是给女儿设计的。
还有一个叫菘蓝，给妻子设计的，他的妻子就叫柳菘蓝。
至于长青则属于侯灵师，不过不是他自己取的，是师父帮着取的。
因为师父说他的名是伯刚，有挺拔刚韧之意，一看还和柏树的柏挺相似，柏树那可是万古长青之树，就让他叫长青讨个口彩。
长青可是对植物的祝福。
再适合不过了。
侯灵师也觉得挺合适，就用了这个名字。
秦慧君听到所长的问话，心里咯噔一下。
在此之前，他们只想着把这作品讨回来，却没有想过讨回来之后应该怎么办。
虽然这里面有她爸的心血，但侯灵师补全了后半部分毋庸置疑，且师弟还为这事花白了头发，耗尽心力。
按照秦慧君的想法，最好是在她爸和师弟的名字里面各取一个，显示是他们师徒两个的合作。
可这一时间她想不出什么比较好听的名字。
却没想到侯灵师毫不犹豫的道：“叫菘蓝，菘蓝小麦。”
然后回头对秦慧君解释道：“这是师父的要求，因为它是师父送给师母的礼物。”
秦慧君：“……”
他不说这一句秦慧君还没多想，但说了，秦慧君就莫名有点泛酸。
在云山市时她想着这是她爸留给她的东西，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但现在，事实证明她自作多情了。
这不是她爸留给她的，是她爸留给她妈的，为了防止别人误会，还特地交代。
她想想属于自己的君君小麦，在对比眼前的菘蓝小麦，是，她或许不怎么懂木灵师的设计图，但在家时听到女儿和师弟那么多回的讨论，她早就明白这两款小麦的天差地别。
想想年幼时老爸抱着她坐在大腿上，得意的跟她说，他研究出了一款木灵小麦，用她的名字来命名。
她当时还很贴心的说，就给妈妈吧。
妈妈很辛苦。
她爸脱口而出：“那不行，这一款这么……”似乎是见到了年幼女儿天真闪烁着的大眼睛，他将那一个差字憋了回去，含糊道：“这一款先给你，下一款再给妈妈。”
小时候没看出来，可此时回忆历历在目，清晰无比，她无法再欺骗自己。
果然是带上了慈父的滤镜吗？
秦慧君仰头望天，无言以对。
什么先给她，好似将她放在第一位，根本就是第一次搞没经验，把差品给她，等有了充足的经验和积累，再把这种情况下设计出来的完美作品送给妈妈！
这份吃到了多年的狗粮到底送到了她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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