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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娇养

    钟黎就那么望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掌心?掐紧,心?里不觉发憷。

    有那么会儿想拔腿就跑,可脚下没?办法移动?分毫。

    她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愤怒。

    甭管是身价不菲的女明星还是学院里清高?文?艺的女学生, 搁这些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何况是在这样的局里。

    他终于走到了近前,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可那种冰冷锐利的目光还?是像剥去她一层衣服似的。

    钟黎只觉得面?皮火辣辣的,偏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说什么, 那种居高?临下带着点儿冷漠的嘲讽眼神, 就能把?人的脸面?踩在地上狠狠碾上几?脚。

    钟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转身?就朝外面?逃去。

    可根本没?有拧开门, 拽一下, 没?拽动?。

    抬头,就见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按在门板上,将这唯一的出路给堵住了。

    “你……”后面?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 就被他堵住了。

    带着干燥热意的唇狠狠压上来, 鼻息间还?有辛辣的酒味, 扑面?而来, 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捏着拳头捶了他两下, 神色惊惶,可根本没?捶动?。

    他也懒得管, 跟瘙痒似的,一把?将她拉到身?下的沙发上,就这么单膝跪着将她禁锢在底下, 吻了会儿又把?她提起来, 慢条斯理地解她襟前的扣子:“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不接我电话?”

    “徐靳给你打电话就接?!”他滚烫的吻如烙铁般落在她唇上、脖颈处, 她头拼命转开。

    “你太过分了!”钟黎眼角含泪,摇着头,挣扎不能,抗拒无果,羞耻地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容凌到底是没?把?她怎么样。

    可她哭得梨花带雨,好像他把?她怎么样了一样,抽抽噎噎:“混蛋——”

    不免有几?分好笑。

    “我混蛋?”他一瞬把?她捞起来,冷笑,“那我不点儿混蛋的事,是不是太对不起您这称呼了?”

    钟黎感觉他手往下伸,连忙服了软:“不是,不要在这里!”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去,咬着唇,又委屈又难堪。

    容凌就这么看?着她,莫名?的,那股儿火气就下去了。

    回头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病。

    跟个丫头片子较什么劲儿。

    钟黎的衣服被他撕烂了,蕾丝内裤都扯烂了,他拿自己的大衣把?她裹起来,见她还?呆呆地坐在那边,跟失了神似的,别提有多委屈。

    他的语气不觉软下来:“没?人会进来的。”

    她垂着头没?吭声。

    “我怎么会让你被别人看??真?傻!”他没?好气,把?她打横抱着走了出去。

    那一堆人还?没?走,远远瞧着,也不敢随便离开,跟站桩子似的,只神色各异地目送他抱着她大步离开。钟黎记不清那时候的事儿了,因为她当时就埋在他怀里,根本没?抬头。

    只是,从那以后在公司里遇见季心?瑶时,季心?瑶待她是另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别说嘲讽,说话都多少带着点儿不敢开罪的畏惧。

    称呼也从“钟黎”改成了“钟老?师”。

    钟黎翌日起来时,还?裹着被子不肯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起来了,吃早饭了。”容凌坐到床边,伸手拍拍她肩膀。

    她仍背着没?有转过来。

    “差不多可以了吧?我们能不能不要吵架?”他眼底的笑意加深,语气却凉凉的,“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

    钟黎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不要太过分了!”

    可那脸蛋天生温软,发火时也没?什么威慑力。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人天生一副好皮相,笑起来更是格外光彩夺目。

    语气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温柔:“肯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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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黎微怔,避开了他灼灼含笑的注视,梗着脖子没?搭腔。

    闹什么别扭?有什么好闹的,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低贱罢了。可说到底,这都是自找的,是她自己鬼迷心?窍去招惹他,一厢情愿地要喜欢他、跟着他。

    他不一开始就是那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这样普通的女孩子。

    约莫是她的沉默打动?了他,容凌目光深沉无甚表情地盯着她看?了数秒,神色放缓:“别吵架了行不行?”

    他坐过去一点儿,挨着她,手背轻轻地碰碰她的手背儿,跟幼儿园小朋友求和似的:“你多少给我点儿面?子。现在老?徐、老?侯他们都知道了,我被你给拉黑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我这脸面?往哪儿搁啊?还?要不要出来混了?”

    他说得他自己好可怜,钟黎没?忍住,笑了一下。笑过后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就被人这么拿捏得死死的?

    四目相对,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她又敛了笑。

    她抽回自己的手,不理他。

    余光里却看?到他仍是那样定定地望着她,深切的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谁受得了被他这样盯着瞧?

    他只需端端地坐在那边,便是说不出的气派,器宇轩昂,风姿卓绝。

    钟黎觉得悲哀,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可这会儿,她的心?慌多过于其他,愤怒、难堪什么都淡了。

    只是,抹不开面?子,仍不肯跟他说话。

    他也不介意,淡淡一笑伏低了贴近她,一派求和的语气:“还?不肯理我?真?不理我?”

    挨得太近了,他身?上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把?她网罗在其中。

    她心?怦怦直跳,攥紧了被子。

    “我道歉好不好?”他俊美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

    就这么,撑在她身?侧。

    钟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心?里仍觉得酸楚:“……你瞧不起我。”

    他笑意不改:“这话从何说起?”

    钟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你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她、季心?瑶、陈双双……还?有姜雪儿。

    容凌疏懒地撑在那边,看?了她老?半晌:“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我要是看?不起你,还?低声下气地在这边跟你蘑菇老?半天?”

    他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哄女人的人吗?”

    四周安静下来。

    他的脸浸在黑暗中,钟黎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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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春后,北京的气温还?很低,早晚温差很大。钟黎洗漱完后去餐厅吃早饭,发现容凌已经坐在那边看?报纸了。

    她坐下喝一碗粥,舀一口。

    “等你老?半天,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自己先吃了?”他把?报纸合上,“啪”一声扔一边。

    钟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分明之前还?好好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有病,尤其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脾气见长?,但你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在较劲。

    她捏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憋屈地说:“那你先吃。”

    他都气笑了,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要比你先吃?”

    钟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沉默地低头吃自己的粥。

    吵架她永远是吵不过他的。

    多说多错,自取其辱。

    一顿早饭也吃得这样不欢而散。

    中午要去《怪谈》剧组补拍几?个镜头,钟黎换了身?新衣服,在玄关的地方笨拙地穿鞋。

    容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手叉腰静静望着她。

    她都要走了,他终于叫住她,语声严厉:“你就穿这么一身?出去?不怕冻出毛病?”

    钟黎皱着眉头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衣着。

    她今天换的这件奶茶色开衫上衣颜色很温柔,样式也很新颖,搭配白色直筒开叉裙,很优雅知性。

    只是,领口开得好像是有点低。

    “穿上。”他从衣帽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件米色的大衣。

    钟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裹上了。

    两人并肩下了楼梯,到其中一个楼层时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四十上下,模样周正,看?到容凌就笑着打起了招呼。钟黎悄悄打量他一眼,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份气度,不像一般人。

    容凌客气地跟他交流,态度随和,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此处遍地名?流政要,很多看?似衣着普通的人,可能都是权贵显达。

    “这位是?”男人跟他寒暄两句,注意到被他圈在怀里的钟黎,不由多看?了两秒。

    钟黎不算矮,可在身?高?腿长?的容凌怀里就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我女朋友。”容凌唇角含笑,在她后背推一下。

    钟黎红着脸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回头悄悄拍开他的手。

    男人了然一笑,不再多问,电梯到了就迈步出去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间那种无形的僵局倒是打破了些。

    电梯继续下沉。

    容凌静静望着光亮的镜面?墙壁,问她:“还?打算跟我僵到什么时候?”

    “没?僵。”

    “没?僵你都不正眼看?我?”他稀奇地瞥她一眼。

    钟黎哑口无言。

    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将外套换到另一边臂弯里挽着,施施然的:“嘴巴再撅可以挂三个油瓶了。”

    声音低醇如陈酿的美酒,苏到人耳根子都发软。

    钟黎下意识摸了下嘴,红着脸摆正了表情。

    又有点不甘心?,脱口而出:“你不欺负人是不舒服吗?怪不得徐靳说你横行霸道。”

    “他说我横行霸道?”容凌不怒反笑,倒是挺感兴趣的,“他还?说我什么了?”

    但是,眼神分明是冷了下来。

    这样的态度让她始料未及,吃不准,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钟黎低头望着鞋尖,望不断往下变幻的数字。

    偌大电梯间安安静静,身?后是明亮的镜面?墙壁。

    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高?山,纹丝不动?也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说你幼稚你还?不开心?。”半晌,容凌语声平静地说,“你以为徐靳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没?什么本质区别。如果你今天不是我的女人,你看?他会不会管你?你以为他对你有点儿好感就是喜欢你了?你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而已,没?我护着你早被他玩了八百遍了,跟那些被他玩完就甩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跟他门对门住了两天,怎么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钟黎没?说话,嘴唇都在抖,只觉得羞辱至极。

    他又看?她,语气几?乎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的:“大家利益相关难分彼此,有时候不是一句简单的会不会可以概括,而是能不能、值不值得,所谓的交情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徐靳会为了你背叛我,破坏我跟他的关系?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跟我分手,他也不敢。他老?子好歹是个部长?,会这么拎不清?徐靳可比你清醒多了。”

    他神色鄙夷,笑出声来,满满的嘲讽。

    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窟。

    钟黎胸腔起伏,实实在在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这人也太自负了。”

    “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看?人特准。”-

    钟黎不愿意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人本能地去逃避一些自己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这跟小时候她被人诬陷偷了同学的东西在众目睽睽被班导骂是一个道理。

    哪怕这不是真?的,可班导当时鄙夷的眼神,同学们猎奇惊叹的眼神……像细密的蜘蛛网,将她缠在其中,层层包裹成一个茧。

    那种迟缓而窒息的感觉依然历历在目,哪怕她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了。

    金钱、地位,在他人眼里往往和人品挂钩,这听起来非常可笑,但在很多时候屡见不鲜。

    她事后想,如果她小时候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每天开着豪车来接她,班导会不会多高?看?她一眼?而不是本能地那样裁定?

    四月里的北京,难得下一场雨。

    早上起来,灰蒙蒙的天空好像笼在一个灰蓝色的玻璃罩里。

    阳光很好,可惜没?办法清晰地透到地面?上。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季心?瑶捧着水杯从片场出来,搬了把?椅子在廊下坐,手里娴熟地嗑一把?瓜子。

    “这种太子爷很难伺候吧?”毫无预兆的,她来了这么一句。

    钟黎没?搭理她,手里捏一根烟,吸一口,眉头皱起,又咳嗽起来。

    季心?瑶嫌弃地抽走了她手里的烟,看?一眼,夸张地嚷嚷:“穿着几?百万的礼裙,你买十块钱的烟。你要不要这么抠?”

    “初学,初学。”钟黎讪笑。

    “不会抽就别抽了,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样,尴不尴尬?手指头翘的姿势都不对。”她横她一眼。

    钟黎苦笑,没?想到抽个烟还?被人鄙视。

    也许她真?不是这块材料。

    两人在廊下坐了会儿,季心?瑶忽然同情地看?着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钟黎笑笑,当没?听懂。

    她眼光如炬,带一点儿不屑:“搁我面?前还?装什么?”

    谁不知道这段时间她资源大降级,连通告都没?什么份儿了。

    这个圈子最是迎高?踩低,从公司里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都能猜出点儿大概了。

    没?有幸灾乐祸是假的,但要说多开心?,也算不上。

    其实混这行的都差不多,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可没?利益冲突的时候多少也有些唇亡齿寒的惺惺相惜感。

    季心?瑶混这个圈子的时间比钟黎长?,当然知道有些人不好跟。

    “你啊就是年轻,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衣冠楚楚,可那种世家公子哥儿脾气最是阴晴不定,得罪个有钱的暴发户顶多是撤资少点儿资源,可得罪某些人可真?的会把?你往死里整。”

    “你说的怪吓人的。”钟黎笑笑,也没?反驳。

    那应该不至于,她觉得容凌没?那么low,也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下面?人会不会见风使舵就说不好了。

    “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季心?瑶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别样的诡谲和通明,和她本人性格不太相符,“知道陈璐怎么死的吗?”

    她起身?走了,钟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像剥去一层老?旧的墙纸,手脚冰凉。

    第32章 娇养

    五一劳动节的前?一天, 钟黎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徐靳打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天晚上下一场春雨,他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飘散在窗外沙沙的细雨中。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好笑, 还带点儿不易察觉的质问, 问她为什么要?拉黑他。

    钟黎的嗓子好像被掐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告别,没想到他会打破这一层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因为从?未道?别,所以钟黎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笑了, 也?不再刨根究底, 而是给了她一个地址。

    在此之前?, 钟黎没想过?自己会大半夜跟一个男人坐在学校后街的烧烤摊上聊天吃烧烤。也?没想到, 他这号人坐在脏兮兮油腻腻的塑料椅里也?没什么不自在。

    这个点?儿?, 步行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踩着三轮车的小摊贩经过?,约莫是哪个摊位又收工了。

    “什么表情, 愁云惨淡的?考试挂科了?”徐靳笑着问她。

    他的笑容掩映在头顶的树影之下, 无端有种婆娑朦胧的意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钟黎气笑。

    其实钟黎不是个话多的人, 只有对着熟悉的人才能松懈下来, 徐靳爽朗大方的性格正好弥补了这份不足。他俩在一起的时候, 大多时候是他在说,她在倾听?, 钟黎甚至觉得有时候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并不需要?她回应什么。

    出?身优渥从?来不用为前?途人脉发愁的公子?哥儿?,也?不是事事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钟黎也?是最近才知道?, 徐靳在家里那帮兄弟姊妹中, 并不算多么出?挑的,他上头那两个, 皆是人中龙凤。

    但要?说他没有能力去经营谋取那些位置,钟黎是不信的,甭管是学识、性格还是能力,徐靳没什么不行的,钟黎直觉他只是不喜欢从?政。

    “跟容小五吵架了?”他喝完一罐啤酒,问她。

    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微微潮润,不知何时又夹进了些许雨丝。

    钟黎闷了会儿?,颓然道?:“他大概不会再理我了。”

    说完却好似如释重负,她也?捧着啤酒罐头抿一口。

    只是,喝完皱起一对秀眉,表情嫌恶。

    徐靳朗声笑起来:“有这么难喝?”

    钟黎:“跟马尿一样。”

    徐靳:“你喝过??”

    钟黎没话讲了,被堵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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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靳似乎很喜欢她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手里的酒罐跟她碰了一下,仰头喝完了,随手将那酒罐捏扁,一个投掷就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这准头,钟黎看了都佩服。

    “走吧。”他捞起车钥匙站起来。

    钟黎上了他的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他:“去哪儿?啊?”

    “你之前?不说想学建筑吗?带你去个地方。”-

    徐靳带她去的是温榆河那边的一处行馆。独栋带花园的别墅,独立霸占一个山头,夜间笼在一片茂盛的林丛中。

    钟黎实在想不到,市区还有这样僻静的地方。

    这屋子?实在大,进门后就是偌大的泳池,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二楼的露天长廊上灯火通明?,随意摆着些宴客的藤椅沙发。

    钟黎实在难以想象,名?下随便一处行馆都是这样规格的人,还时不时地哭穷。

    约莫是她无语的表情逗乐了他,徐靳笑道?:“钱还是有几个的,但肯定?没你男人有钱。”他沿着泳池上的木地板往前?,径直推开玻璃门,示意她跟上。

    钟黎犹豫了会儿?,没有立刻跟上去。

    她很难说清自己当时那一刻的迟疑具体是因为什么,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容凌的话。

    他说话难听?,难得那样难听?,但似乎也?并不是随口胡诌。

    真真假假,她自己能分辨。

    其实钟黎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就算她迟钝一点?,过?去没有感觉出?来什么,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混沌的大脑多少清醒了一些。

    姜雪儿?和?闻弘政的事情再一次滑过?脑海,她的脊背处不经意沁出?了一点?冷汗。

    从?外表看,闻弘政也?不是那种人。可他们这类人,从?外表上能看出?什么。

    可徐靳诧异含笑地转身回来看她,问她为什么不进来时,钟黎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又不是什么天仙。

    说难听?点?,徐靳应该不缺女人,犯不着。

    “找到了。”徐靳将一沓资料从?抽屉里取出?,堆在书房的书桌上。

    钟黎好奇地接过?翻了翻,居然都是很珍贵的案例设计,绝不是课上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

    “……谢谢,我看完后还给你。”

    他笑了:“送你的,只是复印件。”

    她又说了一遍谢谢。

    徐靳皱着眉头支在那桌案边,眉眼?被橘色的灯光晕染得挺温柔。他手里是转着一支钢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笔盖抵着桌面轻轻地划过?。

    有细微的摩挲声在安静的房内响起,像极了窗外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让人心里寂静,不觉联想到其他更加微妙的东西。

    钟黎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得隐晦,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你的‘谢谢’太多了。我们之间,应该不用这么客套吧?”

    钟黎被他说得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回,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盯视。

    好在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送她-

    那段时间,除了学业和?打工挣钱之余,钟黎大多时候是和?徐靳在玩游戏,她也?是那段时间才加的他微信。其实对于他这号人物沉迷于打游戏这种事情,钟黎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放松。]这是徐靳的解释。

    他有时候邀她吃饭,跟她聊一些电影、建筑方面的事儿?,两人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徐靳说话做事都挺有分寸,从?不越界,让钟黎不觉羞愧于自己之前?的某些龌龊猜想。

    但是实际上,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很多。

    日子?好像渐趋于平静。

    直到五月底那天她去参加一个文化节。

    “真是没天理了,你昨晚通宵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不但不见憔悴,反而有些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美。”姜雪儿?盯着她脸看了会儿?,忿忿不平道?。

    你得承认,有些人天生底子?就是好,不化走在路上照样回头率百分百。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我黑眼?圈浓到不能看呢。”钟黎咯咯笑着跟她挨到一起。

    不拍戏以后,她更加懒得化妆了。

    表演挺千篇一律的,她们作为志愿者,脖颈上挂了一块牌就在露天场地上开始维持秩序,只需要?挂着微笑就行。来的不止有市里和?邻市的领导,还有总政歌舞团的交流生,远远望去,个个娇柔明?艳若花团锦簇。

    所以,那样一道?高挺修长的身影立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中,就显得格外醒目,如鹤立鸡群。

    钟黎的目光停滞下来,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再看见他。

    他穿西装,五官硬朗,不笑的时候有点?儿?冷峻。

    以至于周边几个女生跃跃欲试想要?上去搭讪,但到底是没那个胆子?。

    唯有个穿军绿色制式的老?人在跟他说话,似是熟稔。

    老?人是抗战英烈,那个年代走来的,这把年纪了依然精神?矍铄,以前?在他爷爷手底下当过?兵,自然待他格外亲厚些。

    容凌沉了一早上的脸也?难得开颜,露出?一些笑意。

    他自然是好看的,如果不熟悉这个人,不知道?他那个性子?,端看外表也?很难不为他倾倒。那挺拔如松柏的身段和?高华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言笑晏晏,锋芒内敛,笑或不笑都那样迷人。

    钟黎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骨气,可脚就是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根本没办法挪动分毫。

    这个人也?带给她一些不好的记忆,但两人之间,更多的还是美好的相处,是他对她的谆谆教?导和?细心呵护。她这样忘性大的人,实在很难恨得起来。

    其实她当时很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前?搭话,给彼此一个台阶。

    这种想法在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走到他身边,含笑地拍了一下他肩膀时,瞬间打消了。

    那是一个挽着精致盘发、身着月白色手工刺绣旗袍的女人,戴着全套的珍珠首饰,笑起来很是温婉动人,似乎——是总政歌舞团这次领队的老?师。

    隔太远,钟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挺熟的。

    “少陵,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工作还顺利吗?”许文君交代了询问的学生两句,回头招呼他。

    他似是在出?神?,怔了下才对她一笑:“集团要?整合重组,事情是有些多。”

    “容总向?来事务繁忙。”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也?只是笑笑,不搭腔。

    这就是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了。

    许文君热切的表情转为尴尬。

    他们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只差两岁,不过?他很小就搬出?去了不在家属院那边住,她一年到头见他的次数也?不多。犹记得年少时有一次,他受老?爷子?嘱托来接她,不像周围总喜欢围着她那些子?弟一样处处捧着她,分明?也?没见两次,直接把车开她家楼下,让警卫传话,说要?带她过?去,时间紧张,麻烦许家两位小姐少爷快一点?,别让席面上那么多人干等着。

    他面上总是客气,让人挑不出?错漏,可做事并非如此。

    她哥差点?跟他吵起来,谁知他只是将烟摘下来,靠在车门上斜着扫他一眼?,淡笑着不说话。

    可足够把她哥气死了,事后他哥跟她吐槽,没见过?这么拽的。

    可他有这样的资本。

    好些年再见他,他已经是场面上的人物了,人也?沉稳内敛了很多,可总感觉他距离她更遥远了。有时候碰上一面,他待她也?是分外的客气,但也?疏远,跟旁人一样称呼她一声“许老?师”,寒暄慰问一如迎来送往的应酬局,让人唏嘘。

    可他那样显赫的家世,本就不是许家可以高攀得上的,前?些年她父亲还在位时,她母亲和?小姑曾去拜访过?他母亲,旁敲侧击地试探过?,还送上了一份礼,可回来时,那东西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她仍记得她小姑义愤填膺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说算了,人家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你都没看见,我跟你妈可是落了老?大一个没脸,我就不信她顾允章能一直这么得意。

    又有干部路过?跟他们打招呼,夸了她两句,许文君笑着寒暄,把人送走,回头见容凌已经离开了,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心不在焉的?”回去的路上,姜雪儿?拉拉她。

    钟黎回神?,又听?得身边人惊呼一声:“手都这么冷,你是不是着凉了?”

    “没啊,可能刚刚吹了冷风吧。”

    回到宿舍,姜雪儿?给她泡了些生姜红糖热水。

    钟黎道?谢,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本来想和?姜雪儿?一道?去食堂吃饭,可她手捞上姜雪儿?胳膊她就瑟缩了一下,弄得钟黎也?楞了一下,不确定?地朝她刚才碰过?的地方望去,这时才察觉过?来不对劲。

    这个时节虽说不算热但也?不是很冷吧,大多人都穿中袖,姜雪儿?却穿一件毛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钟黎还以为她怕冷呢。

    “……你手臂怎么了?给我看看。”

    她还没碰到她,姜雪儿?就像是触电似的站了起来,往后缩了一大截。

    过?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干笑着替自己解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钟黎实在不放心,在她坚持下,姜雪儿?终于愿意给她看了。

    她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竟然还有烟头烫过?的痕迹,实在触目惊心。

    “他就是个变态。”打完饭回来的路上,姜雪儿?不可思议地跟她耳语,“还喜欢往我下面塞东西……”她表情懵懵的,有时候有些麻木,午饭吃了很多很多,吃到吃不下去吐了回头还要?吃,那段时间都这样。

    钟黎一开始不明?白,后来听?她说“等我胖成个150斤的大胖子?,我看他还能不能吃得下去”才懂。

    姜雪儿?外表总是很乐观,她有时候想帮她她还反过?来劝她,让她不要?插手,等闻弘政那个王八蛋玩厌了就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左右是个时间问题。

    钟黎知道?她是不想连累别人麻烦别人。

    其实以容凌的能力,不见得就搞不定?姓闻的,无非是不会,不值得。他说的对,有时候只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

    此时此刻,钟黎真切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

    无可奈何,又害怕看到他。

    那一年秋季钟黎走访参观了很多国内的名?园,除了专业课的学习外就是在不断地与人交流、模仿和?学习,徐靳还带她去过?一些不对外开放的私家园林,构架之精巧,审美之绝,让钟黎叹为观止。

    其中就包括他太奶奶在上海的一栋老?洋房,据说以前?是法租界里给高官太太住的,一栋砖木结构、看似古朴却非常美轮美奂的老?建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喜欢吗?喜欢送你。”彼时他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下,抄着手回头望她。

    钟黎还没尴尬两秒,他笑着说“开玩笑的”。

    年前?,他带她去拜访了一位工程学院的外籍院士,据说是他太爷爷的故交之后,非常有名?的建筑师和?土木专家。

    钟黎当时站在巷口老?半天,望着头顶参天的树木和?砖红色的高墙,没敢进去。

    “你能别这么怂吗?”徐靳回头不见她,又折返到门口。

    他握住她手时,她实实在在是楞了一下。

    深秋时节,傍晚的空气里凉风习习,徐靳的掌心干燥温暖,像他的笑容一样。

    “……如果我是老?李,当初就不该让你毕业。”靠南面的阁楼里,王院士神?情严肃地翻一份作业,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睃他一眼?。

    徐靳像个小朋友一样端坐在那边,跟她排排坐,钟黎鲜少见他这样乖顺,被骂也?就笑两声,或者插科打诨搪塞过?去。

    这样带她来了几次,混了个脸熟,王院士倒也?习惯了,只当她是空气。

    “王老?头是有本事的,在这一行也?很有地位,你以后保研要?是能进他的实验室,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他离开时跟她说。

    钟黎这才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带她来这边,窘迫之余又有几分心虚:“您看我这资质……人家瞧得上吗?而且现在也?还早呀。”

    “快大三了还早?”徐靳的嫌弃溢于言表。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钟黎也?知道?他有时候很瞧不上自己的某些做派,耸耸肩不说什么了。

    可她却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抽离出?一些事儿?,投入另一些事情里,徐靳总说她过?于多愁善感,做事慢半拍,是个优点?,但有时候也?是缺陷。钟黎就问他,优缺点?分别在哪。

    他当时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盯着她无声地笑了好一阵,笑得她都郁闷了。

    他才说她这样的人很适合做朋友,相处起来特别舒服,但绝对不能当盟友,会被她拖累死。

    钟黎满脑袋黑线:“你直接说我无能算了!”

    徐靳笑着伸出?双手,掌心微微往下压,是个安抚的姿势:“别动气,别动气,我上学那会儿?也?没比你好多少,工作后会好的。”

    他这样说她反而泄了气,说她也?算是先工作后学习了吧,感觉也?没什么长进。

    徐靳听?后嗤了一声,斜她一眼?:“你那叫工作?”

    一瞬间把钟黎打落十八层地狱。确实算不上,那就是打杂,除了受气也?没学到什么,他们这样层面上迎来往送的一天,可能胜似她过?去无数年的积累。很讽刺,很现实。

    他说话向?来不客气,钟黎也?无话可说。

    回程的路上,窗外一直飘着细雨,天空都是阴恻恻的,云层低到仿佛就悬吊在头顶。

    空气里有一种沉闷恼人的湿意。

    隔壁桌的一家子?还在吃泡面,车厢里充释着浓烈刺鼻的味道?。

    钟黎习惯了,徐靳的眉头却皱得跟什么似的。

    见他一直闭目养神?,似乎入定?,眼?不见心不烦,钟黎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是你非要?乘这个的。”

    “没票了。”他叹了口气,颇有认命的意思。

    钟黎有时候觉得他这个人也?挺好玩的,颇有随遇而安的味道?。

    她说她其实很羡慕他们,徐靳就笑了,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美目:“羡慕我们什么?”

    “至少你们还有关心你们的家人,不像我,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妈,我爸爸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有时候,活着的人还不如死了,至少还有个美好的念想。”徐靳冷漠地勾了下唇角,没有继续说。

    车到站时已经是傍晚了,徐靳的司机在外面等着。

    他先送她回学校,车在东大门停下,钟黎下去后,在原地朝他招手道?别。

    可他就那样单手插兜站在那边路灯下,牵着嘴角望着她。

    这显得她认真挥手道?别的动作特别傻帽,她脸上的表情都快被冷风吹僵了,他终于笑出?声来。

    又走过?来:“走,我请你吃饭。”

    12月的北京已经开始供暖,室内室外是两个世界。

    钟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露天的烧烤摊上时,手都不愿意从?兜里伸出?来,一直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明?明?也?不缺钱,偏偏喜欢大冷天要?她在外面陪他烤串。

    徐靳将烤串翻面的时候,不时瞅她两眼?。

    小姑娘裹得像只小企鹅似的,模样实在滑稽。

    有时候觉得她气呼呼的样子?特别好玩,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你不冷吗?”她的语气还挺不可思议的。

    徐靳当着她的面翻了翻双手,烤架上的红光映射到他脸上,唇角微扬,是一个委婉的弧度。

    钟黎被冻僵的脑子?一瞬反应过?来,对啊,他离烤架那么近!他冷个P!

    她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连忙也?凑过?去自己动手烤东西。

    “怪不得容小五老?说你傻,你这脑子?,我看是需要?时不时地清洗一下的。”

    乍然提到这个名?字,钟黎的表情僵了片刻。

    徐靳不经意看她,她秀气的眉毛微蹙着,失落没办法掩饰。

    他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还喜欢为什么不去找他?”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大言不惭地说。

    果然,徐靳听?完就笑了。

    钟黎实实在在觉得面皮发紧,有种自尊心被踩到的感觉,讷讷了半晌:“……你也?打心底里这样觉得吧,我跟他……”

    “你跟他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情。”徐靳巧妙地避过?了这个话题,给烤串上撒椒盐,又问她要?不要?加辣。

    “要?!我喜欢吃辣!”她豪情万丈地说。

    其实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什么都要?迁就他,包括饮食。

    “跟个贵妇人一样,天天清粥小菜的,矫情!你说,他干嘛不直接喝露水算了?”她喝了两口酒,血液上涌,没忍住跟他吐槽道?。

    徐靳的表情要?笑不笑的,抬手遮一下脸,肩膀都在抖动。

    钟黎忽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回头。

    不远处的林荫道?旁,容凌单手挽着西装站在那边,长身玉立,卓尔不群,可是脸色不太好,在树影覆盖下有些晦暗。

    钟黎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话,隔那么远呢,可嘴里正咬着的烤串也?忍不住放下来了。

    ——心虚的。

    第33章 娇养

    “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容凌随手抻了张塑料椅子, 坐下。

    他是?淡淡笑着的,跟老朋友寒暄那样。

    可钟黎却觉得——四周的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

    有?那么?会儿,连周遭的气温都降到了冰点。

    头?顶的槐树罩下一大团影子, 依稀有?灯光从枝叶罅隙间筛落, 在她的脚下扑簌簌地?晃动。

    不知何时,起风了。

    钟黎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点。

    但是?,她人就在那边, 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她可以感受到容凌冷厉平静的目光没什么?情?绪地?在她身上缓缓扫过?。

    她心里很乱, 默默抓了根烤羊肉串咬了口。

    耳边是?容凌和?徐靳若往常一般无?二的交流, 混着风声、细雨声、还有?偶尔车轮碾过?地?上枯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叠在一起,成一曲老旧的笙歌。

    钟黎都忘了徐靳是?什么?时候走的,只听见一声车辆启动的轰鸣, 她抬头?, 视野里他那辆极气派的豪车已经?离去, 只留给她一车尾气。

    “人都走了, 还看?这么?恋恋不舍, 我把他叫回来?”容凌随手扯松领带,人往后一靠, 偏头?点一根烟。就听见咔哒一声的机扩翻盖声,幽蓝色的一簇火苗亮起来,摇曳点映在他脸上。

    这样?撩人的一张脸。

    眼神却是?冰冷的, 无?机质一般冷。

    这个人要是?不讲情?面?起来, 那是?真的半分余地?都不会给。

    哪怕是?微笑着的,眼睛里也是?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钟黎没吭声, 知道说什么?都是?错的。

    可她的沉默似乎更加惹恼他,他就这么?冷冰冰地?睨着她,钟黎如芒刺背,实在受不了,起身告辞:“太晚了,宿舍进不去的。”

    见他仍平静地?坐在那边吸烟,似乎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钟黎试探性地?往外跨一步、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手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拉一拽,整个人如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被一只钢铁般的臂膀扣在怀里。

    “现在是?找好下家了是?吗?徐靳给了你多少?”他敛着眸子无?甚表情?地?盯着她。

    钟黎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放开!关你什么?事?!”

    容凌讥诮地?自上而下看着她,手轻轻捻了下她的衣领:“徐靳应该没那么?抠门啊,连件像样?儿的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你图什么?啊?”

    钟黎反唇相?讥,像看一个可怜虫:“你不说他不会,他不敢吗?那你现在在发什么?疯?!”

    他神色怔松,下意识松开了她。

    月色清冷如洒下银辉,落在这张静若处子般眉目姣好的脸上,却映照不出什么?暖色来。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不能相?信,这人云波诡谲阴晴不定,实在难以揣测,有?时候可恶到她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想踹他两脚。

    钟黎瞪着他,不甘示弱,过?了会儿,却看到他突兀地?笑了一下,手抚轻柔地?上她的脸颊:“别生气了,我都大老远腆着脸来跟你求和?了。”

    钟黎头?歪到一边。

    他又把她撇开的脸掰回来,非要她看着他。

    冷漠、镇定、强势、不可理喻……这人永远都是?这样?。钟黎也是?认识了他有?段时间才意识过?来,这才是?他的本性,什么?温柔绅士都是?外包装,他本质上是?不容许别人质疑他的那类人。

    冷风吹过?,钟黎起伏的胸腔渐渐平缓下来,没有?刚才那种血液涌到头?顶的愤怒感了。

    容凌揉着她的发丝,替她拢好围巾,又摸一下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冷?徐靳这个傻逼,大半夜带你出来吃露天烧烤,他是?不是?有?病?”

    钟黎:“……你怎么?还骂人哪?”

    约莫是?她震惊的表情?逗乐了他,他也笑了:“我骂他是?给他脸。”

    钟黎可能无?法理解,他和?徐靳之间的交情?。

    那是?打?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交情?,小时候他俩打?的架也不在少数,可第二天肯定和?好,甚至都不用过?夜。

    某种程度上,他俩的家庭背景、生活轨迹都有?共通之处,性格也多有?相?似之处,像一面?镜子的两面?,映照着彼此,惺惺相?惜,肝胆相?照。

    容凌了解徐靳,正如徐靳了解容凌一样?。

    性格、喜好,甚至对方一个眼神可能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所以就像他知道徐靳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也不会;他也同样?知道,徐靳对她的心思,甚至不用多问什么?,那是?一种敏锐的直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本质上他俩是?同一类人。

    程度大概是?他有?多喜欢钟黎,徐靳就有?多喜欢。

    感情?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什么?道理,他向来克己复礼,将那些离经?叛道、桀骜不驯、格格不入都收敛起来,包括自己的情?感。

    可人总不是?圣贤,也有?克制不住不想克制的时候。

    他有?时候也唾弃自己不够大度,尽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明明没影儿的事,想起来还是?不得劲得很。

    甚至刚才远远看到两人坐在同一个烧烤摊上言笑晏晏的样?子,都觉得碍眼得很-

    那天晚上钟黎回去地?太晚了,宿舍早就关门了。

    她没地?方去,只好跟他去了酒店。

    之前她没怎么?跟他来过?酒店,他这人不喜欢住酒店,觉得隐私没有?保障。

    钟黎也不喜欢去酒店,两人算是?不谋而合。有?一次他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去酒店,是?给他省钱吗,人都贴到她面?前了,那张含笑的俊脸看得她不好意思极了,那还是?他们没认识多久的时候呢。

    钟黎支支吾吾的,说这样?好像有?点像偷情?,逗得他不行。

    这套房又大又宽敞,总体是?新中式装修,大面?积的宣纸色墙纸配细格子屏风、重色黄梨木家具,总体布局很是?端正、对称,视觉效果舒适。?

    她发现他很喜欢这种室内风格的装修,很多行馆都是?采用这种。

    “愣着干嘛?”他在靠窗边的位置烹茶,一套简单的水循环茶具被他用得得心应手,不大的地?方倒也显出了几分格外的诗意。

    钟黎没搭理他,拿出手机翻明天的课业和?兼职。

    也就是?翻开手机的两秒后吧,他抬手就抽走了她的手机,随手扔一边。

    钟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有?时候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做什么?横行霸道的事情?都能这样?理所当然。

    “别看了,陪我说说话。”他在她身边坐下。

    钟黎就这么?盯着他,眼中的愤怒看得他反而有?点好笑。

    “别不理我啊,跟我说说,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抬手碰碰她的手背。

    钟黎抽走自己的手:“好得很!”

    容凌笑笑:“你饿不饿?”

    “不饿!我刚刚吃了很多……”话没说完,肚子咕咕叫起来。

    她一头?黑线。

    墙上挂钟这时响了一下,都12点了。

    他捞起自己的外套站起来:“走,我们去楼上吃东西。”

    “这种时候还有?东西吃?”

    “我让老板打?电话把厨子叫起来。”

    钟黎深深地?代入了打?工人:“算了吧,你这样?太无?良了。”

    后来他们在露台上煮泡面?吃,学生锅是?跟前台要的。

    这个时节的北京昼夜温差很大,呼出一团白气都能凝结成霜雾。

    钟黎裹着羽绒服在原地?蹦蹦跳跳了会儿:“好冷啊——”

    “你进去吧,煮好了我喊你。”他曲着膝盖半蹲在那边,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仔细看,还真有?点儿窝囊滑稽。

    钟黎看着看着,忽然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心太软,总是?对人狠不下心肠。

    但是?实际上,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

    她只是?对他格外地?有?滤镜。

    钟黎在屋子里待了几分钟,玻璃窗就被人敲响了。

    钟黎回头?,他站在那扇透明的窗户外面?,白衬衣裹着精瘦修长的身躯,长腿优越,肩背也宽展,一张寒玉般的脸,连眼下那淡淡的黑眼圈都俊得不行。美中不足的是?,手里端着一锅泡面?。

    钟黎没有?忍住就笑了出来。

    他的眼神有?点儿无?奈,作了个要倒掉那锅的手势。

    钟黎连忙推开玻璃门出去了。

    其实她那晚也不是?很想吃东西,饿有?一点儿,但也没饿到那份上,就是?想吃点儿东西。

    她迎着冷风蹲在露台上吃,后来实在累得受不了,他把西装扔地?上让她坐。

    “坐皱了你会不会让我赔?”她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脸“你智障啊”的表情?:“真这么?计较那你得欠我多少?把你卖八百遍都不够还的。”

    他冰冷讥诮的目光,真实实在在刺到了她。

    钟黎低头?默默吃东西,没吭声了。

    她每次吵不过?他的时候就不搭理他,容凌早就习以为常。

    他淡淡笑了笑,坐在一旁看着她把面?吃完。

    钟黎过?两天有?个戏要拍,她一早就去拍摄现场候着了。没想到季心瑶也在,跟她站一块对着镜头?,在拍摄时特意站位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笑得灿烂。

    女明星在片场抢站位抢角度什么?的事儿多了去了,为有?更多表现机会和?更多出彩镜头?,可惜她今天似乎打?错了如意算盘。

    因为今天某人一早就说了他要来探班。?

    导演黑着脸叫停,让重来一遍,还当众把季心瑶叫了过?去,一点儿面?子没给她。

    “黎黎姐,你是?没看到她刚才的脸色啊。”助理小夏悄悄摸过?来,把探听来的“敌情?”告诉她,“李导可一点儿不客气,直接说她站位有?问题,挡了光线,不是?主?演还堵在中间。你说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前些日子李导对她可是?客客气气的呢?毕竟她咖位还是?比咱大的。”

    钟黎捧着保温杯,只是?笑笑。

    季心瑶回来时,路过?她身边还瞪了她一眼。

    目光往她杯里看时,透着鄙夷:“二十出头?就开始喝枸杞养生了?你能不能再?土一点?”

    钟黎无?辜地?喝了口水,完美地?充当一个被骂也不还口的受气包角色。

    季心瑶哼一声,感觉找回些场子,踩着高?跟鞋走了。

    钟黎笑了。

    快中午的时候,几个艺人叽叽喳喳凑一堆商量着要出去吃,再?不吃这破盒饭了,赵监制神气地?过?来说,今天去酒店吃,公费。

    下面?一堆人欢呼,这才陆续退去。

    “投资方那边好像有?大人物要过?来探班。”有?两个还没离开的艺人在窃窃耳语,路过?钟黎身边。

    “不然?就他俩那抠门样?儿,还公费请吃饭?笑掉大牙!”

    “来头?不小哦,看赵监制和?李导那个狗腿的样?儿。但人好像不太好说话,旁边站俩便衣,那身姿气势,不像一般的保镖。钟珊珊早上想跟他搭话,连人都没靠近就被轰走了。”

    “这么?大牌?”

    钟黎在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他一般不整这种虚头?巴脑的排场,除非是?做给她看。

    钟黎也就下午有?一场戏,拍完就准备收工回学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快出门时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才喊住她:“哪儿去?”

    钟黎背着背包转回来,露出个笑脸,好像这会儿才看到他站在一旁似的:“回学校。”

    容凌抄着手靠在廊下的阴影里,就那么?冷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钟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他今天又发什么?疯。

    容凌缓步走到她身边,在她惊惧的目光里,摘下她的背包自在地?提在手里,揉了下她的脑袋:“不放假了吗,还回学校?”

    “还有?几节课。”

    “我送你。”他清清淡淡又不容置疑的口吻。

    钟黎叹了口气,心惊胆战地?跟着他走出去、上了车,心里想着他又要怎么?磋磨她,等了会儿再?回头?,却发现他靠在椅背里睡着了。

    午后阳光正好,车辆行驶在亭亭如盖的胡同里,头?顶筛下的光斑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地?掠过?。

    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怎样?一张迷人的脸孔。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闪烁着万千星辰,跟不笑的时候简直是?两个人。

    钟黎难得这么?正儿八经?地?回忆这三年以来的事情?,她那会儿确实是?瞎了眼,被他皮相?所迷惑,没有?顾忌那么?多,可真正意识过?来犹豫起来的时候,已经?一只脚踩进泥潭没办法抽身了。

    这时候已经?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而且她欠他太多了,没办法偿还。

    “想什么?这么?出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皱着眉看表,问她。

    “在想这个年要怎么?过?。”钟黎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容凌静静望着她微笑的脸孔,巴掌大小,他一只手就能盖住,看了会儿淡淡别开视线:“你想去哪儿?”

    她似乎真的认真想了会儿,憋半天,结果讷讷地?说:“不知道啊,好纠结,我这两天再?想想吧。”

    他嘴角抽了一下,极力忍耐住才没有?说什么?。

    第34章 娇养

    其实这?段时间钟黎已经有所觉察, 他应该有心事?。

    不过她从来没问过。

    他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主?动问起,尤其是关于他家庭、关于他事业上的事儿。他们之间, 有些事?儿是禁忌, 一旦触及便是踩到了警戒线。他回答或者是不回答,她都将陷入两难。

    心里这样乱糟糟的,也表现在?脸上。

    容凌微凉的指尖勾了一下她的脸颊,俯在?她耳畔问她:“有没有想我?”

    她还真状似较真地想了想:“有吧。”

    她这?态度, 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意味。

    他眼中逐渐积聚起风暴, 虽面上是平静的, 钟黎有些发?憷了, 手主?动勾住他的手指。他一直以来?的隐忍便有崩溃的风险, 好似火山即将喷薄,烧得她打了个?寒噤。

    那个?时候是有些害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 又?莫名地有些期待, 眼儿弯弯地笑?了, 甚至还拿眼角去瞥他。

    无知无畏的, 让人拿她没办法。

    容凌定定盯着她看了老半晌, 笑?了。

    车回到酒店,从贵宾通道直接开上去, 停在?房间旁配备的车库里。

    汽车旅馆就这?点儿好,方便,旁边一开门就是房间。

    钟黎伸手去勾车门, 准备下去时, 忽然被驾驶座的容凌拽了回去。就听得“砰”一声,车门在?她身后甩上。她还没反应过?来?, 密集的吻已经如雨点般骤然落下。

    车门又?打开,继而又?关上。听得遥控声,卷帘门在?她视野余光里缓缓落下,带着她眼前的一点儿光亮,那是到了后座的一点儿曦光。

    一瞬间,四?周陷入黑暗。

    钟黎觉得自己就像被黑暗给包裹住,便只有唇上的感官变得清晰,包括他宽阔有力的怀抱,鼻息间充满占有欲的气息,她微微悸动,已经被一股更大的力抵入柔软的椅背里。

    这?样局促的姿势,这?样局促的空间,钟黎腿曲张一下都困难,臀尖儿更是只挨着座椅的一点儿边。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领,骂他混蛋,他却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

    钟黎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脸涨得通红,偏偏他还游刃有余地戏弄她,问她有没有心理准备。钟黎把头别开大骂他,他却只是笑?。

    那笑?声低沉蛊惑,像魔魅一样。

    不知是不是他抬手按的头顶车灯,缓缓亮起的光晕让她惊惧不已,忙扯了他的衬衣遮住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单手撑在?她头顶望着她,低头盯着她看了会?儿,俯低了吻住了她。

    有时候也感慨他这?样有耐心,这?样绵长细密的吻实在?压得钟黎喘不过?气来?,几近缺氧,是他抱着她回到屋里的。

    钟黎困倦到无力,软软地躺在?他怀里。他睡觉时也要抱着她,她实在?没力气跟他争辩,想着明天就算落枕也是明天的事?儿了,便任由他抱着。

    偏偏他衣冠楚楚的,还非要抱着她讲故事?。

    这?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时候?

    钟黎忽然觉得一开始那个?她认识的高高在?上、威严冷厉的男人是假的。

    许是下雨了,玻璃上一阵细密如筛点的响声,让人很难完全沉睡,人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可就在?这?样将睡未睡的时候,人的意识都昏昏沉沉了,毫无预兆的又?被弄醒了,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骂人。

    这?个?点儿的夜色是最深沉难辨的,晕染得他的眸色也像是无边无际的海。

    他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深沉安静。

    没开灯,只床头柜上亮着盏暖灯,开到了最低。她眼儿耷拉着,被弄得瘙痒难耐,手胡乱而烦躁地去推搡他,往下抓,抓到一手硬茬发?丝。

    钟黎受了惊似的弓起身子,原本?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顺着他的发?丝摸到他脸颊,一手微微的凉意,但?唇上的温度又?是滚热的,勾得她与他共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既刺激又?不安,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在?那一刻舒张到极致。但?是,与此同时又?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袭上心头,矛盾重重,难以排解。

    后来?他在?黑暗里笑?望着她,似笑?非笑?的,问她什么感觉。

    钟黎把脑袋狠狠埋在?被子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其实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都很少迁就她,哪怕是接吻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其实也是很少的经历,他本?来?就非常洁癖,更不是什么会?伺候人的人,那次估计是心血来?潮。

    其实她蛮不好意思说的,她还挺喜欢。不过?,不管是矜持作?祟还是那本?来?就难以启齿,她不可能主?动提这?种事?儿。

    在?外人眼里,他总是高高在?上风姿卓然,年少时便凛然不可侵犯,何曾想过?他会?有这?么一面。

    她记得刚在?一起那会?儿,有一次两人吵完架他来?探班,娱记也在?,还是京城最臭名昭著的娱记,她担忧又?烦躁地赶他走,本?意是不想见他,也有担心他的意思。

    谁知他浑不在?意地笑?着搬了把椅子,就大剌剌坐在?廊下翻起了报纸。

    他说,他就坐这?儿等她拍完,说你信不信,我就是坐在?这?儿让他们拍,也没人敢,你看看,我在?这?儿坐一整天谁敢报道?

    那是让钟黎都要翻白眼的程度。他有时候很成?熟,有时候又?很离谱,让人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

    吵架的时候脾气特别大,不可一世好像永远也不会?低头,可每次回头又?会?主?动找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丁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钟黎在?此之前没有遇到过?性情这?么古怪的人。

    怪不得徐靳有时候都忍不住在?背地里吐槽他。

    说起来?,那年年前圈子里还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儿,时间就在?那天徐靳在?学校后街的烧烤摊上拜别他们之后。

    不久后他就被税务局的人查了。

    当时钟黎也在?,在?他的办公室跟他讨论新?戏呢,上门这?一帮似乎还是老熟人,推门进来?时看到徐靳还挺尴尬,为首那人咳嗽一声,低声跟他说了什么。

    徐靳的表情从诧异转为荒诞,骂了一声:“他没吃错药吧?找你来?查我税?真够掉价的。我缴没缴他不知道?你不知道?”

    确实,他很少干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儿,像只是为了发?泄不满,纯纯地看他不顺眼。

    那天他在?北京饭店请她和冉文聪几人吃饭,当笑?话一样说给他们听。

    冉文聪都惊掉了下巴,问容小五是不是脑袋出毛病了,怪不得那天在?景悦他发?那么大火,习鹏在?旁边看笑?话,笑?而不语掸着烟灰。

    徐靳回头就送了五坛醋给他。

    自从,容凌有了个?“容五醋”的外号。

    圈里人都传过?这?事?儿,但?具体这?个?绰号的来?源,知道的人不多,唯有当时饭桌上这?几人门儿清。

    最尴尬的还要数钟黎,饭都没吃两口就告辞了。

    徐靳又?追出来?,歉意地喊住她,让人给她打包了一份,让回去吃-

    年节前,钟黎结束在?剧组工作?的最后一天。

    助理小夏紧赶慢赶地和另一个?助理拿来?热水袋、大衣、毛毯……另一个?助理又?问她:“黎黎姐,外面这?么冷,要不去里面等?”

    “还等什么?人都来?好一会?儿了。”季心瑶踩着雪地靴从外面进来?,把一块毛巾扔给她助理,“笨手笨脚的。”

    她骂自己的助理,但?小夏总感觉她是在?指桑骂槐,扁了扁嘴,不高兴的样子。

    钟黎安抚地拍拍她:“今天放你假,早点回家去吧,去红姐那儿领红包。”

    “哎——谢谢黎黎姐,谢谢红姐!”她兴奋地喊了一声,屁颠颠跑远了。

    “揍性!”季心瑶鄙夷道。

    “走了。”钟黎挥手跟她道别。

    “人在?东侧门。”她都跑出两米了,季心瑶才慢悠悠点了根烟,提醒。

    钟黎忙又?从前面折返。

    “哎。”听到身后季心瑶又?喊住她。

    钟黎笑?着回头,目露询问。

    她总是这?样,不怎么记仇,说起来?她们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前两天她被那个?肥猪投资人揩油她还帮她忙。季心瑶忽然就有些烦躁,把烟掐了,挑着眉毛看她:“你真又?跟他好了?”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说,尴尬笑?笑?:“我走了。”

    “随便你吧。你条件这?么好,找个?老实点儿的富二?代嫁了不好吗?非要跟这?种祖宗。长这?么好看,谁知道皮下是什么魍魉鬼魅。我跟你说,这?种男人,别看长得好看,血都是冷的,也就骗骗你们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那张脸,我看了都发?怵,还不如冉文聪,虽不正经也不至于……”后面的话她不说了,狠狠吸一口烟。

    钟黎的脚步顿了下,忽然想起不久前季心瑶酒后玩笑?话似的跟她聊起这?个?圈子里的一些事?儿。北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说,这?些话她也就跟她说说,别往外说,有些人不值得说道,也不好说道,会?惹上事?儿的。

    钟黎一知半解地点头。

    容凌在?入户大堂等着她,难得穿一件米色的西装领大衣,就斜抵着柜台,远远靠那边刷手机。

    天色晦暗,屏幕上淡淡的白光映在?他冷白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那样绝色。

    季心瑶有句话说得没错,他长得,就感觉不好接近,太?贵了,而且不是好相与的那一种,并非虚张声势那种冷,而是由内而外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很不好招惹的那种艳绝。

    那种无端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异冷艳,像毒药一样,让人心里发?怵又?欲罢不能。

    他向来?敏锐,她停下来?看她的第二?秒他就收了手机抬头。

    四?目相对?,钟黎对?他露出个?笑?脸,小跑着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他扯了下嘴角:“你说呢?”

    钟黎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挽着他往外走。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还是不能吃油的吗?”路上她问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好得很。”

    “也是,你身体底子那么好,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容凌被她气到差点岔气,之后路上都是冷着一张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在?车上看了他好几次,拿手指头戳他胳膊。

    戳好几次,他才睁眼搭理她一下:“干嘛?”

    “你真生气了吗?”她竟然还委屈起来?,跟他嘟嘟嘴巴。

    “没有。”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笑?意很淡又?有些疲惫的样子。

    “那你都不跟我说话。”

    “忙,我这?两天都是凌晨3点睡的,姑奶奶,您让我眯会?儿行不?”

    听他这?么说,钟黎不闹他了:“你快点睡。”

    老半晌不见他回应了,她望过?去,他真的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很浅的阴影。

    因为皮肤透白,眼底是很明显的青灰色。

    第35章 娇养

    茶庄里提供温泉服务, 钟黎和容凌到的时候,被告知这伙人一半还在泡澡。

    “先坐。”徐靳在靠南面的八角厅里招呼他们,让上茶。

    容凌没什么兴趣, 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站在窗边冷眼望着远处墙角开得正盛的一株红梅。

    “你吃青团吗?这个很好吃,我小时候很爱吃。”钟黎眼巴巴凑过去递给他。

    他正想事情呢,乍然看?到这一团黏糊糊的差点塞他手上,本能地往后缩了下:“你自己吃吧。”

    他皱眉嫌弃的样子太明显, 钟黎被伤到了, 一声不吭就走了。

    容凌又追上去哄了会儿, 叫来顾西月陪她, 两个小姑娘才开开心心往院子里去了。

    徐靳看?得乐:“你算是栽在她身上了,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容凌轻嗤,低头拨一根烟,不想评价。

    “其实你俩脾气都不怎么样, 就是一个赛一个的会装, 阿三就别笑阿四了。她要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还真?不怕你, 你俩肯定天天鸡飞狗跳的, 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治不住她。”

    “是吗?”容凌轻笑, 在一侧黄梨木椅子里倏然坐下,叠起腿。

    徐靳凑过去给他点了烟,也笑:“你啊, 也就仗着家里荫蔽有两个臭钱可着劲儿欺负她而已?, 小心阴沟里翻船。”

    不是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可他也只是施施然一笑, 很闲适地靠在那儿眯眼吸一口烟。

    这气度,怎么看?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只是,谁知?道底下是怎么一副冷硬心肠。

    徐靳看?他这副冷然无?所?谓的模样,也觉得心里凛然。

    老?半晌,他正色道:“听说你妈要从南京回来了。是不是那边形势不好?”

    容凌皱了下眉,没说话。

    “你爸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管?”徐靳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落在更远处一堆嬉戏玩闹的人?群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容凌扯了下嘴角,将烟掐灭:“你爸那么多儿子,他管过你吗?”

    他怔一下,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下:“这能一样?他是准备放弃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反正上面还有两个高个儿顶着,我拍我的戏过我的潇洒日子,谁也管不着,大?不了逢年过节被他骂两句。”

    容凌也笑,只是,笑容不抵达眼底:“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那跟我一起来拍戏。”他笑,揽住他肩膀,“咱这点儿家底哪能跟您比啊?”

    容凌嗤了一声:“那换换?”

    两人?一道在风雨潇潇的窗边站了会儿。

    分明远处欢声笑语不断,却觉得四周安静得很,好像那些?笑意在另一个时空,离他们很远。

    徐靳又叹了口气,搂了搂他:“也别太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顾家是什么底蕴,是那些?阿猫阿狗可以比的吗?倒是你爸,我是真?看?不懂他。”

    “有什么不懂的?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没分出?个胜负前他会轻易表态?退一步说,甭管是房家那位上去还是我舅舅,他都不亏。如果是房家……”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冷一笑,“我看?他马上就会跟我妈离婚,没准还会跟房家那个再续前缘。”

    “……不至于吧?那你爷爷那边呢?”

    “JZ不同系,老?爷子不管这些?,也管不了。”

    “也别太担心,以你舅舅的能力和影响力,不一定会输,倒是你自己,我之前就听说中河第一集 团和第二集团要整合重组,听说华科可能也要掺和进来,这一锅乱粥……华科不都是你二哥的人?吗?这还有你立足的地方?”

    “看?吧,看?我舅能不能顶上。”他凛凛的,到最后竟也从容得很,反倒是笑了一下,“不行的话,就一起完蛋。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别说我上头那几个哥哥,你看?我爸爸会不会多看?我一眼?这四九城里平时玩得好的那些?个人?,还会不会继续跟我做朋友?”

    徐靳沉默,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人?狂惯了,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是失势,估计不少人?都在背地里看?他的笑话。就他这个性格,能受得了才有鬼。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这一桌子人?才回来坐满。

    钟黎和顾西月坐在一起,倒也不觉得闷。这小姑娘叽叽喳喳嘴里不停,看?年纪,应该还在上大?学,一张圆圆的脸蛋很讨喜。

    钟黎第一次见?她是在石景山那边,原本是和容凌约好了听完大?讲堂出?来汇合,她刚出?大?门就看?到了台阶下的他,笑着拿出?手机跟他打电话,一边慢悠悠过去。结果一个电话还没打完,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顾西月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了,一个飞扑扎入他怀里,搂着他脖子转了一圈。

    钟黎的脸当时就黑了,捏着手机站在那边,跟个小炮弹一样,恨不得立刻炸了。

    “这是我妹妹。”他事后跟她解释。

    “哦。”她拿勺子极用力地戳着沙冰,“请问您有几个妹妹啊?”

    “那是我亲妹妹!”

    钟黎这才知?道,他们兄妹不同姓,顾西月随母姓。

    不过他们兄妹长得也不是很像,怪不得她第一次没有往那个地方想。

    容凌的容貌锋利而出?挑,充满强烈的攻击性,是那种你站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那一类型,顾西月长得不算丑,但顶多只能算清秀佳人?,整体偏寡淡,与?秾丽逼人?的容凌完全不一样,几乎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快两个小时,离开前,隔壁间的许文?君也来敬酒。

    她敬了一圈,唯独在容凌这边待了不少时间。

    两人?说话时,瞧着也是极为熟稔。

    钟黎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鸡翅,谁知?不慎手滑,那鸡翅飞了出?去,掉在桌上,汤汁溅到许文?君身上。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菱格毛衣,纯白无?瑕,此刻胸前立刻多了一道褐色汤汁。

    许文?君脸色变了。

    “对不起。”钟黎心里一惊,连忙用湿纸巾要帮她擦拭。

    许文?君后退了一步,脸色不好看?。

    “实在对不住,许老?师。”容凌忙起身跟她道歉,用围巾替她挡住污渍,把人?往外面送,“我回头赔你一件,先去换件衣服吧。”

    到了外面走廊上,许文?君双手扔拽着那围巾,笑一笑,却有些?苦涩:“这就是你那个小女朋友?”

    容凌不想回答,便只是客套笑笑:“我让老?张送你。”

    她偏不依,今天喝了两盏薄酒,脸上桃粉一片,人?也不似往常一样温婉持重,竟然直接问他:“她哪儿好?因为年轻?”

    “年轻的多得是。”

    她心跟绞一样,呵呵的,笑了一下:“喜欢也进不了你家门吧?”

    这话已?经有失分寸,说完自己也酒醒了几分,红着眼睛不肯再说。

    容凌也不跟,只平静地踩着步子将她往外送,头顶的一片白纸灯笼凄凄惨惨戚戚,随风曳动。

    到了门口车已?经候着了,许文?君扑上去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只催促司机开车-

    钟黎喝着碗里的甜酒酿,却尝不到什么甜味。

    容凌回来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徐靳站起来说就等你了,走吧,晚上别墅区那边还有活动。

    钟黎恹恹的,起身就往外面走。

    容凌追上去给她套上外套,捏住她袖子里冰凉的小手:“怎么了?”

    她不说话,埋着头在走廊上走了一路才闷闷地开口:“刚才那个美?女,我之前见?过的。”

    “嗯。”

    没想到酝酿半天得他这么一句敷衍,钟黎把自己手抽回来。

    他低头看?她别扭的小脸,笑:“姓许,总政歌舞团的,小时候有点交情,不熟。”

    “哦……青梅竹马啊。”

    她这话醋劲儿极大?,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他没忍住,轻笑着揽住她的纤腰,带着点儿酒气的唇贴到她耳边:“这飞醋吃的毫无?道理,都说不熟了。”

    她不吭声了,但看?着还有点儿不得劲。

    容凌打趣她:“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的,故意把汤溅她身上?”

    “哪有?才不是故意的,那勺子上有油,我手滑了一下。我丢了老?大?一个人?,你还说我故意的?”

    容凌也知?道她不会做这种事情,也就逗逗她,弯腰吻了下她的脸颊。

    钟黎怔了下,脸上泛起淡淡桃粉。

    “小五,还没回呢?”岔道里过来一人?。

    钟黎脸更红了,下意识往他背后站了站,只露出?个小脑袋。

    来人?是冉文?聪。

    容凌笑着上前给他拨了根烟,寒暄两句,目光扫他怀里人?,揶揄:“都快结婚了,还玩儿呢?”

    冉文?聪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他的挤兑:“还有事儿,走了走了。”搂着怀里那个小嫩模潇洒地迈步离开。

    钟黎没说什么,这个圈子里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没办法?一概而论。

    她见?过这位冉公子几次,但每次见?他,他怀里都搂着不同的女人?。

    但在圈里风评还行,据说人?还不错,特豪爽仗义?,给钱大?方又不会为难人?,没什么不良嗜好,分手了的前任都能处成朋友,不少女的都愿意跟他,是个挺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看?着不着调,办事儿还挺牢靠。

    年前放假了没人?干活,她之前有个片儿审核被卡,徐靳跟他说,他一个电话当场就找人?给他们搞定了。

    他和容凌、徐靳应该有些?交情,但又不算走得特别近的那一类,似乎交友挺广,是个场面上的人?物。

    “还看?,这小子皮相?不错吧?”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

    钟黎无?语,转头瞪他一眼:“没你好看?!”

    软软小手捧住他脸,胡乱地亲了又亲。

    容凌笑着揽紧了她,又回吻她的脸颊。

    钟黎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像喝醉了似的,粉面醺人?。

    他爱怜地含住她湿润的嘴唇,轻轻侍.弄。

    晚上赴宴前,他们还去机场试驾,徐靳也在。

    他上飞机前还挺犹豫,搭着容凌的肩膀认真?地问:“她真?会开?哥们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我有驾照!”钟黎嚷嚷。

    “你上次还说你会弹琴呢,结果你弹的那什么曲儿啊?把我生日都搞砸了。人?都问,老?徐啊,你上哪儿请的这弹琴的?可得给咱们避避雷。”他淡淡扬眉,煞有介事地说。

    钟黎焉哒哒的,顿时没声音了。

    容凌笑得不能自己。

    可徐靳到底还是踩着舷梯上去了,飞机开得歪歪扭扭也不怕,站起来,脚往悬空的窗口往下虚踢了一下,道:“这高度,一般般哪。”

    “你别真?掉下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容凌曲着腿坐那边拆一包薯片吃。

    钟黎说:“那个蜂蜜黄油味的,给我留点儿!”

    容凌把另外一包也拆了,随手递给徐靳:“她要减肥,别给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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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靳接过来就吃。

    两人?默契地好像商量好了似的。

    钟黎说:“我恨死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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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视一笑-

    part开到很晚,钟黎下午玩累了,不到5点就睡着了,晚饭都没吃。

    容凌替她掖好被子,放轻步子出?房门。

    徐靳在走廊里抽烟,听到动静回了下头,笑道:“安置好了?”

    容凌自动忽略他语气里那点儿揶揄,拧一下眉心,过去接了他递来的烟,跟他一道站窗口点着,吸一口,烟草过肺忍不住咳了声。

    “算了,别抽了,越抽越闷。”他伸手就给他掐了。

    容凌也由他去,只笑笑,无?所?谓。??

    他褪去那副倨傲外衣,其实冷漠到难以靠近,是一种难言的防御机制。徐靳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下午见?他接了个南京那边的电话,人?就一直阴阴的。

    虽瞧着挺镇定,徐靳能看?出?他的反常。

    “我妈要回京了,就在明后天。”过了会儿,他冷淡道。

    “这么赶?”

    “她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想必有了定计。”

    徐靳默了会儿,眸光微沉,朝对面紧闭的门口瞧了眼,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他一句:“那这边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处理?”

    容凌面色阴郁,手指在窗台上叩了叩,俯身支着往下望。

    夜色下,这片山区格外安静,这时节连鸟鸣都不闻。

    黑魆魆的丛林笼罩着这片房区,更远处是温榆河。

    细雨飘荡在夜空中,有几绺滑过他脸颊,微微的沁凉,寒意一直透到心坎里。

    见?他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徐靳才道:“你不是这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啊。”

    “有些?事儿,没办法?说。”容凌失笑,眉眼间带点儿疲惫。

    “你会跟程家结亲吗?”

    “还不确定,等我见?了我妈再说。”他眼底透着冷寂,半晌,徐徐道,“但我妈肯定不会同意我跟钟黎在一起。”

    “你还怕你妈?”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我舅、我妈包括西月,我们都是共同体,如果我舅这次没办法?往上,不止我受影响,我妈在南京也待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在这个当口儿,她是不会管我的私生活的,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懂吗?”

    徐靳没再说话,半晌,才复又缓缓地开口:“如果你决定跟程家那位联姻,你会跟钟黎分开吗?”

    容凌挑了下眉,侧过脸来看?他,像开玩笑那样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怎么?你还想着接我的盘不成?”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双目炯炯,不复丝毫刚才的颓唐。

    徐靳都愣了下,笑骂:“你有病?”

    容凌盯着他看?了会儿,脸上的笑容才一寸寸收起:“老?徐,别去招惹她,这是忠告。我知?道你不会,但希望你不要犯糊涂。”

    “我今天喝多了,就跟你交个底儿。如果你碰她,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第36章 娇养

    钟黎和容凌在这边待了两天才回去。

    年前的最后几?天气温都很低, 自一月中下旬那场不期而遇的大雪开始,北京连着好几?天雨雪交加,出?行都非常困难。

    钟黎闹了场小小的感冒, 好几?天都躲在暖气充沛的屋子里。

    容凌赶在大年夜之前把工作都结了就过来陪她。

    那?天他代表一子公司去沪那?边签了个造船合同, 据说金额非常可观,且是关于PCTC项目的,可他回来时黑着一张脸,连着几?个电话都在骂人?, 骂主管骂项目团队骂交接速度用词之犀利直接让钟黎开了眼界。

    甫一回头, 他就看到她裹着羽绒服杵在那?边, 一张白?白?小脸, 懵懂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他就哑了火, 甚至还有些脸烧。

    他咳嗽一声把电话挂了,先发制人?,问她生病了为什么不待在屋子里。

    钟黎可能是病糊涂了, 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被?他给问住了。

    他理所当然地教育了她一通, 把她抱回了房间里。

    脑袋一沾上柔软的枕头, 钟黎的思绪就更加混沌了, 望着他,手柔柔地抚上他的脸, 抚摸他的眉眼。

    他抓了她的手,含一缕薄薄的笑?:“干嘛?”

    她脸蛋红红的,分明?没有发烧, 却感觉体表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容凌折返客厅去拿了温度计, 替她量了量。

    数字出?现那?一刻,他眯眼打量了两秒, 又看向她:“没发烧啊,脸怎么这么红?”

    他眼底的调侃不要太明?显,连眉毛扬起的弧度都是坏坏的。

    这人?大多?时候很斯文,不过,他调戏她的时候也是很斯文的,但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坏人?。

    以前她觉得他怎么说都跟坏人?不搭边,现在她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人?。

    这种印象,已经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根深蒂固,怎么都改变不了了。

    钟黎撇开脑袋不搭理他。?|

    他又接到个电话,去了窗边,钟黎背过身去准备小憩会儿。

    他高?大的身躯没什么预兆地从她头顶落下,就单手支在她枕畔吻着她。

    像品尝一道嫩豆腐,细密绵软,回味悠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回吻他,声音娇柔好听,催人?欲生,容凌狠狠吻着她,索得更猛烈。

    力?道之大,床榻都往下陷落了一大块。

    “徐靳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坏话?”他吻她的时候不忘“逼供”。

    表情是平淡的,但一双利眼直勾勾的,望得她心虚不已。

    钟黎觉得他这人?有时候确实闷骚得很,有些事儿不肯直言,偏要拐弯抹角地问。

    这种时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但这种时候,其实越不容易说谎。

    别看他有时候那?么离谱,头脑是极清晰的。他就是那?种只要决定了,不管多?离谱都会去干的人?,只要他想那?么做,完全?不会顾忌别人?的目光。

    被?他这样逼视着,钟黎心跳比急鼓还快。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事实证明?,他就是故意的。

    这何止是逼供啊,就趁着她迷蒙渴求的时候故意问这种事儿。

    她有点?怄,一开始还不想回答,可他的目光太灼人?,她避无可避,只好咬着唇否认:“没有啊。”

    “真没有?”他显然是不太信,笑?着拨了拨她混乱的头发。

    她的思绪也挺混乱的,仔细认真地想了会儿。

    他笑?:“这还要想?看来你和徐靳独处的时间不少?啊。”

    不是听不出?他平静语调下的讽刺,钟黎闷闷,心也往下跌了会儿,不情不愿地解释:“没有,我跟他不怎么联系的,除了拍戏。”

    容凌没搭,深邃的眉眼沉静而平和,瞧不出?喜怒。

    钟黎的心跳得更乱了,脸颊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只有那?么一小瓣儿。

    她的脸看上去是真的小,杏仁眼儿原本是清澈无比的,此刻却染上了别的颜色。其实她意乱时是最美的,雪白?的皮肤上泛起潮.热的红,双眼迷蒙,求而不得,喜欢他抱抱她的模样。

    她还喜欢他慢条斯理地吻着她,他深沉的眸色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漆黑,不知?何时也被?雨淋湿了。

    这样的眼神让人?既害怕又沉迷,如?漂泊的心找到一处港湾,虽不明?亮,却足够沉稳安定。

    “容凌……”她声音在屏息中嘤.咛,很奇怪,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声音。

    他手里扣着她的动作纹丝不动,也没下一步动作,只是那?样深深望着她,边细细地吻着她。

    放缓了,他故意捏着她的脸颊欣赏:“这么喜欢?”

    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她在心里啐一声道。

    他抱她的时候她挣扎起来,不慎跌坐下来,有点?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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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往上撑托,她脸一红,就着那?点?儿力?道根本撑不起来,反倒贴在他手上,更坐不起来了。

    他笑?了一声,拍拍她:“坐好。”

    像是老师见小朋友开小差时出?洋相?的戏谑眼神,包容,却并不紧紧是包容,总感觉带点?儿颜色的教导。

    钟黎不愿意被?这么调戏,也不愿意被?这么小看。

    可是这会儿她实在坐不起来,便抬头去看窗台边那?一盆玉兰。

    她闭了闭眼,回头瞧见被?夜色染得深邃的镜面玻璃上,一高?一矮两道对比鲜明?的身影。分明?有摩挲的触感,她不敢回头,两件色泽不一的毛衫搭落在边缘,往下滑,跌到地板上。

    壁灯昏黄暗沉,模糊了窗外与?室内的颜色,让界限不那?么分明?。

    其实有些人?尤爱粉白?花瓣更胜艳红色的,慢捻剥挑开却是不同于外瓣的红,水露晶莹汩汩,颜色更像晨起窗台上放置着的那?盆红玉兰,不管是鉴赏还是其他都是佳品珍藏。

    钟黎饿了,更觉得他恶劣,推搡他说要吃东西,脚尖儿不住地勾着攀磨摩挲,带某种渴求。

    容凌却笑?了笑?,附在她耳边含她的耳垂,说一会儿再吃别的。

    钟黎的手指皙白?纤细,被?他握着摁在雪白?的褥单里,格外惹人?摧残。

    他们十指相?扣,不分彼此。

    窗外的雨下得急了,她心尖儿也随着上下起伏的频率跟裹着浪似的沉浮,唇由上而下吮含得辛苦,趴在那?边。

    脉搏的跳动和强烈的气息钻入她的鼻息,钟黎脸烧得更红,扶着他手臂肘弯堪堪撑稳。

    他指尖往下拨挑她柔嫩的唇,娇艳的胭脂色与?白?皙肌肤截然不同,让人?屏息。

    她这样吃力?,他忍不住半扶着她:“不行的话就算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

    钟黎勉力?抬头,因为长时间的辛苦忍耐,小脸已经憋得通红,偏偏不肯就此服软放弃。

    “我跟徐靳真的没有什么,真的。”她松开他,手虚虚搭在他肩头。

    “我之前都没加他微信。”

    “为了工作,没办法避开我才加他的。”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就这样面对面,趴在他身上跟他说。

    羞赧的解释,声音到后面无可奈何地越来越低,带一点?儿生理上的哽咽。

    早晨日光稀薄,透过宣纸色的窗帘映入室内,一层朦胧的暖光,后撑扶着缓缓滑下,仰头时浑身都在战栗,低眉顺目或仰头时脖颈都如?天鹅,优美流畅。

    雪白?的脊背如?一张微微弯曲的软弓,惹人?爱怜又让人?心生破坏的念头。

    又想吻一下他,手只是柔柔搭在他肩上,无法。

    容凌的电话响起来了,一声又一声,显得室内更加静谧。

    钟黎忽然觉得像是在干坏事,影响他工作似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芙蓉帐,这温柔乡,这会儿是不是也很应景。那?铃声越响,她心里就越心虚。

    分明?铃声是平缓的、匀速的,她却觉得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弄得她也局促得很。

    他在她耳边笑?:“真没出?息。”

    “你把那?个关了。”她别扭地伏在他肩上说。

    这样羞赧,让人?更想要逗逗她。

    “我要是不想关呢。嗯?”他用指尖拨挑她的下颌,笑?。

    钟黎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个人?这么可恶,实在是可恶透了。

    她控诉:“你欺负人?。”

    “欺负的就是你,别人?送给我欺负我还要不要呢。”

    这话听着更让人?火冒三丈。

    什么嘛?那?她还得谢谢他了?她现在才发现,这人?坏起来更没有底线。

    她咬着唇不跟他争辩,因为没法儿争,这算是第一次这样的不得章法,前倾或后仰都不得劲,悬吊着不上不下,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滴。

    窗前那?盆玉兰已经在风雨摇摆中零落成泥,他紧紧地吻着她,掐着她的腰,感觉那?一截细腰太软太窄,稍有不慎就要掐断。

    什么时候起来钟黎也忘了,后来她披了件他的睡袍就被?他抱着去了餐厅吃午饭。

    钟黎早上没什么食欲,就吃了碗南瓜粥。

    “你吃太少?了。”他把手边的牛肉切好了推给她。

    “没胃口。”她扁着小脸,哀怨地看着他。

    “怎么没胃口了?”他插一小块,送入嘴里。

    钟黎别过头不愿意说话,都漱好几?次了还是那?一股味道,过了会儿,又愤愤地说“难吃”。

    他平静的眼底却有一丝笑?意:“我倒是觉得味儿不错。”

    低沉浑厚的声线又灼得她耳尖发红,埋着头不愿再说。不管怎么说,都是难以启齿的事儿,以往也试过别的但没像这次这样。

    他以前总嫌弃她做事磨磨唧唧瞻前顾后,这一次尤甚。

    她慢吞吞做事儿的事儿,他勾着她的脸颊鼓励着说黎黎,加把劲儿。

    说完又叹息又叹气,抱着她吻了吻她的下颌。

    他绵长的吻就如?一团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她,如?船儿在浪尖上摇摆,无论如?何都无法抵达彼岸。

    她吃完拉着他去楼下看雪,兴致高?了人?,让他帮着堆雪人?。

    容凌给她堆了个等身高?的雪人?,还替雪人?装上了胡萝卜做的鼻子,戴上自己的红围巾。

    回头时,钟黎眼睛亮亮的,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他怔了下,哭笑?不得。

    头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被?人?这样看着。

    “你真厉害,不像我。”她挫败地垮下一张小脸,“我真没用,堆雪人?好难啊。”

    他听着就笑?了,眉梢都没动一下,说哪里没用?又会缠又会裹哪儿没用了?厉害得很。

    这样云淡风轻的,不清楚的人?要见了还以为跟她闲话家常呢,钟黎又红了脸,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那?天她给雪人?照了相?,又拉着他来了一张合照,回去时却说自己走不动了,非要他背着。她穿的鞋子有些湿了,她干脆脱下来,趴在他背上任由他背着她回去。

    目光往下,雪白?的地面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足迹,是他和她。

    她那?双鞋,被?他随意地勾在修长垂落的指尖,一晃一荡,荡在她心里-

    晚上徐靳带了支1987年的波尔多?干红来看他们,水果?篮子让侯应祁拿着。

    “他妈的你就拿瓶红酒,让我提那?么大一篮子?!而且,你不觉得我们这很像去医院看病的傻帽吗?”侯应祁吐槽。

    钟黎在客厅里招待他们,洗了盘奶油草莓。

    见她跃跃欲试,徐靳把倒了酒的高?脚杯推过去:“尝尝没事,不会醉的。”

    钟黎去看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容凌。

    他戴着细框眼镜,镜片下的眸子有些疏离,脸是那?样一张不可侵犯的清贵面孔。

    她不由心虚气短,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管得太严了吧。女明?星不让喝酒?那?你怎么参加那?些晚宴的,自备饮料吗?”侯应祁笑?话她。

    钟黎被?嘲得小脸通红,气性儿上来,抄过杯子抿了口。

    意外发现这酒味道还可以,后来又抱着酒瓶去旁边偷偷喝了不少?。

    “别喝太多?,别真醉了。”徐靳坐到她身边。

    这个点?儿,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客厅里一派笙歌燕舞。不过,钟黎能说得上话的并不多?。

    她挺听劝地点?点?头,然后又喝了好几?口,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绯红。

    徐靳哭笑?不得,拿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她怔了下,看向他。

    “怎么不去多?认识一些人?儿?”徐靳指着客厅里这些形形色色的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要是哪天你跟小五分手了……

    其实钟黎也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时候真的很难强融。哪怕是没什么架子的顾西月,一开口就是什么牌子的当季包包她还没有,什么年份什么地儿的葡萄酒好喝,她压根也搭不上什么话。

    她跟徐靳在漫长的相?识中,至少?是有共同语言的,他不少?脍炙人?口的影片当时都是她出?演的。

    当然,她也见过徐靳卑劣的时候、狼狈的时候。

    “刚认识那?会儿,真觉得你这人?无药可救。”钟黎叹着气说。?

    “怎么说?”其实他清楚的,但就是想听她说一说。

    钟黎回忆了一下说:“《黑白?2》那?部影片,我当时为了出?演那?个角色练了好几?个月的沪腔小曲。”

    结果?他一句话,说没了就没了。

    见她沉默,嘴角扯着丝无奈又沉闷的笑?意,徐靳的心蓦然被?扯了一下,喉咙干涩。

    老半晌,他才开口:“还没正式跟你道过歉。”

    钟黎却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容凌的关系,你会道歉吗?”

    徐靳哑然,自己也笑?了一下。

    钟黎也笑?了。

    一个没必要探讨的问题。

    像他们这样站在云端上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共情无关紧要的人??

    徐靳在阳台上陪她说了会儿话,后来还是走了,遇到了别的熟人?。钟黎又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坐了很久,直到脑袋已经开始晕晕沉沉,一双有力?的臂膀托着她把她抱起来。

    是容凌。

    钟黎这才发现,屋子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酒液倾倒、彩带缠裹,只留下一地狼藉。

    两个保洁在整理打扫。

    她累了,不想说话,两眼一闭缩在他怀里。

    “耍无赖啊?”他戳她的脸。

    “嗯,累了。”她嘟哝。

    他把她抱回房间里,开关按下,厚重的两层窗帘缓缓合拢,严丝合缝。

    钟黎在被?子里钻,艰难爬行,被?面上拢起了一个小包。

    等从这头终于钻到另一头时,她已经被?他揪了出?来:“闹够了?”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蝴蝶结抽绳毛衣,领口而下两片布料叠着,幽而深邃的股沟腻白?生香。有时候让人?很难相?信,这么窈窕的身段会这么有料。

    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指尖一绕。

    钟黎心跳倏然加快。

    这也不算一个漫长的过程,布料往下掉落,像是有什么踩在她心口一样,钟黎还是紧张地捂住胸口。

    “不让看?”他笑?,拉开她手。

    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床头亮着那?一盏昏黄的台灯,淡淡映照在檐畔。

    掌心的细腻与?他的粗糙纹路截然不同。

    钟黎沐浴在这片昏黄的光晕里,柔美身段如?一尊完美的雕像。让人?想要亵渎,将微凉的指尖覆盖其上,在上面描摹、探索。

    他的目光是一片深邃无法望到另一岸的海,钟黎想看,又不敢盯着一直看,呼吸放得极其缓慢,几?乎是不可控制的。

    她倾身伏下,没一会儿又被?他捞起来,唇舌交缠。

    夜半她趴在他怀里说睡不着,他问她:“睡不着想干嘛?”

    “我们看电影吧。”拨开他的掂弄,唇微张急促地笑?了一下。

    她说风就是雨,撇下他套了件他的衬衣就跑到床边。

    像是急于逃离似的。

    入住就没开过的电视机,在这个年夜算是打开了。

    一开始她还不会按遥控,鼓捣了会儿马上就上手了,学?习速度倒是让他挺惊讶。

    容凌托着下颌静静望着她换台,她就那?么蹲在电视机旁,宽大的衬衣下是两条雪白?修长的清伶伶的腿。

    因为那?个姿势,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下探,半透明?的白?色蕾丝一角裹着粉圆。偏偏是那?样一张明?丽的、不掺杂任何欲念挑逗的脸,自然而然的纯与?欲,撩人?于无形。

    他收回目光,不自觉摸了下手指上的素圈戒指。

    钟黎选好了频道跑回来,问他看这个怎么样。

    容凌看一眼,是部国外爱情片。

    钟黎吃不准他脸上那?一瞬掠过的笑?意,扁了扁嘴,窝回被?子里看。直到看到后半段男主角将女主角压在柜子上时,她终于明?白?他在笑?什么了:“你刚刚干嘛不提醒我?”

    她双手遮住脸,可半开的眼缝又偷偷泄出?一点?儿光。

    容凌将她的手拉开,又把她揽到怀里:“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没你这么不要脸!”她呸他一声,脸颊通红。

    他低头定定地凝视着她,捧着她的脸又是一个深深的缠吻。

    窗外的雪一直下,噼里啪啦很有节奏地敲在窗户上-

    那?年是钟黎第二次上春晚,不过和第一次不一样,她一早就接到了通知?去电视台那?边彩排,接待人?员对她非常客气,安排了单独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上午彩排了两次,她回休息室休息时徐靳还过来看过她,叩了叩半开的门。

    钟黎放下粉扑回头,徐靳单手插兜站在门口,对她笑?了笑?。

    “你怎么过来了啊?”

    “总导演不能过来看看?”他抄着手往门上一靠。

    钟黎都笑?了:“今年还是你执导吗?”

    他之前说不耐烦接这个,导的好没功劳搞得不好还要被?全?国人?民骂。

    确实,去年过年时容凌抱着她在缦合那?边看他导的节目,她刷了刷手机,微博上、某红书和某音上全?都是骂他的,说徐靳还是去导电影吧,对这完全?没有天赋,一坨屎。

    徐靳从来不在乎这些,但去年的节目效果?总体确实不怎么样,他难得发了微博。

    是一张卡通跪地图,配文字是“轻点?骂”。

    还别说,徐靳还有不少?粉丝,何况微博向来是粉丝聚集地,下面一堆迷妹亲亲抱抱举高?高?,钟黎刷得乐死了。

    徐靳情绪稳定情商很高?,除了拍戏时格外严厉,平时都挺好说话,被?骂也从来不会生气,更不会跟网友吵架,网友骂两天也就过去了。

    每次他新戏一上映,又是一波吹捧,周而复始,钟黎也都习惯了。

    “饭吃了吗?我让人?给你们送了饭。”

    钟黎道了谢,接过助理送来的饭。

    吃了会儿发现徐靳站在门边望着她,她有些尴尬:“你要在这儿看我吃饭?”

    “我是想问问你还适应不?下午还要去礼堂,到时候现场直播再试试,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好的,谢谢。”

    徐靳笑?了,说你怎么老喜欢跟我说谢谢,说完他就插着兜离开了,只留给她一个宽肩长腿的背影。

    钟黎的演出?效果?还可以,在今年总体不怎么样的水平中显得挺突出?的,她一袭纯色中国红旗袍格外出?圈,几?个平台都是各种仿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不好的声音也很多?,说她穿龙袍也不像太子,一身小家子气根本不适合,也就一张脸云云云云。

    钟黎没去看这些评论,早就习惯了。

    她过了年就回了学?校,比其他返校的舍友都要早两天,宿舍里还是空着的。

    把东西粗略整理了一下,就这么将就了两天,姜雪儿和陈冬陆续返了校。姜雪儿一早就知?道,倒无惊奇神色,陈冬拉着她的手端详了好一会儿,说:“原来大明?星就在咱们身边啊,失敬失敬,我之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钟黎都笑?了,把手抽走:“什么大明?星啊?就是拍过两个戏。”她的名气确实不怎么样响亮,虽然也播过几?部热播剧,始终是不愠不火,在这个圈子里勉强算个二三线吧,不过资源肯定是不缺的。

    有容凌的授意,徐怀什么局都能组来,不乏一些影帝影后圈内一线,不过一般她不愿这么高?调,也就和一些当红小生搭搭戏算了。

    “你可是拿过金鸡奖啊!还有你那?首MV,也特好听。”

    “谢谢。”

    陈冬和姜雪儿有课题要忙,翌日就走了,大雪天,钟黎又一个人?待在宿舍里顾影自怜了。

    那?天夜里容凌亲自过来找她,给她打了两个电话。不过,彼时她在卫生间洗澡,等洗完出?来看到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她连忙回拨过去,天塌了似的赶紧换衣服,连头发都没擦干就蹬蹬蹬跑下去了。

    容先生站在远处的一棵槐树下看宣传栏上的照片,听到声音才转过来。可能是等太久了,他已没有了愤怒焦急之类的情绪,英俊的脸上一派漠然。

    这比钟黎看到他愤怒的脸还要发憷。

    她犹豫会儿才挪过去,讪笑?:“不好意思,刚刚在洗澡,没看到你电话。”

    “洗个澡要一个小时?”他看一下腕表,口气听不出?喜怒。

    钟黎主动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楼里带:“别生气了,外面冷,快进去吧。”还笑?嘻嘻邀功似的偷偷跟他说,“我室友不在。”

    他含义匮乏地挑了下眉。

    钟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显得他像是来偷情的。虽然姜雪儿和陈冬不见得认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常她是不让他往她的学?校来的。

    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

    “冷死了。”进楼时他说。

    钟黎连忙又是一阵道歉,主动将小手伸入他袖管里握住他的手,又双手拢着他的手搓了搓:“还冷吗?给你搓搓小手手。”

    “说谁小呢?”他语气危险。

    钟黎一怔,旋即哭笑?不得:“你大,你大。”

    这位太子爷的关注点?未免太奇怪了。

    第37章 娇养

    本来那天他没那么容易进宿舍门的, 也不知道他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只扣了他身份证就让上?了,不过也规定了只让他待一会儿?。

    “你跟她说什么了啊?”钟黎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平日要是有雄性想往上?蹿, 可是比登天还难。算来算去,得算在?他这张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坏人的脸上?,长得好看就是有便利啊。

    “我说你肚子里?怀了我们的宝宝,要帮你整理东西。你信不?”他半真半假地跟她说。

    钟黎脸都涨成了苹果色, 啐了他一声不跟他说了。

    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的, 过会儿?期期艾艾道:“……你身份证搁那边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

    “我的意思是, 你那身份证……”她想了想, 脑子那天可能真是秀逗了, 竟然说,“跟我们的一样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以为我真是三?头六臂啊?”他的叹息声把她的傻推到了顶点。

    钟黎扁了扁嘴巴,不吭声了。

    宿舍里?其实挺暖和, 容凌随便看了两眼便觉得没意思, 问她什么时候搬回去住。

    钟黎说刚刚开学呢, 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她的矜持并没有打动容凌, 他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钟黎双手合十, 跟他讨价还价:“住两天就回去。”

    他揽住她的腰低头去捉她的唇,本来就身高差距大?, 他逼得她弯下腰,只能主动攀着他踮起脚尖迎接他的吻。她跟他拉钩钩:“你后?天派司机来接我好了。”

    两人一言为定,他回去了。

    临走?前, 他又在?那棵槐树下跟她索了一个吻。他今天开的车很低调, 一辆黑色的红旗,车牌都很普通, 没一会儿?就没入晨起的浓雾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好的后?天走?,可第二天下午他就让人来接她了,因为冉文聪要结婚。

    “我也去吗?”钟黎还挺纠结的。

    其实她不太想去,能去参加这种婚礼的,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她去实在?尴尬又不合时宜。

    礼服他一早就替她准备好了,说准备也不合适,早有相应的品牌送上?当季还未陈列出?来的高奢。那条裙子市价估值在?千万以上?,深海蓝吊带,镶满钻石,裙摆曳动层层叠叠像在?夜幕下翻滚着的海浪。

    “……是不是太高调了?我又不是新娘。”钟黎对着镜子照时,忐忑开口。

    “新娘只会更加高调。他那老?婆……”容凌没往下说,摇了摇头。

    钟黎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据说冉公子的这位老?婆是位高门之后?,父亲是军旅出?身,是一家有中资背景的大?型外资银行的话事人,家里?资产非常惊人,做事向来高调。冉文聪这样的家庭大?多并不喜欢这种作风,竟也会娶这样的老?婆,倒挺让人惊讶的。

    容凌的解释是上?上?辈就定下的姻亲。

    去之前挺忐忑,到了后?发现?也没什么人关注到她,只是目光掠过她身旁的容凌时才会多驻留会儿?,继而落到她脸上?。

    这局里?除了容凌和徐靳,没几个她认识的。

    后?来她也平静下来,不去多想,低头吃一只小?青龙。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孔繁舟。她穿一件玫红色礼服,挽着个有些矮胖的青年趾高气扬地走?过,沿途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钟黎回头去看徐靳,他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好像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y

    “收起你的表情,能别这么八卦吗?”徐靳轻笑。

    钟黎耸耸肩,眼底难掩好奇。

    过一会儿?才从旁边几位女士的零星碎语中窥出?了几分真相,孔挽着的那位,是国内某大?型企业老?总的小?公子,常年活跃在?各大?社交平台上?一人物,泡的女明星女模特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从这些人言谈间轻慢的态度来看,他在?这圈子里?大?概只是个边缘人物,那种平日被叫来凑局使唤的。

    又听他们说,孔前几天跟这货去东二环那边飙车,跟交警杠起来,都上?新闻了,还以为多威风,就俩二货,言语中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不屑。

    钟黎明白?了,无论是背景身价层次还是行事作风,这些人都不耐搭理他们。

    可孔繁舟过来时,有几个言语间竟还哄着她,颇有看她好戏的意思。

    他们眼底的戏谑嘲弄,孔倒是丁点儿?瞧不出?。

    她当初跟徐靳的时候大?抵也不知道徐靳的背景。钟黎忽然想起刚和容凌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提他家里?的情况。他们这样的人,交个一两个“女朋友”估摸着一开始也没当真,走?马观花,换着勤儿?呢。

    钟黎不由想,当初容凌把她带回去时,是不是也跟徐靳玩孔繁舟一样?

    不然,他那天怎会说出?那样的话?倒像是被逼急了,口吐真言。

    有些事儿?其实心知肚明,但不能去深究,一旦往深处想,便如落入无底洞,细思极恐。

    筵席一直摆到下午2点才散,有一伙人乘专车去附近的游乐场玩,还有人搭了旁边的民用机场去太衡山看雪。钟黎把这些真心的或客套的都相邀都推了,去酒店套房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外面天光正?好,太阳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她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晒了会儿?,像只猫儿?一样眯起眼睛。

    日头明晃晃的,天空一片耀目的蓝。

    这和北京开春时总是雾蒙蒙的天不一样。

    徐靳打完电话出?来准备抽根烟,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边发呆,拨烟的手就停了。

    他用脚尖踢踢她的椅子腿:“大?小?姐。外面这么冷,别干坐着了。”

    她讷讷的提不起什么精气神,没搭理他。

    徐靳怔了下。

    他回了房间,再出?去时,给她拿了件羽绒服外套。

    两人就这么在?风口站了会儿?,徐靳都觉得没意思了,转身打算回去,岂料她喊住他,声音脆生生的:“徐靳。”

    他停下来:“?”

    那一瞬目光对视的时候,他看到她眼睛里?有血丝,好似经络被硬生生扯裂出?血,整个眼睛都是肿胀的。

    他心突兀地跳一下,有种不吉祥的念头。

    “怎么?”他佯装不在?意地笑了下。?

    “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钟黎知道他口风很严,想套话几乎不可能,便也不再问,只是跟他要了一根烟。

    徐靳一般不会给她,但偶尔也会破例,那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就拨给她了。

    那是他烟盒里?的最后?一根。

    然后?他就陪着她坐在?冷风里?吹了个把小?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仔细想起来,其实早有预兆,容凌他妈妈回京那几天便风波不断,顾家有一位在?京大?读研的子弟卷入了和某央视主持人的绯闻中,牵出?了一系列事件一道被带走?调查,后?渐渐平息对外称是误会便没了后?续,她收到一些风声也在?情理中。

    快五点的时候钟黎接到了容凌的短信,说他有急事先回去了,让徐靳送她一程。

    他很少会这样半路把她抛下,应是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

    钟黎没有多问,回了一个“好”。

    徐靳回了趟房间整理东西,出?来时发现?她还坐在?那边,表情有些漠然,削瘦的肩膀擎在?寒风里?,看着就单薄。

    他心里?寂静无声,给了她时间,好一会儿?才过去喊她:“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钟黎恍然回神,这才站起来。hl

    路上?耽搁了快两个小?时,他们一下车,脚就是踩在?水里?的。徐靳笑着说他出?生起没见?过下这么大?雨,像触怒了天公,说着接过司机递来的伞,迈开步子,一直把她送到万寿路路口。

    没办法再往前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靠在?路边。

    钟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这辆车挺平庸,从外观上?看看不出?什么,甚至连车牌都是普普通通的,但她当时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就觉得脑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缓缓滋生。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模样普通,穿便衣,但身上?那股气势很明显,一看就是部队里?待过的。

    徐靳下意识站正?了,等他到了近前,笑着欲拨根烟结果发现?自己的烟没了,只好又笑笑跟他打招呼:“常叔,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常勇军没跟他寒暄,只点了下头便对钟黎说:“夫人要见?你,钟小?姐,请吧。”

    车门大?开,宛若一个黑魆魆的洞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样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亮,好像要把她吞没。

    钟黎如被点了穴,脚下移动不了一丝一毫。

    “常叔。”徐靳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他一个严厉的眼神禁止了。

    徐靳心里?憋着气,却?也不好说什么。

    一是因为对方?是长辈,二是——这位是顾允章那位二爷爷的心腹,早年那位没调去东北前就跟着了,行伍出?身的人,除了那几位谁的面子也不买。

    徐靳只好眼睁睁看着钟黎被他带走?,车刚驰出?他就打了电话给容凌。

    “你人在?哪儿??!”徐靳招来车,几乎是用吼的,“钟黎被你妈的人带走?了!”

    第38章 娇养

    那天京台的雨下得很大, 容凌陪他爸在礼堂看了场电影就回来了。

    雨丝细密如?织,空气里的湿度意外地黏腻恼人。

    蒲若山一路撑伞将他送到门外,他蓦的驻足, 回看了眼红砖高墙的院落, 眸底深沉。

    “你爸的意思是,这事儿你别掺和。”

    容凌扫了眼檐廊下不住垂落的水珠,表情淡淡的:“切身相关,怎能置身事外?是站在那边等着人给我收尸吗, 还是跪下给姓房的磕几个响头?求他们高抬贵手?我不像他, 学不来他和老大的这份气度。”

    蒲若山苦笑, 假意听不出?他话里?的尖锐讽刺, 只是将他往外面引:“别怨你爸, 他身份摆在那儿,不好轻易插手,总要避嫌的。上个月宴请香江走访队的宴会?上, 当?着那几位的面儿, 房益明?明?里?暗里?地挑唆挤兑你爸。这个当?口儿, 他怎能轻举妄动?”

    “所以就该留着姓房的这种?毒瘤作?威作?福、为?害一方?”h?

    “你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旁人的事儿别管。”蒲若山压低声音, 车门一开,把他往里?摁, “你自己的作?风问题呢?”

    “我能有?什么作?风问题?没嫖没赌,每天累得跟头?牛一样,什么破烂事儿都丢我这儿, 结果连个名额都不给。”

    “忍忍吧, 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干的比你还多,什么杂活儿都干, 下过地开过车不都这么过来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吃不了什么苦头?,你姥姥姥爷就是太宠你了,惯得你这脾气。”

    容凌没答,因为?他接了个电话。

    蒲若山老半晌没见他回应,诧异回头?,就见他垂着头?在那边静静听着,也不说话。

    不知为?何就觉得不太妙。

    “怎么了?”

    “老张,调头?,去香山。”容凌喝道。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处独栋别墅门口。容凌下来,穿过庭院直奔门里?,脚步倏地停下。

    他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台阶上,抱着肩膀,也不说话。

    是钟黎。

    有?一片蜷曲的白茶瓣落在她肩头?她也没察觉,红色围巾裹着纤细脖颈,衬得那张脸孔雪一样白,唇上没有?什么血色。

    容凌过了会?儿才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怎么坐在台阶上啊?”

    她也不说话,只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她离开这个地方。

    路上他好几次问她是不是他妈跟她说了什么,钟黎都闭口不谈,被问急了她也只是说:“没什么,你妈只是想?见见我。”

    容凌自然不信,顾允章是什么性格?是他爸那样的人都没办法拿捏震慑的女人。

    那几天他把公司的事儿处理?好就一直留在缦合陪她,后来又嫌那地方不清静,带她去了西单那边的一座四合院。

    他鲜少这么伺候人,早上早起亲自给她煮一碗鲜虾面,午后抱着她坐在廊下晒太阳,给她讲故事。那样温柔,情意绵绵,能让人产生深情款款的错觉,可惜终归是个无情之?人。

    或者说,他把情和利分得很开,哪怕一边定?着亲一边继续跟她谈,也能毫无愧怍之?色。

    钟黎实在没办法懂。

    他们这样的人,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犹记得不久前那个雪后晴天,他们聚在院子里?涮锅吃,她喝了点儿酒,不经意托着腮帮子问他会?不会?娶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不过是一句戏言,她从来都知道不可能。

    可他迟疑了,平静俊丽的面孔隐在黑暗里?,被庭前摇曳扑动的树影打乱,看不真切。

    她感谢他这一刻的迟疑,至少他没有?想?过要欺骗她。

    有?些人就是可以这样坦荡决绝,哪怕是做着这样无情的事。

    因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有?时候甚至可以骨血分离冷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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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天顾允章一开始什么都没跟她说,在香山那间别墅的宴会?厅里?,她邀请了一众圈子里?的贵妇名媛,席间往来谈笑,没有?寻常人。她被邀请至上座,却如?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场宴席持续了两个小时,后来才逐渐散去,顾允章终于在客厅里?接见了她。

    年近五十的贵妇人,保养得仍如?三?十几许,面上不见风霜,雪白无暇若银盘,唯有?微笑时眼尾曳出?的一丝细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非常明?艳且有?气质,看上去精神?十足,盘发、白色缎面大衣,戴全套的翡翠饰品,低头?喝茶的动作?都优雅到让人无可挑剔。

    容凌的相貌随了她,两人一看就是母子。

    钟黎以为?她会?为?难自己,但是实际上,她只是问了一些很平常的话,既无刻意刁难也无言语羞辱。但是,她只需要静静坐在那边,钟黎就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无地自容。

    她手心都是汗,想?要逃离这里?,偏偏腿脚酸软,提不起任何力气。

    在这个女人面前,她好像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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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家世、学识和从小熏陶出?来的气度,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望其项背的,她这辈子恐怕都难以企及。

    她只是随意地跟她说两句话,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应答,只觉得如?坐针毡。

    钟黎从来没有?这么分明?地感受到那种?原本?虚幻的差距——以这样一种?具象的形势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让她无力辩驳。

    她忽然就明?白了顾允章的高明?之?处,以及下午的那一场漫长如?凌迟的宴会?。她是要告诉她,哪怕她将她奉若上宾,她也没有?从容游走斡旋其中的能力,是德不配位,是痴心妄想?。

    她甚至都不屑于为?难她,只是略略让她感受了一下。

    也告诉了她一个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如?果她要跟容凌在一起,要应付这样场合的机会?不会?少,永远都无法逃避,那不是她努力可以达到的。

    从顾允章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大抵就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怎么样可以精准打击她内心的薄弱之?处。

    事实胜于雄辩,钟黎无可反驳。

    某种?程度上,容凌也遗传了她的这份能力,杀人于无形。

    钟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那帮子发小提起她都是那样敬畏,避而远之?。

    钟黎不喜欢下雨天,可那一年北京的降水量格外丰沛,她有?好些日子早起时院子里?的石阶都是湿漉漉的,花坛里?零落成泥,狼狈不堪。

    她那段时间热衷于亲自清理?这些叶片,一片片不厌其烦地捡出?来,像是有?强迫症似的。

    容凌也不拦着她,只陪着她静静等待着。

    直到劳动节前夕,她在捡完一篮子的枯枝败叶后忽然问他,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彼时他在院中的石桌上喝一杯龙井,闻言搁了,没应。

    过一会?儿才开口:“徐靳告诉你的?”

    或者是那天她被常勇军带去见他妈的时候。

    “我又不傻。”钟黎笑了笑,喉咙口却好像被堵住了似的,缓了会?儿才继续,“你难道还能瞒我一辈子吗?”她抬头?环视,“这么好的院子——”

    容凌别过头?,不忍再看她的神?色。

    钟黎望着他漠然到极点的脸,只觉得他好像戴着面具,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让人连指责他薄情寡义都没办法开口。

    有?一种?人不管做什么都非常清醒,永远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是最疯狂的时候。

    “我看过她的讲座。”钟黎道。

    容凌怔了一下,半晌才意识过来,这个“她”指的是程京华。

    仿佛并不需要他的回应,钟黎又道,“不过是在网上的记录视频。”

    R大才女,工学、经济学双学位,高级工程师又曾在中泰做到至高管理?层,放眼国内也没几个吧,跟他挺配的,据说家里?背景也很深。

    悲哀的是,人家长得也很好看,端庄大气,气质斐然,她连唯一的优势都不占。

    钟黎望着空旷的庭院,心里?也空荡荡的,忍不住将自己抱紧。

    隔着一张石桌,容凌也沉默地坐着。

    犹如?一场早就知道答案的审判,拖延了这么些时日,终于到了判决期。已经度过漫长煎熬的牢狱生涯,真到了这一天,反而像是耗尽力气似的,再没有?多余精力来争吵。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两人都挺冷静的。

    钟黎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不会?甘愿屈居人下。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也能理?解,五哥,我们分开吧。”

    冷风扬起散落一地的叶片,翻翻卷卷,有?两片还落到他的鞋面上 。

    容凌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钟黎笑了:“你都要跟别人结婚了,难道还打算留着我在这儿?这对我,对人家程小姐都不太公平。”

    “我很抱歉。”他终于开口了,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影子如?山一样笼罩着她。

    他的双手,就这样紧紧握着她细瘦的肩膀,说他很对不起她,但是他不会?放手。

    钟黎愣了有?两秒,因为?一开始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用?一种?平静的调子说出?这样一番荒诞的话:“事实上,这不是我跟她的婚姻,这是顾家和程家的结合,我不会?跟她一起生活的。你也不用?怕她找你的麻烦,我跟她谈过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钟黎只觉得跟听天书似的,心里?涌入一股冷流,四肢都不自觉发颤。

    她咬住牙齿,笑容都很勉强了:“你的意思是,你一边要结婚,一边还要把我养在这儿,给你当?个见不得光的情儿吗?”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平静,他早就计划好了。

    既要又要,他什么都不肯舍弃。

    可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也许在当?时的他看来,她的意愿确实根本?不重要。她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他给了她再生,给了她明?艳绽放的资本?,所以她的命运本?就不由她自己做主。

    “容凌,你太自私了。”

    她瞪着他,眼角有?一滴泪。

    第39章 娇养

    “喝点儿吧,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日早上,容凌端着一碗小米粥坐在床边,用勺子慢慢搅拌着。

    钟黎靠在床头定定望着他,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是真的不懂, 他们?都闹成这样了,他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像以前一样哄着她。

    容凌舒了口气,低头吹了吹粥,笑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忽然发现我?没有?那么了解你。”

    “没事, 你可以慢慢了解,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钟黎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作无谓争论:“太?闷了, 我?想去超市。”

    他意外地好说话:“好, 你想去哪儿都行。”

    钟黎:“别让俞沅和卓硕跟着我?, 我?想一个人走走。”

    容凌笑了,翘起一边嘴角,有?点儿莞尔有?点儿戏谑, 无声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这个小朋友, 以为我?是傻子吗”。

    钟黎以前?很喜欢他这样笃定从容的笑容, 觉得?特别帅, 让她心生悸动。

    如今这种表情只?让她感到浑身发冷, 钟黎不再说话,眸子黯淡下来。

    “吃点儿粥。”容凌把吹凉的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她没理他。

    他也不生气, 只?笑了一笑:“你要跟我?来硬的?黎黎,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

    钟黎:“你还?能强逼我?不成?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垂眸盯着她木然倔强的脸,还?有?她眼底对他的那一丝不屑, 反而笑了:“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舍不得?。不过,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你那个叫杨珏的朋友, 要是你实在无聊,我?请她来陪陪你好不好?”

    他话里的威胁太?明显,他甚至都不用放什么狠话,钟黎已经?感到身体发僵。

    她后来还?是屈从了,默默地喝完了那碗粥。

    因为吵架实在没什么作用,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之前?跟他吵架的时候,徐靳就劝过她,不要跟他硬碰硬,容小五吃软不吃硬,疯起来就是个神经?病,什么都干得?出来。

    尽管她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但有?句话说得?没错,永远不要去试探一个人的底线,尤其?是像他这样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你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因为他能做,而不是做不到。

    钟黎累了,靠在床头阖上了眼睛。

    他就拿着资料坐在旁边陪着她,一直待到太?阳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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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静悄悄的,耳边偶尔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他似乎不再看得?她那么严,允许她去附近转转,但身边必须有?便衣跟着。

    晚上他还?是抱着她吃饭睡觉,给她讲故事,不过没碰过她,他们?好像又回到一个平衡的相对友好的状态中。直到有?一次他非常开心地回来跟她说他被提名了,如果顺利年后整合完毕他可以进中河的董事会,又问她想要什么。

    问完他自己?先笑了,说你想要演戏就演戏,想要学建筑就学建筑,我?给你开个俱乐部,让你当会长,你列个名单,想要谁来入会我?就让人去请,然后罗列了一堆业内颇有?名望的建筑师设计师企业家。

    这些人,过去钟黎是只?能仰望崇拜的,如今成了他嘴里来给她捧场陪她一个小女孩玩耍的工具人。要真请来了,就算当面不说什么,人家不定背后怎么笑话她攻讦她。

    不过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他以前?就跟她说过,没有?人是人民币人见人爱,有?人喜欢他自然也有?人讨厌他,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在背地里怎么看他,只?需要他们?面上对他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特别喜欢这种处处压人一头的感觉,他说凡事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夺、争取的。他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掠夺者。

    钟黎默默听完,评价说:“真是令人羡慕的顶级金丝雀的生活啊。”

    “黎黎,你一定要扫我?的兴是不?”

    他单膝跪地,长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扶手上,就这么仰望着她,像是把她抱在了怀里似的。

    分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强烈的不带任何?掩饰的目光,还?是让她倍感压抑。

    像是在看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一样。

    这个人,撕掉那层温情脉脉的假面,还?真是冷硬得?像一块寒铁。

    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空气里无声无息。

    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半晌——

    在她的注视下,他起身坐到了沙发靠手上,点一根烟,默默抽着,过一会儿才偏过头对她笑一下:“这样就没意思了,黎黎,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他明明知道,偏偏自己?不开口,等?着她说。

    这人擅长挖坑等?别人跳,耐心极好,这种人很适合谈判,只?是这会儿她并不想跟他谈。

    钟黎只?觉得?胸口郁结,像是堵着什么,声音却愈发地冷,也讽刺:“我?说想要你退婚你会同意吗?”

    他也没生气,微微一笑,倒是很悠然:“我?跟程家退婚,那跟谁结?你吗?”

    “我?敢结,你敢嫁吗?”

    钟黎的指甲不经?意掐了掐掌心,传来微微的痛意。

    他的面容被笼罩在一层晦暗的烟雾里,看不清。

    “你已经?见过我?妈了,可我?妈算什么?你想见见我?爸,见见我?大哥跟我?舅吗?你敢吗?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妈那就是只?纸老虎,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他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他欠身拨过水晶缸,将烟摁里面径直掐了:“你连我?跟我?妈都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他的话太?赤裸裸,偏偏叫人没办法反驳。

    钟黎深呼吸,苦笑:“所以我?想走,退出还?不行吗?”

    其?实她早该知道,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娶她。

    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早了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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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觉得?离开我?以后,会过得?更好吗?”

    钟黎看向?他。

    他是典型的浓颜,白皮红唇,乌眉长眼,不笑的时候有?点威严冷峻,可笑起来格外光彩夺目,好看到让人觉得?他说什么话都是在真心为你着想,可以忽略掉他的险恶用心。

    可就像季心瑶说的那样,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这绝佳的皮相底下,指不定是什么魍魉鬼魅。

    其?实事后回忆起来,钟黎的少?女时代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在遇到他之前?除了生活困苦一点也没什么人真的害过她,跟他之后更被保护得?很好,第一个遇到让她觉得?可怕的坏人就是闻弘政,不过交集不深,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

    而他,在她面前?也是风度翩翩的清贵形象居多,不会轻易让她看到他的阴暗面。

    直到这一刻撕破脸皮,有?一些东西?才不得?不摆到台面上。

    钟黎摩挲着指尖,皱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你离开我?以后,会失去什么?吃的穿的用的还?有?那些认识的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钟黎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人脉。

    他能给予的东西?确实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甚至只?要她站在他身边,就天然能得?到别人的高看一等?。比如之前?去沪上参加一个慈善宴,圈里知情的那些企业家还?会给她让路。

    “容凌,我?有?我?的底线。”

    他点点头:“有?底线挺好的,但人不能太?清高,等?你经?历再多一点你就会知道,有?一些东西?是没必要的,我?不想你出去吃完苦头才知道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有?点儿讽刺:“也许吧。不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容凌挺平静,也不在意跟她再一次谈崩:“我?知道你在心里面骂我?,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黎黎,我?出身于这样的家庭,没办法事事都顺自己?心意的。别的不说,我?姥姥我?姥爷对我?多好?我?妈、我?舅还?有?西?月,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我?不可能不管他们?,我?们?的祸福荣辱息息相关,有?时候不进则退,我?不可能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中,或者被人瞧不起。”

    “但你可以让我?当情妇让我?被人唾弃。”

    “没有?人敢唾弃你。你不觉得?你有?时候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完全无法攻破。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她留在他身边肯定会过得?更好,背地里被人笑话也根本不是事儿。倒不是他不在意她,而是他觉得?那不算侮辱。在他的观念里,只?有?人前?的光鲜亮丽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才能让人幸福。

    以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当然不会把别人的眼光和风言风语放在眼里,可惜她不是他。

    钟黎闭上眼睛不跟他吵了,觉得?没意义?。

    他到底也不是个不懂得?迂回的人,除了不允许她单独外出,还?是不怎么限制她行动的。对于身后时刻跟着尾巴的事儿,钟黎也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样混混沌沌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六月底她去参加一个圈内聚会,是公司里一位影后要退圈嫁人。

    钟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杨帆。

    有?段日子没见,他清瘦了一些,人也有?些憔悴,但总体看上去精气神还?行,笑着跟她问好。

    “挺好的。”钟黎跟他碰杯。

    他现在已经?开始转向?幕后了,做一些影视投资,也做一些公益活动,已经?开始摸到这个圈子的一些边缘。其?实钟黎挺羡慕他的,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前?进。

    “杨帆。”聊了会儿,有?人冷冷在他身后喊他。

    钟黎回头,陆曼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上,身后是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因为光线昏暗,让她颧骨略有?些突出的面孔看着有?些阴森吓人。

    钟黎也听过一些她的传闻,据说今年陆家的形势不太?好,挺动荡,一开始家里是不同意她跟杨帆在一起的,现在好像是松了口。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好,人看着也很憔悴。

    杨帆尴尬地跟她道了别,跟陆曼走了。

    “听说有?病呢,一直在六院那边治着呢,还?转了好几?次医院。”旁边有?人跟她耳语,“别理她,好像谁都要抢她男朋友似的。”

    “她爷爷好像过世了,家里也不行了,她爸最近也被传唤调查,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呗,没了上面的顶着,家里这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唏嘘叹息,又不免夹杂几?分幸灾乐祸。

    钟黎倒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念头,她跟陆曼其?实没什么恩怨交集,和杨帆也是过去式了,就算陆曼看她不顺眼,她也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只?是,没想到不久后还?有?那样的风波。

    起因是那天她去海淀那边拍一个公益短片,拍到一半头顶的摄像机忽然爆了,线路连着旁边的几?架机器,爆出了一串火花。

    钟黎站得?最近,首当其?冲,好在徐靳就站她旁边,那一瞬反应极快,一下把她扯到怀里。

    摄像机从头顶砸下来,砸到他左边肩膀,轰然落地。

    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赶过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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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导,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副导演是知道徐靳背景的,那一瞬后背都是冷汗,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扣在怀里,等?反应过来,手里都是血。再一看,他半边肩膀的白衬衣都被浸透了。

    她脸煞白煞白的,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我?没事,皮外伤。”他脸有?些苍白,但瞧着还?算镇定,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又吩咐人维持现场,检查线路,不该碰的不要碰。

    去医院的时候,却要求她跟他一起上救护车。

    钟黎当时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没往别的地方想,就跟他去了医院。事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故当时发生得?太?蹊跷,徐靳应该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现场。

    徐靳伤得?不算严重?,轻微脱臼,还?有?一些小面积的创伤,需要住院半个月观察。

    钟黎很内疚,垂着头坐在病床前?削苹果,也不说话。

    徐靳叹了口气,苦笑:“你这样,好像我?明天就要挂了。”

    “呸呸呸。”她把苹果递过去。

    徐靳正要接,门从外面推开。

    钟黎回头,风尘仆仆的容凌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按在门把手上,正好将徐靳从她手里接过苹果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因为他脸上略微停顿的表情,还?有?挑眉的神情——

    徐靳动作停住,有?点讪。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点儿紧张。

    安静得?有?些诡异。

    “还?以为你瘫痪了呢,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啊。”容凌反手把门碰上,走过去。

    “这么咒你兄弟?”徐靳笑。

    “你之前?让谢平转述给我?那个Cae,我?觉得?可行,主要的问题是……”

    见他们?似乎有?正事要聊,钟黎忙站起来,识趣地推门出去了。

    等?她纤细的背影完全消失、房门关上,容凌才敛了神情,没什么征兆地问了句:“什么人干的?查清楚了吗?”

    徐靳却罕见地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干嘛故意把她支走?这件事儿,是冲她来的,她有?权利知道。小五,你不觉得?你有?时候管得?太?宽了吗?”

    容凌神色不改,只?凉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可能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下。现在你罩着她,你能管她一辈子吗?”

    “我?们?不会分开的。”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抿出一丝笑纹,只?是这个笑容缺乏情绪流露,好像只?是告诉他一个既定事实。

    徐靳摇摇头,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钟黎绝对不会给你当情妇的,她不是那种人。”

    但他也清楚,容凌是不可能放弃和程家联姻的,以他对他的了解,恐怕他都没有?一刻动摇过。

    只?要程家助力他舅舅往上,他此后便青云直上,再也不用看他爸和他哥的脸色了。

    同理,如果不行,别说没办法维持现状,陆家就是前?车之鉴,以房家和顾家的关系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他这个人,本质上不相信别人,他爸也一样,何?况是异母的哥哥。

    容凌太?清楚了。

    可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不讲道理。

    “这个世界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预设中,拥有?一些东西?,必然失去一些东西?。你总是这么一意孤行,什么都想要,小心阴沟里翻船。”

    “感谢你的良言相劝,我?一定铭记在心。”

    徐靳没话讲了,也懒得?跟他放屁。

    这厮就不会往心里去,他只?信奉他自己?那一套。

    他就不是个能听劝的人。

    “陆曼。”过会儿,徐靳吐出个名字。

    “我?知道了。”他勾唇,“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敢碰我?的女人?脑子有?病也不好好在家里养着,一天天的出来发疯。”

    徐靳扯了一下嘴角不做评价:“别节外生枝,先把你手里这些破事儿解决吧。”

    “行了,你休息吧。”

    他要走了,起身跟他告辞,让他好好养病。

    徐靳:“赶紧滚,你在这儿我?只?会死得?更快。”??

    容凌露出笑容,好脾气地跟他摆手道别:“好好休息。”(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40章 娇养

    冗长狭窄的走廊像一条惨白的通道, 直接通往太平间。

    钟黎单薄的背脊抵着墙壁,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身边偶尔有白衣白袍的护士推着推车经过,车轮在地上碾出?滚滚声音, 像是碾在她的心尖上。

    “吱呀”一声, 身后病房的门开了。

    钟黎知?道是容凌出?来了?,还是本?能地抬了?一下头?。

    他?挽着西?装缓步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冷淡的眼神打量着她。

    半晌,他?突兀地笑?了?一下:“徐靳还真挺关心你的, 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你。”

    钟黎假装听不到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仍盯着自己的脚尖:“容凌, 我?饿了?。”

    她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的, 巴掌大小的脸粉白无暇, 无端便有几分委屈,不撒娇也?像是在撒娇,哪怕她的表情是漠然的。

    他?一扫方才的阴霾, 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牵着她往外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日暮时?分, 窗外的景色像是浸在深褐色的电影滤镜中。

    路旁行人匆匆车流不息, 头?顶是燃烧着的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很诗意。

    钟黎一直在看窗外,半边侧脸白皙晶莹, 看着就软糯可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他?凑过去吻她的脸颊,唇往下落在她的脖颈。

    太久没碰她,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一瞬间卷起他?心底的情动。

    钟黎颤了?颤,才像是惊醒似的推拒。

    可惜他?力气太大, 她完全就推不开?,只能被动承受。

    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茧,摩擦她的皮肤有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战栗感,钟黎又觉得羞耻又难受,想起这段时?间他?对自己做的事情,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忍不住。

    冰凉的一滴砸在他?手背上,他?愣住了?,停下来。

    尔后把她抱到怀里,徒劳地替她拭去。

    结果,却是越擦越多。

    “别哭了?。”恁般不可一世的人,这会儿却有点不知?所措。

    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干不出?这些事情,更?不会像他?一样干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还跟没事人一样。

    可看到她哭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对不起。”他?鲜少跟人低头?。

    可她还是不买账,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容凌忽然无来由的烦躁,有生之?年,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感。

    “五哥,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哭累了?,终于不哭了?。

    只是,这开?口的一句话让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

    容凌没答,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皮肤白,不苟言笑?的时?候更?是冰冷得像雕塑一般,柔和的阳光也?不能温暖他?,让人打心底里发憷。

    钟黎苦笑?一声,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了?。

    半个小时?后,车辆到了?,他?绕到另一侧把她抱下来,也?不在意其余人诧异的目光,抱着她径直穿过狭长幽僻的夹道。几分钟后,抵达俱乐部大门。

    两人的单独包厢,没旁人。

    钟黎这顿饭还是吃的没滋没味的。

    “过两天我?带你去上海吧,静安那边开?了?一家新的法式餐厅,挺正宗。”他?给她夹菜。

    钟黎默默吃着,全程是他?在说?话。

    回去时?他?让人给她打包了?一份点心,车上时?逼着她吃了?两口。

    澡是他?抱着她去浴缸洗的,洗完帮她吹、梳头?发:“我?知?道我?挺过分的,不过,我?实?在做不到放你走?。黎黎,你要恨我?就恨吧。”

    “最好恨我?一辈子。”

    “恨比爱更?深。”

    钟黎知?道没办法跟他?讲道理,都免了?开?口。

    可她实?在做不到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他?结婚。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夏末秋初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算是缓和,她不似一开?始那样尖锐讽刺他?,他?对她的看护也?松了?些。但钟黎知?道,不过是外松内严,她没办法一个人走?出?这片地方,有一次她试着借着去洗手间时?溜了?,十分钟后,有个陌生电话打到她手机上,说?她的东西?落了?,请到左手边的看台上去取。

    她哪有什么东西?掉了??但她回头?便看到了?他?。

    容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就这样,隔着湍急的人流逆行向她走?来。

    他?穿件白色的风衣,整个人看上去很挺括,唇角含着笑?,拉过她的手将一枚钥匙圈挂饰放到她掌心。

    钟黎怔怔望着那枚草莓挂饰出?神。

    她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掉了?的。是谁通知?他?的?进门过安检时?那个工作人员,还是那个笑?眯眯的经理?她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提这件事儿,好像她只是跟他?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但钟黎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走?不了?,他?有无数办法知?道她的行踪。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他?将她揽到怀里,亲吻她的头?发。

    “我?两天没洗头?了?,你也?不怕亲的一嘴油。”她木着脸,无甚表情地说?。

    容凌怔了?下,毫不在意地笑?起来。

    然后他?饶有兴致地问她为什么不洗头?。

    钟黎说?不想洗就是不想洗,没理由。

    这么明显的不想搭理他?的劲儿,实?在太明显了?,满满都是小女孩的报复。

    他?也?不介意,只是,车到后就抱着她去了?洗手间,开?了?淋浴就要把她往浴缸里扔。

    钟黎大叫:“我?洗了?,我?天天都洗的!”

    他?笑?笑?,关了?淋浴把她抱了?出?来。

    回到床上钟黎就瞪了?他?一眼,心情糟糕到极点。

    他?搬了?一把躺椅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握搁在身前,因为椅子高度和他?略弓着腰的闲散姿势,看着倒像是在仰视她。

    加上微笑?的模样,显得这张英俊的面孔倒是和蔼可亲。

    钟黎就想踹他?一脚。

    “别瞪了?,小心眼珠子掉下来。”他?淡淡。

    钟黎不想跟他?说?话,把头?扭开?。

    他?踢踢她的拖鞋。

    她把脚挪开?。

    可能实?在是太幼稚了?,她自己都笑?出?来,笑?过后又觉得荒诞,嘴角又耷拉下去,变为深深的无奈和无力。

    “容凌。”

    “嗯。”他?应一声,表示他?在听。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他?端一杯水喝,喉结微微滚动,倒是很性感。只是,连笑?容都没有什么动摇,钟黎恨不得踹死他?。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分明是这样的日头?,照在室内暖洋洋的,钟黎却觉得冷。

    下午他?带她去赴朋友的约,一伙人聚在山庄东面的高尔夫球场里打球,钟黎坐在场外的客椅中喝一杯橙汁。

    “怎么不去玩啊?”一女郎在她身边悠然坐下。

    钟黎看一眼,是他?朋友带来的那个,好像是什么央台的新晋主持人,大冷天只穿着件鲜绿色抹胸,头?上裹着个头?巾。

    钟黎实?在没心情搭理她,客套都勉强:“你们去玩吧。”

    她却好像没听见,目光朝场内望,声音传到她耳边。

    钟黎只听了?一句就抬起头?,手指不经意撞了?下白瓷杯子。

    女人笑?笑?,端着杯子起身离开?,临走?前随手抹去了?桌上刚刚用水写的字。

    钟黎心里一动。

    晚上回去时?容凌临时?接到个电话,把她交给谢平就走?了?。钟黎坐车的时?候,好几次去看副驾座的谢平,谢平一直在打电话,好像没怎么关注她,她心乱得很,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仔细想起来,谢平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除非他?那天有意放水。

    不过钟黎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走?,没有多想。

    钟黎没带什么东西?,只背了?个背包就走?了?。晚上11点,车在北郊的一处站点停下。钟黎只在很小的时?候坐过这种老式的绿皮车,好像很多年没整修过,环境不太好,进候车大堂的时?候地上还堆着不少垃圾很清理。

    她一边看表一边在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落座。因为没有电子时?间表,她只能一遍遍看手机。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直到12点的钟声过去。

    钟黎觉得应该到了?,但是车辆迟迟不进站,足足迟到了?5分钟。不过这种老式车晚点也?正常,她也?没多想,拿着票去入口对。只是,工作人员在打孔校对时?多看了?两眼,竟然掠过她直接校对下一张。她尚未来得及震惊,已经被好声好气地请到休息室,奉上热茶。

    她要起身离开?,对方说?她这张票有问题,已经为她转车,只是需要手续,请她稍等。

    钟黎当时?瞪着他?,可能是太过灼烈雪亮的目光,看得对方都有些讪然、心虚。

    钟黎推开?他?径直出?了?休息室,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劝解。

    她面上板着,心里已经乱得不行,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徐靳。他?的眼睛在白炽灯下格外明亮,让她心生温暖,那一刻,她几乎是喜极而泣,如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攥着他?的手让他?快点带她走?。

    徐靳的表情很无奈,似乎又有些不忍,另一只空着的手这才抬起来指指旁边。

    钟黎那一瞬安静下来,半晌,僵硬地转过头?。

    同一时?间本?能地松开?了?徐靳的手。

    容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哪个热烈的牌桌上下来,手里还捏着两张没扔掉的牌。

    他?看着她的脸,随手将那两张牌插到胸袋里,走?到她面前。

    昏暗的夜色似乎都成了?背景,敞开?的方形口子,风声呼呼地灌进来,扬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幕布。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近前。

    那一刻,她真想哭,可眼泪流出?来的那一刻又咧开?了?嘴。

    以至于她的表情看上去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倒有点像以前表演杂技的小丑。

    容凌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此刻他?优越的身高占尽优势,让她有种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小朋友被家长逮住的滑稽感。

    可事实?并非如此。

    “你到底想怎么样?”钟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应该是我?问你想怎么样才对。”他?摘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地给她围上,又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这么冷的天还到处乱跑。”

    钟黎看向徐靳。

    徐靳移开?了?目光,不忍跟她对视。

    “别看了?,你以为他?对你多好?顺手帮你一把的事儿他?会干,为了?你出?卖他?的利益跟我?翻脸?想什么呢?”容凌仿佛也?耐心告罄,牵着她就要往回走?。

    钟黎眼角余光看到一台车已经停到入口,往外望去就是黑沉沉的夜,像是一张吞没她的血盆大口,她忽然跟筛糠似的抖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推开?了?他?。

    她暴起发难地太突然,容凌没有反应,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好在旁边随从扶了?他?一把。

    眼看她跑到徐靳身后,他?的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钟黎!”

    钟黎也?分不清那时?候是悲愤还是愤怒,肩膀都在抖动。

    “算了?小五。”徐靳终于开?口,抬手就把她挡在了?身后,“你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容凌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沉闷的嗓音里都带着一点儿笑?意:“是谁在发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看起来像是不清醒的样子吗?”徐靳脸色冷漠,像是忍了?很久忍无可忍,朝他?喝道,“连谢平都看不下去了?,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儿……”

    “他?看不下去什么?!他?就是为了?他?自己!我?跟程京华已经谈妥了?,用得着他?在那边杞人忧天?”

    “谈妥?你跟她谈什么妥?她同意她家里人都能同意?程家是什么人家?你他?妈疯了?吧?!”徐靳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像看个神经病,指着他?鼻子就骂道,“你他?妈都自身难保了?还搞这一出??让你别去碰陆曼你不听!让你把这边事儿处理干净别给自己树那么多敌你当我?放屁!从小到大,哥们儿什么时?候坑过你?!替你着想你当耳边风还觉得我?要跟你抢女人?!你就继续昏着吧,看姓房的怎么整死你?!”

    徐靳转身就走?,那辆黑色的车在门口发出?轰鸣,留下一串尾气便疾驰出?去。

    四周陷入安静,容凌平静地盯着远方。

    半晌,他?说?:“走?。”

    钟黎心里紧了?一下,人已经被他?拽着塞到了?车里-

    徐靳的话在钟黎的心湖里投下了?一枚石子,持续不断地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其实?她有时?候也?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担心他?。他?这个人做事一般不需要人担心,因为他?心里都有谱,可他?有时?候越冷静干的事情就越疯狂,是属于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范畴。

    她也?试着劝他?跟他?讲道理,可他?每每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点点头?,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钟黎放弃了?与他?沟通,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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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前她去丰台那边拍戏,客串一个女N号,是个出?场不多但是很高光的角色。

    导演和徐靳是老朋友,给了?不菲的片酬,但要求也?很高。

    容凌没阻止,只是让俞沅扮作助理一路跟着她。

    钟黎也?随她去了?。

    下午有场火场戏,地点在一座废弃的厂房里,钟黎任由化妆师给她化了?被烟熏着的妆,回头?看到杨帆过来,对他?笑?道:“杨老师。”

    杨帆对她笑?笑?:“台词都熟悉了??”

    钟黎点头?:“背得差不多了?。”

    杨帆在这部戏里也?是客串,戏份不多,不过这部戏里光国家一级演员就有十几个,他?也?不算多出?挑。

    戏开?始后钟黎就跟杨帆、还有一个副导演一道上了?六楼。

    这是栋烂尾的红砖楼,门窗都是洞开?的。

    钟黎站在窗外往下看了?看,连忙站到警戒线后头?,拍着胸脯说?:“好高啊。”

    “是吗?”杨帆笑?着点了?根烟,抬脚往下踢了?踢。

    钟黎忙道:“你小心啊。”

    杨帆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笑?她的杞人忧天:“黎黎,我?们认识多久了??”

    钟黎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干笑?道:“怎么了?吗?”他?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两清了?。

    他?曾经为了?前途跟她分手,也?因为忌惮容凌对她多般忍让,甚至致歉。

    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别的,都过去了?。

    说?起来其实?她还是挺对不起他?的,之?前她生日那次,容凌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她和杨帆的关系,在北京饭店设宴时?邀了?一帮在北京的明星过来给她贺寿,其中就有杨帆。

    他?那晚笑?着给她唱了?三首歌。各中心酸尴尬,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钟黎事后给他?发短信道歉,说?自己事先并不知?情。

    他?回了?个“没关系”,转而发了?个笑?脸表情包给她,这事儿就揭过了?。

    钟黎知?道他?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也?就舒了?口气。

    算起来,他?们认识得有五年了?。

    她救过他?一命,他?后来也?为了?她跟一帮子混混打架,差点被送进急救室,也?算出?生入死的交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一同北漂闯荡了?两年,在一起两年,但是事实?上,连手都没有牵过几次。与其说?是情侣,倒不如说?是亲人。所以后来他?跟陆曼在一起,钟黎其实?也?不怨恨他?,只是有些唏嘘。

    看到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大多时?候是真心为他?高兴的,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些微妙的嫉妒和不爽。

    “曼曼之?前去找你麻烦,我?很抱歉。不过,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不是故意的。”杨帆说?。

    钟黎怔了?一下,没明白陆曼什么时?候找过她麻烦。

    她想她这人忘性大,可能自己也?不记得了?。

    不过她也?没深究,笑?一笑?说?:“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干嘛?你们最近还好吗?”

    杨帆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低头?朝楼下望去。

    六楼高呢,钟黎稍微往下瞥一眼都觉得心里发怵,何?况是像他?这样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你小心一点啊,别掉下去了?。”

    杨帆却笑?了?一下说?:“如果曼曼也?能跟你这么想就好了?。”

    钟黎更?听不懂了?,但直觉有些不太好的念头?。

    “她当时?被关在那种地方,到处都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她本?来就不是很清楚了?,还被关到那种地方。你说?,她是不是烦了?才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杨帆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她。

    目光紧紧的,就那么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钟黎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后退了?一步。

    回头?去看,副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杨帆拿出?手机看了?看,距离他?拨出?那个电话已经十分钟。

    钟黎回头?就要走?,手却忽然被他?攥住。

    “别乱动,这地上都是汽油,你别逼我?黎黎,我?不想伤害你。”他?目光清明冷寂,翻开?了?打火机盖。

    “……你疯了??”钟黎难以置信。

    “也?许吧。”他?轻轻一笑?,没再看她,只是手里的力道一点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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