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铜钱立功
叶安年一把将福崽接住, 问道:“怎么了这是?你俩跑什么?”
福崽抱着他的大腿呼哧呼哧喘气,身后的石头撑着自己的膝盖,喘了两口气才道:“没, 没事……”
“没事你们跑什么?”叶安年侧头看了看他的身后,并没有看到铜钱的影子。
“铜钱呢?”他问道。
两个孩子似是这才回过神来,一看到身后空空的, 并没有铜钱的影子, 都急了。
“我去找它!”福崽捏紧了小拳头, 转身就要回去找铜钱。
石头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孩子这才刚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没说清楚,叶安年自然不会让他们走。
“都先进来, 把事情跟我说清楚,我跟你们一起去找铜钱。”
叶安年说着, 把两个孩子牵进院里。
江竹拎了茶壶,给福崽和石头一人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四个人就围着院里的水磨石圆桌坐了下来。
叶安年等着两个孩子开口, 但福崽不知怎么,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石头也是一副犹犹豫豫的神色。
江竹眯了眯眼,这可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倒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谁也不肯开口, 叶安年的语气就冷了一些。
福崽嘴巴一扁, 怯怯地看着叶安年:“哥哥,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哥哥不生气。”
“是,是这样的。”福崽一双小手抱着自己面前的水杯, 低着头不敢看叶安年。
“我跟石头哥哥,拎着篮子一起去找二姐。大伯娘说, 二姐去地里给奶奶、大伯、二伯他们送水送饭了。”
“我们赶到地里的时候,就看见奶奶又在骂二姐,还揪着她在地里干活。我,我气不过,就偷偷抓了一把土……”
“叶大哥,土是我扬的。”石头立刻抢过话头,“是我抓了一把土,扬在了他们的饭菜还有水壶里。”
叶安年听闻并没有责备他们,只是问道:“那你们可是被人看见了?”
福崽和石头都摇头。
“我们撒完土就赶紧跑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等着小梅姐。等到小梅姐从地里回来经过的时候,才悄悄把糖葫芦给她了。”石头道。
叶安年闻言,却是脸色一寒。
如果福崽和石头没被人看见,那吴香莲他们若是吃了一嘴土,怕是会全都算在叶小梅的身上。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福崽赶紧道:“哥哥,二姐没事的,奶奶没打她。”
叶安年这才松了口气,想是在外面,吴香莲也不敢对叶小梅怎么样。
而且,叶小梅在叶家呆两天就要嫁人,就算吴香莲想,叶全也断不会让她对叶小梅动手。
然而,两个小孩说了一堆,都没说到点子上。
叶安年瞧着两人的样子,就觉得这俩孩子一定还有事瞒着他。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狗叫。
福崽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铜钱!是铜钱回来了!”
小团子从凳子上出溜下去,撒开小腿就奔过去开门。
铜钱现在大了,篱笆墙的缝隙已经钻不进来了。
篱笆门一打开,一条半大的黑狗就像箭一般窜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好像是块布。
叶安年看着铜钱跑进院子,就径直朝江竹冲了过去,也很是纳闷,铜钱平常习惯很好,从来不在外面叼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见铜钱如此反常,江竹也很是纳闷,他俯身摸了摸铜钱的头,铜钱就撒了嘴,把叼着的东西,拱到了他脚边。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给江竹的。
叶安年见了,觉得有趣:“铜钱特意给你的,快看看是什么。”
江竹便捡起了那团白花花的软布,正要打开,一股浓郁的脂粉味突然扑面而来。
他手上一顿,扬手就把那块布扔了出去,轻咳了一声道:“安年,这是铜钱叼回来的,可不关我的事啊。”
叶安年瞧他反应这么大,还以为那布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好奇的捡起来,将那块布抖开,顿时懂了。
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白布,而是一张素色的帕子,上面绣着几朵兰花,帕子的一角还缀着“芳芳”二字。
帕子上的味道也很熟悉,他刚刚就闻到过,可不正是季芳芳身上的香味。
一旁,江竹已经掏出自己的帕子在擦手了,见叶安年拿着那东西不放,皱眉道:“这晦气东西你还拿着它作甚?”
叶安年看着帕子里包裹的东西,突然朝江竹笑了笑:“你该不会,真的跟季芳芳……”
话没说完,被江竹打断:“胡说什么呢,孩子们都还在呢。”
“心虚啊?”叶安年挑了挑眉。
他把帕子里包着的那根玉簪子拿起来,在江竹面前晃了晃:“眼熟不眼熟?”
江竹愣住,赶紧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冠。
果然,原本好好插在头上的簪子已经不在了。
那玉簪子是他在和叶安年成亲之前,去镇上定做喜服时一并买的,一支是青竹样式,一支如意样式。
青竹的簪子他给了叶安年,这支如意的他自己留下了。
而眼下叶安年捏在手里的,可不正是他那支如意的。
“什么时候送的?”叶安年端详着手里的玉簪子,问道。
他自然知道江竹不可能把自己的簪子送给季芳芳,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逗逗江竹。
一旁的石头听出事情不对头,赶紧拉着福崽跑开,小叔说了,偷听大人说话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倒是铜钱没什么眼色,还以为自己立了功,蹲在江竹脚边蹭来蹭去的讨奖励。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江竹扶额,伸手把叶安年手里的簪子拿了过来,“早上咱们一起出门的时候,我还戴着的,怕是在山上摘山楂的时候,被树枝挂掉了吧。”
却不想是被季芳芳捡了去。
他回想起今日在山上时,季芳芳那热切的眼神,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了。
江竹拿帕子来来回回把簪子擦了好几遍,还是能闻见那股淡淡的脂粉味,皱着眉嫌弃的不行。
叶安年见状,调侃道:“要不你煮点草药泡泡吧。”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江竹却点了点头:“是个好办法。”
江竹说着就要去煮草药泡他的簪子,叶安年却看着手里绣着季芳芳名字的帕子犯了愁。
“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呢?”
“交给铜钱吧。”江竹道,“让它悄悄还回去。”
叶安年觉得离谱,铜钱能把江竹的簪子找回来,他已经觉得很神奇了,这小东西真的懂要把帕子还回去么?
见他拎着帕子愣着,江竹把帕子拿过来,“嘬嘬嘬”的喊来铜钱,把帕子放在铜钱面前,又把手里的簪子给铜钱看。
一本正经道:“簪子我拿到了,但是这帕子不是我的,你得还回去,可懂?”
铜钱看了看他手里的簪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帕子,歪着头,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
片刻后,“汪”了两声,叼着帕子就跑了出去。
江竹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笑着称赞:“好狗。”
这一套操作,给叶安年看的目瞪口呆,铜钱好聪明啊。
帕子的问题解决了,叶安年想起之前两个孩子吭哧半天都没交代清楚的事情,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
福崽和石头,怕是看见铜钱从季家叼了东西出来。
正想着呢,福崽拉着石头走了过来。
“哥哥,我错了。”
“其实铜钱偷东西我看见了的,我想叫它还回去,它不肯,我一追它就跑,带着我在村里兜圈子。”
“后来晌午了,地里干活儿的人都回来了,季家人也回来了,我一慌,就和石头哥哥一起,叫着铜钱往家跑。”
结果两个小孩跑的飞快,还把铜钱给甩在了后面。
“你和石头都没错,铜钱也没错。”叶安年摸了摸福崽的头。
“帕子是季芳芳的,里面裹着的簪子确实是你江大哥的,铜钱怕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才会偷偷把裹着帕子的簪子叼回来。现在,物归原主了。”
“真的么?”福崽仰头看着叶安年,一双水葡萄似的眸子亮晶晶的。
“真的,”叶安年道,“待会哥哥给你们做糖雪球吃。”
摘回来那么多山楂呢,做糖雪球正好。
“好呀!”福崽顿时开心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糖雪球是什么,但还是拉着石头的手道,“石头哥哥,你今天在我家吃吧,哥哥给我们做好吃的!”
石头也有点馋这名字好听的吃食,但还是礼貌的拒绝了,这个点还没回家,他爷爷一着急,又该叫小叔来找他了。
“叶大哥,我先回家了。”石头道,又拉拉福崽的手,“我改天再来找你玩!”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小孩跑的快,都不给叶安年挽留的机会,叶安年无奈,想着等做好了,给里正家送些去也好。
心事没有了,福崽一扭头,又高高兴兴找丁秋玩去了。
叶安年想去洗洗手,却被江竹叫了过去。
江竹真的用小泥炉熬了一锅散发着淡淡草药香的药汁。
他把熬好的渣滓滤出去,把药汁倒进脸盆里,兑水稀释,调好水温,拉着叶安年一起,把手泡了进去。
“这里面我加了白芷、辛夷、芍药、天冬和沉香,有润肤养护的作用,多多泡泡能让手更细嫩。”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支玉簪子也丢了进去。
叶安年:……
其实你就是嫌弃季芳芳的脂粉味吧。
第72章 前一夜
季芳芳今日心情十分不错。
一大早出门扫院子, 瞧见叶安年和江竹背着筐子、背篓往山上去,她就动了心思,也挎着篮子跟了上去。
本想能借机跟江竹单独相处一会儿, 哪知那两人凑在一起摘山楂,贬损了她两句,就走了。
她当时憋闷的要命, 却不想, 江竹走的时候, 头上的簪子勾到了树枝上, 他们却丝毫没有发现。
季芳芳当时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捏紧自己的袖子, 强迫自己不去看,然后故意做作的给江竹抛了几个眼波, 果然转移了两人的注意。
而等到叶安年和江竹都离开之后,她才不动声色的把那支簪子捡起来,用衣袖擦干净之后, 小心翼翼的包进了自己贴身带着的帕子里。
她原本,也并没有打算用这簪子做什么,既已答应了和镇上那个小铁匠成亲,又把自己的初夜给了叶安松那个书生后,她已经对江竹不做他想了。
奈何, 这两人却像是故意似的, 偏偏在她做了决定之后,总在她眼前晃。
她被勾的心里痒痒,便总是忍不住, 想要往前凑。
从山上回来,田大花和季老爹都已经去地里了。
季芳芳拿着那支如意簪, 怎么看都看不够,直磨蹭到快晌午,才把簪子包在帕子里,藏进她屋里的枕头下面,然后就出去给爹娘做饭了。
如今天还热着,她也没有关大门,只管在外面灶房忙碌。
等到做好了晌饭,田大花和季老爹才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
晌午吃饭时,田大花说起她和张正和的婚事。
“眼看着你明年五月就要成亲了,自己也上点心,别老到处瞎跑。”
田大花瞧着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觉得糟心:“没事在家绣绣嫁衣,收收心。”
“嗯。”季芳芳拿筷子在盘子里挑着菜,答应的十分敷衍。
“‘嗯’什么‘嗯’?”田大花一筷子敲在她手上,“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季芳芳不耐烦道。
“我真是把你惯坏了!”田大花气得翻白眼。
一旁闷声不语的季老爹开了口:“你也少说两句,孩子都答应嫁人了。就这么几个月,你让她放松放松。”
“放松啥?!你是不知道她,她鬼心眼子多着呢!心里指不定还想着……”
田大花话没说完,季芳芳“蹭”地站起身来:“爹,娘,我吃饱了。”
说完,扭头就钻进了自己屋里。
不知是不是季老爹那句话勾起了她的心事,季芳芳突然觉得十分不甘心。
是啊,她还能在这月牙村待多久?明年五月她就要嫁到镇上去了。
到时候,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也就……见不到江竹了。
这么一想,今日得了那如意簪的喜悦便全然没了。
季芳芳咬了咬唇,眼神暗了下来。
她不甘心呐!
明明是她先和江竹熟识的!
当初江竹带着他那个小药童来村里的时候,因为她娘有腿疼的毛病,她有段时间,日日去找江竹替她娘抓药。
江竹待她温和有礼,叫她季姑娘,还细心的叮嘱她服药期间的忌口,还上门问诊过两回。
季芳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当初对她这么好的江郎中转头就娶了叶安年这个病秧子。
对自己也不像从前那样温和了,虽然还是笑笑的,可说出的话,却总是戳人心窝子。
季芳芳吸吸鼻子,越发觉得肯定是因为叶安年。
她回了自己的屋,在床边坐下来。
想起今日得到的如意簪,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簪子江竹日日都戴着,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了她手上,那说明什么?
若是叫叶安年那个贱哥儿知道,两人闹掰了,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左右如今只是定亲,她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季芳芳呼吸都急促起来,她伸手去摸枕头下面,却摸了个空。
她心中一沉,一把将枕头掀了起来。
却见那枕头下面空空如也,别说簪子了,连她的帕子都不见了。
季芳芳吓得背后浮起一层冷汗,莫不是叫她娘发现,给她丢了去?
心跳的砰砰响,季芳芳紧紧捏住被自己掀翻的枕头。
不对,应该不是娘拿的。
若是被田大花发现,肯定第一时间把她揪出来,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那簪子给砸了。
也不可能是爹,她爹就是个耙耳朵,若是她爹,肯定会第一时间拿给她娘的。
那,会是谁呢?
从她把簪子藏起来到现在,不过个把时辰,她就在自己家里做饭,吃了个饭而已。
这期间,应当也没有旁的人进来啊?
她左思右想,想不出个结果,也不敢到处张扬,只得又把枕头放回原处。
“你这丫头!”
外面突然传来田大花的声音:“自己的帕子到处乱丢!一点儿归置没有,这要是嫁了人怕是要被婆家嫌弃死!”
季芳芳愣住,却是不等她反应,田大花已经拎着她那块贴身的帕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给你!”田大花一把将帕子塞进她手里。
季芳芳接过帕子,却被熏的干呕了下:“呕……咳咳!”
“娘,这,帕子您从哪找到的?”
田大花白了她一眼:“你自己存心大意,掉在夜壶上了都不知道!”
季芳芳:……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在夜壶上!
而且,那里面裹着的簪子呢?!
但是她不敢问,把帕子丢在一边,就出去院子里翻找起来。
然而,她几乎把院子里的旮旮旯旯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簪子的影子。
江竹的那根如意簪,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
季芳芳因为一支簪子,几乎把家里翻了个遍。
而另一边,将玉簪物归原主的铜钱,晌饭得到了一根炖的香喷喷的鸡脖子,并两只鸡脚。
福崽嘴里啃着一根鸡腿,盯着那鸡脚还依依不舍呢。
鸡脚多好吃啊,虽然骨头多了点,但是软软弹弹的,特别香呢。
吃了晌饭,太阳已经偏西了。
今儿个因着福崽回来的晚,又闹了铜钱那一出,他们半下午才吃上饭。
吃了饭,叶安年就又扎进药庐,继续做起燕几图来,江竹则在炮制新采回来的草药。
福崽喂完两只小兔子,就跟丁秋一起玩起了鲁班锁,铜钱今儿个吃的肚圆,懒洋洋的趴在院里晒太阳。
这几日,经过叶安年夜以继日的努力,燕几图终于完成了一半。
想来,他虽然接了那个公子两次订单,竟然就只跟对方面对面打过一次照面。
他甚至连那个公子姓甚名谁,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叶安年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想着,这次交货的时候,一定得跟对方好好聊聊才行。
这忙忙叨叨的一天终于过去,眼看着距离叶小梅成亲就剩下一日了。
叶安年担心叶家当真不肯出一点陪嫁,还是跟江竹一起去了一趟镇上,置办了几样东西。
大件太招眼,叶安年就买了针线盒、合欢被、鸳鸯枕、铜镜、梳子、剪刀、脸盆这些,又买了两个箱笼来装。
两人置办了两箱笼的东西回来,这消息传到叶家,吴香莲气得又是一阵心梗。
她指着正在灶间忙碌的叶小梅骂道:“你个小贱皮子倒是命好!能嫁给镇上的厨子不说,竟哄的年哥儿两人这么肯为你花钱!”
叶小梅听闻叶安年和江竹去镇上又帮她置办了东西,眼睛一酸,心里暗自想着,以后有钱了这份情她一定得还上。
见她不说话,吴香莲翻了个白眼:“闷葫芦似的,竟也有人看得上!”
叶小梅成亲前这一晚,吴香莲像犯了大病似的,支使她又是扫院子、又是擦桌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通,大半夜的还在院里抱着木盆洗衣裳。
叶全知道吴香莲是觉得这回没讨着彩礼钱,亏了,心里不得劲。
但只要吴香莲不动手,只是让她干点活儿而已,他也不去管。
叶小梅的嫁妆确实寒酸的很,张娟(二房媳妇,叶小梅亲娘)挺着个大肚子,翻遍了家里的衣柜,才找出来一身暗红色的旧袄裙,掸了掸土,挂在院里,给叶小梅明儿出嫁穿。
就这身衣裳还是她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穿来的,也是家里姐姐穿剩的。
被子家里就那两床,她是在不舍得,央着吴香莲翻了套压箱底的破被子出来,上面还打着补丁,灰扑扑的。
张娟瞧着,却又有点嫌弃:“到底是成亲呢。”
吴香莲白她一眼:“成亲咋了,她连彩礼钱都没有,还想要嫁妆?!”
“那咱们总不能真的啥嫁妆都不给带吧?”张娟一脸为难,“明儿个那厨子就要来接亲了,到时候还不叫村里人看笑话。”
“这你就不用管了。”吴香莲道,“你好歹拾掇些针头线脑的,给她包上就行。大件的,我跟你公爹操办。”
“还有大件?”张娟一愣,但瞧着吴香莲这抠门的样子,她可不信这对老东西舍得给小梅添啥大件。
就算是添了,怕是装完样子,也得要回来的。
“成了,你就别操心,”吴香莲伸手摸摸她隆起的肚子,“你这一胎是男娃,可得好好养着,赶紧睡吧。”
“哎。”张娟答应了一声,到底没再多管,送走吴香莲就上炕睡了。
院里,叶小梅终于洗完了一家子的衣裳。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站起身把一件一件拧干,搭在晾衣绳上。
家里几间房都已经熄了灯,大家都睡了,只有正房东屋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
那是吴香莲还没睡,在屋里盯着她呢。
叶小梅搭完最后一件衣裳,虽然又累又困,但她还是笑了起来。
最后一晚了,快了,她就快要解脱了。
第73章 叶小梅成亲
次日, 天还没亮,叶安年就起来了。
因为心里装着事,他比江竹醒的还早些。
将两个孩子收拾干净, 叶安年取出之前他和江竹成亲时剩的红绸布,扯了两根发带给两个孩子扎头发。
福崽和丁秋也都换上了之前叶小梅给他们做的新衣裳。
江竹简单的煮了一锅粥并几个鸡蛋,四个人吃了, 就直奔叶家去。
怕吴香莲他们连给叶小梅梳妆打扮的婆子都不找, 赵里正的媳妇钱春芳自告奋勇的去了。
叶安年和江竹领着福崽和丁秋到的时候, 赵里正一家子都已经到了。
明明大喜的日子, 家里家外也都贴上了喜字,可吴香莲往屋里一坐, 却拉着个脸。
院子里,赵乐见叶安年他们来了, 拉着石头笑着迎上来:“你们来啦,小梅已经在屋里打扮着了。”
叶安年一听有钱春芳在,便松了口气。
他是不愿让吴香莲上手的, 这么大喜的日子,没得叫二姐心里不痛快。
院里摆了几张桌椅,上面有瓜子、花生和糖块之类的,供前来道喜的人坐着休息。
几人纷纷落座。
福崽今日起的早,这会儿还打着呵欠。
他瞧见旁边桌上摆着的瓜子, 就抓了几颗来嗑, 好醒醒觉。
谁知,他才往嘴里塞了一颗,身后就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谁叫你吃的!”
“这是我家的东西!”
福崽吓了一跳, 他一回头,就看见叶安柏不知何时来的, 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福崽手里捏着瓜子,看着叶安柏那凶巴巴的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你别管他。”石头从盘子里拿了块糖剥开,塞进福崽嘴里。
看向叶安柏道:“今天小梅姐成亲,我们是客人,这些都是你奶奶给我们吃的,不信你去问。”
“我不管,这是我家!我说不给你们吃,就不给你们吃!”
“就七就七就七!”
一道软糯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说话还有点漏风。
福崽和石头听着耳熟,扭头一看,陈玲玲不知何时被陈怀书放在了他们旁边的椅子上,正用小手抓盘子里的瓜子呢。
“你,坏坏!”
陈玲玲抓起瓜子就要扬叶安柏,被旁边看着她的陈怀书一把拦下。
“玲玲,不能扔别人。”陈怀书道。
“坏小孩!”陈玲玲指着叶安柏,“哥,打他!”
陈怀书无奈:“咱们不理他就行了,不能乱打人。”
玲玲见哥哥不答应,小嘴一扁,眼睛里蓄上了晶莹的泪花,福崽一看,赶紧学着刚刚石头的样子,也拿了块糖塞进她嘴里。
“吃糖,咱们不跟他玩就是了。”
玲玲被塞了糖,也就不去理叶安柏了。
但她还是很不喜欢叶安柏,上次她拿着漂亮哥哥给她做的泥叫叫玩,叶安柏还想抢来着,还好被她哥发现,没让他抢走。
但叶安柏还是把她推了个大屁蹲,屁股可疼呢。
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桌上,开始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小孩子身上的口袋里都会装着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几人就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一起玩。
结果拿出来一看,什么竹蜻蜓、什么木陀螺、什么鲁班锁、拨浪鼓、泥叫叫,竟都是叶安年做的。
五个小孩笑成了一团,看的叶安柏眼红的很,哭着跑回去告状了。
而另一边,叶安年被赵乐、杨池拉着说话,江竹也和陈秀才聊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钱春芳黑着一张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吴香莲正在外头坐着,钱春芳一见她就火了:“小梅出嫁就穿这衣裳?!”
“你们一家子也太黑心了点!小梅可是你亲孙女!”
叶安年听见他们争吵,赶紧进去看情况,其他人也都跟着围了过来。
那件破旧的袄裙被钱春芳扔在了地上,众人一看,都皱起了眉,这也太旧了,而且土扑扑的。
“不行叫小梅先穿我的,”一旁赵乐道,“反正我也不急用,我家没那么多讲究。”
“那怎么行,”叶小梅闻声站在里屋的门内道,“乐哥儿你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做的,怎能先给我穿了?”
“没事的,这件喜服是我娘当年出嫁穿的,也算是家传了。”她软声道。
“就是,这可是我们家的家传呢!”吴香莲一听,也赶紧附和。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这等会儿那厨子就要来接亲了,别误了时辰!”
叶安年眼神一暗,想起自己的那套喜服,但衣服是男款的,而且小梅穿着也不合身。
他正想着要怎么办,忽然感觉手心被江竹轻轻挠了一下。
他回头看去,江竹朝他眨了眨眼。
叶安年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怎么了?”
两人在院里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叶安年问道。
“我叫人给魏风送个信,再准备一套喜服吧。”
叶安年皱眉:“来得及么?这会儿接亲的队伍肯定都在路上了。”
“来得及。”江竹道。
他没再多说别的,拍了拍叶安年的肩膀,就出去了。
叶安年便也没多问,又回到位置上,跟赵乐他们一起坐着。
不多时,江竹便回来了。
此时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村里来随份子的人渐渐多了,不远处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
福崽和陈玲玲一下子精神起来,互相牵着小手就往外面跑,石头和陈怀书赶紧在后面追。
丁秋眼睛不方便,就没有跟着去凑热闹,安静的坐在江竹旁边。
不一会儿,那锣鼓声就近了,随着热闹的人声,一顶四人抬的半新喜轿在叶家门口停了下来,轿子后面跟着骑在一头毛驴上的魏风。
随行队伍,敲锣打鼓的四人,还有一个喜婆,可不正是萧二娘。
萧二娘今儿个打扮的十分亮眼,一身宝蓝色的裙衫,头上依旧带着那朵大红花,还描画了眉眼,擦了脂粉。
她在老叶家门口站定,就高声道:“叶家大喜!今有女出嫁,新郎接亲来喽!”
这边,叶小梅在钱春芳的帮助下也都打扮好了。
钱春芳将一方喜帕往她头上一盖,道:“小梅啊,你可算是脱离苦海了,往后好好过日子。”
“嗯,”叶小梅微微点头,“多谢钱婶子。”
“谢啥,快来吧,你哥哥等着背着呢。”
她这话说完,叶小梅微愣了下。
让叶安松背她么?
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袖,皱紧了眉。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做样子的,不过忍这一时而已。
“好。”她轻声应道。
屋里门帘被掀开,叶小梅隐约瞧见有个人走了进来。
她心中一沉,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那人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轻声开口叫了声:“二姐。”
叶小梅愣住,她用力捏紧自己手里的帕子,眼泪却忍不住“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竟然是叶安年?
他是怎么说服爷奶同意的?
叶小梅心里满满的疑惑,但现在却不适合问出口。
事实上,哪里用叶安年多说什么,叶安松一早就躲了出去,根本就不想掺和这事。
让他背叶小梅出嫁?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打死都不会背那个小贱人的。
这边,叶安年背着叶小梅从屋里一路走出来,把她稳稳送上花轿。
抬眸的瞬间,看见后面骑在毛驴背上的魏风朝他感激的点了点头。
不过叫叶安年有些意外的是,一向抠门的吴香莲他们竟然还真给小梅准备了嫁妆,用两个大箱子装着,找了村里几个人抬,竟然还不少的样子。
叶安年觉得奇怪,但眼下也不好多问。
接上了新娘子,这队人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萧二娘高喊一声:“起轿!”
那四人就继续吹打起来,奏着喜乐打道回府。
因着这两大箱的嫁妆,村里不少人对叶家的印象又改变了些。
更有和叶家交好的村民道:“瞧瞧,这老两口还是疼孙女的,这么两大箱嫁妆呢,你们谁家嫁女儿舍得?”
“就是,”立刻就有人应和,“听说小梅身上的喜服都是家传的,虽说破了点,但那意义可不一样。”
“可以了,一个乡下丫头而已,出嫁这么大阵仗,真是给老叶家长脸啊!”
叶全站在门口,瞧着这队伍热热闹闹的来了又走,黑了一早上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今日我孙女出嫁,多谢大家前来捧场,等会儿开席,大家放开吃,放开喝!”
他朝前来道喜的村民拱手,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
“我家小梅好福气,找的夫君是镇上的大厨呢。”吴香莲也跟着道,话里话外却满是炫耀。
叶安年站在人群里,淡淡地看着他们表演,心中只觉得好笑。
这份脸面魏风也算是给了,但能不能接得住可就看他们自己了。
送走了接亲的队伍,也差不多快晌午了。
老叶家要摆席宴请宾客,叶安年他们自然不会留下来,他们是来看小梅的,还真看不上老叶家这一口饭。
除了跟老叶家臭味相投的几家,其他人见接亲队伍走了,也就都散了,叶全和吴香莲他们也不在乎,少点人吃饭,他们还能省点饭菜呢。
另一边,接亲队伍晃晃悠悠的出了村,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儿了。
叶安年、江竹带着两个孩子,却跟赵里正他们在村口碰了面。
村长家有个驴车,平常很少用,这时候却是派上了用场。
由赵里正赶车,拉着钱春芳、赵乐、石头,还有叶安年他们一家,晃晃悠悠往镇上去。
魏风在镇上的有客来办了席面呢,那边才是主场。
第74章 给他面子
赵里正他们的驴车紧赶慢赶, 才在甜水镇的入口处追上接亲的队伍。
两方一前一后进了镇子,在有客来的门口停下。
这阵仗惹得街上不少人都凑上来围观。
听说是有客来那个单了好些年的厨子娶亲,大家都很好奇, 娶的是什么样的人。
叶安年一见这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顿时有些担心起叶小梅穿的那身旧喜服。
江竹见他皱起眉,捏了捏他的手指, 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放心, 都安排好了。”
听他这么说, 叶安年顿时便安心了。
这时, 吹奏的喜乐停了下来。
萧二娘上前打起轿帘,魏风也从毛驴背上下来, 上前去扶叶小梅下轿。
一道赤红色身影从喜轿里慢慢走了下来,崭新的大红绣鞋, 绣着并蒂莲的新喜服,就连头上的喜帕也换过了,俱是新的。
“什么时候换的?”叶安年有些惊讶。
江竹解释道:“我找了周良帮忙带话, 路上就遇到魏风他们来迎亲了,眼看着已经来不及,萧二娘拿主意派了两个吹号子的回去找成衣铺先赁了一身,然后往这边迎着。”
“等到这边魏风接完亲回去,两边遇上, 就直接塞给你二姐, 叫她在轿子里换了。”
叶安年:……
不得不说,这萧二娘还挺机智的。
魏风身上的喜服也是新的,牵着叶小梅两人直接进了有客来酒楼。
围观人群见了, 都被叶小梅的身姿吸引了去,有镇上和魏风相熟的人, 笑闹着说迫不及待想看新娘子了。
魏风朝众人抱拳,应付完这些人之后就牵着叶小梅径直上了二楼。
魏风是有客来的老人了,他单身多年,终于成就好事。
有客来的老板南绍十分高兴,当即说要歇业一日,给魏风摆酒,请酒楼里做事的,还有魏风的好友和叶小梅这边的亲眷们来热闹热闹。
二楼的天字房,南绍也给腾了出来,叫伙计给布置了一下,临时给叶小梅休息。
一楼大厅摆了十来桌,魏风那瞎眼的老娘也早早被接了过来,跟南绍他们在主桌上坐着。
待到魏风把叶小梅送上楼,下来招待宾客时,叶安年一行人也都被招呼着落了座。
叶小梅这边的情况,魏风都提前跟南老板他们打了招呼,所以南绍也不多问,反倒对叶安年他们十分热情,拉着他们在主桌入座。
叶小梅的嫁妆和叶安年他们带来的贺礼、添妆都让人抬了进来,待到众人都落了座,那诱人的炖鸡、肘子、红烧鱼,就像流水一样端了上来。
大喜的日子,酒是免不了的,魏风被众人拉着喝了不少,却还惦记着叶小梅在楼上没的吃。
他想自己上去送,众人哪里会依,南绍叫了个后厨的婶子,新上的菜都分出去一份,送到二楼去,魏风这才放心下来。
他那瞎眼的老娘也激动的很,虽然没吃多少东西,但听着耳边热闹的道喜声,她光是高兴都饱了。
想她儿子这么孝顺能干,一把年纪却迟迟娶不上媳妇,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望了,却有姑娘愿意嫁过来,她简直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叶小梅曾跟着萧二娘和魏风一起去过一趟家里,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着那姑娘温柔软糯的声音,她也是满意的。
往后,家里总算有人操持,有人陪她说话了。
这顿酒席吃的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叶安年之前在老叶家的时候,包的份子钱不多,就意思意思,在这边酒过三巡却给魏风塞了一个鼓鼓的大红包。
魏风红着脸,推也不是,收也不是,叶安年趁机塞进他衣襟里。
他憨笑着挠挠头,只道:“我给小梅,回头这些份子钱我都给她管着。”
一旁的萧二娘也喝上了头,在魏风背上拍了一巴掌:“憨样!还不赶紧敬年哥儿一杯!”
魏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叶安年倒上酒,举杯道:“叶老弟,姐夫敬你一杯!”
叶安年和他碰了碰杯,唇角微勾:“祝你跟二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杯酒下肚,魏风撂下杯子就要坐下,又被萧二娘拍了一巴掌:“还有一位呢!年哥儿的夫君不敬了?”
“啊,哦哦。”魏风一拍脑袋,赶紧又给江竹倒酒。
酒过三巡,众人都意犹未尽,但瞧着外面天色不早,便都纷纷散去了。
叶安年他们道更远,还得回月牙村,也起身告辞。
而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那几个抬着叶小梅的嫁妆箱子,一路跟来的月牙村人,竟然还没走。
那四个人凑在一起,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叶安年心中一紧,朝旁边的江竹递了个眼色。
江竹这时候也发现了那四人的异样,他略一思索,就借着拉魏风去方便的工夫,悄悄跟他说了些什么。
两人回来后,魏风很快就和南绍提了要走,南绍以为他是急着回家过新婚夜,露出一脸“我都懂”的笑来。
看叶小梅的嫁妆、添妆、贺礼什么的都不少,他本来想叫两个酒楼的伙计帮忙抬,被魏风拒绝了。
叶安年这边也借口想将两位新人送回家去,没跟赵里正他们一起走,顺便还将福崽和丁秋托付给了赵里正他们带回村去。
等到终于将这些闲杂人等都打发干净,魏风扶着叶小梅又上了轿,四个轿夫抬着直奔魏家。
魏风骑着驴子跟在后面,然后就是抬着嫁妆的那四人。
萧二娘又雇了辆牛车来,亲自赶着,拉着魏风的老娘杨蕙兰、叶安年和江竹三人,将剩下的贺礼、添妆都拉上,缀在最后。
等到这一长队拐进魏风他们住的那条小巷子,江竹瞅准时机弹了颗小石子出去,直直砸在了那四人之一的脚上。
被砸中的人“哎呦”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后面的人便也乱了步子。
两人身子一歪,肩上抬着的箱子“咣当”一声就落了地。
盖子被装开,露出里面的装着的东西来。
叶安年和江竹一直盯着,此时一见,俱是愣住。
那箱子看着沉甸甸的,里面装的竟是半箱子的石头子。
那两个抬箱子的人一看也是吓傻了,慌忙摆手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我们就是帮忙抬抬箱子,蹭顿饭吃而已啊!”
叶安年没理他俩,从牛车上下来,径直上前把另一口箱子的盖儿也给掀了。
里面果然也都是石头子。
满满的大半箱子,可不是沉甸甸么。
“亏得吴香莲肯花心思弄这么多石子来。”叶安年冷笑。
他刚刚发现这四人不对劲的时候,就怕这嫁妆箱子有问题,才会一直等到魏风家门口,四下没有旁人的时候,才动手。
却没想到吴香莲和叶全那两个老东西,是连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这若是刚刚吃席的时候,箱子不小心被打开,魏风难堪不说,叶小梅也会被人议论。
萧二娘原本喝的有些高了,一见这场面酒都醒了不少。
她瞪圆了眼,不可思议道:“这叶家二姑娘是造了什么孽,托生在这种人家里。”
“我拉煤牵线也干了小半辈子,头一回见这么抠门的人家!”
“怎么了这是?”听见动静的杨蕙兰有些不安的开了口。
儿子好不容易娶的媳妇,可千万别处什么岔子啊。
“没事,杨大娘。”萧二娘安慰她道,“您安心坐着就成。”
萧二娘之前没少给魏风说媒,因此和杨蕙兰也熟,听她这么说,杨蕙兰便不多问了。
魏风听见动静也走了过来,瞧着这两大箱子的石头子,脸上黑的厉害。
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臂上青筋暴突。
“你打算怎么办?”叶安年问道。
魏风气归气,但他也确实憨直,哪想得出什么法子?
憋了半天,就要上前把箱子重新盖上,闷声道:“我找他们去。”
叶安年拦住他:“你找回去又能怎样?他们无赖的很,如今小梅已经嫁过来了,他们到时候怕是不会承认,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吞了嫁妆还来闹事。”
“那就这么忍了?”魏风眼眶一红,“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他不在乎叶家的那点东西,但是看着叶小梅这么被欺负,他咽不下这口气。
叶安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那四个抬箱子的人。
那四人脸色都白了,他们确实不知道这事,在有客来嘀嘀咕咕,也是因为抬箱子抬了一路,觉得这份量,这感觉都不对劲。
“我们回去啥也不说!”
“年哥儿,我们跟老叶家可没什么交情啊!你知道的!”
“不,你们得说。”叶安年淡淡道,“不光说,还得说的义愤填膺,最好能引得大家群情激奋。”
“都听见没有,若是不照做,老娘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一旁的萧二娘开了口。
她叉着腰,朝那四人翻着白眼:“老娘在这十里八村混得老熟了,认识的人也广的很。不说旁的,就是娶媳妇这事上,只要老娘想拿捏你们,你们就别想找着好的!”
“哎呦!我们保证办好!”
“保证办好!”
“我们肯定叫叶全那老东西丢脸丢到裤衩子都不剩!”
这四人都是未婚的小伙子,其中两个年纪还不小了,被萧二娘这么一威胁,哪还有不答应的,一个个保证完,才灰溜溜的跑了。
等那四个人都跑的没了踪影,叶安年才对萧二娘道:“这事还得麻烦你一趟,找人把这消息透露给镇上的周记当铺,务必让周老板知道老叶家嫁女儿的做派。”
萧二娘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妙啊,我看行。”
叶安年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来:“叶全不是爱面子么,那我就给他这个面子。”
魏风听着叶安年和萧二娘你一言我一语,又看看这一地的石头子,有些发愁:“那这些石子可咋办?”
一旁的江竹忽而笑了笑:“他们给你们送什么,等到你们回门那日,也给他们送什么不就好了?”
魏风面上一喜,拍手道:“对啊!弟夫,你可真有主意!”
第75章 好梦
天色已经不早, 嫁妆的事处理完,叶安年和江竹辞别叶小梅、魏风他们,便往回走。
萧二娘将人送到, 叮嘱二人好好过日子,也带着四个轿夫回去了。
两人出了那窄小的巷子,一缕灿烂的夕阳突然径直照了过来。
叶安年被刺目的光线晃了一下, 下意识抬手去挡。
待眼睛慢慢适应光线, 他透过指缝看去, 却只见夕阳如火, 绚烂的一塌糊涂,眼前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反倒都看不清楚了。
他轻笑了一声,突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江竹瞥见他脸上的笑意, 伸手牵住他:“这么高兴啊?”
“叶小梅是我在叶家唯一挂心的人。”
叶安年道:“如今她嫁人了,我这颗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嗯哼,”江竹牵着他的手晃晃, “你的心是放下了,现在的叶家怕是已经吵翻天了呢。”
“自作自受。”叶安年淡淡道了一句。
“那就叫他们受着吧,”江竹朝叶安年笑笑,“咱们回家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叶安年心情不错,想了想道:“晌午吃了那么多饱腻的东西, 晚上吃点清淡的吧, 好吃的明天再做。做些甜食怎么样?”
甜食能让人开心,而且眼下已经入秋,早晚都开始凉起来了, 吃些甜的东西也能增加热量,让人觉得暖和。
“家里还有咱们上次摘的板栗, 可以做糖炒栗子和板栗饼。咱们晚上将那些山楂和板栗处理一下,明日我做给你们吃。”
“还有糖雪球。”叶安年道。
“那是什么吃食?”江竹看着他笑,“你自创的?”
叶安年点点头:“算是吧,其实和糖葫芦差不多,也很好吃。”
“哦?”江竹好奇,“那回头你教教我怎么做。”
“好。”
晚风吹拂,轻轻撩起两人的衣摆,璀璨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身后是吵闹的人声,身前是宽阔的街道,也是他们回家的路。
两人雇了镇上的一辆牛车,因为现在天色渐晚,车夫这一趟只拉他们两人,回来怕是也要跑空车,价钱上难免要贵一些。
但想着福崽和丁秋还独自在家,便也顾不得了,花了十文钱,坐车回到了家里。
有些意外的是,赵乐怕两个孩子独自在家害怕,便和石头留了下来,陪着丁秋和福崽。
见叶安年和江竹回来,赵乐和两人寒暄几句,就带着石头回去了。
累了一天,晌午又是在有客来吃的席,晚上四个人都又累又饱,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
江竹便熬了一锅甜滋滋的小米南瓜粥,蒸了几个红薯当夕食。
晚上吃的简单,吃完饭时间还早。
叶安年就搬了小凳子,和江竹一起,坐在堂屋剥板栗,和给山楂去核。
福崽和丁秋也过来凑热闹,铜钱好奇的凑过来这闻闻,那嗅嗅,叶安年就坏心眼的把一颗去了核的山楂塞进了它嘴里。
铜钱已经习惯了吃叶安年喂它的各种东西,没想到叶安年会坑它,结果才在嘴里嚼了两下,就酸的一张小狗脸都皱了起来。
福崽被逗的咯咯直笑。
铜钱扁扁嘴,把那颗被它嚼烂的山楂吐出来,然后就一头冲进了院子里,找水喝去了。
四个人就快了许多,不过个把时辰就把那天他们摘回来的板栗和山楂都处理完了。
叶安年把两盆处理好的板栗和山楂放了起来,留着明天用。
江竹烧了一大锅热水,供大家一起洗漱泡脚,放松筋骨,缓解疲劳,晚上好睡个好觉。
外面已是月上中天,两个孩子洗漱完就自觉的回西屋去睡了。
叶安年泡完脚,被江竹赶到了被窝里,他自己则去药庐给叶安年熬药。
一个人呆的无聊,他披着衣服坐起来,从旁边的抗桌上拿了摆在那里的鲁班锁把玩。
玩着玩着,便想起了现代的益智玩具魔方,好像也能用木料做出来呢,到时他再出个魔方教程,应该会有不少小孩子喜欢。
正研究着,江竹端着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见他拿着鲁班锁摆弄的出神,江竹在炕边坐下来:“解开了么?”
叶安年拿的是十二柱的鲁班锁,他摆弄了几下,就拼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块来。
“本就是我做出来的,自然难不倒我。”
他说着,看了江竹一眼,唇边泛出些许笑意来:“倒是你,把这东西摆在抗桌上。说,是不是自己偷偷研究好久了?”
“我在研究它到底有多少种解法,”江竹笑笑,“打发时间嘛。”
叶安年:“那等我把魔方做出来,你就有的玩了。”
“魔……方?”江竹挑眉,“你研究的新玩意?”
叶安年点点头:“跟鲁班锁一样好玩。”
“好啊,”江竹来了兴趣,“那我就等着了。”
说话间,药已经放凉了些,叶安年也不矫情,端起来一口闷了。
江竹又给他倒了些水漱口,两人便熄了灯,进了被窝。
这两日的晚上尤其凉了起来,两人盖一床被子,便要贴的很近,将四周的被角都掖好才能保暖。
许是今日心情好的缘故,又才泡了脚,喝了热腾腾的药,叶安年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他和江竹各自仰面躺着,闭上眼睛正打算酝酿睡意,江竹突然伸手牵住了他。
修长的手,将他的手指分开,两手交叠,十指相扣的紧紧握在一起。
“多大的人了,睡个觉还要牵手。”叶安年嘀咕道。
江竹没理他这话茬,而是意味不明道:“我最近新做了一款药膏,是栀子花香的,要不要试试?”
“什么?”叶安年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搞的有些懵了。
他还在想到底什么药膏是栀子花的味道,江竹已经一个翻身把他拉进了怀里。
两人贴的很近,叶安年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个大火炉包裹一般。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自己的体温也很高。
直到江竹握着他的手腕子,细密的吻下来,叶安年才后知后觉,那药膏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竟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没有推拒,只是在江竹的手探进衣摆,按在他腰间的时候颤了颤。
他还记得上次两人胡闹的事,那种感觉很奇妙。
因此,有了之前的事情做基础,接受度便高了许多。
眼前突然一亮,江竹不知何时点燃了旁边炕桌上的烛台。
昏黄的烛火轻轻跳动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
叶安年恍惚了一下,瞥见江竹伸出修长的手指,打开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木盒。
那盒子里,铺着深红色的绒布,布上放着一个白瓷小罐,和一个小小的乳白色捣药杵。
江竹一只手灵活的将小罐打开,叶安年便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刹车线)
两人不知折腾了多久才歇下,叶安年半阖着眼睛趴在江竹身上,没撑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他是被渴醒的。
才动了动身子,就被江竹抱的紧了些。
“我……”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哑难耐。
“怎么了?”
耳边,江竹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温润。
“渴了……想喝水。”叶安年道。
“那你躺着,我去倒。”
暖色烛火又亮了起来,叶安年见江竹很快起身下地,推门出去了。
他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感觉肚子有些发胀,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不大舒服。
没等他多想,江竹已经端着茶杯走了进来,递到他手里。
茶杯触手温热,水色发黄,里面似是泡了什么东西。
“我放了些金银花,润喉的。”
叶安年低低应了声,闷头喝水。
一杯见底,江竹结果杯子,问道:“还要么?”
叶安年摇摇头。
江竹便把杯子放到了一旁的炕桌上。
叶安年顺着他的手瞥过去,便又看到了那个打开着盖子的木盒。
那里面,白瓷小罐子还在,那枚捣药杵却已经不见了。
叶安年愣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伸手朝自己的腹部摸去,眼角也有些泛红:“江竹,你……”
江竹放好了杯子,才收回手,就见叶安年紧抿着嘴唇瞪着他。
他顺着叶安年的视线落在木盒上,便瞬间明白了。
“那是凝固的万应膏,有消肿止痛的功效。”
叶安年紧抓着被角的手顿时松了,但还是冷着一张脸。
他没再说话,钻回被子里后,就背对着江竹躺下,把自己蜷起来。
江竹有些无奈的轻笑了声,吹熄了蜡烛,也躺了下去。
他伸手将叶安年拉回自己怀里,将他牢牢圈住,然后用手盖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揉着。
叶安年微微挣扎了一下,被他按住。
“别动。”江竹温声道,“这药膏很管用的,明早起来你就知道了。”
叶安年紧咬着唇,听他这么说,冷冷道:“你就不是什么正经大夫。”
“嗯,我不正经。”江竹眯着眼睛点头,把下巴轻轻抵在叶安年头上,“我最不正经了。”
“所以,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睡不着。”叶安年咬牙。
帮他按揉肚子的手停了下来,江竹伸手捉住了他的腕子,用拇指按压在神门穴上。
他稍微用了点力,叶安年只觉腕上那处有些微微发酸,没过多久,竟真的涌上了些睡意,眼皮也越来越沉。
继而,就这么睡了过去。
江竹这才抬了手,转而拉了拉被角,把两人裹的更严实一些。
一夜好梦。
第76章 里子也没了
两人睡的安稳, 老叶家却已经吵翻了天。
昨日那四个月牙村抬嫁妆的小伙子回去后,就依着叶安年说的在村里四处说道。
没多久,老叶家苛待孙女, 给孙女的嫁妆箱子里装石头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月牙村。
次日一早,老叶家摆的酒席才撤干净。
昨晚吴香莲和大儿媳孙采荷都累的不行,收拾了一半就睡下了, 现在院子里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还摆的到处都是, 两人吭哧吭哧正在收拾。
如今叶小梅嫁了人, 家里又少了一个干活的劳力, 吴香莲扶着老腰,一边洗碗一边骂骂咧咧。
张娟怀着孕, 现在月份也大了,自是不可能干这种活儿。
家里的三个大男人, 叶成海、叶成江、叶成河那在家里都跟大爷一样,更不可能会搭把手。
而叶全叼着个烟袋锅子,吃完朝食就背上鱼篓, 拿上鱼竿,出去钓鱼去了。
剩下的,就只有叶安松和叶安柏两个孩子。
叶安松院试在即,自然是回屋用功,叶安柏却还惦记着昨天早上福崽他们拿出来玩的小玩意, 追在吴香莲身后, 要他奶奶给他捏泥叫叫玩。
吴香莲对着一堆油渍麻花的碗本来就烦,可缠着她的是宝贝大孙子,她也只好一边洗碗, 一边安抚叶安柏。
“别闹啊,等奶洗完碗就给你捏。”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想玩!”
叶安柏拉着吴香莲的袖子不撒手。
吴香莲被缠得不行, 也有些烦了,她不愿对叶安柏呛声,便扭头朝屋里喊张娟。
“你这一天到晚的不是吃就是睡!活儿都不用你干了,还不把安柏看好?!”
“把他带屋里玩会儿!我这一堆碗筷,得洗到什么时候?晌饭还想不想吃了!”
“哎呀,我知道啦,娘。”
张娟高声应着,慢悠悠放下手里的瓜子,挪下了地,出来把安柏领回了屋里。
吴香莲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还没消停多大会儿,叶全拎着鱼篓,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他把鱼篓往院子里一放,扛着鱼竿就径直朝吴香莲走了过来。
吴香莲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停了手里的动作。
“你……你咋地了这是?”
“你还有闲心在这洗碗?”叶全怒冲冲开了口,“你知不知道,现在村里把咱们老叶家都传成什么样了?!”
“啥?”吴香莲一脸懵。
还不等她反应,叶全扔下鱼竿,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脖领子,愣是直接将她从地上给拖了起来。
“走,出来听听!”
他拖着吴香莲走到门口,脚下突然一顿,猛地回头朝还在打扫院子的孙采荷吼了一嗓子。
“别扫了!你也来!”
孙采荷吓得一个激灵,但也不敢吱声,连扫把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蔫头耷脑的跟了上去。
叶全带着两人出了门,没走出多远,就瞧见围坐在大树下的几个婶子夫郎,几人手里都抓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唠。
“笑死人!孙女出嫁,抬那么大两箱子石头子,这老叶家得抠成什么样啊!”
“可不是,那叶老三不是在镇上做活计,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吗?这都凑不出一箱彩礼来?”
“还是不舍得吧,老叶家重男轻女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叶小梅在家里就跟个下人似的,那两个老抠货哪舍得往出拿东西呢!”
“也是可怜见。不过这下好了,那叶老头子不是最爱装,最要面子吗?这回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不剩了。”
“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几个人哄然大笑。
叶全那张老脸涨的跟猪肝似的,瞅着孙采荷恶狠狠道:“你出的好主意!”
孙采荷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给叶小梅的嫁妆箱子里放石头子,这主意确实是她出的。
可最开始打小梅嫁妆主意的人,不是叶全自己吗?
是叶全叫了吴香莲和她来,说虽然那魏风没给彩礼钱,但真的一点嫁妆都不出也太难看了,但是家里能陪嫁给叶小梅的东西又不多。
吴香莲惯是抠的,翻着白眼说那就不带,弄个空箱子给她撑撑脸面得了。
叶全沉着脸,只顾抽烟,却一句话不说。
她还不明白公爹啥意思吗?这老两口是一个赛着一个的抠,又一个赛着一个的好面子。
她可不就投其所好,说往里面装点石子,又压分量,又撑脸面。
叶全不就同意了?还叫她跟吴香莲一起去河边背石子回来呢!
“说话啊!这时候你俩咋不逞能了!”
叶全拔高声音,打断了孙采荷的思绪。
而这时,树下那几个婶子夫郎也听见了动静,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见是叶全他们,都捂着嘴笑道:“叶老爹,你们这是穷成什么样了?”
“给孙女的嫁妆都拿不起了?还得用石头子凑数?”
叶全脸黑的跟煤炭似的,梗着脖子道:“胡说什么?那是装错了!”
其中笑得最大声的李大娘一拍大腿:“这也能装错?石头子跟嫁妆还能弄差了?叶全你这眼神儿是越发不成了啊!”
叶全憋的脸色又黑又红,吴香莲只会急的跳脚,骂道:“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东西!再瞎说我撕了你的嘴!”
她骂的难听,被叶全瞪了一眼,收了声。
倒是孙采荷顶了李大娘一句:“是弄错了!那石子是我……拿回来铺路的,没想到叫人给当成嫁妆箱子抬了去。”
但这解释也太扯,根本没人信,反倒引得众人又笑了一通。
叶全脸上挂不住,丢下两人,独自走了。
吴香莲和孙采荷愣了下,都麻溜的追了上去。
叶全没理她们,心里却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事月牙村都传遍了,既是在镇上被发现的,也不知传到周家耳朵里没有。
若是影响了老三和周家闺女的亲事,那可就坏了。
……
老叶家吵翻了天,叶安年和江竹这边却着实安逸。
叶安年这一晚,虽然半夜折腾起来一回,但睡得还算踏实。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外头太阳高升,一看就是时候不早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正对上江竹的眼睛。
原来江竹就坐在炕桌边,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见他醒了,温声笑道:“饿不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叶安年这才反应过来,但他动了动,确实没有感觉到一点不适。
没有听杨池说的那种,第一次之后的腰酸背痛,他翻身下地拿挂在简陋木衣架上的外衫,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腿软脚软。
反倒还感觉一身轻松,十分舒畅,甚至上山摘果子、采药都不成问题。
江竹托腮看着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这话顿时勾起了叶安年昨晚不好的回忆,他皱起眉,白了江竹一眼。
江竹被瞪了,却笑得一双桃花眼眯起来,放下手里的毛笔道:“去洗漱吧,等下吃晌饭了。”
“已经晌午了?”叶安年有些惊讶。
江竹点点头:“我也才醒一会儿,早上两个孩子自己吃了些点心,我就直接做了晌饭。”
叶安年洗漱完,堂屋已经放好了矮桌,福崽和丁秋围坐在桌边,饭菜都已经摆放好了。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大鲤鱼,两碟清炒小菜,主食是杂粮饭,桌上还摆了一盘金灿灿的板栗饼。
叶安年一见这阵仗,就知道江竹说了慌,这么一大桌子饭菜,他一个人忙,不可能刚起来。
但他没再说什么,倒是福崽凑到他身边道:“哥哥,你怎么起的这么晚啊?江大哥让我不要吵你,是生病了么?”
叶安年身体一直不好,所以福崽总是会担心他。
“没有,”叶安年摸了摸他的头,“昨天二姐成亲,忙了一天,有些累了。”
“哦。”福崽点点头,放心下来。
但不知道这小团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福崽拉着叶安年的手,突然贼兮兮笑了起来:“那哥哥晚上可不可以和江大哥叠叠睡?”
“叠叠睡?”叶安年被他弄得有些懵,“什么是……叠叠睡?”
“雪团子和芝麻球就会叠叠。”福崽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两只小兔子造型的泥叫叫,两个摞在一起。
“像这样,叠叠就会有小兔子了,石头哥哥说的。”
昨晚刚和江竹叠完的叶安年:……
一旁的丁秋虽然看不见,但从福崽的话中,已经听出了大概。
他比福崽和石头都大了几岁,又跟着江竹学了不少药理医术,对这个还是懂的。
但是听着福崽这么天真的说出来,小脸崩的紧紧的,觉得有趣,又不敢在江竹面前笑出来。
倒是江竹,给福崽夹了一块挑干净刺的鱼肉,然后问道:“福崽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我想要个可爱的小侄女,就像玲玲那样的。”福崽眨着水葡萄似的大眼睛道。
“嗯,”江竹想了想回答他,“也不是不行,但是哥哥现在的身体还不可以。”
“那以后呢?”福崽赶紧问。
“以后的话……”话没说完,被叶安年从桌子下面踩了一脚。
江竹嘴角扬起,借着桌子的遮挡,拉住了叶安年的手:“那要看你哥哥想不想。而且,即便有了,也不一定就是小侄女,还有可能是小侄子。”
一听这话,福崽期待的小表情顿时垮了下来:“那好吧。”
原来想要个小侄女这么难。
见他这副样子,江竹逗他道:“你要是实在喜欢,我把玲玲偷过来,咱们养着怎么样?让玲玲给你做妹妹。”
“别胡说。”叶安年用力捏他的手。
江竹笑起来:“逗小孩儿嘛。”
第77章 放兔子
吃了晌饭没多久, 石头就来找福崽玩了。
他手里拎着个藤编的兔笼子,里面装着一黑一白两只小兔子。
福崽一见,眼睛就亮了起来:“哇, 石头哥哥的小兔子也长这么大啦。”
“招财进宝可能吃了。”石头得意道,“我一天得给它们添四五回兔草呢。”
福崽看看石头的两只小兔子,又看了看自己的, 总觉得好像自己的那两只要比石头的小一些。
他疑惑道:“我每天也会喂它们好多兔草啊, 为什么没有石头哥哥养的个头大呢?”
“你平时放它们出来玩么?”石头问道。
福崽点点头:“我每天都会放它们在院子里玩一会儿。”
“那不行, 放兔子得在有草的地方。”石头道, “我知道望月山那边有一处地方,那里草长得特别好, 我带你去。”
“好啊!”福崽顿时来了兴致。
江竹编的竹笼子个头比较大,不好拿, 他就找来一个小背篓,把两只小兔子都装进去。
然后去找叶安年:“哥哥,我跟石头哥哥放小兔子去啦。”
叶安年正在药庐里忙碌他的木活儿, 闻声叮嘱道:“别跑太远,别进山,别下水,早点回来。”
“知道啦。”福崽答应着。
得了叶安年的允许,石头牵起福崽的手:“叶大哥你放心, 待会我会把福崽送回来的。”
眼看着两个小孩手拉手走了, 铜钱蹲在叶安年脚边哼哼唧唧,一边哼唧还一边不停地扭头看向院门口。
叶安年无奈:“你也去吧,看好两个孩子。”
“呜汪!”
铜钱高亢的吠叫一声, 扭头跑了。
两个小孩出去玩了,铜钱也跟着跑了, 丁秋又是个少言寡语的孩子,小院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叶安年忙着做他的订单。十个鲁班锁他已经全部完成了,燕几图还剩下最后两个,就全部完成了。
想着之前琢磨的魔方,他打算下午先做一个出来试试看。
江竹收了院里新晾晒好的药材,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收进药架上。
做完这些,他就端出了昨晚四人收拾好的板栗和山楂。
想起昨日叶安年和他说起的糖雪球,凑过来在叶安年旁边坐下,问起他糖雪球的做法来。
“很简单的,”叶安年回答,“也要熬糖。等熬到锅里冒泡的时候,加些白醋进去,再把处理好的山楂放进去,不断翻炒,直到外面裹上一层白色的糖霜就可以。”
这做法和冰糖葫芦差不多,江竹听完就去做了,不一会儿就炒了一锅出来。
红丹丹的山楂外面包裹着一层雪白的糖霜,盛在盘里堆叠在一起,像是红山白雪,十分好看。
他盛了一盘放在叶安年手边,然后捏起一颗塞进叶安年嘴里:“尝尝怎么样?”
糖雪球外皮的糖霜香甜,内里果肉微酸,酸酸甜甜和他记忆里的味道差不多。
叶安年细细的品尝着。
见他不说话,江竹问道:“怎么,不好吃么?”
“好吃。”叶安年抿了抿唇,“再来一个。”
他手上拿着一块刚切割好的三角形木板,沾的满是尘土和木屑,腾不出手来。
江竹依言又捏了一颗喂给他,然后把一双筷子放在他手边。
“等会儿自己夹着吃吧,我去做栗子糕。”
“改天吧,”叶安年开口,“一锅糖雪球够吃几日了,这东西受热就会化,也放不了太久,得抓紧吃。”
“栗子糕可以当点心,糖放的多些,就能放的久一点。”
江竹:“明日开始,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要去镇上出诊了。多给你们做些小零嘴,可以慢慢吃。”
“我也差不多该交货了。”叶安年道。
不过,距离那位公子说的时间还有几日,他打算趁这几天将各种小玩意都多做一点,到时候可以顺便去卖。
“那时候,咱们一起。”江竹也捏了一颗糖雪球,放在嘴里嚼着。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江竹就去堂屋忙活了,叶安年霸占着他的药庐,继续做燕几图。
……
另一边,石头带着福崽去了山脚下他发现的那片草势肥沃的秘密宝地。
那里距离溪边不远,有几棵大树长的密集,形成了很好的遮挡。
而树下的青草长势也很好,大部分都是兔子爱吃的种类。
石头很有经验,他让福崽坐在大树下看着兔笼和背篓,自己则跑到最粗的那颗大树后面,鼓捣了一会儿,抱了一团堆叠在一起的草藤出来。
“这是什么?”福崽很好奇。
石头神秘兮兮的把草藤拖出来放在地上,拿起一小截指给福崽看:“这是荆棘藤,上面都是小刺,兔子很怕这个。”
“我之前在这里放兔子的时候,都会用这些荆棘藤把这里围起来,这样它们就不会跑出去了,我们可以做别的事,睡觉都行。”
福崽的眼睛亮晶晶的:“石头哥哥你好聪明。”
石头被夸的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就是偶然发现的。”
他说完,就赶紧动手将荆棘藤扯开,福崽见了想去帮忙,被石头拒绝了。
“会划伤手的,我来就行。”
“那你就不会划伤手么?”
“我天天都来,铺这个已经很熟了,没事的。”
这个位置一面靠山,因此只要围剩下的三面就行,石头铺荆棘藤做围栏,铜钱就追在他屁股后头跑来跑去。
不多时,一个牢固的围栏就圈好了。
两个孩子一起将兔子从笼子和背篓里放出来,石头养的那两只因为天天来玩,已经很熟了,一放出来就开始撒欢。
福崽那两只还有些懵,互相靠着蜷缩在一起,小鼻子一嗅一嗅的,也不吃草。
“它们怎么不玩啊?也不吃草。”
福崽摸着两只小兔子,有点担心。
“没事,它们得适应一会儿呢,待会就会玩了。”石头道。
果然,没过多久,福崽的那两只小兔子也蹦跶蹦跶的跑开了,开始在圈子里四处逛。
铜钱显然很不满这个被荆棘围起来的小地方,它溜溜达达转了几圈,四处撒了几泡尿做下标记之后,就回到了福崽身边,趴着闭目养神。
两个小孩没事做,石头就跑去摘了些桑葚来,两人用大大的树叶子托着,一边吃,一边看四只小兔子吃草撒欢。
桑葚甜甜的,福崽吃的嘴唇都紫了,但是觉得好快活啊。
这里被几棵一人粗的大树遮挡,围出这么一小块地方,头顶的树冠遮天蔽日,任凭外面的阳光多毒辣,这里都晒不到,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进来,既安静又舒服。
两个人吃了不少桑葚,不多时就觉得困倦起来。
石头正想脱了自己的外衫给福崽盖着,让他眯一会儿,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叫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呜呜喵!”
“嗷呜!”
这声音过于凄惨,福崽吓得僵在了原地。
被这叫声吵醒的铜钱已经站了起来,耳朵立着,警惕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叫声持续了一会儿就弱了下去,福崽拍拍自己的胸脯,想问石头要不要出去看看,一道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
“它怎么不叫了?”
“不会死了吧?”
福崽的眼睛蓦地瞪大了,是叶安柏!
他顾不得其他,趴在一棵大树上,探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小溪边,好像围着三个小孩,其中一个可不正是叶安柏。
此时,叶安柏的手里正拎着一个灰扑扑的小东西,好像是只小猫,来回摇晃着。
而那小猫垂着头,被他甩来甩去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福崽看着这一幕,气得捏紧了小拳头,就想直接冲出去。
石头赶紧拉住他:“我们不能这么出去。”
“可是他快把那个小猫弄死了!”福崽急的红了眼睛。
“咱们这还有四只小兔子,”石头道,“不能让他们发现这里。”
他这么一说,福崽也反应过来,叶安柏那小魔王坏透了,若是知道了他和石头哥这处放兔子的宝地,肯定会日日来捣乱,他们以后就不能来了。
“那怎么办?”福崽问。
石头又看了看叶安柏三人在溪边的位置,很快便有了主意:“我们得绕一下,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刚来后山的。”
福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觉得这个办法最保险。
两人又找了些荆棘藤来,把四周都围严实了,让铜钱留下来看着四只小兔子,这才饶道离开。
溪边,叶安柏和村里的两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玩那只可怜的小猫。
小猫个头不大,浑身毛茸茸的,生着虎斑花纹,两只耳朵尖上还长着两簇黑毛。
本应该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此时却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一双眼惊恐的瞳孔骤缩,肚皮紧紧贴在地上。
叶安柏拿树枝戳了戳它,见它还是蔫蔫的不动弹,顿时觉得没了意思。
“不好玩。”他撇了撇嘴。
旁边一个长得黑瘦的小孩就开了口:“那咱们别管它了,我们抓鱼玩吧。”
这孩子是村里吴家的,叫吴二狗,今年七岁了,家里穷的很,除了他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他是中间的,大人们也不咋管,天天在外头鬼混。
吴二狗的提议,叶安柏并没听,他用脚踢了踢那小猫道:“鱼有什么好玩的,都不会叫。”
吴二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抓鱼才不是为了玩呢,他想烤着吃。
“你把它扔水里。”蹲在旁边一直闷不做声的另一个小孩说话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干净整洁,长得圆圆胖胖,比叶安柏高了一点,生的也比叶安柏壮实。
可不正是老叶家隔壁赵家的金孙,赵金宝。
赵金宝的话,让叶安柏眼前一亮,他拎着小猫的一条腿,就要把它丢进溪里。
而就在这时,福崽快步跑了过来,朝他大喊道:“住手!”
第78章 救猫
叶安柏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待看清来的是福崽和石头后,他压了好几天的火气顿时冒了出来。
叶小梅成亲那天,福崽和石头还有陈家那对兄妹在他家吃吃喝喝不说, 还拿出一堆他没玩过的小玩意显摆。
他跟他娘和他奶奶要新鲜的小玩意,奶奶嘴上答应着给他捏泥叫叫,捏出来的东西却丑的不行, 根本没法玩。
而他娘大着个肚子, 他一闹就往他手里塞两文钱打发他, 可月牙村穷乡僻壤的, 手里有钱都没处花去。
叶安柏看着福崽神气的样子,越想越气:“关你什么事!这猫是我找到的!”
“你没看见它都快死了吗?”福崽高声道, “你为什么要欺负它!”
“我乐意!”叶安柏拎着小猫的腿晃了晃,见福崽急的眼睛都红了, 突然觉得很痛快。
“你想要这小猫啊?”
“我要你就给我嘛?”福崽瞪着他。
叶安柏顿时得意起来:“我凭什么白给你?你得拿东西换!”
“你想要什么?”一旁的石头问道。
“我要你们手里的小玩意!”叶安柏叉着腰,“就年哥儿做的那些,拨浪鼓, 泥叫叫,木陀螺!”
“他是我哥哥!”福崽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你得叫三哥!”
“切,”叶安柏不屑,“你就说你换不换!”
“换!”福崽想都没想就开了口。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把哥哥精心做的小玩意给叶安柏这样的坏孩子, 但小猫是一条生命, 他不能见死不救。
他说完,就把兜里装着的小玩意都掏了出来。
两个小狗模样的泥叫叫、一个竹子做的拨浪鼓,拨浪鼓上还有哥哥亲手画的小兔子。
福崽眼睛红红的, 使劲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叶安柏一看, 眼睛就被黏住了,这些可都是他之前心心念念的!
不过,他之前在石头手里吃过亏,此时小心的很。
一指旁边的小胖子,命令道:“金宝,你去拿!”
赵金宝被福崽手里的拨浪鼓吸引住了,闻言就要上前。
福崽把小手攥的紧紧的,往后退了几步:“你先把小猫给我。”
“不行!你们使诈怎么办?”叶安柏拎着小猫的后脖颈,眼睛里满是警惕。
他不害怕福崽,但是却害怕石头,他之前可是被石头拿鞭子抽过的,现在一看见石头,他就觉得自己的屁股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我们不使诈。”石头暗自捏紧了拳头,说道。
“我不信!”叶安柏拔高了声音,“福哥儿,你把东西放地上,往后退!”
小猫被叶安柏拎着,福崽没办法,只好把东西放在了地上。
“还有石头的!你兜里的小玩意呢,掏出来!”
石头的脸黑了下来,他伸手要去掏,被福崽一把拉住:“我们是来山上摘野果子的,石头哥哥什么都没带。”
“拿出来!”叶安柏掐住了小猫的脖子,“信不信我掐死它!”
“你敢!”福崽气得咬紧了嘴唇。
他不明白,为什么叶安柏要跟一只小猫过不去。
石头见状,默默掏出了兜里的木陀螺,扔在了地上,拉着福崽往后退。
“金宝,你快去拿。”叶安柏兴奋的眼睛都冒光了。
赵金宝闻声,上前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几个小玩意。
“东西你们拿到了,快把小猫给我们!”福崽道。
“哈哈哈哈!”叶安柏却笑了起来。
福崽心中“咯噔”一下,直觉不好,而下一瞬,叶安柏扬手就把小猫丢进了身后的溪水里。
“给你了,自己捞去吧!”
叶安柏笑得很大声,他从赵金宝手里拿过那几个小玩意,就迫不及待的摆弄起来。
“叶安柏!”
福崽气得握紧了拳头,肩膀直颤。
他顾不得挽起裤腿,也早忘了叶安年的叮嘱,直接淌着没过胸口的水就朝小猫沉没的地方走去。
石头见状,顾不得管叶安柏他们,赶紧追了上去。
叶安柏见两人都下了水,抱紧怀里的东西,招呼他的两个小跟班赶紧走。
若是等石头上来,他们可就麻烦了。
然而,三人还没走出去多远,一道黑影突然不知从哪窜了出来。
铜钱直扑到叶安柏身上,把他扑倒在地,叶安柏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救我!救命啊!”
他拼命挣扎,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赵金宝被这场面吓坏了,哪敢上前,他拖着胖胖的身子,跌跌撞撞就往村里跑。
吴二狗怕出人命,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朝铜钱扔了过去。
铜钱被石子砸中,抬起头朝他呲着牙,目露凶光。
那双幽绿色的瞳孔,吓得吴二狗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铜钱,不能咬人!”
福崽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铜钱闻声又朝被它压在地上的叶安柏呲着牙“呜呜”叫了一通,这才从他身上跳开。
叶安柏吓得脸都白了,缓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福崽旁边的石头,石头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子。
叶安柏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吴二狗还在边上站着,喊道:“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说完,也不管吴二狗听没听,自己先窜了出去。
“汪呜!”
铜钱嚎了一嗓子。
正飞奔的叶安柏就是脚下一软,差点脸着地。
叶安柏和吴二狗跑远了,福崽和石头都没有去追,小猫被捞了上来,眼睛紧闭着,呼吸也很弱。
福崽很是担心,石头捏了捏它硬邦邦的小肚子道:“应该是喝了不少水,咱们得让它吐出来。”
两个小孩抱着小猫,带着铜钱又回了他们放兔子的秘密宝地。
福崽把小猫在草地上放下来,让它仰面躺着,石头就试着一下下按压它的肚子,见它没什么反应,还用手指抠了抠它的喉咙。
不多时,小猫还真的吐了好几口水出来,眼睛睁开了,但精神还是不大好,尾巴也有气无力的垂着。
福崽用手摸了摸它的尾巴,担心道:“石头哥哥,它的尾巴好像断了。”
“嗯,”石头正在摸它的后腿,“这条腿好像也断了。”
“它这么小,不治好会死的吧。”福崽忧心忡忡。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不敢把小猫带回家去,他们今天独自下了水,又跟叶安柏他们吵了架,被大人知道肯定要挨打挨骂的。
石头想想他爷爷赵里正生气时的样子,打了个冷颤,他肯定要挨揍。
而福崽则是怕叶安年一生气,以后就不让他跟石头哥哥出来玩了,可是他还想跟石头哥哥一起来这块秘密宝地放小兔子呢。
“先给它喂点吃的吧。”石头想了想道,“我们今天先把它安顿在这,明天早点来,再想办法。”
“好吧。”福崽点点头。
他们都没带吃的来,福崽就去摘了点桑葚,石头则去溪边摸了几条小鱼,用火烤了。
没想到小猫还真是饿坏了,桑葚没吃,几条小鱼倒是吃了个干净。
石头安慰福崽:“没事的,只要它肯吃东西就死不了。”
“嗯。”福崽点点头。
眼看天色不早,两个小孩用荆棘藤给小猫圈了个小窝,又铺了些软软的草,这才离开。
石头一直把福崽送到门口,才自己跑回家去。
院子里,叶安年正和丁秋一起挑拣地上晒着的药材。
福崽背着背篓,领着铜钱进门,一眼看到沉稳的像个小大人似的丁秋,欣喜的差点叫出来。
秋哥哥跟着江大哥肯定学了不少医术,应该能救小猫吧?
明天他要想办法把秋哥哥带出去。
“舍得回来了?”
叶安年见福崽站在院里发呆,开口道。
“哥哥!秋哥哥!”
心事突然消散的小团子把装着小兔子的背篓一放,就开心的扑了过去:“你们在弄药材呀?我帮你们!”
叶安年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去哪疯了,这么晚才回来?”
“带着小兔子去吃草了,”福崽吐吐舌头,“石头哥哥找到一个好地方,那里的草长得特别好。”
“没去溪里玩水吧?”叶安年问。
福崽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他暗自捏紧了小拳头,故作镇定道:“没有,我们也没进山,就在山脚下。”
“那就好。”叶安年没再多问,“去洗手吧,要吃饭了。”
堂屋里,已经飘出了诱人的饭香味。
“好!”福崽应了一声,就跑了。
叶安年盯着他脚上沾了泥的鞋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福崽还小呢,难免会贪玩。”丁秋突然道,“叶大哥要是担心的话,我晚上帮你问问他。”
叶安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丁秋眼睛看不见,应该不能发现福崽身上的异样,他刚刚也没说。
“他身上有溪里水草的味道。”丁秋小鼻子动了动,“不知道有没有下水,但肯定去了溪边的。”
“你这么聪明,好好念书,等以后眼睛好了,科考肯定是拔尖的。”叶安年摸了摸他的头。
丁秋手里整理着晒干的药材,闻言摇了摇头:“我不想考功名。”
“那你想做什么?”
“像先生那样,当游医,做义诊,专给穷苦百姓看病。”丁秋道。
叶安年一怔,江竹以前竟然还做过义诊?
“那也得吃饱饭才有力气。”江竹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
“剩下的药材,待会我自己来收吧,你俩也快去洗手吃饭了。”
“好的,先生。”丁秋应了一声,撑着盲杖去洗手了。
叶安年也站起身,见江竹盯着自己看,问道:“你不是逃难出来的么?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去做义诊?”
“我见多了人间疾苦,想做点好事不行么?”江竹笑了。
叶安年不语,也盯着他上下打量。
“怎么?我就这么不像好人呐?”
叶安年摇头:“你这人鬼心眼子太多。”
“好人就不能有心眼了?”江竹伸手揽过叶安年的肩膀,“你这算不算歧视?”
叶安年冷眼瞥他:“谁好人家像你似的,八百个心眼子。”
江竹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哎呀,不说了,吃饭吃饭。”
第79章 养崽理念
赵金宝扭着胖胖的身子, 跌跌撞撞跑回了村。
直到冲进自家院子,才缓过来一些。
瞥了一眼灶房,他娘王莺正在烧火做饭, 三姐、四姐一个在洗衣裳,一个在喂鸡,爹和奶奶也都不在。
赵金宝有些后怕, 拍拍自己剧烈起伏的小胸脯, 还在一个劲儿往外看, 生怕那只黑狗追过来。
不过外面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更别说狗影儿了。
不多时,何慧芬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爹赵青山也回来了, 灶房里飘出了饭香味。
王莺招呼大家进屋吃饭,赵金宝嘴上应着, 却依旧蹲在院子里玩土坷垃。
也不知道叶安柏后来怎么样了,他不敢贸然告诉大人,就只好在院子里等。
天擦黑的时候, 他才听见隔壁传出动静来,扒在门口往外一看,还真是叶安柏那小子。
叶安柏滚了一身的土,头发乱糟糟,脏兮兮的, 裤子上湿了一片, 也不知是不是尿了。
他踢踏着鞋,蔫头耷脑的就要拐进叶家大门。
今天的事,确实把叶安柏吓坏了。
虽然那黑狗没有咬到他, 但是他被扑倒在地的时候,还是把手擦伤了, 现在两只手手心都是血淋淋的,火辣辣的疼。
叶安柏咬紧了牙,他一定要告诉奶奶!
福哥儿那个小贱人,竟然敢放狗咬他,真是活腻了!
奶奶平时最疼他了,明日他定要让奶奶收拾那个小贱人!
叶安柏恨恨地想。
抬脚刚要迈进门槛,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一边去。
赵金宝长得壮实,这一身肉可不是白长的,拖一个叶安柏轻轻松松。
“啊~”
叶安柏吓了一跳,刚要叫唤,就被赵金宝捂住了嘴。
“是我!”
“你……你干什么!”
叶安柏掰开他的手,怒瞪着他:“你下午时候跑的倒快!”
赵金宝一脸无辜:“不是你叫我们快跑的嘛?”
叶安柏:……
没好气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福哥儿给你的那些小玩意呢?你拿回来了吗?”赵金宝问。
他也惦记上了福崽和石头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玩玩意儿。
叶安柏摇摇头他当时魂儿都吓没了,哪还顾得上别的啊。
“那我们明日再找他们要去。”赵金宝道,“今儿个的事你先别跟大人说。”
“为啥?”
叶安柏的手都要痛死了,他恨不能叫吴香莲立刻就把福崽给揍一顿。
“你傻啊,”赵金宝一双豆豆眼发着精光,“福哥儿放狗咬你,那是他不对,我们只要拿这个威胁他,他肯定会怕的,到时候还不是你跟他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
一听这话,叶安柏恍然大悟。
对啊,他今天被那小畜生吓得半死,还半点好处都没捞到,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倒不如用这个威胁福崽,反正叶安年就会做这些小玩意儿,到时候还不是他想要什么,福崽就得给他什么!
“我知道了。”叶安柏回答道。
赵金宝掩饰住自己的得意,拍了拍叶安柏的肩膀:“这主意可是我给你出的,到时候你若是得了那些好玩的,可别忘了我。”
“知道知道。”叶安柏不耐烦,他手还疼着呢。
俩小孩密谋完就各自回家了,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
第二日一早,叶安年和江竹正在跟两个孩子一起吃着朝食,石头就背着个小竹篓来了。
一见石头,福崽立刻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待吃干净碗里的粥后,干脆的把碗筷一撂,对叶安年道:“哥哥,我吃饱啦,能跟石头哥哥一起出去玩吗?”
叶安年慢悠悠的喝着粥,头也不抬:“去吧,注意安全。”
“好,”福崽答应的爽快,“那秋哥哥可以一起嘛?”
叶安年闻声抬头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丁秋,不动声色道:“可以啊,但是秋哥哥的眼睛不方便,你要多照顾他。”
“我会的!”福崽保证。
三个小孩手拉着手出了门,铜钱摇着尾巴也跟了上去。
叶安年盯着三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看什么呢?”
江竹伸出筷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叶安年这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他说着,便拿起小勺继续喝粥。
江竹看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眯了眯眼睛。
“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怎么,是两个孩子有什么事?”
“没事。”叶安年回答。
江竹却不依:“你跟丁秋从昨晚开始,两个人就嘀嘀咕咕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确实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叶安年失笑,把昨日他和丁秋发现福崽的异样,跟江竹说了。
“所以,你这是打算让丁秋去探底呀?”江竹笑了,“既然担心,直接问不就好了?福崽这么乖,还能不告诉你吗?”
叶安年却摇了摇头:“小孩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小秘密,既然打算瞒着我们,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或苦衷。”
“所以呢?”
“所以我们也要尊重小孩的想法,才能彼此信任。这样以后他们遇到什么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才会更加相信和依赖我们,而不是只想着怎么瞒过我们自己解决。”
叶安年说的头头是道,江竹却笑弯了眼,不出所料的被叶安年瞪了一眼。
江竹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那你还让丁秋去做内应,你这信任在哪呢?”
“你不懂。”
叶安年丢下一句,起身收拾碗筷,江竹忙跟他一起。
家里孩子都不在,便格外安静下来。
那贵公子的订单,叶安年已经都做完了,昨下午还试着做了一个木制的魔方出来,按照现代的样子,六个面都涂上了不同的颜色。
过了一夜,这会儿已经晾干了。
他把那魔方拿过来,试着转了两下,有些费劲,流畅性还差了点。
想起自己放在药庐长桌上的菜籽油,叶安年心念一动,去了药庐,用小毛刷沾了些油,顺着魔方的缝隙润进去。
刷完油,用软布将外面擦干净,再试着转动,就比方才好多了,想来还是中间的卡扣太紧,下次得做的稍微松一点。
叶安年刷刷转着魔方试着手感,抬头间瞥见在院里翻着药材的江竹,动手将魔方打乱,然后走了过去。
“试试看?”他把魔方递到江竹面前。
江竹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这新鲜的小玩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魔方?”
叶安年点点头,给他讲了一下魔方的玩法:“需要把这六个颜色都拼合起来,然后每一层每一列都可以转动。”
江竹试了试,眸中浮现出兴味来,这小东西还真有点意思。
叶安年见他感兴趣的样子,勾了勾唇:“那你玩吧,我再去做几个拨浪鼓,明日去镇上时卖。”
“好。”江竹把魔方收起来,又继续翻弄晾晒的药材。
他今日本打算去镇上的,奈何从昨晚开始,他就发现叶安年和丁秋两个人鬼鬼祟祟不知在密谋什么,他放心不下,便没去。
如今得知了原因,却也错过了去镇上的牛车,便打算在家里炮制药材。
正好两个孩子都不在家,他俩倒是可以过过二人世界。
忙完手里的活儿,江竹拿着魔方也进了药庐,就坐在叶安年旁边玩起来。
叶安年坐的腰背挺直,悬着腕子在勾勒拨浪鼓上的图案,余光瞥见江竹认真琢磨着魔方的样子,抿了抿唇,打算若是江竹实在解不出,他再出手。
然而没过多久,江竹就成功的把六面都恢复到原位,笑盈盈的拿给叶安年看。
“我拼好了。”
叶安年也刚好画完一个鼓面,见状放下手里的毛笔,拿过魔方翻看着,果然拼的一丝不差。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江竹:“你可以啊。”
……
而另一边,福崽、丁秋和石头三人去了昨日藏小猫的地方。
丁秋眼睛不好,一路上都被福崽牵着,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逐渐习惯黑暗,感官和直觉都很灵敏,虽然看不见,却能分辨出大致方向。
三人找到了那几棵大树,昨日两人给小猫围起来的荆棘窝还在,小猫正安静的躺在铺的厚厚的草上。
许是伤的太重,它还维持着昨日的姿势,好像根本就没有动弹过。
但是一看见福崽和石头,它暗淡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咪咪,我们来看你了!”福崽一见它可怜的样子,就赶紧伸出小手摸了摸小猫的头。
小猫努力抬了抬头,好像想用头蹭蹭福崽,奈何没有力气。
而这时,它瞥见了站在福崽身后的丁秋,这生面孔吓得小东西瞳孔骤缩,毛都炸了起来。
“呜喵!”
小猫发出凶狠的警告声。
“别怕别怕,”福崽赶紧给它顺毛,“这是给你治伤的大夫哥哥。”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小猫警惕的盯了丁秋一会儿,就不再叫了,毛也被福崽捋顺了下来。
石头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给小猫带的馍馍掰碎了泡进菜汤里,然后把碗塞到丁秋手里:“你喂喂它,这样它就跟你熟了。”
“好,我试试。”丁秋应道。
但他眼睛看不到,小猫又被荆棘围着,福崽见他的手差点摸到荆棘刺上,就跟石头一起把小猫轻轻抱了出来,放在草地上。
然后扶着丁秋蹲下,把馍馍喂给小猫吃。
一见有吃的,小猫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嗷呜嗷呜吃的狼吞虎咽,显然是饿坏了。
等它吃完,石头就拿过碗来,跑去河边给它舀水喝。
福崽则是问丁秋道:“秋哥哥,它的尾巴和后腿好像都断了,你能治么?”
昨晚福崽就和丁秋说了这只小猫的事,不过隐瞒了和叶安柏他们吵架,还有下水去捞猫的那段。
“我得先验验它的伤势。”丁秋说道。
他之前跟着江竹学医术识草药,江竹为了锻炼他确实让他试着开过方子,也给他讲过外伤的疗法,但真的动手看病,还是第一次。
虽然只是一只小猫。
丁秋摸着小猫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心中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可一定得把小猫治好。
第80章 小大夫
丁秋细细的摸着小猫的尾巴和后腿, 验明了伤势后,松了口气。
“怎么样,秋哥哥?”福崽见他轻舒了口气, 赶紧问道。
“尾巴是骨头断了,后腿只是骨头错位。”丁秋道。
“这么说,你能治好?”
“嗯, 我会尽力的。”丁秋点点头, 但他还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小猫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恢复的时间会比较长, 也不知以后会不会跛。
两人聊了一会儿,石头就端着碗回来了。
福崽用手指沾湿, 抹在小猫的嘴上,小猫立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又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水。
见小家伙是渴了,石头把水碗推到它面前,小猫先是嗅了嗅, 然后才伸出小舌头舔了起来。
等小猫喝完水,丁秋就开始动手给它诊治。
因为昨晚福崽跟他说了小猫的情况,他今天出门时,特地带了些治疗外伤的药和软绵布来。
让石头帮着按住小猫的前腿,丁秋先把小猫的后腿的骨头接正, 他下手又快又准, 小猫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就结束了。
正骨之后,丁秋拿出带来的外伤药敷在小猫后腿的伤处,然后让福崽找来两根合适的木棍, 给小猫做固定,再用棉布给牢牢包了起来。
断尾的伤是最难处理的, 丁秋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把断裂的部分固定好,又敷了药,用软布厚厚的缠了好几层,生怕它乱动骨头再错位。
做完这些,他又掏出一个小药瓶来,到处一颗黑色的小药丸,掰成两半,给小猫吃了半颗。
这是能防止伤口感染恶化的,但是猫太小,一日半颗就行了。
“现在天气还热,每天都要换药,换包布。”丁秋道,“这个小药丸也得日日吃。”
“那要多久才能好呀?”福崽问道。
丁秋想了想:“和你之前脚伤的恢复,差不多时间吧。”
听他这么一说,福崽顿时懂了:“那还要好久呢。”
“没事,我们日日都来。”石头道。
“这里比较隐蔽,我们只要把它藏好,就不会有人找到。”
福崽点点头,摸着小猫的头,喃喃自语:“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乱动乱跑呀。”
小猫不知听懂了没有,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铜钱之前一直安静的蹲在一旁,给他们望风,这会儿见丁秋给小猫治完了伤,便凑了过来。
它先是试探的闻了闻气味,奈何小猫十分警惕,凶巴巴的呲着牙,对着铜钱“呜呜”叫起来。
“铜钱,不要吓到它。”
铜钱被福崽说了,委屈的哼哼两声,退到了一边去。
它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是之前一棕一白的小毛球,还是现在这个凶巴巴的小东西,都这么害怕自己。
它用爪子搭在自己的嘴巴上,留出一道缝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透过那道小缝偷偷打量炸了毛的小东西。
福崽、丁秋和石头可不知道铜钱在想什么,三人现在三颗心都在小猫身上。
丁秋摸索着,顺了顺小猫软软的毛,问福崽和石头:“既然我们还要照顾它好久,那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总不能一直“小猫”“小猫”的叫。
“好啊。”福崽应道。
石头也说:“我觉得可以。”
“叫什么好呢?”福崽犯起了愁。
石头看着恢复了些精神的小家伙,开始用小爪子支撑着,晃晃悠悠站起来,它浑身的毛蓬蓬松松的,腮边的毛炸着,就像只小狮子。
斟酌道:“不然就叫狮王吧。”
福崽定睛看了一会儿,连连点头:“还真像只小狮子呢。”
丁秋看不见,但这小东西的脾气确实很烈,一见到自己就凶巴巴的哈气,还敢凶铜钱,叫狮王倒也合适。
“那就叫狮王了?”
福崽和石头一起点头:“嗯!”
有了名字的小家伙似乎更神气了,只不过,它瘸着一条腿,被软布包裹的厚厚的尾巴就像跟木棍似的拖在身后,实在神气不起来。
三人正好奇狮王突然起身要做什么,就见小家伙慢慢挪到树下,撒了泡尿,又拉了坨粑粑。
“哇,它拉粑粑了!”福崽见了,开心的不得了。
“能吃能拉,恢复的快。”丁秋道,“而且野生的小东西生命力都很顽强的,狮王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三人又陪着狮王待了一会,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考虑到小家伙的安全问题,石头找了一棵两人粗的巨大的树,用荆棘藤在大树后面和山石的夹角处圈了个窝,怕狮王不方便,还给它留了个出口。
走之前,福崽找来一片干净的树叶,把石头带来的剩下的馍馍放在了树叶上,石头又重新打了一满碗的水放在狮王的小窝旁边。
等都安顿好了,三人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铜钱慢了一步,还好奇的探头往狮王的窝里看呢。
结果它一伸头,就被狮王狠狠呲了一顿。
“呜呜汪~”
铜钱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夹着尾巴追福崽他们去了。
而昨日信誓旦旦说今天要来威胁福崽他们的叶安柏和赵金宝,在溪边蹲了一上午都没见人,蔫头耷脑的也回家了。
……
两个小孩到家时,晌饭都已经端上了桌。
叶安年和江竹都没有多问什么,只招呼他们赶紧坐下来吃饭。
吃过饭,便是日常午睡的时间。
福崽和丁秋回了屋,但是等到福崽睡着了,丁秋却又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出来找叶安年汇报情况。
院中的石桌边,三人围坐在一起。
丁秋察觉到江竹也在,还有些紧张。
叶安年就道:“没事,我都告诉江竹了,你跟我们说就行。”
丁秋这才放下心来,把上午他和福崽、石头一起救治小猫,照顾小猫的事情都说了。
江竹颇有些意外:“丁秋还真是长大了,都能独立给小猫治伤了。”
这是调侃中带着夸赞的话,丁秋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我做的好不好,但是我一步步都是严格按照医书上,和先生平时教的来的。”
“没事,你告诉我位置,我偷偷去看看。”江竹道。
丁秋却有点犹豫起来:“狮王很警惕也很胆小,见了先生会害怕的。”
其实,他主要还是觉得自己背着福崽把事情都告诉了先生和叶大哥,心里有些虚。
江竹也不勉强:“那你就仔细跟我说说那猫的情况,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好。”丁秋答应下来。
于是这件事便成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小秘密。
下午叶安年又做了些泥叫叫和木陀螺、竹蜻蜓之类的简单玩意儿,明日江竹就要去镇上摆摊出诊,而他也差不多到了该交货的时候。
次日一早,二人早早的起了,在锅里给两个孩子热上饭,就拿上东西出了门。
两人在门口的大槐树下等了没多久,周良就赶着牛车来了。
今日周良是去镇上卖菜的,拉的人不多,就两个婶子,加上叶安年和江竹,一共四个人。
路上难得清静,叶安年靠在江竹肩上,没一会儿就被晃的睡着了。
江竹取出特意带来的披风,给叶安年披上,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圈了圈。
两婶子见了,立时凑到一起,脸上浮现初会心的笑容来。
到镇上时天色已经大亮,叶安年眯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拎着篮子下了牛车。
江竹也背上了自己的药箱,背上叶安年装着燕几图和鲁班锁的筐子,跟在他身后。
两人要去的地方不同,索性离得不远,叶安年东西多,江竹先去送他。
两人刚要拐去泥人巷,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兴奋的女声。
“年哥儿!弟夫!”
这声音叶安年熟悉的很,他脚步一顿,扭头就看见叶小梅和魏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朝他走过来。
不过短短三天,叶小梅的变化却很大。
叶安年看着站在他面前这个面色红润,面上带笑的女子,也勾了勾嘴角。
二姐没有嫁错人,真好。
“二姐跟姐夫这是要出门?”叶安年问道。
叶小梅点点头,面上浮起一丝不愿:“这不是出嫁三天要回门么。”
叶安年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个规矩。
不过他当初和江竹成亲,老叶家的人都在家里拉肚子,拉了一天一宿,估摸着人都拉虚了,他们没有回门,也就没人来说什么。
“往后慢慢就淡了。”叶安年安慰她。
“是这个理儿。”叶小梅道,“我跟魏风还要去搭牛车,就先走了,你俩快去忙吧。”
“嗯,快去吧。”
魏风朝他和江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跟着叶小梅走了。
叶安年瞧着魏风手上拎着两个大盒子,份量不轻的样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倒是叶小梅手上,只拎了两包白糖,并一块不大的猪肉。
叶小梅他们带什么回门礼,和他没什么关系,叶安年也就没多想,拎着篮子和江竹一起走了。
今日两人来的早,泥人巷稀稀拉拉的还没有多少人来摆摊,叶安年就挑了个不错的位置,先占了下来。
将带来的方布铺开,叶安年开始从篮子里一样一样拿出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摆起来,江竹在一旁帮忙。
不知是不是坐牛车路上颠簸,有几个泥叫叫被压碎了,没法再卖,叶安年只好都挑出来丢掉。
两人摆就快了许多,帮叶安年把摊子摆好,江竹就背着药箱,拿着他的幌子走了。
两人约好晌饭的时候碰头,一起吃饭,等晚上江竹再来找他一起回家。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泥人巷来摆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来逛的人却不多。
叶安年闲来无事,拿出一块泥来捏。
正这时,一双绣着红蓝云朵纹样的男靴停在了他的摊子前面。
“这位小哥儿可真是叫我好等啊。”
叶安年闻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头间,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手持折扇,正看着他。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