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起看小凰文
第二天容念风起身时, 手还有点疼,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
均匀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有些痒, 但很心安。
他转头,叶星辰也刚好睁眼,容念风蹭地一下挪到他怀里去了。
“怎么了?”叶星辰问, 还带着点餍足。
容念风抬手,光线落在上面:“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手也挺好看的?”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叶星辰摸了摸耳尖:“很好看。”
容念风支起头看他:“我也想进进出出, 进进出出……”
叶星辰:“……”
他哐地把容念风压回床上了:“你先别想。”
昨晚两人的关系可谓是大大进展,容念风更加自然地享受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
叶星辰把他手腕和脚腕上的铁链解开过好几次, 容念风又给自己绑了回去, 时间长了,叶星辰也就不管了他,随便他在那儿拿着铁链玩。
可能还是怕容念风会消失,叶星辰就连修炼也是在房里修炼的。
容念风翘着个二郎腿, 叠着手放在头下:“啧啧啧,金屋藏娇, 你前几天不还溜达达地往外跑吗?怎么今天又继续囚禁我,好害怕, 好无助哦。”
叶星辰把手中的话本翻了页,头也没抬:“你只是他的替身, 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哦, 好的,金主大人。”
替身play也挺好玩的, 别说,还挺刺激。
叶星辰皱眉:“金主大人是何物?”
“有一堆灵石那种人。”容念风摸了块糕点, “然后我就不用努力了。”
躺平的日子多好,懒得他还要吭哧吭哧地去赚灵石。
一想到这个,他猛地坐直身子,一拍脑袋:“啊!忘了件事!”
还没等叶星辰问,他就开始欲哭无泪:“我在丹溪秘境时是要去找护脉丹的灵草的,该死的紫霜蛇把我卷跑了。”
叶星辰忽然起身,把话本放下。
虽然没说话,但容念风知晓他是何意,忙道:“我没事,本来是打算炼点护脉丹拿去大甩卖来着。”
叶星辰又哐地坐回去:“嗯,我不关心这个。我是想说紫霜蛇已经死了。”
容念风:“……别扭不死你,担心我直接说就是。”
“没担心你。”
“哦。”
容念风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时不时就指使叶星辰给他送吃的喝的:“说真的,你不知道,我这一年运气有多差。为了找容念…”
叶星辰身子猛地一僵。
容念风赶忙拐了个大弯:“你和我的姐,我灵石都被骗光了。天杀的骗子,等我遇见了非得一人一剑捅个对穿。”
冰凉感从周身退下,叶星辰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得不行:“我看见了。”
容念风疑惑问:“看见什么了?”
“你和我的姐。”
容念风:“……”
“可能还有姐夫。”
又是一个重击。
容念风期期艾艾:“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不像。”叶星辰低头。
“不像吗?难道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只不过我高一点,壮一点,”容念风边想边道,“声音磁性那么一点点,其实还是挺像的。要是不像,你也不会被我骗那么久了。”
话一落,容念风又想扇自己。
叶星辰抬眼,眸里漾着淡淡的情绪,说不上来:“我很早就知道了。”
容念风:“哦哦……啊?!”
叶星辰说完这话又不出声了,继续低头研究手中不知道究竟是秘籍还是话本的东西。
只有容念风一个人继续头脑风暴。
什么意思?
早就知道他是男的了?嘶,不可能啊,他不是藏得挺好的吗?无极仙尊、宋修远他们都没发现唉。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容念风又挪过去,铁链叮叮当当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他问。
“很早。”
“多早?”
叶星辰抬眼看他,吐出两个冰凉的字:“不说。”
容念风:“……”
叶星辰忽然问:“那你为什么打扮成女仙的模样?又为什么丢下我?”
说的话听着就很让人难过,反正放在往常,这是两人下意识避开的问题。不会有人问,也不敢问。
但今天却很正常地在这种氛围下问了出来。
容念风有些慌了。
能怎么说?
他可能是穿书的?或者说是他三岁的时候生了场病,然后做了个梦,梦里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生命垂危,还喜欢看些大男主文小说,恰好看到了这一本吗?
在梦中他的姐姐会死,他和他姐姐不过是寥寥几笔带过的炮灰小角色。剧情歪了,容念雪逃婚,恰好给了他个所谓的保护姐姐的理由,所以扮成女仙和叶星辰结了道契。
路虽然难走了些,但好在最后剧情都走得差不多了。在他以为自己逃离了原书的剧情时,在他准备在叶星辰及冠那日说出一切的时候,容念雪死了,所以他害怕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也会死,还不如在还没有完全来不及前把这件事解决掉。
这样吗?
可叶星辰呢?
叶星辰变成最可怜的了。
二十岁的及冠的时候,有人给他束冠吗?他堕魔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容念风猛地意识到,他欠了叶星辰很多东西,还不清,也说不清。心里涌上点淡淡的酸涩感,蔓延至全身。
他心想,叶星辰堕魔的时候,比他现在疼吧,肯定也比他之前还要疼。
他真的好自私啊。
容念风眼睛疼得厉害,他张口:“……我是替身。”
意思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了。
叶星辰收回目光,没失望也没责怪,只是说:“那等下一次吧,等下一次你不是替身的时候。”
“不用下一次。”容念风闷闷道。
叶星辰又抬眼看他,似乎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容念风偏头:“晚上就和你说好不好?”
“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叶星辰不太理解,可容念风这样说,他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说明他在容念风心里的位置,也稍微提高那么一点点了。
浑身都在叫嚣着隐秘的喜悦。
容念风摸了下耳尖:“晚上氛围好,现在太亮了,没感觉。”
他指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道。
其实他想的是刚好他今早起来觉得腰不酸背不疼了,晚上的话发生些酱酱酿酿的事会不会要好些。毕竟他记得以前他看的那些小说里,都说做下面那个疼得很,可能太疼的话,叶星辰第二天早上起来忘得差不多了也有可能。
要说的,可他还是很怕。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说实话,现在说出口也没有什么,可看见叶星辰的眼睛,他就觉得很难过。
叶星辰也没戳穿他,这里是鲛人遗迹,天是不亮的。
“好。”他说。
空气安静了下来,容念风没话找话:“你这个秘籍我可以修炼吗?”
他离开时邱年给他塞了一堆修炼的心法,但他现在就想和叶星辰腻在一起。
闻言,叶星辰皱眉思索半天,点头:“可以的。”
于是容念风又喜气洋洋地凑了过去。
看到里面内容的瞬间,他炸开了。
叶星辰提醒他:“你瞳孔缩了。”
容念风:“……”
何止是缩了,他下巴都要惊掉了好吗?
红意从耳尖迅速向脖颈蔓延,没一会儿,他浑身就都泛起了淡淡的绯红,一脸震惊:“你看的都是些什么?!”
叶星辰正襟危坐,将手中的话本竖起来,又用那种无欲无求的语气道:“小凰文。”
“……”容念风眉心一跳,“一夜七次鬼君狠狠爱?”
叶星辰喉结一滚,目光沉沉:“嗯。”
容念风感觉自己整个人浑身都在发热,灰蒙蒙的天笼罩着种朦胧暧昧的氛围。
他生无可恋地望了下天,竟然该死的感觉那天是粉色的。
他疯了?
难不成叶星辰投喂他的糕点里有迷雾森林的云南大蘑菇吗?致幻用的?
没想到叶星辰作为小受的欲.望那么大,他深深地看了下自己的下身。
嘶!
容念风红着脸咳了下,商量:“一夜七次可能不太行,要不然一夜五次?”
叶星辰抿唇想了半天:“第一次的话,那就一夜五次吧。”
容念风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吓死他了。
他忙不迭点头,然后凑得更近了些:“快翻下一页。”
叶星辰:“……好。”
于是两个人支起身子蜷在一起看小凰文。
那羞耻的姿势,那活色春香的描写,仿佛跃然纸上。
容念风眼神飘忽了下,余光瞥见叶星辰的耳尖也红了一圈,脖颈也是,这才心里平衡了些。总不能让他一个人面红耳赤吧。
他有些口渴,顺手从桌上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往下灌。
其实容念风对这方面并没有太多需求,但怎么说呢,和叶星辰待在一起,他突然就有了,奇怪得很。
喝水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愈发无处遁形,容念风没望叶星辰的方向看,但他知道叶星辰在看着他。分明在喝水,这下却把他搞得更热了,脑子都思考不过来事。
试图把这尴尬的气氛破坏掉,容念风干笑了两声:“哈哈,这著作出于何人之手?写得还挺好。”
又咕咚咕咚灌水。
叶星辰道:“十七公子。”
然后哗啦啦地翻开下一页,冷不丁道:“我在认真学习。”
容念风:“……”
学习不会偷偷学,这东西能放到台面上来看?!
叶星辰很从容地说:“以后我俩用得上,你也和我好好学。”
容念风:“…学个毛。”
很实诚地继续蜷回去,眼神都不带眨地和叶星辰把话本看完了,桌上的水也喝光了。
容念风扯了扯衣衫。
叶星辰往他身下看了眼。
容念风:“…你往哪儿看呢?这是随便能看的地方?!”
叶星辰忽然说:“容容,我有方法能让天黑你信吗?”
容念风控制不住心跳,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等天黑是为了进进出出?!”
叶星辰轻笑出声:“就是知道。”
下一瞬,老旧的木式门上,扑了灰的窗柩上爬满了漂亮的黑色霜花。
两人一道坠落进了黑暗中。
叶星辰说:“我们俩试试刚学的如何?”
第82章
自1为是
被拦腰抱起的那瞬间, 容念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还没解开铁链。怎么撅叶星辰?!
而且拦腰抱这种大猛攻动作不应该他来做吗?
带着些痒意的吻落在身上时,容念风还是懵的, 他只能下意识地迎合着叶星辰。吻落在他的眼睛上,他就闭眼。落在他的唇瓣上,他就微微张嘴, 湿.润交缠。落在他的颈侧,他就半推半就, 溢出破碎的低.吟声。
“…等等, ”他喘着气,染了情.欲的眼中不知何时多了层薄雾, 足够勾人, “我觉得我们俩在…”
他几乎是哭出来的,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俩在谁上谁下上…有点…小小的…误会。”
黑暗中,叶星辰只是俯身亲在他的嘴角, 带着笑意道:“可是容容,”
他稍微顿了下, 凑到容念风的耳旁,低声说:“你现在还有力气吗?”
容念风:“……”
直到最后, 他还是没能接受自己才是下面那个的事实,有些生无可恋。
叶星辰又禁锢住了他。
容念风:???
没完没了了是吧。
扑了灰的窗并未完全合上, 霜花一片片的凝结, 有风从狭窄的缝隙中吹进屋,裹挟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淡淡的花香。他全身可能都布了层细密的汗, 叶星辰又俯下身来,侵染了魔气的眼眸里面, 倒映着他失神的神情。
濒死似的仰头,他发慌地抓着身侧的床单,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青筋藏在薄薄的皮肤下面。良久,只能无措地小声哭泣着:“…叶星辰,我想睡觉了。”
叶星辰把他抱在怀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温柔又缱绻,话却是冰冷的:“你先睡 。”
一夜无眠。
模模糊糊中,他听见叶星辰说:“我有很多灵石的,容容。”
“攒了很多很多。”
再次醒来时,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容念风耷拉着眼,兴致并不是很高。
好在叶星辰抱着他去洗了澡,身上并没有黏黏糊糊的感觉。不过好像在浴桶中又做了一次吧。想着想着,容念风又萎靡了。
说好的龙傲天是个大直男,对着男人起不来的呢?!
铁链不知道被收拾到哪儿去了,容念风也没管,趴在床上继续躺尸。
在他快要饿死前,叶星辰推开了门。
容念风眯了眯眼,这人怎么还容光焕发的,让他莫名有些不爽。
屋外还是灰蒙蒙的样子,容念风也猜到了此处不是玄天剑宗,但他没问,等着叶星辰先开口,懒洋洋抬手道:“…我要喝水。”
喝完水,嗓子也要好受些了,虽然还是有些哑,但没什么大碍。
他幽幽地看了叶星辰一眼:“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大撅特撅你。”
叶星辰托腮,眼里含着笑意:“好啊。”
因为这两个字,容念风又在小黑屋被大撅特撅了几天。
进进出出是假的,只有他被进进出出的份。
他俩这频率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食不知髓,直到某天晚上,两人刚做到一半,感觉才上来时,叶星辰忽然不做了。
容念风:???
“你不行我来。”玩了铁链好几次,感觉没什么意思,容念风又把铁链丢到乾坤袋中生灰,打算等下次来了兴致再继续玩。
没了铁链的禁锢,手脚就方便了很多,容念风爬起身,把叶星辰压回床上。
他本来以为叶星辰会像往常一样强势地把他摁住的,没想到他只是歪头,喉结滚动了下:“今天不做了。”
容念风差点气个半死,说出了那句霸总最爱说的话:“男人,你撩起来的火你负责灭。”
叶星辰:“……”
过了好半晌,容念风爬起来吭哧吭哧地猛灌了杯水:“不做就不做,刚好你最近身体虚!”
“我不虚。”
“你虚。”
“……”
“年轻人还是要克制些好,”容念风自顾自地把自己安抚好了后,倒了杯水,递给叶星辰,“喏。”
叶星辰没接。
“怎么了?”他问。
红烛摇曳,把两人的剪影拉得长长的。
“喝水。”容念风说。
他递给叶星辰,笑着道:“你又不是看不见。”
叶星辰没说话,空气约莫凝滞了几瞬,他见叶星辰抬手往上。
可能是想逗逗叶星辰,容念风稍微将手抬高,他以为叶星辰也会将手跟着抬高的,但并没有。
叶星辰尽可能地想象着容念风拿着水杯的样子,可能刚到腰的位置,或者就在手边。
他微微蜷了下手指,伸手。
啊,没拿到。
要被发现了。
两人无言,默了良久,容念风将手中的水给他,说:“你看不见。”
很肯定的语气。
叶星辰把水杯递到嘴边,喝了口,抿了抿唇,随即道:“可能是魔气的原因,有时候会。”
容念风问:“经常吗?”
“不算,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不会,有时候一个月好几天也有。”
容念风将他手中的杯子拿走。看不见的话听觉就会格外的好,他听见脚步声远去,又响起。没好一会儿,床往下陷,容念风坐上来了,一时间,叶星辰竟然觉得有些慌。
容念风只是抱住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肩上:“没有找医修看过吗?”
“治不好的。”他没说没有,也没说有,把这个话题避开。
“你以前不是说过药王谷医术好吗?我们去治。”容念风说话的声音有些闷。
叶星辰揉了揉他的头:“药王谷也治不好的,不治了。”
他知道如果容念风知道是夜忘川的原因,只会更加自责。其他理由又太假了些,只有入魔才是最好的借口。
“入魔是因为我吗?”好半晌,容念风略微苦涩地问。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丢下了叶星辰,因为他很自私地离开了。
“不是。”叶星辰道,“是在思南邬时身上染了杀意,去洗髓池时没有洗髓干净入魔的。”
“你骗我。”容念风抬眼看他,他知道叶星辰现在看不见,所以他能肆无忌惮地看着日思夜想的人,甚至很卑鄙地觉得现在叶星辰看不见也挺好的,这样他就不用再怕撞进叶星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就可以和他说清楚一切。
空气凝滞,安静到容念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心跳声。
“我去丹溪秘境时听玄天剑宗的弟子说你修了无情道。”他顿了顿,“何时的事?”
叶星辰有些不太确定:“可能在我第一次被九阳仙尊唤进通星殿时,就开始了吧。”
可能是他十岁时,也可能是十一岁,十二岁,他也不知道了。
“容容。”他突然喊。
“怎么了?”
叶星辰将手搭在他的后颈,微凉的寒意让容念风忍不住缩了下,两人抱得更紧了些:“不是你的错。”
默然许久,容念风闷闷道:“嗯。”
叶星辰松了口气。
“叶星辰,我今天不是替身了。”
叶星辰微怔,想到了他之前说的那等下一次他不是替身的时候再说。
为什么扮成女仙,为什么丢下他?一切好像都要有答案了。
“你想听吗?”容念风问。
两人都心知肚明地避开这个话题,即使在床上情动时,即使容念风那天说好晚上和他说,但最后还是没说。
今天却很自然地说出了口。
“我做了个梦,”容念风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像是把自己一层层剥开一样难堪,可在他面前的人是叶星辰,如果是他的话,他好像是能说出口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心烦意乱的还是喜上眉梢的,都行。
“那个梦并不是很好,姐姐死了,我也死了。你会成为修仙界的天骄,会一直风光无限……”
叶星辰安静地听他说着。
“但都没有,姐姐还活着,我也还活着,你成了最可怜的,你不再风光无限了……”
他的声音带了点哭腔,断断续续地说着担惊受怕了十几年的事。叶星辰咬在他的脖颈,就在之前咬过的位置,他轻声道:“不说了容容。”
不说了。
“要说的。”容念风轻声,“你会慢慢变好,因为我会给你炼好多好多丹药,会给你找好多灵草,给你找秘籍。”
“如果你不想努力了的话,我也是可以做你的金主的。”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濡湿了叶星辰的衣衫。明明很少在叶星辰面前哭的,可这瞬间,他终于感觉到一切在重新开始。他小声地哭泣着,似乎他们他们错过的那一年变成了一条泪河,风干,然后那些过往就不再存在。
“好。”叶星辰说。
翌日,叶星辰醒来时,又能看见了。
他并不意外,他这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有时候能看见,有时候看不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容念风说的梦,他久违地梦见了那卷残纲。
容念风还有些困,毛茸茸的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叶星辰睁着眼,好半晌说:“容容,我们私奔吧。”
去他们曾经说好的有趣的秘境中抓各种异兽。去上方是灰蒙蒙的天际,下方是看不到底的峭壁,看风吹过林海。
如果是凡世的花朝节,那他们就一人买一个面具带着脸上,手牵着手在烟火渐浓的长街散步。如果是途经漫天星河,那他们就找一个房子,手撑在瓦片上,仰头看星子点缀。
他也想和容念风说,容容,我曾梦见过一卷残纲,于是我那无趣的人生里,你出现了。
容容,你很好的。
你才是我的太阳。
至于为什么他们都做了这种梦,他也不想知道了。
容念风迷迷糊糊中,仰头亲了下他,囫囵应声:“你要去哪儿去就是了,会陪你的。”
真的,会一直陪你。
第83章
像不像是在偷情
要离开时, 容念风还颇为不舍:“…其实我觉得我们俩还能在这里面大战三百回合。”
叶星辰看了眼他,诚心问:“真的吗?”
容念风:“……”
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他正色:“真的。”
说着还挺了挺腰。
叶星辰嘴角带笑:“等容容什么时候能到最后还有意识再说吧。”
他又低头, 把屋内还能用的东西放到乾坤袋中去。
以后很少会回来了。
容念风:。
他溜达达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最后做出判断:“光天化日,白日宣淫。”
叶星辰假装没看见他红了一片的脸, 接话:“其实夜黑风高也可。”
容念风顿了下,惊讶道:“白天黑夜你都要酱酱酿酿, 进进出出?”
“嗯, 不可以吗?”
容念风难言,好半晌红着大脸蹦出几个字:“你高兴就好。”
算了, 年轻人身体好。
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从屋内出去, 容念风差点被晃瞎了眼,叶星辰提着他的后颈,这才勉强撑住身形。容念风感叹道:“好久不见天日了,差点晕死在这儿。”
“……”叶星辰说, “是你身体太弱了。”
“我嘎嘎猛。”
叶星辰把他拎起站好,眼睫低垂:“真的假的?”
眼神幽深, 容念风尾椎骨一缩,只觉得后颈一凉, 摇头:“假的,骗你的, 我柔弱得不能自理。”
床上的事他还是不嘴硬了。
“这里是鲛人遗迹吗?”他环视了下四周, 一脸惊奇地问,此前只知道这里不是玄天剑宗, 未曾想竟是鲛人遗迹。
“嗯。”
“怎么会想着在这儿建了个窝?”
绿意死了后,原先那个金碧辉煌的鲛人遗迹早就不复存在。不过收拾出来, 倒也还好,能住。
叶星辰愣了下,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轻声道:“因为…”
他转头,撞进容念风那双水亮亮的眸中,“你的骸骨被我葬在了这儿。”
容念风微微瞪大眼睛:“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吗?”
不得不说,邱年制傀的术法着实很厉害,叶星辰已经是炼虚修为了都没有发现那是傀儡。
身旁的人没说话,隔了几息落声:“嗯。”
缠绕了他一年的噩梦,梦里,总是能看见容念风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棺中,不说话,也不笑,身体是冰凉的。
容念风没问为何把他葬在此处,他现在好奇的是自己的坟冢长何样,仰头:“…其实我有一个比较小众的癖好。”
他喉结滚动了下,迎着叶星辰的目光说:“我喜欢看自己的坟冢长什么样子。”
叶星辰:“……”
“确实有些小众。”
他牵住容念风的手,淡淡道:“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容念风还是有些惋惜:“求你了辰辰。”
“不看。”
“……”
央求和拒绝的声音渐渐远去,鲛人遗迹笼罩在灰蒙蒙的天际下。
无人知晓的角落,有风拂过,荇草被吹落。
于是那本该只刻有一人名字的墓碑上,赫然写了两人的名字:
——容念风,叶星辰。
……
本来打算去凡世,但没灵石,最后还是得回一趟玄天剑宗。
容念风趴在小黑云上,一脸惆怅:“还要先回玄天剑宗啊,那我俩岂不是要偷情了?”
语出惊人,叶星辰咳了下,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不想偷情…”
他还是换了个好一点的措辞,“不想偷偷摸摸的话,也可以直接和宗门里的人说的。”
容念风想了想:“我觉得偷情比较刺激。”
叶星辰弯着唇轻笑:“是刺激还是怕丢脸?”
容念风:“……”
他咬牙切齿道:“你不准戳穿我。”
好吧,确实怕丢脸。尤其是遇见宋修远的话,他这辈子可以洗一洗死了。
“刺激丢脸,一半一半。”容念风破防开口。
往常若是回玄天剑宗,压根不可能像做贼一样。但这次容念风为了保险起见,最后决定开着小黑云降落在两人之前悄悄幽会的小树林里。
现在夜深人静的,除了挂在天穹的圆月,别说人影,鬼影都找不到一个。
容念风挠了挠叶星辰的手心,矫揉造作:“抱抱我。”
他听见叶星辰带着笑意道:“好。”
然后就是顺其自然地被搂进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容念风的错觉,他每次都能在叶星辰的身上闻到种淡淡的冷香。他蹭地一下,抱得更紧了些:“嘤,郎君,我会舍不得你的。”
“……”叶星辰问,“你要和我在这儿分别吗?”
“不是啊。”容念风羞赧一笑,“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我们俩这样真的像是在偷情?你背着你的道侣偷偷出来找我,然后我们在小树林里卿卿我我。临走时还依依不舍,眉目传情。”
叶星辰被气笑,语气中带了丝凉意:“原来容容喜欢这种。”
容念风赶忙退出去,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叶星辰的指缝中,十指紧扣:“开玩笑开玩笑。”
在容念风一路上探头探脑地侦察半天后,总算光明正大地往血月阁去。
他忽然想,其实他俩可以御剑“唰”地一下直达血月阁的。
最重要的是玉虚宫有人,血月阁没人啊。那岂不是又可以大战三百回合。
他稍顿,挺直背正色道:“咱俩换个步行工具。”
随后掏出了寂无。
两人摇摇晃晃地御剑回了血月阁,偶尔有巡夜的弟子,也只是看见一道残影飞过。
从剑上跳下来,容念风火急火燎地把剑收回乾坤袋中,凑上前亲叶星辰:“我觉得私奔这种事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现在更重要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赞同我的观点吗?”容念风阴恻恻地问。
还没等叶星辰说话,他又说:“是的,叶星辰选手赞同此观点。”
说着,他眨了眨眼,满是期待。
叶星辰耳尖悄然爬上一抹红,忍不住偏头,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开:“赞同。”
然后俯身:“亲一下吗?”
容念风忙点头:“亲亲亲,要很多下的那种。”
叶星辰:“……”
他真的要被容念风可爱死了。
他的唇角弯了下,把人揽入怀中,一只手卡在容念风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掌过后脑勺,迫使容念风不得不仰起头来。
月华倾洒,树影斑驳。
吻要落下的瞬间,角落里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哀嚎。
“大爷的!敢偷袭爷爷!”
容念风和叶星辰的动作同时一顿:“……”
还没来得及等容念风脚底抹油地找条缝藏好,宋修远已经一脸幽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容念风、叶星辰:。
“你们那对狗男男别想跑!”
宋修远下意识排除叶星辰。毕竟这一年来叶星辰除了在通星殿修炼,就在通星殿修炼,压根不可能回血月阁。况且要真是叶星辰,也不可能是叶星辰抱着别人啃,还是个男人!
他心下有了判断,想来这对狗男男就是以为叶星辰不在血月阁才敢如此放肆,等他把这两人抓起来,直接丢到惩戒堂去。
他走近了些,手中提着把大砍刀,来势汹汹。
容念风:“……”
“我嗨哟。”
宋修远:???
这奇怪又熟悉的打招呼方式。
然后他看见了叶星辰,又看见了叶星辰怀里揽着的人。
天杀的,真出现幻觉了。
他僵硬地转身,揉了揉自己被小石子砸得有些疼的额头:“我出现幻觉了?”
“嘶,怎么还梦见辰辰和容念雪了。”
“不对劲吧,也不像容念雪啊。”
“我大抵是死了,竟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
容念风和叶星辰眼睁睁看着他又躺了回去,继续把自己摊成一块饼。
容念风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熟悉的话:“…犬子在干嘛?”
叶星辰思忖了下:“也许在发疯。”
不远处的宋修远蹭地坐起身,大喊:“我在吸收天地之精华!”
然后他彻底懵圈。
喃喃道:“我真要死了,怎么还开始走马观花了。”
该死的熟悉对话。
忽然,他想到什么,吭哧吭哧爬起来,挪到两人身旁,拿着砍刀东戳戳,西戳戳。
叶星辰眉心一跳:“你干嘛呢?”
宋修远:“…糟了,还真是活的。”
良久,他问:“……叶星辰,你疯了?”
现在什么情况,他怎么看见了张和容念雪一模一样的脸,也是活的?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也顾不上刚才叶星辰没控制住力道,一脚踢飞的小石子砸到自己的这件事,阴沉沉地看了眼容念风。
容念风:???
宋修远恨铁不成钢,将两人的手扯开,转头对容念风呲牙一笑:“我和你说,你可能被骗感情了。”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期期艾艾:“阁下此话怎讲?”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去勾叶星辰的尾指。
宋修远眯眼:“不准牵!”
容念风猛地一缩。
叶星辰:“……呵,”他轻嗤,“宋修远,我今晚真要暗杀你。”
宋修远没搭理他,忧心忡忡地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容念风的面前停下,痛心道:“我和你说,你八成是被当成替身了。”
容念风挠了挠头:“我知道。”
“对,所以你现在要赶紧…”走字还卡在喉咙眼不上不下,他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啊?你知道?!”
容念风觉得好玩,点头逗他:“知道啊,叶星辰说我和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他扬笑:“哦对,我唤容念风。”
宋修远:“……啊?”
三观碎了一地。
“你不是容念雪的弟弟吗?”
容念风点头:“是啊。”
宋修远难得爆粗口:“你爹的,叶星辰!”
叶星辰勾住他的脖颈,很配合容念风的恶趣味,明晃晃地进行暗…明杀,语气森然:“你今晚权当没有看见,若是敢说出去,就杀人灭口。”
宋修远:“……”
第84章
他挖你坟头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 容念风抻了个懒腰,从房里出来。
他想着偷摸去尸傀阁看一下邱年的,没想到刚踏去没几步, 在角落里看见了阴暗生长的宋修远:“……”
“大早上怪吓人的。”
宋修远跳出来,眼下青黑,看叶星辰没跟着出来, 立马一把拉过容念风,继续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叶星辰呢?”
“还没醒呢, 可能现在睡得正香。”
宋修远连连点头, 低声:“没跟着出来就好。”
容念风问:“怎么了?”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宋修远会说些什么,但宋修远的反应确实还挺好玩的。
果然, 宋修远凑到他身旁, 嘀咕:“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容念风看了眼他,情真意切,“回头不了了。”
宋修远恨铁不成钢, 扼腕道:“此事,此事终究是辰辰做错在先。”
说着还因背地里说小话有些心虚, 挠了挠后颈,继续开口:“我此前不知道犬子…啊呸, 辰辰不是个人,竟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欺骗你的感情。听我一句劝, 马不停蹄地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只要回头就是岸。”
“…他真的把我当替身吗?”容念风皱着眉,眼中渐渐布了层薄雾, 耷拉着头,似乎真的很难过。
见状,宋修远脑子一懵,心想叶星辰你真不是人呐!
慌忙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他好心劝诫:“就这么和你说吧,他喜欢容念雪的时候才十八岁,现在他都二十一岁了,还忘不了,非得找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你想想,你心里不膈应吗?”
“膈应。”容念风笑得哽咽,“他真的十八岁就喜欢我姐了吗?我以为只要我在他身边待的时间长一点,他也会爱上我的。”
“我看你八成也是个恋爱脑,”宋修远差点倒立吐血,“明晃晃就是把你当替身啊!”
容念风先是顿了下,歪头问:“奇变偶不变?”
宋修远:“……”
他没忍住拍了下容念风的头:“说正事呢,别偏题。”
“挖掘技术哪家强?”
宋修远:“……”
容念风惊叹:“那你怎么知道恋爱脑的?”
他还以为是他和宋修远是他乡遇故知。
宋修远也偏了题:“还怎么知道呢,这是当年容念雪拿来骂叶星辰的,说他脑子里只有情爱之物。没想到辰辰陷得太深了,非说这是容念雪夸他单纯的意思。”
容念风:“哇哦。”
原来叶星辰那么早就喜欢他了啊。
看他愣愣的样子,宋修远以为他要醒悟了,乘胜追击:“而且他当年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如果他喜欢上了容念雪,那以后他钓鱼没鱼饵,吃面不放盐,烤肉烤不熟。哈哈哈,你猜怎么着,全中!”
说着宋修远还开心地往上蹦了两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妥,喉结一滚,手拍了拍容念风的肩膀,面无表情道:“……抱歉,我是真该死。”
“其实辰辰他,嗯,也不是太爱。”
糟糕,一时嘴快,劝是要劝的,但好像力度有些猛了。要是把容念风说的从此一蹶不振了……
他心虚地瞥了眼容念风。
没想到容念风抬头,真诚地眨了眨眼:“摩多摩多。”
宋修远:。
怕宋修远听不懂,容念风十分善解人意地加上:“再多来点。”
“你……”
话套得差不多了,容念风走时还喜气洋洋的,呲着大牙道:“谢了啊,下次给你买十七公子绝版小凰文。”
美滋滋地离开。
宋修远:???
不是,怎么劝着劝着,难过不见半分,反而把人给说美了?
关键容念风怎么知道他喜欢看小凰文?!!
宋修远从阴暗的角落里苦大仇深地爬出来,看着靠在一旁的人没说话,又吭哧吭哧地爬了回去,
“我错了。”
叶星辰幽幽看了眼他:“你先出来,我真的不会打你的。”
“我不信。”
下一瞬,血月阁传来宋修远哀嚎的声音。
…
尸傀阁的弟子还是有好处的,就像容念风现在穿着黑袍御剑,一路上愣是没引来其他人宗门弟子奇怪的打量视线。
鬼鬼祟祟总算摸进了邱年的洞府,邱年还在打坐,看样子是入定了。
容念风也没打扰他,盘腿坐下。
可能是闻到熟悉的味道,邱年黑袍下的几只小鬼睁着灰溜溜的眼睛,犹豫了下就往容念风身上爬。
一会儿啃啃头,一会儿啃啃肩的。
邱年睁眼时看见小鬼趴在容念风的头上滚来滚去,当即重新阖眼,
“退退退。”
容念风:“……师父,我只是走了但还没死,还是能回来看望看望你的。”
闻言,邱年面上有些挂不住,咳了下问:“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顺一点灵石补贴生活。”
邱年:“…挺好。”
容念风把在头上打滚的小鬼薅下来,和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对上,沉默了半晌:“师父,尸傀阁的小鬼看见我像是看见什么久别重逢的老情人一样,怎么哭得稀里哗啦。”
哭得还怪可怜的,他就说为什么感觉自己头湿了一片,还以为单纯是啃出来的,没想到是哭出来的。
邱年稍顿,把黑袍下刚探出头的其他几只小鬼压回去:“可能不是哭的。”
容念风:?
他抬手一摸,差点当场晕厥。
邱年说:“还可能是啃出来的血。”
“……”
容念风不冷不热地轻笑一声,嘭地一下丢了个完美的抛物线,把小鬼扔回邱年那儿去了。
“回来还要走吗?”
邱年问。
邱年就是这样的,他走时邱年没问他为何走,回来时也没问他为何回来。
容念风点头:“马上就走了。”
邱年并没有很惊讶,只是从容道:“走了也挺好的,魔界近来有些不大对劲,仙魔两族积怨良久,若是打起来……”
他看了眼容念风,很轻很轻地说:“这次就不要再等千年了。”
容念风没听清后半句:“啊?魔界最近怎么了?”
“无碍,许是占星师那老头儿算错了。”邱年道。
容念风应声:“嗷嗷。”
好吧,小命要紧,仙魔两族这种大事还和他小小炮灰还扯不上关系。
临走时,邱年忽然又说:“过来。”
容念风凑上前去,直到邱年冰凉的指尖搭在他的额间,凉意顺着经脉传入丹田,顿时冷得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数尖锐的笑声、凄厉的鬼哭声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中。
这是什么东西?
额间布了层薄汗,容念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色惨白。
邱年说:“之前占星师给你送过一本秘籍,你好好修炼,在操傀时会用上的。”
只是很可惜,邱年深深地看了眼他,心说,鬼君啊,往后的路又得自己走了。
…
容念风回玄天剑宗的路上,还在摸索神识里那本秘籍。
原来当时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就是占星师。
他以为是占星师让他把那秘籍给叶星辰的来着,没想到是给他的。今日若是邱年不说,他估计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秘籍虽有些古怪,但无论是修炼的习惯还是角度,都意外的和他相似,合拍得很。
只是修炼的时候会浑身发冷,还能听见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阴森森的。
容念风抱着胳膊抖了抖。
可能是在邱年洞府中留下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太深刻了,当夜,容念风就梦见了几年前他和叶星辰在除巫山的那次,那时他也感觉到过阴气在丹田内聚集,又慢慢消散。还有迷雾森林中,他好像对江渡出过手,可惜他忘了那段记忆,他当时还奇怪,他一个筑基修为的弟子,怎么能在江渡手下撑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这一切好似都和他神识内的这本秘籍有关。
容念风猛地从梦中惊醒,叶星辰以为他做了噩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再睡会儿。”
耳旁是均匀的心跳声,不吵,很心安。
他又渐渐睡过去。
翌日,容念风醒来时已经不早了。
两人打算薅点灵石就跑路的,只是因为各种小事又磨蹭了好几日。
比如说现在蹲在血月阁外,扛着把大砍刀的宋修远。
容念风:“……”
宋修远额上挂了伤,看见容念风推门出来,笑得一脸和蔼:“哟,醒了?”
后背一凉,容念风默默把门重新拉上。
快要合上的那瞬间,宋修远的砍刀卡在了门缝。
“……”容念风赔笑,“哎呀,关门用力了些,刀不疼吧?”
宋修远:“呵。”
“喝盏降火茶吗?”
“你猜?”
容念风疑惑问:“那难不成你今日是来继续劝我的吗?”
宋修远上下打量了下他,轻啧:“和你姐一样高,一样壮,嗓音一样雄厚一点点。”
容念风默了半晌,硬着头皮点头:“家父家母能生,把我和我姐姐生得一模一样,抱歉啊。”
宋修远眯了眯眼睛:“我就说辰辰怎么突然又活了,原来你还活着呢。”
哦豁,宋修远这个人傻心眼好的大傻子总算知道了。
容念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就没死过。”
“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宋修远小声嘀咕,他三观碎了几晚了,自己缝缝补补好几天才补好,不知用什么心态接受了容念雪其实就是容念风,容念风是个男人,而他的兄弟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说话间竟然还带着丝哽咽:“呜,你还活着就好。辰辰都快疯了,你不知道我大半夜去给你倒酒喝时,看见他在挖你坟头差点把我吓死了。”
容念风:???
挖他坟头?!
宋修远说:“容念风,烤肉哥很想你…唔…”
话还没说完,叶星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带着丝凉意,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他站在台阶下,一只手捂着宋修远的嘴,一只手勾着宋修远的脖颈,抬眼和容念风对视,嘴角漾着淡淡的笑。
他张嘴,无声说:“等会儿见。”
容念风恍惚了下。
好。
他心说,那就等会儿见吧。
第85章
那一年
叶星辰没多久就回来了, 只是可能是被宋修远揭短神色都有些慌张。
容念风觉得好笑,趴在床上问他:“宋修远人呢?”
叶星辰很快蹦出两个冰凉的字:“杀了。”
“哈哈哈——”莫名其妙被戳中笑点,容念风笑得床都在微微发抖, “抛尸了吗?”
“嗯,做得很隐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说得信誓旦旦。
忽然,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宋修远有和你说什么吗?”
容念风看他舔了舔唇, 叶星辰一进来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像是在收拾桌上的话本和秘籍。只是问出口后, 眼睫轻颤了下, 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他一紧张时就会抿唇, 然后蜷一下指尖。
“没说什么。”容念风说。
肉眼可见的, 叶星辰放松了身体,当即做出判断:“那他还是可以再苟活一下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你把我坟头给刨了。”
叶星辰:“……”
容念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 乌发雪肤,很好看, 但叶星辰没敢再和他对视。
过了良久,低声道:“因为那里太黑了, 还冷,你不会喜欢的。”
在解释, 只是这个解释像是棉花一样, 塞在心口,堵得让人发慌, 容念风起身,勾住他的尾指:“是不喜欢, 刨了挺好的。我喜欢鲛人遗迹那儿。”
“他还说你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容念风笑着凑上前。
叶星辰的脸唰地一下变红,好半晌囫囵应声:“嗯。”
容念风像是一只得逞的小猫,就差翘着尾巴了,眼含笑意地问:“那你知道我是男人的时候都没有生气吗?”
喜欢的人突然变了个性别,越听越像鬼故事。
“没有。”叶星辰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很轻很轻地俯身,在他的唇角落了个吻,“很早就知道了。”
“在喜欢你之前。”
…
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容念风还有些难为情,但一想到昨晚心里又美滋滋的,嘴里哼着小曲儿。
他和叶星辰打算明日走,先去凡世溜达两圈,运气好的话还能在凡世过除夕。
修仙界着实不大有意思,这些修士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还不如他随便找个地方蜷着睡觉有意思。
当然啦,现在和叶星辰待在一起就另当别论~~~
邱年让他再去尸傀山抓几只小鬼,容念风又偷偷摸摸出去,他脑子一抽,从窗口那儿爬。
还是阴暗一点好,要是门外不小心有人路过就不好了。
阴暗是足够阴暗,只是又遇见了在阴暗里野蛮生长的宋修远。
容念风:“……”
要命。
他摸索着往回爬。
宋修远幽幽地看了眼他。
容念风很上道的放弃往回爬的想法,也蹲在了阴暗的角落。
他问:“你在这儿…躲猫猫吗?”
宋修远看了眼他,两只手上还举着草:“不,我在躲暗杀。”
“……”容念风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生活多点刺激,还是挺好的。”
“这刺激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
宋修远:“……倒也不用说得那么快。”
容念风轻轻地给他建议:“藏在这儿其实还挺容易被发现的,你可以藏得更远些。”
刺眼的光线偏了些,宋修远蹲着往后退了几步:“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奇变偶不变?”
宋修远歪头看了下他:“?”
容念风摇头,也往阴暗的地方挪了几步:“没事,总以为你是我老乡。”
“我都没去过水云宗,是个土生土长的玄天剑宗人嗷。”
宋修远又幽幽的看了他几眼,没忍住开口:“辰辰吧,虽然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懒,但他真的很勤奋的。你还没来的时候,他每天就喜欢晒太阳。你来了以后,他竟然还背着我悄悄学习。”
说着,宋修远哽咽了一下,看样子是真被背刺伤害到了。
容念风也猜到他来这儿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躲逃杀,宋修远肯定知道叶星辰被无极仙尊叫走的事,他现在在这儿,不如说是特地蹲他的。
至于为什么要选在这个乌漆嘛黑的角落,他愿归结于宋修远的小众爱好。
宋修远抽抽搭搭的继续开口:“你死了后……”
“你才死了。”容念风咬牙切齿。
“哦哦,”宋修远很快拐了个大弯,“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没了,辰辰他那段时间真的挺惨的。他入魔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前一天晚上还在刨你的坟,哭得老可怜了,一直和我说是都怪他把命格给了你。”
“后来他被关进水牢里,我和其他师兄师姐想着方法去见他,每次见他浑身都是魔气。宗门里的长老最后商讨的结果是把他一身修为废掉,再赶出宗门的。若不是他突然突破修为,还控制住了体内的魔气,恐怕现在他已经彻底废了。”
“他出了水牢后,真的就只知道修炼,然后就是突破。宗门里的弟子真的一见到血月阁这儿有雷劫就发憷。”宋修远笑了笑,“他还有事没事就喜欢往秘境里跑,只要有灵石就去,回来时总是伤痕累累的。”
容念风想到了叶星辰的背,那漂亮的蝴蝶骨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看上去并不是旧伤。其实很好猜,只是他不愿去深想,今天倒是都被宋修远全部说了出来,于是变得一览无余。
身上的,心里的,都有。
宋修远说:“我和你说的,他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也没有骗你。我感觉他是不想活了,前几个月,就是你死的那天,是他这一年里唯一一次喝醉。你说多奇怪啊,要是难受的话,喝酒不就行了?但他没喝。”
“他在你以前住的那里,点了红烛。喝醉了也不进去,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他塞进去,打开门一看,一屋子的灵石。”
今天天气还不错,太阳明晃晃的。分明他又不是像刚从鲛人遗迹出来时一样因为身体不好就浑身难受,但此刻容念风还是觉得这太阳有些太刺眼了,弄得他眼睛不舒服,头也晕晕的,连带着心也又闷又堵。
宋修远顿了下:“他和我说,你喜欢,所以他攒,攒到一屋子亮晶晶了,他就可以陪你了。”
“我觉得他就是神经病,”宋修远说话一直挺直白的,“好好活着不好吗?他都炼虚的修为了,几千年的寿命,再难过,时间长了总会忘记的,这么多灵石攒着也不用…”
“可他说那是他下辈子给你的聘礼。”
宋修远默了下,开口。
容念风终于知道宋修远为什么会选在这个阴暗又潮湿的地方了。
他任由自己眼眶里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也没出声,安静的听着宋修远的话。
“这些事,我不说的话,他一辈子也不会和你说的。”宋修远吐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说真的,容念风,你还活着真好。”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呼吸和容念风拼命憋着但仍然滚落的泪水。
“对了,”良久,宋修远像是想到什么,气得半死,“我灵石都被他骗走一大半!”
容念风:“……”
可能是憋着努力不哭出声的缘故,他的声音带了些哑:“我还在伤感呢,话题能不能别转那么快?”
“那先别伤感,等会儿我走了你再继续伤感。”宋修远吭哧吭哧地算了下,咬牙切齿道,“他坑了我快一千上品灵石,真该死啊。”
“算了,犬子往后和你大婚,我就不必再送。”
容念风:“…占谁便宜呢?”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宋修远起身,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容念风:“对了,”
他问:“你知道叶星辰是什么时候堕的魔吗?”
还没等容念风说话,他自顾自的说:“是他二十岁及冠礼的那天。”
“容念风,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他了。”
宋修远难得觉得自己卑鄙了些,这些话确实不应该是他来说的,想博取同情吗?若是能让容念风和叶星辰两人厮守终身的话,那就算是吧。
他心想,真自私啊。
明明知道容念风也有难言的苦衷,可他还是想让容念风愧疚些,更爱叶星辰些。
容念风忽然抬眼,那双眼里真挚又热忱:“宋修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宋修远稍顿,潮湿攀附在他的身上,渗入他的骨中,他却感觉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笑着道:“你是不是傻啊?”
…
叶星辰从无极仙尊的洞府出来时,看见靠在门外的宋修远还愣了下:“千里送人头?”
宋修远:“……”
他上前去,勾住叶星辰的脖颈:“送你大爷的。”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喝酒吗?”
叶星辰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怪恶心的。”
但倒是没拒绝,只是说:“喝一点点吧,但不能喝得太多。要是容容闻出来了就不好了。”
宋修远气得呲牙:“在我一个没有道侣的人面前说这种话,你简直不是个人。”
“没有道侣是你不想吗,还是天生没有?”
宋修远:“……后悔了,不应该帮你的。”
“你不会又和容容说些有的没的了吧?”叶星辰似笑非笑的唤出寒霜剑。
“没有。”宋修远眉心一跳,决定深藏功与名。
喝了没几杯,宋修远忽然问:“你们打算去哪儿?”
今晚月色朦胧,整个玄天剑宗都宛若是蒙了层薄薄的纱。
叶星辰抿唇,想了想说:“凡世,魔界,鬼界,秘境,能去的地方都去。”
总归那么长的时间,都去一下好像也无妨。
“那你若是看到十七公子的绝版小凰文,记得给我捎几本回来。玉虚宫你也记得回来看看。”
说着,宋修远还有些难过:“呜,我会想你的。”
叶星辰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正常点说话,我还没死呢,又不是不回来了。”
“……”
于是两人在诡异又正常的氛围中喝完了宋修远带来的那壶酒。
第86章
妒鬼
叶星辰和容念风走时, 宋修远偷摸出来送他们。
“记得常回宗门看看。”
容念风不禁哼出小曲儿:“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哼完后,三人同时安静下来。
宋修远:“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多才多艺。”
容念风老脸一红:“承让。”
上次在迷雾森林时还是叶星辰和容念风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次倒是反过来了。宋修远站在万山矗立的玄天剑宗面前, 抬头是广袤无垠的天际,远看是一望无际的林海,他的身影渐渐变小, 直到消失。
“去哪儿?”容念风问。
“哪儿都行。”
如果是秋天的话,两岸染了红枫, 他们可以踏在风吹落的枯叶上,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树林。冬天的话,六角霜花漫天飞舞, 落在肩上发上也算是白头偕老。
当然, 美好的设想发生前,意外总会先到来。
比如现在。
两人赶路赶了七八天了,有时御剑,有时开小黑云, 好不容易决定先去凡世了,却收到了江渡的消息。
容念风枕在叶星辰的腿上, 把手里的通灵牌凑到他的面前:“喏,江渡说他要死了。”
叶星辰先是愣了下, 似乎在想这人是谁,好不容易把脑海里那只蠢树妖和脸对上, 想了想道:“…原来他还没死啊。”
容念风:“……”
“他说差一点点就要死了。”
叶星辰抿唇, 认真开口:“差一点点吗?我可以帮他把这一点点补齐,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死了。”
容念风轻啧:“你可真是个活阎王。”
他坐起身, 拍了拍小黑云的肚子:“拐个弯,去鬼界吧。”
叶星辰不置可否, 从乾坤袋中摸出张很大的地图来:“鬼界也行,我看通灵牌上有不少人说鬼界还是很好玩的,鬼山、鬼林、好吃炒鬼饭……”
叶星辰稍顿,轻轻落声:“这鬼界还挺特别。”
容念风看着那堆圈圈,下意识开口:“标记了一处地点。”
由衷感叹:“好多圈啊。”
他换了个姿势,时不时云雾飘过身侧,还有些凉,他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鬼界取名字有一点点随意。”
有山就叫鬼山,有林就叫鬼林,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都是同样的名字,只能说难为鬼界的那堆鬼了。
还有好吃炒鬼饭,爆炒鬼眼珠子,这里的鬼很蠢……?
好别具一格。
叶星辰赞同点头:“是很随意。”
容念风挠挠头:“还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到达鬼界后完全消失,因为小黑云导航失效了。
在两人第十三次在同一个名字的山上跳下来后,小黑云成了小趴云。
容念风:“……”
心情极为复杂。
江渡究竟是怎么在鬼界这个鬼地方待了一年半的?
“我感觉,江渡那差一点点的一点点已经没了,我俩要不还是直接跑路吧。”容念风颇没有人情味的说。
叶星辰表示赞同,点头:“他死了也会变成鬼,继续待在鬼界也挺好的。”
两人一拍即合,然后手拉着手开始逛山。
其实说是逛山也不算,因为有街,所以变成了逛鬼街。
容念风蹲在写着三个大字“逛鬼街”的石碑前,目瞪口呆。
他一年前和江渡来鬼界,当时他忙着去找各种秘境,尚且不知这鬼界如此变态。
神戳戳的。
为了入乡随俗,容念风和叶星辰都换了黑衣。头一次见叶星辰穿黑衣,说实话,挺奇妙的感觉。红色衬得他明艳,少年意气风发。黑衣却显得他清冷了几分,眉眼凌厉。
“我俩现在这叫双煞出行。”容念风凑上前小声道。
叶星辰牵着他,笑着道:“是双煞。”
按理来说鬼界应该都是鬼魂,但鬼界的鬼可重造肉身,所以他们走在街上也没很张扬。
当然,也有很多重造肉身失败的,或者说是故意而为之,青色的长舌拖在身后,目如镜面,唇若朱砂。要么就是手里抱着自己的头,在街上闲逛,时不时还说几句话,吓人得很。
一路上,容念风还颇有兴致的和叶星辰介绍各种鬼。
“刚才从我俩旁边爬过去的叫缢鬼,切莫和它对视。”
“头上顶着三朵鬼火,飘来飘去的是墓鬼,但没什么攻击性,不用怕。”
“没有尾指长得像人的是伥鬼,遇到的话得躲远些。”
一路下来,他介绍了个七七八八,小声惊叹:“这些鬼我在尸傀山都见过唉。”
叶星辰说:“尸傀阁的术法本就是鬼界的一种。”
在玄天剑宗那么多年,容念风却从未听邱年讲起过尸傀阁的事,现下听叶星辰提起,当即来了兴趣。
“尸傀阁和鬼界有关吗?”
叶星辰摇头:“若强行说有关倒也没有,说没有又有一点。听师尊提过几次,千年前邱年长老十二三岁时,被丢在荒郊野岭中,一半身体被狼群啃噬了去,另一半身体仍完好无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从此和修仙再无缘分,但好在可修习操傀,加上邱年长老天赋尚可,竟真用凡人的身子修炼出了鬼界的术法,在修仙界也算是轰动一时。”
至于为何用鬼界的术法,在玄天剑宗独立了个门派,其中渊源,却无一人知晓。
“原是如此。”容念风了然于心。
邱年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他也没想问过,这些事最后倒是从叶星辰口中知晓。
为了显得两人不是很突兀,容念风久违地从乾坤袋中扒拉出那两只小鬼来,一只丢在自己肩上,另一只丢在叶星辰的肩上。
熟悉的黏腻感又席上心头,叶星辰有些嫌弃地戳了戳肩上懒洋洋的小鬼。
不得不说,效果很好。
再加上第一次回老家,小鬼不是一般的兴奋,只要有长得好看的鬼路过,就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上一舔。
容念风:“……”
他眉心一跳,苍白的和叶星辰解释道:“这两只小鬼很色,但和我无关。”
叶星辰眼含笑意,情绪不明地开口:“真的吗?”
容念风重重点头:“真的,我是个洁身自好的好仙。”
然后下一瞬就被路过的一只书生鬼给勾搭了。
白白净净的一只男鬼,手里还拿着几卷书,笑着问:“阁下可愿与我交换面具?”
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来:“来嘛~~~”
怎么说话还带转音?!
会吓死人的好吗!
容念风期期艾艾地望了眼身旁的人,叶星辰垂眼,长而卷翘的眼睫遮住一闪而过的晦涩,偏偏整个人又溢出委屈感来,不知情的以为是他欺负了他。
容念风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话落拉着叶星辰就往外走。
书生鬼追上前来,努嘴道:“阁下别怕啊,你同他尚未交换面具,在凡世或者在其他地方有过的契约就不作数,都变成鬼了,天天被管着也太无趣了些,还不如换个新口味。”
他笑眯眯的说:“比如说找一个飘着的,穿着长袍还未重造出肉身的书生。”
容念风:“……你还不如直接说是你得了。”
书生鬼眨了眨眼,温吞慢吐地问:“可以吗?”
灼热的目光落在容念风的身上,他喉结一滚,拒绝得干脆又利落:“不可以!”
“不可以就不可以,那一.夜.欢.好又如何?”完全没有一丝挫败。
容念风头都大了,他心想,快别说了,再说他还得在鬼界大战三百回合。
“不如何,”容念风求生欲拉满,“家里有鬼了。”
一把把叶星辰推到跟前。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容念风感觉自己周围的气压都缓和了些,他松了口气。
看来名分还是有必要给的。
书生鬼默了瞬:“你家这鬼看来是个妒鬼。”
容念风虚心求教:“妒鬼是何鬼?”
“爱妒忌的鬼。”
叶星辰忽然开口:“嗯,是。”
书生鬼愤愤离开。
妒鬼是鬼界修行最弱的鬼,没想到那人看不上他,却看上了只最弱最差的鬼!
哦对,听有些年纪大的鬼说过,千年前不知所踪的那位鬼君,当时身边也有只妒鬼,真真是糊涂死了。
见那书生鬼走远,容念风心里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下。
叶星辰问:“很紧张?”
容念风看了眼他:“汗流浃背了。”
“……”
耳旁落了声轻笑。
吃饱喝足…个毛线,吃的只有一堆爆炒眼珠子,要么就是清蒸野鬼,雷鬼,一堆鬼和新鲜鬼。
要是死了还好说,偏偏还活着,趴在蒸笼里柔弱无骨地喊:“快把我带回家呀。”
于是两人仅存无几的良心又回来了,容念风思忖:“我们还是努努力,去看一下还差一点点死了的江渡还活着没吧。”
小黑云的导航功能失败,容念风只好拿出通灵牌哐哐打了一堆问江渡究竟在哪儿。
[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山上]
容念风:?
在他看来哪座山都挺大的。
[你一看就知道了,很大很大的山]
问不下去了,容念风把通灵牌往乾坤袋一扔,拉着叶星辰找了个长得比较和善的鬼问路。
结果一开口,那和善的鬼就哗啦啦往外掉肠子,吓得容念风差点拔腿而跑。
趴在他肩头的小鬼看了却来了兴趣,也哗啦啦往外吐肠子。
容念风:“……”
他问:“阁下可知鬼界最大的山在哪儿?”
那鬼一眯眼睛:“两位是新来的鬼魂?倒霉咯,此处是鬼山十三号,从十三号出去的鬼很少有出鬼头地的,去大鬼山只有被按着打的份。”
容念风张了张嘴,没想到名字都一模一样的鬼山原来是有编号的。
“到鬼山十三号来的鬼魂为何倒霉?”
那鬼看了眼他:“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到这儿来的修为都不高了。”
容念风点头,小黑云倒是挺会导航:“那大鬼山是一号吗?”
“是,鬼君,黑白无常大人,鬼职都在那儿。你们就往最高最大的那座山去就是了。”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容念风还是和叶星辰走了。
直到他们当真看见了座又高又大的山。
“……”
服了,还真有。
第87章
吃牢饭
从剑上跳下来, 容念风微挑眉,心道不愧是最高最大的山。
鬼来鬼往,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衫, 除了手中抱着头的,还有手上长满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似乎是在寻找心仪的猎物。懒得走路,就飘着, 要么胆子大些的, 仗着眼前的鬼是个无头鬼,就趴在它的背上偷懒。大街小巷, 蒸笼里卖鬼的, 铁锅炖眼珠子的,掌勺的一搅,就翻涌着往上冒。
印象中有个地方倒是和这儿一般无二。
鬼市。
鬼市虽独立出来,但总归是归属鬼界管辖, 染了鬼界风情也无可厚非。
容念风称奇:“好多阿飘啊。”
江渡还没回消息,两人又开始逛, 逛着逛着还当真看见了那地图上的爆炒眼珠子,蠢鬼一块灵石一只云云。
不得不说, 整个鬼界都有种诡异又随和的感觉。
自从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后,鬼界便很少再参与其中纷争, 消息这些自然也无人知晓, 倒是有听说千年前那鬼君隐世,又重新择了新君。
也不知江渡有没有寻到他要寻的鬼君。
“你说江渡一个妖, 啧,都不算妖, 现在就是个魔。来鬼界混,混得好吗?”良心发现,久违地关心起江渡,容念风问。
叶星辰幽幽:“混得好,现在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了。”
“很有道理。”容念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通灵牌上还没消息,容念风以为是信号不好,哐哐拍了两下:“江渡怎么聊着聊着人就没了?”
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许偷袭不成被打入牢狱了也说不准。”
容念风抽了口气:“你别乌鸦嘴啊。”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进牢了。
而且还是大张旗鼓那种。
两人才找了个荫凉地,本来打算歇歇,没想到哗啦啦来了堆鬼。
容念风刚开始以为是两人挡着路了,拉着叶星辰往后退了下,但那些鬼见状也往前挪了几步。
容念风:“……”
“两位可是来寻江渡的?”一堆鬼中穿着一身黑袍的人上前,来者肤色黑青,青面獠牙,阴寒之气很重,只是站在那儿半刻,就已经有了滩水。锁链穿过胸骨,垂在肩膀两侧,手中拿着的勾魂锁上面还有弯尖钩和钩爪。
叶星辰皱眉:“黑无常?”
闻言,容念风心中惊奇,未曾想他这辈子还活得好好的呢,就看见阴间勾魂的鬼了。
范暮挑眉,看了眼叶星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他道:“阁下认识我?”
“若是看见你的勾魂锁我还不知你的身份,黑无常大人几千年来做的一切怕是白做了。”
说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寒霜剑。
从这一刻起,范暮的眼神变得格外古怪:“这剑竟然在你这儿吗?”
默了瞬,他看了眼叶星辰身旁的容念风,神色晦涩不明,半晌开口:“倒是不像。”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压下心中暴躁的情绪:“这位…有编制的鬼兄,江渡是在你们那儿吗?”
范暮回神:“嗯,两位还请和我们走上一趟。”
扯回正题,好在此处鬼不多,也有可能鬼多但被清场了,容念风问:“江渡现在在哪儿?”
眼前这黑无常动作稍顿:“…在吃牢饭。”
容念风:“……”
他抬眼看了下叶星辰,咬牙小声道:“你可真是活阎王啊,活阎王。”
江渡愣是被毒奶毒死的。
“等会儿,”他扬声,“我们先商量一下要不要捞人。”
范暮:???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即使修为看起来深不可测的那位手中拿着寒霜剑,姑且猜测是千年前那位鬼君身侧的妒鬼,但另一位,金丹修为,看起来不大聪明,他是怎么有一瞬间把这人和那位鬼君联系在一起的。
再说也不可能,那妒鬼短命早死了,鬼君去夜忘川也未曾寻到一缕孤魂。而鬼君自己又进了无间狱,在那儿魂飞魄散的,根本无法入轮回。
可要真无关,谢镜之又怎么会特地叮嘱?
容念风扯过叶星辰,小声嘀咕:“人各有命,妖也是。”
叶星辰点头:“我赞同。”
“江渡……咱不救了,先跑。”
两人大声密谋,生怕范暮听不见。
范暮:“我还没聋。”
容念风:“嗷嗷。”
“……”
又继续大声密谋。
其实若是想走不是不能走,叶星辰现在已经是炼虚五层的修为了,容念风虽然只是金丹修为,但最近他修炼占星师给的那本秘籍也摸出了点门道。不过还是算了,去看看江渡还活着没,他红衣傀儡还在江渡那儿呢。
再说若是跑成功了还好说,可现在就在别人老巢,没跑成功一鬼一叉,两人都得过忘川,多余受些皮外伤。这样想着,容念风立马投降。
容念风单纯喜欢犯贱,叶星辰则是容念风做什么,他跟着做什么。
范暮都还没出招,叶星辰就收了剑,和容念风一起把手伸出来,乖乖的等着被捆好丢进牢里去。
身后偶尔还有几只小鬼窃窃私语:
“我刚才乍一看以为是看见小谢大人了呢。”
“瞎说什么,小谢大人在宫殿。”
“你没有觉得他和小谢大人很像吗?”
范暮的勾魂锁发出叮当叮当的碰撞声,小鬼立马噤了声。
趁着范暮转头,又飞快的小声嘀咕:“就是很像啊。”
分明脸是不一样的,但说话的动作,神情,走路的模样,太像了。
容念风只顾着问范暮牢饭好不好吃,并没有刻意去听身后小鬼的对话。倒是叶星辰倏而转头,望了眼刚才说道的几人,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小鬼拍拍胸口,压下心悸:“他是不是听见了?”
“应该没有吧,也许是巧合。”
没想到时隔一年半,和江渡再见是在牢狱中。
容念风:“……”
他轻呵一声:“你混得是真的好呐。”
江渡两眼泪汪汪:“救救我。”
范暮差使鬼差把门打开:“进去吧。”
三人又面面相觑地坐在牢里,大眼瞪小眼。
江渡见叶星辰,愣了下道:“你俩和好了?”
容念风踹了他一脚:“就没吵过好吗?”
叶星辰附和:“再多说一句,就在牢里悄无声息把你杀了。”
江渡:“……”
不知为何,这次看见叶星辰总给他种不好的感觉,凉飕飕的,他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把你反杀了还差不多。”
容念风又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别吵了。”
他问:“江渡,你怎么到牢里来了?”
说到此事,可谓是戳中了江渡的心窝子,他怒火中烧:“气死我了!本座好不容易混得个鬼职当,越爬越高越爬越高,差点就当了他们鬼界的将军。”
容念风从又脏又破的小桌板上摸了杯茶,差点把自己呛死:“咳,咳咳,将军?!”
江渡看了眼在一旁给容念风顺气的叶星辰:“……”
他撇嘴,眯着眼道:“容念风,你是不是不信本座?”
容念风赶紧摆手:“怎么可能,阁下可是炼虚大圆满的境界。”
江渡这才哼哼两声,继续道:“本座听说若是能成为将军,摆宴时会与鬼君见上一面。好不容易遇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本座当然不会放弃。我一路摸爬滚打,”
说着说着,江渡越说越难过,“我做妖时都没有那么努力!但本座一想到那个该死的鬼君肯定也是每天每夜的修炼,本座就差挑灯夜读,没想到真到了那日,来的人却不是本座此前认识的那人。而是在丹溪秘境时,我和你们说的我遇见的那个半鬼半魔的怪物!”
“最过分的是,那些鬼都趴在地上,唤他鬼君……”
“他分明不是!鬼君才不长那个样子!”
容念风头都大了,他就知道指定和那鬼君脱不了关系。
叶星辰忽然问:“你要寻的那鬼君究竟长何样?”
长…长何样呢?
江渡有些懵了,时隔千年,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他说:
“带着面具,能操纵很多很厉害的小娃娃,打架时还有很多很好看的小红花……”
闻言,叶星辰微微皱眉,他抬起一只手把容念风的下半张脸遮住:“这样?”
傀儡可以操纵,有时候打架也会开很多很好看的小红花。
容念风:。
江渡摇头:“容念风?哈哈哈——”
“容念风要真是那鬼君,本座早就认出来了。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今年恐怕已经有一两千岁了,而且他真的很厉害,我在他手下只能过三招呢。”
那半鬼半魔的怪物,绝对不可能是他寻了一千年的鬼君。
叶星辰收手:“你既是想不起来那鬼君长何样,那有很大的可能你遇见的那鬼君就是丹溪秘境中遇见的那位,只是没有你回忆中那么厉害而已。”
叶星辰心情有些烦躁,尽可能地和江渡说明白。
江渡眨了眨眼,平静道:“不可能,他很厉害的。”
两人:“……”
容念风怔了下,张口:“你好像毒唯啊。”
江渡支棱起个头来:“毒唯是何物?”
“只准自己骂,不准别人骂。”
听了解释,江渡气炸:“我才不是他的毒唯!”
容念风:“嗷嗷。”
行吧,不是就不是。
说回正题,江渡有些颓丧:“虽然那怪物没有他厉害,但也是很厉害的。我在那怪物手下过了十来招,我以为要死时,他忽然开始搜刮我的记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放了我一命。但他好像看见你了,说和你是旧识,让我把你们骗过来和我一块儿吃牢饭。”
容念风、叶星辰:“……”
所以就这样背叛了他俩了?!
似乎也知自己这样不厚道,江渡道:“他说和你是旧识本座才把你们骗过来的!本座还得去找那鬼君报仇雪恨,死不得。”
旧识个鬼啊!
感受到落在后颈的视线,容念风浑身发寒:“我都没来过鬼界,怎么可能认识那鬼君!”
绑在叶星辰手上的铁链咔嚓一下断了。
他垂眼,将落在稻草堆里的铁链捡起来,重新把自己绑好,淡淡道:“无碍。”
“……”容念风喉结一滚,“这鬼君肯定是色心大起,和我无关。”
求生欲直接拉满。
忽然,范暮进来了,他看着容念风说:“阁下,鬼君有请。”
容念风、叶星辰:“……”
江渡看热闹不嫌事大:“哇哦,好刺激。”
第88章
找到了,哥
跟着范暮走了一路, 容念风心里那点烦躁并没有被压下。
毕竟他离开时,叶星辰一脸幽怨的眼神现在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容念风:“……”
好吧,又要哄半天了。
上次一夜五次, 这次不知道要一夜几次,也许一夜七次?八次?!
他的老腰快受不了了。
大爷的!
他到底要看一下这鬼君是何人。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这鬼君相识?
打脸来得很快。
七绕八绕地跟着范暮进了宫殿,容念风不动声色地望了几眼, 和修仙界不同,鬼界的宫殿就差在房檐上都挂蓝色的幽火, 说不准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在跳舞。
长廊上到处飘着鬼魂, 简单粗暴的告知别人此处就是鬼界的地盘。
容念风看着一只双眼宛若蓝色灯笼的鬼时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伸到乾坤袋中使劲薅了几下养得肥啾啾的小鬼才好。
那灯笼鬼停下, 身后乌泱泱的一片鬼也跟着停了下来。
灯笼鬼说:“黑无常大人, 您这是?”
范暮手中拿着勾魂锁,面色不虞地皱眉:“什么时候也轮得上你和我说话了?”
灯笼鬼神色一变,眯着眼带着那些鬼继续往前走。
直至范暮重新带着容念风消失在视野里,灯笼鬼才抬手招呼身后的鬼上前:“你去和白无常大人说, 黑无常大人带了个修士来。”
身后的鬼怎敢不从,机灵点头:“是。”
他们站队的可不能站错了。
曲青在挑逗前几日属下新带回来的鬼魂, 长得水灵灵的,也很会逗人开心:“把他留下来吧。”
须臾, 曲青差使跪在一侧的罗刹鬼,让她把这男宠带下去。
罗刹鬼稍顿, 双手交叠, 头枕在手上跪伏:“是。”
她犹豫了半晌,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曲青有些不耐烦地道:“发生了何事?”
罗刹鬼如实开口:“主人,鬼殿来消息, 说是鬼君差黑无常大人送了个修士过去。”
曲青挑眉:“哦?”
她将手指张开,鬼界的幽火摇曳,她透过指缝,仰头盯着某处发呆,半晌饶有兴致地说:“倒是有意思,谢镜之找了个修士?”
罗刹鬼在一旁不敢说话。
“本殿去鬼殿看看,不用跟了。”
她起身,遮掩住下半张脸的紫色流苏摇晃。男宠是个不长眼力劲的,都这时候了还凑上前去撒娇:“奴可同大人一道去吗?”
空气一片死寂,曲青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考量着他说这句话的可行性。
男宠见曲青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愈发大胆:“奴…奴会好好服侍大人的。”
曲青挑起他的下巴,长长的指尖划过,男宠小声呜咽了下,一双眼泪汪汪的。
直到曲青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男宠这才浑身发寒。
“呵,”她冷哼,凑上男宠的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是想服侍我,还是想服侍鬼殿中的鬼君?”
闻言,男宠双腿一软,惊恐地睁大眼睛。
曲青啧了一声:“这都藏不好,还想爬上鬼君的床?”
她撇开男宠,接过一侧罗刹鬼递过来的衣帕,嫌恶地擦了擦手:“拉下去,本殿不想要了,让他们再去寻一个新的。”
“是。”
很快,男宠被进来的鬼奴带了下去。
男宠心有不甘地大吼:“放开我!他们都说奴的眼睛最像前鬼君!鬼君会喜欢的!”
曲青自然没因为他胡乱说的几句话把他留下,不过倒是挑了挑眉。
前鬼君吗?
若是不提,她都快忘了。
千年前仙魔大战后,魔族大败,但也因魔族战败,修仙界、鬼界、兽界、凡世皆免遭一劫。那时那鬼君好不容易坐稳那个位置,还一意孤行把鬼界里好多东西的名字改得又土又难听,鬼界中一堆鬼职虽心生不满,但都不敢有何怨言。
毕竟那鬼君可是从鬼山十三号,最低级的恶鬼,吞噬所有想将他吞噬掉的鬼魂,一步步爬上那个位置的。
仙魔大战后,若他尚且在世的话,说不准至今这个位置都是他的。
可惜那人不知抽什么风,非说自己是穷凶极恶之人,要去无间狱,让他们再择一个新君。
他说要走,鬼界中一众鬼职自然高兴,该杀的杀,该打的打,都觊觎那位置。
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也无人知他究竟是不是去了无间狱,还是单纯犯懒找一个地方窝着去了。或者说因为一直跟在他身旁那个妒鬼在仙魔大战中战死,心灰意冷,躲起来治疗情伤。
这些都无从考究,可都做鬼了还做一个多情鬼,不是脑子有坑就是脑子有坑。
大约是五百年前,谢镜之来了,身旁还有团黑乎乎的东西。
五百年没择出来的新君,只是用了数十年,谢镜之就坐了上去。
凶狠又霸道,和千年前那没有名字的,从十三号鬼山爬出来的那恶鬼,很像。
用血、数不清的白骨、不知吞了多少只鬼魂坐上的那个位置。
谢镜之和那恶鬼,皆是鬼界中的人亲眼看着从废物成为鬼君的。
甚至最后他们都怕了,十三座鬼山,每只鬼魂见到谢镜之就赶忙拔腿跑。
谢镜之成为了新君,他成为新君的第一天,抓了一堆鬼职。
都以为他是要杀鸡儆猴,没想到他问:“你们可知我哥心悦那人长何样?是何性格?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胆子大点的鬼职:“鬼君,咱哥是?”
他们冒着冷汗,竖着耳朵。
谢镜之说:“上一任鬼君。”
宛若在平静的湖中丢了块石头,惊得栖在水面上的鹭振翅高飞,荡起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直至到达岸边。
众鬼惊疑:“天杀的!新鬼君原来和那该死的恶鬼是兄弟!”
也是那时,他们才知原来前鬼君在无间狱早就魂飞魄散,无法入轮回了。
他们的前鬼君,在他离开的很多年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死了。而他们还是不知他叫何名字。
就连谢镜之也不知。
凡是见过前鬼君的……姘头的鬼职,都事无巨细地说着那人长何样,爱做什么,什么性格云云。
虽摸不清这新鬼君喜欢何物,但他的确对前鬼君的姘头很感兴趣。
终于有一天,谢镜之身旁那团黑乎乎的魔气,成为了谢思安。
和前鬼君的姘头,很像的魔物。
那魔物,是谢镜之的心魔。
而谢镜之想成为那个姘头……
至此,这些鬼也总算知道,什么哥,分明是情哥哥!
于是,有很多很多和前鬼君眼睛长得像的,身形长得像的鬼起了歪心思。
走捷径。
但谢镜之从未搭理过,甚至别说走捷径了,眼睛长得像的,还被他恶狠狠地威胁过:“还不跑吗?不跑的话这双眼睛我就收下了。”
想到这儿,曲青轻嗤,在嘲讽方才那男宠的不自量力。
她捻了捻指腹,漫不经心开口:“本殿去一趟。”
她真的很想看看,能让谢镜之带回鬼界的修士长何样。
…
打脸来得很快,容念风看着坐在殿中的人,差点惊掉下巴:“谢…谢镜之?!”
妖冶的红莲在额间难以忽视,距离他和谢镜之上次见面……
容念风想了想,他上次见谢镜之还是在鲛人遗迹中。那时他以为谢镜之额间的红纹是绿意造成的,现下看……好像不是。
谢镜之抬眼,压□□内翻涌的魔气。
谢思安真的很不听话,不过是心魔而已,却总想取而代之。
太久没见了。
他心想。
叫什么好呢?
哥,
哥哥,
还是?
他尝试张口,可发现说不出话来。像是有烙铁滚过,哽住了喉咙一般。
手也是颤抖着的,甚至连抬眼看看都不敢。
良久,他听见自己说:“好久不见。”
太久没见了,哥。
容念风混乱得不行,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放下。
若是谢镜之的话,的确算是旧识。叶星辰也认识,总不能吃醋了吧。
范暮把他送进来后便走了,现在殿中只剩下他和谢镜之。
“好久不见。”容念风说。
空气重新陷入静默,谢镜之有些慌,食指和中指夹着的棋差点没拿稳。
容念风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你是鬼君啊。”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
谢镜之愣了下。
“嗯。”他点头。
容念风确实没有恐惧,可以说还有点嘚瑟。他当时就说谢镜之以后绝对是个大人物吧!这大腿他还真抱上了!
只是他想起记忆中谢镜之的模样,又实在不能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
还有江渡说的什么半鬼半魔的怪物,忽然,容念风一顿。
他在鲛人遗迹里,见到谢镜之时,就是浑身魔气。
可他确实是鬼君,鬼君修炼魔族的术法吗?
当真有些奇怪。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其中的关系,容念风问:“那时鲛人遗迹需金丹以下修为方可进入,你是鬼君,修为肯定不止金丹,是怎么进去的?”
看见谢镜之的这瞬间,鲛人遗迹中发生的那些古怪的事便有了解释。
比如说鲛人遗迹是怎么碎的。
谢镜之垂眼:“因为我是梦中人。”
这次愣住的是容念风,几乎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合体期的鬼君,出现在金丹以下修为才能进的秘境中,梦中人,魔气……
容念风动了动唇:“你是那个小怪物吗?”
“是。”
怪不得谢镜之突然出现在那儿。
“是你打碎的鲛人遗迹吗?”
“是。”
怪不得本应废掉大半修为的无极仙尊,却毫发未损。
“你在哪儿作何?”
“找回天镜。”
怪不得他拿到回天镜时,谢镜之会想杀了他。亏他一直以为是绿意的锅!
“你当时是真想杀了我啊。”容念风啧声,开玩笑道。
谢镜之却不说话了,长而浓密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过了半晌,他说:“抱歉。”
“无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容念风心大得很,并不在意。
但因为回天镜和阴寒之物有关,容念风忍不住多想,又问:“你寻回天镜……是想让谁重生吗?”
谢镜之现在都是鬼君了,想要什么不简单,但只有让死人死而复生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况这一路走来,无论是鲛人遗迹也好,迷雾森林、鬼市、思南邬、血宗也罢,这一桩桩都和魔界脱不了干系。
卫柏舟说到过的那个白仙又是谁呢?
会是谢镜之吗?
那谢镜之又是以什么意图成为白仙的?
而他和叶星辰都不曾见过面,又是怎么把思南邬一城人的三魂四魄放在叶星辰的元神中喂养。
拿阴寒之气究竟意欲何为。
“不是,”谢镜之摇头,“回天镜可以看前世,我是用来找我哥的。”
容念风吐了口气:“不是就好。”
“找到了吗?”他摸了盏茶,捧在手上咕咚咕咚地喝着,就像喋喋不休的,一直问着近况如何的朋友。
“你。”谢镜之道。
容念风愣了下,撞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啊???”
“找到了,哥,好久不见。”他说。
第89章
你吃醋了
容念风的心情实在很复杂, 他瞪大眼睛,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我?你哥?!”
哦, 也对,当时回天镜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
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谢镜之本想杀了自己,却又松开他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还是想不通, 直到谢镜之点头喊道:“嗯,哥。”
“我才二十一岁。”
“知道。”
知道你还叫我哥啊?!
他又问:“你多少岁了?”
谢镜之乖乖回答:“一千岁。”
容念风:“……”
“我是你谁?”
谢镜之:“哥。”
彻底没救了。
鬼界和修仙界实在不同, 倒是和鲛人遗迹挺像的, 灰蒙蒙的,暗光从高处的窗投进来, 洒在两人的身上, 拉出长长的影子。谢镜之看着影子愣了下,良久才集中注意力听容念风在说些什么。
可能是寄人篱下?或者被绑了做人质,好歹在别人的地盘上,容念风并没有不耐烦:“你在回天镜中看见我的前世了吗?”
但也有可能是容念风想到了鲛人遗迹中, 他肮脏又令人嫌恶的过往,难免有同情心, 应该是这样的,毕竟他的存在本来就很恶心。
谢镜之胡乱地想着。
偏执又倔强地觉得本该这样。
他垂眼, 动了动唇:“嗯,看见了。”
容念风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莫名其妙来了个大他一千岁的弟弟。
太奇怪了。
而且他前世……不是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吗?!
可能真是他前世。当初他小的时候生过一场病来着,容念雪说他是少了一魂, 直到四岁时才好。他以为的三好青年可能是那一魂出去到处野的成品,而谢镜之看见的是他实打实的前世。
过了良久, 容念风一脸怪异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个鬼。
可谢镜之现在这模样,容念风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辞来形容,要真说那就是:我要碎了,快抱抱我。
他只好用生涩的动作,模仿他到处鬼混的魂魄曾经作为三好青年时,看见的别人安慰自己弟弟的模样。他把手上的茶杯放好,伸手拍了拍谢镜之的背,郑重道:“别难过了,好弟弟。”
谢镜之:“……”
不过容念风能接受自己的身份,认知到这件事切实地发生了,谢镜之还是很高兴的。应该是非常高兴,整个人都晕沉沉的,本来该放黑棋了,他现在却思考不了那么多,又连着下了好几颗白棋。
“没难过,”他说,忽而抬眼道,“很高兴。”
渐渐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他好像又能听见他哥说,你这小孩儿好让人讨厌啊。听见他哥说,谢镜之,你过来给我打一下。
没死真好。
容念风愣了下,他还没扮演过这种角色,说实话,有点点难。
而且很明显,谢镜之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他。起码不是现在的他。
“你知道什么叫宛宛类卿吗?”他舔了下唇,认真问。
还没等谢镜之回答,容念风又继续说:“……你现在大概把我当成你哥替身了,虽然你觉得我是你哥,但其实我不是你哥。”
天啊,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镜之只是看着他,棋盘上一眼看去全是白棋,很久应声:“没有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底气有多不足。
他在回天镜里看见了,是他哥的啊。为什么要说是替身呢,他搞不懂。
容念风揉了揉头发,心里有些乱,两人无言。
还冒着热气的茶在慢慢变冷,是真的,因为雾气少了,凝集成水珠,沾附在杯子的内壁上,滑下,然后形成蜿蜒的水痕。
容念风先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他似乎是想找些话题聊的,于是问起自己的前世。
真是见鬼了,从别人口中问自己一千年前是什么样子。
“你姓谢,我前世是不是也是姓谢啊?”他问。
还是有点好奇的,好奇他以前是怎么活的,是不是风流倜傥,或者仗剑走天涯,还是说是修仙界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当然,这个可能性为零,谢镜之是鬼君,虽不知江渡说的半鬼半魔是何意,但想来他前世大概也是魔族或者是鬼族的。
只是谢镜之不是鲛人族那位王妃的孩子吗?若他是谢镜之的哥哥,难道那位王妃还有其他的孩子?当然,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和谢镜之同父异母。
谢镜之摇头,只要是容念风想知道的,他都会说:“不是,这是哥母族的姓。”
“哥没有名字。”
一种难言的预感涌上心头,容念风脑子嗡地一声,心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谢镜之说:“哥前世是鬼君,也是半鲛人。”
无论是在鲛人遗迹中熟练地摆动鱼尾,还是莫名其妙地躲过雄鲛人的例行检查,或者在绿意的鲛人阵中来去自如,上古秘境中和叶星辰在水下接吻时的呼吸,这一切忽然有了可以解释的地方,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口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变成了水,从小小的闸门翻涌而出。
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前世也太厉害了。
第二个想法是:不能让江渡知道,否则他会被江渡杀死的。
容念风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从第三视角看着以前的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代入感。应该是在问谢镜之问题的,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以前额间也有你这种红纹莲花吗?”
“有。”
“我会捏一堆娃娃当傀儡吗?”
“会。”
“我大杀四方的时候会开很多小红花吗?”
“嗯。”
好不真实,理智告诉他是不可能的,他前世是鬼君,这一世直接金盆洗手回来当修士了?好扯。
但他的灵根为什么会笼罩着淡淡的黑雾,他和叶星辰在除巫山时那些狼为什么会死,他在迷雾森林里失去意识时,那些红色的彼岸花又是为什么。
不是问句,答案就摆在他的面前,只是真的很不切实际。
疯了吧,这个世界。
叶星辰要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只天天在地上阴暗爬行的鬼,不会被吓死吧?
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说那些小鬼为什么喜欢吃混着他血的丹药,又比如说鲛人遗迹乱葬岗里那些恶鬼为什么会怕自己。
他唤出寂无,问:“这把剑是我的吗?”
指的是前世的他。
谢镜之愣了下,低声轻喃:“原来已经在哥这儿了啊……”
容念风没听清:“嗯?”
“是你的。”
他自然不会和容念风说自己以为这把剑还在上古秘境,本来想找到了再和他道歉,没想到到最后也没能找到。
谢镜之的目光落到容念风的脖颈上,没有留下痕迹。
他松了口气,差一点,他就把他哥杀了。
容念风又把寂无收回神识:“我就说怎么看它破破的,”顿了下,把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出口,“破得还挺安心。”
谢镜之:“……”
寄无是玄天剑宗的弟子在上古秘境中捡回去的,可能是因为长得破破烂烂,藏得又阴暗,这么些年硬是没被别人拿走。
“不会有别人能拿走的。”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谢镜之开口。
容念风抬头看了眼他,谢镜之淡然道:“那是用哥的鲛人骨炼制的,只有你才能用它。”
破破的大黑剑身价立马抬高了不少。
容念风:“哇哦。”
他不说话,谢镜之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谢镜之现在好像有点烦躁。
容念风问出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
他不太能理解。
空气静默了下来,幽火在轻轻摇曳,甚至能听到宫殿外跪伏在地上的鬼小声地交谈。
谢镜之看向窗外,那儿和鬼界可以说是格格不入,枯枝顽强又努力地生长着,迎着光线,在本该灰暗的鬼界,平添了一抹彩色。谢镜之道:“因为红梅要开了。”
临走时,谢镜之问容念风喜欢什么样的宫殿。
容念风想了想,眼神飘忽:“你哥…夫还在牢里等我。”
况且他今天真有些乱,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很累。
谢镜之只是顿了顿,垂落在身侧的手微蜷,半晌道:“好。”
容念风如愿以偿地滚回了牢里。
等范暮离开后,容念风蹭地一下蹲在了叶星辰旁边。
“亲一下。”
他得压压惊。
周身有些凉,容念风戳了戳墙,果然已经布满了漂亮的六角霜花,叶星辰在不高兴。但他只是抿唇,过了会儿凑上前,在容念风的脸颊上吻了下。
容念风的眼尾染了笑,他用气音道:“嘴。”
叶星辰歪过头:“这是惩罚。”
意思是只亲脸,别的不会做了,算是惩罚。
容念风气笑,直言:“你吃醋了。”
叶星辰垂眼:“没有啊。”
“嗷,那个鬼君长得还挺好看的,修为也高,还有很多灵石……”
他每说一个字,黑色霜花在墙上蔓延的速度就越快,容念风只是假装没看见,继续说着。
忽然,叶星辰抬手,捏住他的脸颊:“不准再说了。”
容念风见好就收,含糊着点头。
直至见不得人的角落,传来江渡的冷嗤:“你俩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容念风、叶星辰:。
他将叶星辰放在他脸上的手拿下,顺势把手指嵌入指缝,然后十指相扣,朝江渡说:“你藏在那个角落,鬼才看得见啊。”
江渡:“…这不是你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理由。”
容念风:“哦。”
他看着江渡,莫名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江渡说:“只要他站在本座面前,本座就能认出他来。”
容念风没忍住笑出声。
江渡觉得很古怪,他问:“你怎么了?”
容念风摇头:“没怎么,就是突然多了个一千多岁的弟弟。”
还多了个想要他命的仇敌。
另外两人:???
第90章
闺中情趣
江渡表情很是复杂, 他问:“不会是那半魔半鬼的鬼君吧?”
容念风点头:“嗷。”
“他疯了?”
不怪江渡质疑,容念风自己都觉得离谱,他解释道:“也许是看我高大威猛, 天赋异禀。”
江渡:???
叶星辰问:“那旧识呢?”
“……”躲不过,容念风胡说八道,“我在秘境里认识的。”
他没说是在玄天剑宗, 如果说的话,一旁的江渡会问鬼君去修仙界做何, 说下去, 只会被扒得底裤都不剩。江渡恨不得把前世的他大卸八块,要真说出来, 指不准直接死在牢里。
好在叶星辰像是不感兴趣了,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要走吗?”
若是只有江渡一人,要想从鬼界离开尚且有些困难,但现在有两个炼虚修为的, 倒是可以试一试。
“我走不了。”江渡说,“红衣傀儡被拿走了。”
容念风犹豫了会儿:“我明日再去寻谢镜之, 在他那儿把小红拿回来。”
江渡倚在墙旁:“原来他叫谢镜之啊。”
“嗯,”容念风顿了下, “等拿到小红我们再走吧。”
江渡看了他一眼:“出去后你和叶星辰先走,不必管本座。”
他还得继续寻那鬼君, 想来得抓几只鬼打探一番。此前他一直以为鬼殿中那叫谢镜之的鬼修就是他一直寻的那人, 亏得他还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多鬼修,没想到全是无用之功, 看来还得重新再做打算。等他寻到那鬼君了,定当将他大卸八块, 让他后悔当年将他封印在迷雾森林里。
容念风:“……”
压根不敢承认。
难为江渡一千多年了还记得他,他一千多年前是有多讨人嫌啊。
囫囵应声,容念风心想,等把小红拿回来,他拉着叶星辰拔腿就跑。
只要谢镜之不说,没人知道他前世是谁的。
三人心思各异,一时间空气凝滞。
忽然,江渡蹙眉,在两人身上打量半晌,开口:“我总觉得你俩有些怪,但说不上来。”
容念风的心猛地悬了起来,握着叶星辰的手都捏紧了几分。
还没等他说话,江渡已经找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他问:“你换回男装了?”
容念风猛地松了口气:“…你反射弧还挺长。”
都那么长一段时间了才反应过来。
江渡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叶星辰:“和道侣大婚一年半后,发现道侣是男的,我惊呆了。”
容念风:“……”
叶星辰:“…………”
原本对江渡是有些愧疚的,但现在他只想悄无声息地把江渡暗杀掉,容念风面无表情地道:“你真的很适合做狗仔。”
听不懂,不过不妨碍江渡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你就说刺激不刺激吧。”
容念风:“刺激,都快刺激死了。”
果然,只有宋修远那个大傻子看不出来他是男人。
叶星辰另一只手托着腮,仰头看倚在墙旁的江渡,淡然道:“没有惊呆。”
江渡和容念风同时看向他,叶星辰幽幽开口:“是闺中情趣。”
容念风:“哇哦。”
江渡:“……”
“天杀的。”
他寻了个更阴暗的角落,满身怨气地躺下。
容念风脸上还发着热,脑子晕晕的,只感觉到叶星辰好像是松开了他的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没好一会儿,江渡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隔绝。他心想,应该是弄了个结界吧。没好一会儿,叶星辰又从乾坤袋中摸出熟悉的豪华大床,走到容念风的跟前蹲下,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容容。”
容念风瞬间炸毛:“怎么了?”
他还没从叶星辰说的那几个字带来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叶星辰眉眼微弯:“睡会儿觉。”
“……”容念风,“我再缓缓。”
叶星辰伸手,贴了下他的脸,又贴了下耳朵:“还是烫的。”
顿了下又说:“瞳孔都缩了。”
“是在害羞吗?”
容念风:。
“不是害羞,是臊得慌。”
他轻轻评价:“…语出惊人。”
叶星辰眼眸漾着笑意,将坐在地上的人捞进怀里:“我还会更语出惊人的,你要听吗?”
容念风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紧绷着脸拒绝:“那还是大可不必了。”
耳边传来叶星辰的轻笑,容念风好不容易退下的热意又漫上脸,微微心悸。
鬼界的夜晚很鬼界,阴森森的,幽魂飘荡,若不是有结界,容念风猜他还能听见鬼哭的声音。
不过有没有都没两样,反正他沾着枕头就睡了。
身旁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叶星辰小心下床,背靠着墙坐下。
不知此处是在鬼界的何处,往外看,还能看见幽蓝的灵蝶振翅,在空荡的黑夜里飞旋。
叶星辰低垂着眼,长而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小片阴影,他蜷起一只腿,将手放在膝上,脸又枕着手,然后埋首,阖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抬眼,与跟前的人对视着。
两人都没说话,一人蹲着,一人坐着,互相打量着对方。
魔气缠绕,有些凉,睡梦中的容念风似乎是皱了下眉,咕哝着把身上的棉被裹得更严实了些。
叶星辰转头,看了下容念风,低声道:“冷。”
谢思安稍顿,蔓延至牢狱里的黑沉雾气重新渗入他的体内,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谢思安道:“原来你长这样啊。”
…
“小谢大人。”
“嗯。”
谢思安心情还算不错,便一反常态的应声,吓得站在旁侧的小鬼抖了抖。
直到他走远,身后的几只鬼才窃窃私语起来:
“小谢大人出来了,应当是鬼君睡了吧。”
“想来是的,鬼君若还醒着,小谢大人也出不来。”
“他刚才是去了牢狱吗?”
“听说鬼君抓了几只修士,小谢大人想来是去看那几只修士好不好吃的。”
“吃吃吃!你这只每天只惦念着吃的蠢鬼!”
“哎哟,骂我就骂我,打我作何?”
“你蠢!”
“……”
谢思安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或者说说了什么他也不想管。
他心想,原来哥哥喜欢的人长那个模样。若是他也长那个样子就好了,只是可惜一只魔只能有一次机会决定自己的长相。
不过倒是还有其他方法,比如说他去学学易容术,听说修仙界的易容术很厉害,有些甚至可以以假乱真,也不知道魔能不能修习。
鬼殿外,曲青正在和范暮吵架。
曲青抱着胳膊,冷脸:“范暮,何时你也能拦住本殿了?”
她随意惯了,在范暮还没有成为黑无常前,她作为白无常是鬼君身旁最得力的帮手。可能也是念及她曾经是前鬼君的人,谢镜之对她也就纵容了些,再加上鬼界也没几人能打得过她,曲青做事就愈发自我。
直到范暮成了黑无常,之前的黑无常在仙魔大战中死了,范暮是在谢镜之成为鬼君后才坐上的黑无常的位置。千年前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鬼职,和前鬼君没见过几次,和曲青更没什么交集,并不害怕曲青的手段,常和她对着干。
谢镜之懒得管他们,左右在鬼界一切靠实力说话,看不惯打一架就好了。
当然,两人打了五百来年了,还没分出个胜负。
范暮看了眼曲青:“你来此处作何?”
“自然是来找鬼君聊天了,难不成你以为是来找你的吗?”曲青呛他。
范暮的表情算不上好,蹙眉警告:“你心里想着什么事以为我不知吗?曲青,你不要乱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想着什么事?”
范暮不说话了。
曲青轻啧:“不放本殿进去的话,就打一架吧。”
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鬼魂都离得远远的,生怕祸及池鱼。
谢思安打断了他们:“曲青,你在这儿作何?”
谢思安是谢镜之的心魔,虽然性格,长相都不同,但修为却是一样的。曲青压下心头的不满,看着一袭白衣的人,努嘴道:“来找鬼君玩。”
谢思安挑眉:“玩命吗?”
曲青:“……”
曲青自然不会说她是来找容念风的,
她想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换了个说法:“来找范暮打架的。”
谢思安看了下两人:“你们要打的话远一点打,我要睡了。”
殿内的红烛还在摇曳,曲青不动了,她才懒得和范暮打,若真打了,还得修整几日,她可没有时间。
不过谢思安既然在外面,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谢镜之不想管,毕竟谢思安是心魔,总归是本体要厉害些。当然,不排除什么时候谢思安把谢镜之给吞噬了。二是谢镜之没意识,谢思安便可以随意走动。
若真有和前鬼君长得很像的修士,或者说那修士就是前鬼君,谢镜之怎么可能会让谢思安出来,谢思安的存在本来就是他内心最腌臜的想法,藏起来还来不及,更别说让那修士看见。
答案很明显,但曲青还是道:“谢思安,我寻鬼君确实有事要说。”
谢思安看了眼她,曲青继续道:“鬼市的事。”
随便找件忘记和谢镜之说的就行,她的目的也不是真找谢镜之。
谢思安皱眉,推开鬼殿门的动作微顿,道:“明日吧,他被我药晕了。”
曲青、范暮:“……”
曲青心里席上巨大的喜悦,若那修士只是长得像前鬼君,谢思安和谢镜之反应不必如此大,只有那修士就是那前鬼君,两人再怎么样,就算是谢镜之把谢思安杀了,曲青都觉得正常。
当然,谢镜之把谢思安杀了,也就意味着他自己也要死。毕竟魔物是不能修习鬼道的,谢镜之这个魔修和鲛人生下的怪物,为了修炼鬼道,一半成了魔,一半成了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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