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红梅要开了
谢思安进了门, 只留下宫殿外一堆战战兢兢的小鬼和两位互相看不上眼的黑白无常。
曲青轻笑出声,小声低喃:“…他还真回来了。”
话落,遮面流苏碰撞, 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她抬手,黑雾般的魔气夹杂着淡紫色,消失在宫殿外。
范暮皱眉, 示意身后的鬼差上前:“你多找几只鬼去白无常大人的宫殿看着,不要让她生事。”
鬼差喉结滚动了下, 欲言又止。
“怎么, 不敢?”范暮冷脸问。
“属下知错。”鬼差额间布了层冷汗,黑无常给的威压阴寒至极, 发怵得紧。偏偏白无常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真苦的只有他们这些小鬼职。
范暮睨了他一眼:“被她发现也不打紧,本来就只是为了给她个警告。”
鬼差松了口气,闻言也心安了,没好一会儿带着身后几只鬼离开。
范暮站在鬼殿外, 良久未曾离开。
…
谢镜之醒来时,心情实在算不上好。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烦躁。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心魔, 白皙纤长的指尖拿着圆润的黑棋,蹙眉, 然后落子。
仙人之姿。
谢镜之心想。
分明是只魔,却喜修者才爱穿的白衣, 走过之地, 仿若是要步步生莲。若不是他的额间也有艳艳红纹,谁又能把他和一身肃杀之气, 踏着枯骨腐肉的鬼君联系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杯盏,轻嗤:“你喝的?”
心魔有时候确实很麻烦, 若是分心,谢思安便会吞噬他。比如几刻钟前,谢思安强压下他,知道用本体撑不了多久谢镜之很快就能醒来,所以直接选择把他药晕了。
谢思安正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闻言,只是懒懒搭腔:“给你喝的。”
谢镜之:“……”
“呵,”他警告道,“你不要让哥发现你。”
嫌恶心。
谢思安抬眼看他,顿了下道:“他也不知道我是你。”
容念风知道的,是他唤谢思安,思念平安的思安。
他往窗外看去,不再说话。
默了良久,谢思安轻声:“红梅要开了。”
谢镜之也往外看去。
…
翌日,容念风爬起身,不知为何,结界里有些冷。
他又缩回床上,扒拉了个暖和一点的地方,窝在叶星辰的怀中,半梦半醒间开口:“年下,狼狗,大猛攻,会暖床……”
叶星辰:“……你又梦见什么了?”
“梦中情男。”
叶星辰默默把他挪远了些。
容念风微睁眼,乖乖认错:“梦的是你。”
于是又很顺其自然的把手往叶星辰的小腹上贴着暖手,他啧了声:“八块腹肌。”
直到结界外投来江渡幽怨的眼神,容念风才食不知味的下床。
江渡:“好一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大戏。”
叶星辰把床哐哐当当的往乾坤袋里装,对他的话表示赞同:“那我应该是蓝颜祸水。”
江渡、容念风:“……”
算了,他确实长得好看。
江渡噎了半晌,说回正题:“别忘记红衣傀儡。”
容念风点头:“不会忘记大明湖畔的小红的。”
说着和进来没多久的范暮继续往宫殿去。
带着一种使命必达的信念感。
江渡摇头:“有一种很燃的感觉。”
叶星辰问:“什么很燃?”
“…气氛。”
叶星辰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眼江渡,又继续垂首研究手上的秘籍。
江渡看了眼他:“你怎么又在偷偷学习?”
自从知晓叶星辰踏入炼虚镜后,江渡已经彻底破防,旁敲侧击好几次,想要悄悄偷师。
他要是学会了,还愁什么打不过那鬼君。
叶星辰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小凰文往后翻了一页:“没学习,在学新姿势。”
江渡:???
他又深深看了眼叶星辰。
只有两人时,牢狱里压根没有声音,安静得不行,可把江渡憋得慌,他尽可能找话题,说着说着,又说回了修炼,江渡道:“不知道为何,感觉你现在更像魔一些。”
还没等叶星辰说话,他又说:“也不知你和魔族圣子的修炼速度哪个更快些。”
…
范暮这次带着他还没走到宫殿,殿外有鬼职上前来拦住了他。
“大……大人!白无常大人往牢狱方向去了。”
于是范暮只能让一旁的几只鬼把容念风引着往鬼殿去,自己跟着鬼职离开。
几只鬼职对容念风都很好奇,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他们不知道内情,并不害怕容念风,反而觉得他香香的,想啃上几口。
年岁小的鬼管不住话,没好一会儿就开始流口水,馋得不行:“你们修士都是这种香香的吗?”
千年前仙魔大战后,容念风消失,鬼界群龙无首,修为低的鬼不敢出去,修为高的鬼忙着打架,时间长了,等到能出去时,他们又嫌懒不想出去。
这些年别说啃几口修士的肉过过瘾了,就连肉渣子都没尝到过。
只能大鬼抓小鬼,小鬼抓更小的鬼填饱肚子。
几只鬼眼巴巴地望着容念风,像是看什么大猪蹄子一样。
容念风:“……”
说出来不敢信,他香香的可能是因为他前世是他们头子的原因。
倒反天罡!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只小鬼,往肩膀上一扔,笑得人畜无害:“我这种修士只会用香香的骗你们,然后把你们骗过来当成傀儡。”
肩上的两只小鬼配合着容念风的表演,呲牙咧嘴的。
几只鬼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小声嘀咕:“他肩上的那两只鬼是真的鬼吧!”
“他不会真要把我们抓走吧?”
“糟了糟了,鬼命休矣。”
他们一转头,趴着的小鬼立马吐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几只鬼身子一抖:“……感觉后背凉凉的。”
看上去年长些的鬼给了身旁的几只鬼一人一棒槌:“哪家鬼有温度?你不凉谁凉?!”
“呜,打鬼别打脸!”
容念风叹为观止,鬼界的鬼真真是别具一格,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蠢的。
不过经此一遭,他们收敛了很多,又吵又闹把容念风带到了鬼殿。
“嘘,小声点,要是鬼君一个不高兴把我们拉去填肚子了就全部死翘翘了。”
容念风朝那只鬼比了个赞:词汇好丰富的小鬼一枚。
忽然,他停了下来,望着和鬼界格格不入的红梅顿了下。
有鬼飘了过来,喜气洋洋地道:“如何,鬼君种了五百多年的红梅是不是很好看?”
红梅还没绽开,饱满的花骨朵孤零零的挂在枯枝上,在没有阳光的鬼界,迎着灰蒙蒙的光线顽强又野蛮地生长着。
容念风点头:“很好看。”
“那可不是,再过几日,红梅全部绽开了,肯定会更好看!这是五百多年来第一次开花呢。”鬼职骄傲地晃着头。
然后头晃掉了。
容念风:“……”
偏偏肩上的两只鬼是学鬼精,也轱辘轱辘地跟着掉了头。
容念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鬼职找不着自己的头,只能趴在地上,大喊:“我的头!速归!”
鸡飞狗跳。
不,应该是鬼飞鬼跳。
容念风迈了一大步,把掉在旮旯里的头给鬼职塞回了原位,他说:“你不用找你的头了。”
鬼职掰了掰,调整角度,问:“为何?”
容念风蹲在地上,皮笑肉不笑:“因为你的头来了。”
几只鬼:“……”
好冷的笑话。
最后容念风是逃命一般,闪现从门缝里塞进去的,隔绝了殿外几只眼巴巴的眼神。
还有只小鬼的头没有装上,他一只手拎着小鬼的半截身体,一只手托着头,安了回去。
谢镜之眉心一跳:“……好别致的小鬼。”
闻言,容念风低头看了下,尴尬地笑笑:“抱歉抱歉,装反了。”
说着咔嚓一声,把小鬼的头拧了一百八十度。
“嗷!”
小鬼一阵哀嚎。
容念风:“安好了,完美。”
谢镜之:“……”
第92章
阴气都被他吸走了!
谢镜之问:“哥, 有什么事吗?”
容念风怔了下,一时间还没适应这个身份。他把小鬼一提溜,扔乾坤袋里去了, 想了想开口道:“就…”
江渡那个大傻春!若是他保管好小红,他也不至于在这儿朝谢镜之要了。
谢镜之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笑道:“哥是要这个傀儡吗?”
他微抬手, 傀线牵拉着红衣傀儡的四肢关节出现,高高吊起。
容念风惊讶:“你也会操傀吗?”
“以前看哥看习惯了, 渐渐的就学会了。”
何止是看习惯, 就连那些细枝末节的,他闭眼都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他总喜欢和容念风唱反调, 每天都想着从无间狱出来, 他哥就会给他捏很多傀儡,跟在他身后:
“理理我。”
“不理我我就要碎了。”
“你这小孩儿好不听话。”
“……”
容念风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镜之?”
谢镜之从回忆里回神,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抿唇, 隔了几息,迎着容念风眼巴巴的神色, 将傀儡收回:“不给你。”
容念风:“……好干脆利落的拒绝。”
谢镜之又坐回棋桌前,一手托腮:“哥, 坐。”
容念风蔫巴巴地坐下。
“给了你,哥就要走了吧。”
半晌, 谢镜之冷不丁开口, 语气淡然,似乎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他垂着的眼睫, 微微轻颤。
容念风噎了下,他的确打算拿到红衣傀儡后就离开。
江渡虽然讨厌前世的他, 但这一世两人关系还算友好。仔细想来,生死攸关的时候,江渡还伸出过好几次援手。
他并没有留在鬼界的想法,他是鬼君吗?不是,那是上一世的他。他是谢镜之的哥哥吗?不是,那还是前一世的他。
可他没有前世的回忆,他这一世只是容念风。
而且他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前世绝对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容念风挺直背,扶了扶压根不存在的眼镜,昧着良心,一脸正经道:“哥不走。”
谢镜之抿唇笑了笑,低声道:“骗人。”
被戳穿的人并没有不好意思,容念风轻咳:“那哥走。”
谢镜之没有再说话,良久,缓慢道:“哥看看红梅再走吧,要开了。”
容念风感觉到了谢镜之的情绪,很难过,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殿外有风吹过,夹杂着淡淡的梅香。
…
无功而返,大明湖畔的小红并没有顺利带回。
容念风蔫巴巴地跟着鬼职往牢狱走。
“鬼君说把你们带到鬼殿去住,等过几日再走。”
鬼职念叨着,他没有身体,双腿变成了尖尖的尾巴,像是从阿拉丁神灯里出来的一样,容念风心想。他没太注意鬼职在说些什么,只是含糊点头。
直到到了牢狱外,几只鬼忽然扯住他,使劲扒拉着他往后走:“老天鬼唉!黑白无常大人又开始了。”
容念风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曲青和范暮正打得不可开交,只剩下两道残影。
鬼职摸摸索索地探头,一溜烟溜了一只出去。
容念风问:“他去干嘛?”
另一只鬼回他:“抓鬼。”
容念风:“?”
很快他就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刚才溜达出去的鬼职当真抓了只鬼回来,揪着他的后颈:“速速把你看见的说来听听。”
被抓来的鬼揉了揉后颈,也不恼,与其他鬼肩并着肩蹲下:“还能怎么,白无常大人知晓鬼君把那几个修士关在牢狱,说什么都要进去看看。但黑无常大人怎么会答应,两人又打起来了。”
说着,他看了眼容念风,问:“你是哪儿来的鬼,怎么没见过?”
其他鬼说:“他就是那些修士里的其中一只。”
被抓来的那只鬼:“哦哦…啊?!”
他猛地转头,动了动鼻子:“我就说闻起来怎么香香的,原来是这修士的味道。”
他咽了下口水,直言不讳:“想啃。”
其他鬼、容念风:“……”
一只鬼猛地砸了他一拳:“啃你自己屁股去!”
容念风看了眼这鬼,孺子可教也地点点头,不枉他去那旮旯给他捡头,腰都差点折了。
一人几鬼蜷在角落看戏,曲青和范暮打得不相上下,直到一刻钟后,可能是累了的缘故,两人喘着气,互相都不服输。
曲青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本殿何时连牢狱都不能去了?”
范暮垂在肩侧的铁链断了一截,很是狼狈,咽下喉间的血沫:“就这几天。”
曲青的变数太大了,若是让她看见容念风,只怕会做出些奇怪的事来。
他不是傻子,虽然他并不觉得容念风那种金丹修为的修士是前世的鬼君,但谢镜之的反应实在不正常。谢镜之找前鬼君找了五百多年了,直到去年,他浑身是伤的回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让鬼界中的鬼去寻回天镜的下落。
那时他便知,谢镜之找到了那前鬼君。
谢镜之对容念风的态度,还有容念风身旁的修士手里握着的寒霜剑,他千年前还是只小鬼时,遇见过一次那鬼君,掩面的面具只露出他漂亮的眼睛和带着笑意的薄唇,而他身侧的妒鬼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剑。
曲青肯定也猜到了,但无所谓。
不管她知不知道,都不能让她和容念风相遇。
她恨容念风。
虽然范暮不是很理解,但曲青就是恨。
他和曲青的关系不是一开始就水深火热的,在几百年前,他们尚且还可把酒言欢,说上几句心里话。那时曲青和他说过,她生平最讨厌的人,就是前鬼君。
范暮问:“为何?”
曲青垂眼,想了很久很久,范暮以为她不会说了,便不再问。当酒壶里的即将全部喝完时,曲青忽然说:“…因为他真的很没有良心,说走就走了。”
范暮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把酒杯里的酒喝完,轻笑了下。
都做鬼了,还要良心干嘛?
范暮道:“鬼不就是凉薄,自私的吗?”
曲青愣了下,轻嗤:“真的吗?那他做鬼还挺成功的。”
往事像是落了层灰,拍上一拍,仍是不太清晰。
渐渐和眼前的景象重合起来,范暮深深地看了眼曲青。
若是她遇见容念风的话,会不会一怒之下,把那个仅是金丹修为的修士给杀了。
“本殿想去的地方,岂是你想拦就拦的。”
曲青调整气息,双手结印,黑沉的雾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和魔气带来的黏潮、颤栗感不同,阴气更为简单粗暴,像是直接在心口放了块巨石一般,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偏偏又争先恐后地往四肢百骸渗,煎熬得很。
身侧的小鬼忍不住哆嗦,颤着牙关:“快!往后跑!”
几只鬼在曲青的威压下,艰难起身,铆足了劲逃命。
容念风却没有动,直到几只小鬼跑远了见他还没回神,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修士魂魄怕不是已经被白无常大人吸走了?!”
鬼界中实力强悍的鬼在释放自身阴气时,会向外吸收修为低的小鬼阴气,用来修炼。
更别说像曲青这般修为的鬼,要只是吸收了阴气还好,尚且可以修炼回来,怕就怕在连魂魄都给他们吸走!往日里她和黑无常刚碰面,跟在他俩身后的鬼巴不得跑得远远的。今日看热闹看得入神了些,光看他们打架,逃命都忘了。
“人都傻了。”
“算了,看在他给我找头的份上,我一溜烟过去把他扯回来!”
那鬼说着,吐了口气,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把容念风带出来。
没想到还没跑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的阴气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天杀的!”他转身,喉结一滚,做人做鬼数百年,从来没有哪次跑得这般快,大喊,“快跑啊!吸收阴气的是那修士不是白无常大人!!!”
闻言,几只鬼脑子一懵,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先动了,拔腿就跑。
他们能感觉到自身的阴气在飞速消逝,脚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有鬼惊悚地道:“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比他们在黑白无常大人那里感受过的更烈,也更让人心慌,仿若是只要慢了一步,就会陷入万恶深渊。
可他一个修士,怎么可能吸收鬼界的阴气?那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修士能修炼阴气,并且等级比曲青和范暮的还高!
跑!
逃命!
再慢一步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想法,于是平日里喜欢往腰间挂玉的鬼也顾不上落在地上的玉佩了,平日里喜欢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鬼也不管因为疾风吹散的头发了。
他们在拼命地逃窜着,试图逃离那修士诡异的阵法范围。
他们看见那个香香的修士附近,黑雾愈来愈盛,隐约间,还能听见尖锐的鬼哭声,万鬼哭嚎。
浓重的雾气疯了似的从四面八方往容念风的方向去,就连他们敬仰的黑白无常大人也面色发青。
那修士究竟是何人?!
他们惊惧之余,脑海里莫名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个想法。
但容念风此时是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了。
因为他完全陷入了阴寒之气中。
千千万万的血手,隐匿在黑雾里,拉着他往更深的万恶深渊去。
“你忘记我们了吗?”
“鬼君大人!”
“哈哈哈,鬼君大人呐,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是什么感觉?”
“鬼君…”
“陪陪我们吧。”
凄厉的声音此起彼伏,浓烈的情绪笼罩着他,恍惚间,容念风还闻见了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分明是冷得发抖的,但他的手却异常温热。容念风的咽喉似乎被扼住,他艰难地喘着气,模模糊糊中,他睁眼,低头,然后看见他的手上,沾满了血水。再往前看一点,他握着熟悉的寄无,手黏糊又潮湿,鲜红的血顺着剑柄,嘀嗒嘀嗒地往下落。
他喉结动了下,惊恐地松开剑柄。
并没有传来剑落在地上的清脆声。
容念风终于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望进了那双漂亮的眼中,漾着笑,清俊的面孔失去了血色,嘴角溢出的血把薄唇染得鲜红。往下一点,那双眼的主人胸口插.着寄无。
一身白衣渐渐被血晕染成大片的红,眩晕,恶心,发寒,容念风只剩下了这三种感觉。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滚落,容念风听见那人柔声道:“别哭啊。”
那人叹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早知道应该穿红衣的,这样你就看不出来了。”
阴风呼啸,容念风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又变得模糊,脑海里混乱一片。
黑雾缭绕,枯骨搭在他的肩上,他听见有恶鬼凑到他的耳旁,用一种极为诱惑的声音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
容念风的意识开始沉沦,他放纵自己被那些血手拉扯着往下。
忽然,有人轻轻抱住了他。
“容容。”叶星辰道。
和那双眼的主人慢慢重合。
于是,他重新回到人间。
第93章
鬼都是骗人的
周身的黑雾渐渐消散, 又可以重新呼吸了。
容念风只觉着自己现在冷得发抖,牙关都还在轻颤着。他发慌似的抓住叶星辰的衣衫,害怕自己松手的话一切都只是虚浮的梦境。好在都是真的, 温热的怀抱是真的,叶星辰熟悉的声音是真的。他还能听见叶星辰沉稳的心跳声,在耳边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没有死。
和黑雾里的不一样。
“不怕。”叶星辰柔声道。
容念风将头埋在叶星辰的肩上, 也不说话,两人安静地相拥着。
忽略掉了不远处的曲青和范暮, 吓得魂都要散了的一众小鬼, 以及跟着叶星辰从牢狱里出来的江渡。
容念风现在压根顾不上其余人是怎么看他的了,他在叶星辰的脖颈上蹭了蹭, 眼泪洇湿了叶星辰的肩。
叶星辰应该是跑过来的, 还喘着气,寒霜剑又不知道被这个剑修丢到哪儿去了。
他低声问:“怎么了?”
好像数分钟前,浓而黏稠的黑雾疯了似的往容念风身边涌没有出现过一般,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仍是一如既往的有耐心。只要容念风说没事,他就相信。容念风不说, 那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容念风没说话,过了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开口:“…看见你死了。”
叶星辰怔了下, 揉了揉他的头,笑着道:“没死, 活得好好的。”
“很难过。”容念风说。
叶星辰彻底没法了, 容念风每次哭完声音都是软软的,让人的心也跟着软了一片, 叶星辰哄他:“不难过,我一直在的。”
这种诡异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得多久。
毕竟是两个修士紧紧相拥, 其中一个入了魔,一个莫名其妙和鬼界有了联系。而不远处,是皱眉的范暮,欣喜的曲青,和一脸古怪的江渡。
曲青挑眉,看着容念风的背影,扬笑道:“找到了。”
“曲青,他已经全部忘记了。”范暮锢住她的手,“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鬼修。”
“嗯,是不记得了,但他的身体好像还记得呢。”
曲青毫不在意地笑笑,支起下巴,淡淡地说:“他装成修士修炼了那么多年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瞧样子是第一次吸收阴气,也是,若是早早修炼阴气的话,也不至于看起来都二十来岁了,还是金丹修为的废物。
曲青不知道在修仙界,二十岁踏入金丹境已经算是天资卓绝。
她只知道她印象里的那个鬼君,是可以很快就从十三号鬼山籍籍无名的恶鬼,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君。是踩着枯骨,途径之处遍地都是红色的彼岸花,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他坐在高高的位置上,遮住了半张妖冶的脸的面具泛着血红色的光。一只手懒洋洋地托腮,看着在鬼界作威作福了数百年的魔族人总算低了头,说再也不会踏入鬼界一步。
彼时,她还是鬼君最虔诚的信徒。
范暮看不懂曲青现在的表情,他和曲青确实是不一样的。
说实话,他有些吃惊。
在鬼界,大鬼吃小鬼,小鬼吃更小的鬼用来修炼,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随着吞噬的鬼魂越多,鬼修的等级也会越来越高,实力强悍的鬼可以吸收比自己弱的鬼的阴气,因此也有很多鬼修会豢养修为很低的小鬼专门用来攒阴气。
或者就是这只鬼修对身旁的鬼修毫无防备,会无意识释放自己身上的阴气,算是一种示好的行为,此时就不再是实力强悍的鬼吸收实力弱的鬼的修为了,也可能是反过来。不过在鬼界,每只鬼都凉薄又自私,更别说毫无防备了,谁都是悬着心,踩在刀尖,巴不得趁着身旁的鬼睡得正香,扯过来,吞入腹中。
若非得说没有也不可能,还是有的。还有一种情况,那只鬼在求欢……
他和曲青的修为差不多,几乎每次打架两人都会吸收彼此的阴气,谁也不让着谁,有时候稍不注意,就会牵连无辜,害得跟在他们身旁的鬼背地里都怨天尤人的。
刚才曲青又和以往一样释放阴气,巨大的威压宛若重石般压过来时,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阴气不被曲青吸走。正准备反击,那种威压感猛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阴气了。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身上的阴气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逝着,寒意从脚底顺着脊背往肩上爬,万鬼哭嚎,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戚。后面的感觉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前面的他却是感受过的,虽然只有一次。
那是五百年前,他见谢镜之受了重伤,本想强行吸收掉他身上的阴气,然后取而代之,毕竟鬼界的哪只鬼不想坐上鬼君的位置。却没想到遭到了反噬。谢镜之受了重伤,实力仍然比他强,他没有得到谢镜之的阴气,反倒是把自己差点弄死了。
好在谢镜之没和他计较,只是掀了眼皮,让他去给他备茶。
从此谁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但现在怎么又有这种感觉了。
曲青的修为变高了吗?
还是说谢镜之现在在这儿?
都没有。
范暮看了眼曲青,她只是愣了下,然后忽然转头,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身上的阴气在飞速消逝着,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阴气,越来越浓,变成黏稠的黑雾,而黑雾里,浮着她曾经敬仰的、憎恨的鬼君。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范暮心想,原来容念风,这个金丹修士,当真是前鬼君转世而来的。
两人没有再动,一个在笑,一个在愣神,似乎难以修炼的阴气在这一刻变得不重要了一般。
直到漂亮的六角霜花在青石板上凝结,周身的空气变凉,一袭黑衣的魔修进入了黑雾里,轻轻抱住了浮在半空的人。
丝丝缕缕的黑雾散去,曲青总算看清了一千年前,遮面的半张面具下,那墨发银冠之人长何样。
曲青问:“抱着他的那个魔修,是一直跟着他的那只妒鬼吗?”
范暮没说话,但他想应该是的。
“那妒鬼不长这个样子啊。”曲青自顾自地说了那么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你说我和那魔修说说我们前鬼君千年前那些风流事如何?”
她也不管范暮回不回她,“再把谢思安和谢镜之也跟着说了,哈哈哈——”
“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范暮深深地看了眼她,没带什么情绪地说:“曲青,他没欠你什么。你别招他了。”
曲青甩开他的手:“本殿和他的恩怨,犯不着黑无常大人操心。”
范暮没声了。
是的,千年前的事,他插不上手。
等他回神时,曲青已经到了容念风和叶星辰的跟前。
曲青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再也不是那个忠实的下属,不是那个虔诚的信徒,兀自顿了下,低喃:“你的阴气真是一点都不会伤害他。”
看看,分明之前只对那只妒鬼的,现在也对其他人了。
容念风舔了舔唇,他没看曲青,双手环在叶星辰的后颈,然后把头埋在叶星辰的胸前。
他闻着叶星辰身上的味道,平日里只觉得叶星辰身子凉现在也不凉了,黏糊地挨着,只想把那黑雾做的“梦”给全部忘掉。都是假的,叶星辰好好的,寂无也在他的神识里,他听见的,不过是那些鬼魂费尽心思想让他听见的罢了。
鬼这种东西最会迷惑人心。
来的这个人也是鬼,她说的也是假的。
叶星辰将容念风抱起,无声地看着曲青。
曲青也不恼,又笑了起来:“很期待下一次见面,好好修炼啊,鬼君。”
话落,消失在两人身前。
听见她离开的声音,紧绷着身子的人总算松了口气,容念风闷闷道:“她是鬼修,是会骗人的。”
叶星辰,“好。”
容念风垂眼,指尖蜷了下,开口:“…我不是鬼君。”
“知道的。”
“我是容容。”他又说。
叶星辰顿了下,又继续抱着他往前走,不知道去哪儿,反正不是鬼界。
他说:“嗯,我是辰辰。”
“我们不在鬼界了好不好?这里不好玩。”
“容容想去哪儿?”
“凡世吧。”
“那就去凡世。”
“……”
可能是阴气在经脉里的和灵力冲撞的缘故,容念风只觉得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慢慢的,困意席卷上来,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叶星辰的声音。
叶星辰好像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让开。”
“他体内有灵力和阴气,”是谢镜之,他说,“会很难受,学会了修炼阴气再走吧。”
“不了。”
谢镜之看了眼眼前的人,这是他和叶星辰第一次见,但他并不觉得陌生。体内的魔气有些压不住,谢镜之有点心烦,无论是对叶星辰还是对谢思安。
“难道你要看着他死吗?”
叶星辰垂眼,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不会的。”
夜忘川那儿,可以交换很多东西。
谢镜之还想说些什么,容念风忽然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用头蹭了蹭叶星辰的肩,说:“再待会儿吧。”
他不想给叶星辰添麻烦了。
他小声咕哝:“我难受。”
叶星辰不说话,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开口:“不会离开鬼界,他醒了我会带他回来的。”
说完抱着容念风消失。
谢镜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魔气溢出,渐渐幻化成谢思安的模样。
又是月夜。
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落下长长的影子。
谢镜之说:“哥走了。”
“嗯。”
“你不要让他看见你。”
谢思安稍顿:“可我想他怎么办?”
谢镜之不说话了,默了半晌说:“不想就好了。”
第94章
因为我可能在吃醋
容念风做了一个梦。
梦还是那个梦, 黑雾黏稠,虚幻得不行。眼前的人一袭白衣,从胸口开始, 血洇湿了衣衫。
到最后他只能看见红了,就连天也是红的,阴冷的寒气笼罩着他, 冷得他连腰也直不起来。
他看见叶星辰脸色苍白,唇瓣一张一合的, 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容念风凑上前去, 总算听清了,是他熟悉的声线, 叶星辰说:“…不是一直想看我长什么样吗?怎么不敢认了?”
他一说话, 嘴角就会溢血,容念风仓惶地抬手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再说话了。
叶星辰并不在意,他唇角甚至还带着笑, 只是语气里带了些惋惜:“若是还有下一世的话,真希望我能求仙问道, 长命百岁。”
容念风心很疼,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捏住一般, 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了,只是苍白地摇头, 不停地问:“你还能活吗?”
你还能活吗?
还能活吗?
告诉我啊……
容念风陷入了这场梦里, 终于,他不再是从第三视角旁观。
叶星辰只是抬手摸摸他的脸, 和之前,和很久之前都一样, 一如既往地温柔。少了和他生气时的乖戾,少了不理人时挑眉看他的打趣,叹了口气:“再抱抱我。”
容念风是不太理解死亡的,他自己就是死了又变成了鬼。
但他还是落了泪,雾气遮掩了他的视线。
他说:“没事的,你要是死了,我让那些鬼职去把你的鬼魂抓回来,也当鬼。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直在一起了。”
他想得简单,人死了是要成为鬼魂的,魔死了自然也会。
“嗯。”
叶星辰应声,他擦掉容念风眼下的泪,柔声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直到容念风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慢慢变凉,他才听见叶星辰说的最后一句:“…可能有些难了。若有下一世,我来找你……”
叶星辰回答了他的问题,还能活吗?
可能有些难了。
然后叶星辰真的就永远不说话了。
终于,大大的世界又只剩下小小的恶鬼啦!
恶鬼没有名字,恶鬼走了很久很久。
恶鬼醒了。
容念风猛地从梦里惊醒,浑身上下都汗津津的,心还在隐隐作痛,大口大口地喘气。
“难受的话就再睡会儿。”
容念风喉结滚了下,一言不发地侧身躺着,然后顿了顿,抬手碰碰叶星辰的唇角。
没有血,很干净。
温热的,还说着话。
容念风动了动,他把自己挪到叶星辰的怀里,把叶星辰的手搭在自己腰腹上,小心地拿头蹭叶星辰的下巴。
他紧紧地贴在叶星辰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管这里是哪里了,哪里都可以,只要有叶星辰就好了。
他呼了口气,在叶星辰喉结的那颗小痣上亲了亲:“睡不着。”
容念风换了个姿势,变成趴在叶星辰的身上,黏黏糊糊地凑到叶星辰的耳边,低喃道:“做吧。”
他想做些很亲密的事,亲密到要让他觉得他是活着的,叶星辰也是活着的。
他们在彼此地占有着彼此。
大大的世界里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啊。
得要有两个人才对。
黑夜里,叶星辰用指腹碰了下他的眼角,心跳得越来越快:“要吗?做的话,我可能会欺负你欺负得很厉害。”
容念风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呆呆地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欺负他呢。
叶星辰说:“因为我可能在吃醋。”
最后确实被欺负得很惨,容念风小声地哭着,发慌地哭着,嘴里一直喊着“辰辰”“辰辰”,叶星辰就在他的身前或者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应着,从来不会厌烦。
他们互相依偎着,互相取着暖。
只要有辰辰的地方,就有容容。
容念风体内的阴气倒是乖,服服帖帖的,也不捣乱。
他拿这东西没辙,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他每次想把这阴气往体外逼,就找不到了,在经脉里四处躲藏着,遇到灵力就乖乖地趴着,压根没有几天前蛮横的样子。
时间一长,容念风就没管了。
他有事要做。
他这几天像是变成了叶星辰的小尾巴,叶星辰走哪儿他走哪儿。
他俩现在在十三号鬼山,相比于其他鬼山来说,这里的小鬼修为更低,阴气少,乐得清净。
不过要是真说清净也不算。
容念风在屋里窝着看话本时,总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有一次趁着叶星辰睡着了,悄悄爬起来往屋外看,看到了江渡。
哦对!
他就说忘记了什么,把江渡给忘了。
他上次问过叶星辰,说怎么知晓他在那儿的。
叶星辰说是道侣印,容念风点点头,只觉得修仙界这道侣印当真有意思,他要被水淹死时叶星辰能找到他,要被紫霜蛇弄死时叶星辰能找到他,现在他差点就被黑雾里的一堆血手弄死了,叶星辰还是找到了他。
真好。
这样叶星辰以后要是受伤的话,他也能知道了。
他胡乱地想着,直到叶星辰把头搭在他的肩上,问:“怎么了?”
容念风往屋外看了下,江渡的身影早不见了,他摇头,嘴上却在告状:“我感觉我要被江渡暗杀了。”
实在不怪他,江渡每次在他们跟前都是又骂又恨的,说什么都要报仇雪恨,之前容念风不知道那个糟心的鬼君是自己前,还打着哈哈嘲笑过好几次,现在好了,全是回旋镖。
叶星辰顿了下,闷声笑道:“他现在顶多被自己纠结死了,他要是来,我们二打一还怕打不过?大不了一溜烟走了,他也出不了鬼界。”
容念风又想到江渡说的,叶星辰说话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
他轻笑出声,转身在叶星辰怀里蹭来蹭去。
那等江渡自己纠结完再来找他吧。
容念风总是做那个梦,有时候从梦里惊醒就往叶星辰身上黏,缓了会儿有安全感了才会悄悄松气。
不做梦的时候他就会欠一点,用脚扒拉着叶星辰问:“你吃醋什么呀,你吃醋什么呀。”
要不然就是问:“你吃谁的醋?谢镜之吗?”
“他是鬼君,长得也好看,手下还有那么多编制内的鬼。”
经常他说到这儿叶星辰就会不高兴了,一只手扣着他的头,冷声道:“别招我。”
容念风就会像偷了腥的猫,自己搁旁边傻乐。
“他说他是我弟,不生气啊。”
他这几天和叶星辰说话时已经不会避讳鬼君,前世,谢镜之诸如此类的话了。有什么说什么,他其实觉得挺割裂的,无论是谢镜之口中的他,还是江渡口中的,他听着还是第三个人。他毕竟没有那些回忆。
若不是在黑雾里走那一遭,梦了些有的没的,容念风大概还是会继续把他的前世当第三个人。
但他梦见了叶星辰,于是他想,那他还是不要太抗拒了。
他接受不了叶星辰和第三个人谈恋爱,当然,如果那第三个人是前世的他的话,那接受也不是不行。
叶星辰没好气:“哪家弟像他那样?”
容念风轻啧:“真没什么。”
叶星辰不说话,过了好半晌,换了个方向躺,背对着容念风。
他说:“傻子。”
容念风:???
他大喊冤,八爪鱼似的从后面抱住叶星辰,闹他:“你转过来。”
叶星辰拖着他往前挪了下:“不转。”
“转转转。”
“不转,这是给傻子的惩罚。”
容念风嘟囔了声:“好吧好吧。”
他也不哄了,好一会儿睡得可香。
心想他和谢镜之又没有没什么,叶星辰犯着吃醋那么多天嘛,天天晚上欺负他,腰疼得很。
迷迷糊糊中,他的手被叶星辰拿开,他听见叶星辰像是叹了口气,转身又把他搂紧怀里。
好耶!容念风像小狗一样拱叶星辰的胸口,撇了撇嘴,他就知道叶星辰舍不得。
叶星辰骂他:“没心没肺。”
容念风已经完全睁不开眼了,就随便叶星辰怎么骂他。
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醋,等明日再哄吧。
翌日醒来时,叶星辰不在鬼栈,容念风也没急,昨夜他说想吃凡世的桂花糕,叶星辰应当是去买了。
他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终于没忍住溜达到了外面:“江渡!你大爷的有病啊?!”
受不了了,大不了打上一架就好了。
虽然百分之一万的可能是他死翘翘。
但江渡这样也挺磨人的。
偏偏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给前世的自己收拾烂摊子。
糟心得很。
江渡应当是听到声又跑了,容念风板着脸回屋。
江渡若是不傻,应当猜出了他就是他一直记恨的鬼君。他那性子不闹都不正常,但现在还没来,只敢悄悄在外面看两眼,无非就是不能接受前世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鬼君变成他现在这个样子了而已。
他在谢镜之手下过了十招都要说谢镜之实力不行,更别说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的金丹小喽喽。
毕竟连容念风在这之前也没想到自己前世那么厉害。
只有叶星辰很好地接受了。
容念风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叶星辰好像也没很好的接受,还在吃醋,做的时候力气都很大,一点都不温柔,他的腰都被掐出痕了。
不知道在生些什么气。
容念风自然也有治他的招,疼了就哼哼唧唧,好听的话一说,叶星辰又低头亲他。
他喜欢叶星辰亲他,软软的,很舒服。
容念风薅了本话本看,看得脸是又红又臊,怪不得叶星辰这几天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他快要完全冒烟时,叶星辰从屋外推门进来。
容念风从话本后探出头:“你回来了?”
明知故问。
叶星辰看了眼他,说话酸啦吧唧的:“桂花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妒鬼给你带的好吃。”
说完将糕点盒打开,散发出熟悉的香味。
容念风摸了块,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
忽然吃着吃着,终于反应过来叶星辰那句话。
他“啊”了一声,脑子宕机了下,方才看小凰文带来的羞涩全然没了,脑海里只有这几天他一说到前世叶星辰拧巴的表情。做时叶星辰发狠地亲他,每次到最后都要往他脖子边凑,咬他之前留下的印子,小声地说他才是最好的。在街上手拉着手散步时,听到有鬼要是不小心说到妒鬼两个字他就微顿,面色不虞地瞪那鬼几眼。
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怪不得他说到谢镜之时,叶星辰一点没被招到,只是淡淡地分一个眼神给他。
只有说到那妒鬼,叶星辰脸色才会又臭又长,哄都哄不好。
但他记得他也只说过一句和那妒鬼有关的话啊,就一句,以前有个妒鬼总跟着那鬼君,甩都甩不掉。
不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那妒鬼就是叶星辰啊。
虽然他对前世的记忆只有那场梦,可他知道那妒鬼就是叶星辰。
毕竟他能接受他前世是那鬼君,就是因为叶星辰也在。他只会喜欢叶星辰,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他占有欲很强的。
所以叶星辰现在是在自己醋自己吗?
容念风惊讶极了。
“小气鬼。”他说。
第95章
我是你的
“嗯嗯, 对,我是小气鬼。”
他还搁那儿继续酸不拉几地开口:“也是,妒鬼肯定比小气鬼好。”
容念风叹为观止:“…哇, 叶星辰,你好幼稚啊。”
他问:“你在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江渡说的?那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要是和江渡打一架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了。他可以生扒江渡。
叶星辰看了眼他,肯定了他的想法:“江渡说的。”
容念风:“……”
他就知道。
叶星辰转头, 眨了下眼睛。
其实还真不是江渡说的,江渡能惦记这个?他只惦记着他那惊天动地的复仇计划。在迷雾森林时被困住, 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来鬼界后又认错了人, 打探一年的消息全是错的。他知道的还真不多。
叶星辰能知道这些,是很偶然的一次, 两人在离鬼界不远的地方歇脚, 容念风睡着了,他起身下楼去问店家有没有厚一点的被褥,店家说让他稍等片刻后,便飘着去寻被褥了。
叶星辰垂眼站在那儿, 也不着急。
有几只阿飘坐在桌旁聊鬼界的趣事。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前鬼君。
叶星辰不是对这些感兴趣的人,可他听到那些鬼魂说的——
前鬼君比新鬼君更厉害, 一次能操纵几百只傀儡呢。
只要有前鬼君在的地方,就能看见大片大片的彼岸花, 摄魂用的,稍不注意就会丢了魂。
前鬼君可是把魔族圣子给杀了, 这才换得至今无魔族人敢再在鬼界作威作福。
可惜身边跟的那只妒鬼, 实力弱,连仙魔大战都没撑过来就死了。
……
说了很多, 再多的他也没听了。
叶星辰垂眼,无聊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心想他家容容也能操纵很多很厉害的小娃娃, 有时候打架也会有很多很好看的小红花。
不过还是不一样的,那鬼君身旁只有只弱弱的妒鬼,容容身边有很厉害的辰辰了。
所以在牢狱里时,江渡说到鬼君,叶星辰才突然伸手挡住容念风的半张脸,问这样的话像不像。
他只是觉得,真的会有两个从未见面的人那么像吗?
江渡大笑摇头,说不是。
叶星辰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要是是的话,他真的要嫉妒死了。
没想到江渡那么不靠谱。
容念风勾住他的脖子,没好气道:“叶星辰,你还骂我是傻子,你才是傻子吧。”
叶星辰有些颓丧,他其实难受好多天了,他想的是,只要容念风不说,那他就一辈子都装作不知道。偏偏容念风忽然就不避讳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分明无论是谢镜之还是谢思安,他都未曾放在眼里的。可那妒鬼……
那妒鬼和好久之前的容容,是互相喜欢的啊。
他没说话,容念风松开他,也顾不上吃糕点了,站起身,跨坐在他的身上,手搂住他的脖子,问:“我是上一世的我吗?”
叶星辰愣了下,摇头:“不是。”
容念风凑上前,挨近他,两人距离近了,叶星辰就能看见容念风微微轻颤的眼睫。
容念风在他脖颈上落了个吻,那里紧贴着血管,和心跳动的频率一样。
“不是不就得了?你吃什么醋呢?”
说着他抱住叶星辰,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
叶星辰稍顿,回抱容念风,默了半晌,在容念风肩上狠狠咬了口,闷声道:“你这一世只能要我了。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
他这算是威胁吗?
容念风都要被他笑死了:“你威胁人也威胁得凶一点啊。”
可能就他自己觉得自己在放狠话。
容念风轻啧,摸了摸他咬过的地方,没什么感觉,小狗咬人也不疼了。也只有他被叶星辰关小黑屋的时候咬人稍微疼一点。
叶星辰真的是,小黑屋也不够小黑屋,威胁人也谈不上威胁,现在连咬都不算咬了。只有吃醋这件事,做得最认真。
“反正你别不要我。”叶星辰说,“别不理我。”
“你已经不要我过一次了,不能再不要我了。”
容念风失笑:“嫉妒让人面目全非呐。”
“嗯。”
叶星辰应声。他心想,算了,反正他会从这一世开始,一直缠着容念风的。
做鬼了也要缠。
不要他的话…会要他的。
容容和辰辰才是最配的。
容念风要是知道叶星辰内心戏那么多,哪儿敢拖着,恨不得知道什么就告诉什么。
于是在叶星辰单方面吃了不知道多少天醋后,容念风总算说:“没不要你,一直都是你。”
他能感觉到叶星辰愣了下,抱着他的手力道都大了些,容念风不逗他了,低声道:“上一世也是的,我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妒鬼是你啊,傻子。”
都那么爱吃醋了,怎么连这些都想不清楚了,笨。
“哦。”
良久,叶星辰点头。
他只说了那么一个字,容念风却知道叶星辰心情肯定特好,因为那个字就差直接在他耳边说,我现在好了,完全好了,开心!
容念风眼睛弯了个弧度,边笑边说:“瞧你那嘚瑟样。”
话说开后,叶星辰也不作了,晚上力气小了不少,腰上的掐痕越来越淡。
容念风腹诽,叶星辰真的是个小气鬼。
这些天过得实在平淡,但容念风很喜欢。他恨不得一直都这样,偶尔拌拌嘴,然后和好了就和叶星辰趴在床上睡懒觉。
在江渡不知道第几次来的时候,容念风板着脸出去了,和叶星辰一起。
二打一的结果意料之中。
好在鬼界一向对动不动就打架的事早就司空见惯,无论是飘着的鬼还是在地上走的、爬的鬼,都只是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有些懒的甚至连眼皮都没掀。
只有鬼栈的鬼老板吼道:“要打滚远点打。”
容念风和叶星辰就抓着江渡往没鬼的地方走。
江渡一个修为炼虚大圆满的妖,饶是叶星辰也是炼虚修为,他若是想的话,不至于连挣脱也挣脱不了。
但江渡别说挣扎了,整个过程配合得不行。
容念风问:“你总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江渡眯眼,哼哼两声:“寻找最佳暗杀时机。”
容念风:“……”
叶星辰:“…………”
容念风说:“看吧,我就说江渡在想怎么弄死我们。”
叶星辰刚把江渡捆好,闻言抬头问:“要现在就杀了他吗?”
他皱眉:“现在杀的话正好。”
容念风摇头:“等会儿杀吧,大天亮的,见不得血,这种事得夜黑风高做才有氛围点。”
这下轮到江渡无语了,他不耐烦地说:“你俩当杀猪呢?”
还挑上时间了。
身旁两人异口同声道:“杀妖。”
江渡:“……我恨你们。”
容念风上前拍了他脑袋一下:“恨吧恨吧,都恨那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第96章
江渡,再见啊
江渡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脸不可思议:“你打我?”
“容念风,你竟敢打我?本座可是炼虚大圆满的修为!你现在不过是金丹七层!”
江渡气得脸都涨红,越想越觉得容念风是在挑衅他:“你当你还是以前那个鬼君呢?!我告诉你, 若不是本座被绑着了,本座随随便便就能把你杀了!”
容念风嫌他聒噪,只会说也没见他付诸行动, 没好气道:“你可闭嘴吧,也不见前几日只有我一个人时你来杀我。”
江渡眯了眯眼, 轻哼了声, 转过头:“本座只是在思考要怎么把你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而已。”
容念风轻啧:“你是下不去手了吧?”
这话比杀了江渡还让他难受,他深吸了口气, 头发都要炸毛了:“谁下不去手啊?本座外号无情杀手!”
“谁给你封的?”
“本座。”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张了张嘴, 还是没说出话来,良久堪堪道:“你有病。”
“本座好得很。”江渡嘚瑟。
“所以你想怎么?”
江渡看了眼他:“你快说出那句话本里的经典台词。”
容念风:???
“…放马过来?”
江渡摇头:“不是。”
“那是哪句?”
江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念风猛吸了口冷气:“我有病?”
他觉得江渡有些不正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是鬼君这件事把江渡震撼到了的缘故:“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和叶星辰二打一打不过你?再说我们要是从鬼界跑路了, 别说你的复仇计划,你就是追杀都追杀不了。”
红衣傀儡还在谢镜之那儿, 江渡除了鬼界没有能去的地方。
“若不是你当初把本座困在那个地方,本座怎么可能现在哪儿都去不了。”江渡越说越觉得委屈, “你自己倒是好,两眼一闭, 腿一蹬, 走了趟轮回当修士了,本座苦兮兮的在那儿修炼了千年才出来。”
容念风听他这样一讲, 自己也觉得委屈了。糟心得要死,他压根没有前世的回忆, 这一世却天天给前世的自己收拾烂摊子。
起码也得让他感受一下做鬼君是什么感觉啊!而且做了鬼君肯定会有很多灵石,天灵财宝这些更不用说。他鬼君的待遇没体会过,烂摊子倒是一个也不少。
“那你现在也下不去手啊。”容念风摊手。
江渡:“……”
“你松开本座。”
容念风挑眉:“干嘛?”
江渡面无表情:“和你打一架。”
“哟。”容念风二话不说,给他解开了,“来吧,bro。”
江渡:???
说了句什么怪语?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他咬牙,又吭哧吭哧把自己捆好:“算了,本座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一打二可能不是很行。”
叶星辰在旁边搭腔:“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江渡:。
他呵了一声:“你俩蛇鼠一窝。”
容念风戳穿他:“不是说要报仇雪恨嘛,不打了?”
“先暂且停一下复仇计划。”
容念风也不是猜不到:“不会真是因为我们救过你几次,你就真心软了吧。”
算起来其实是他们承了江渡的情,好几次若不是江渡帮忙,可能他早和叶星辰手拉手躺板板了。
江渡顿了下,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开口:“…本座虽然是只妖,但也是只重情重义的妖。”
他不看容念风,自暴自弃地继续说:“本座承认,每次一想到前世的你就恨得牙痒痒,但这一世你也救了本座几次。这次还特地来和本座一块儿吃牢饭了……”
闻言,容念风耳边一热,实在不好意思说实话,他和叶星辰能成功来到这里还挺不容易的,牢饭也是被硬逼着吃的,倒也不是特地。
但最终目的都差不多,过程就不多计较了。
江渡眼里闪过一丝纠结:“本座本来想找到鬼君,再和他打一架分出个胜负,一雪前耻的,没想到他早就死了,显得本座这千年来有些可笑。”
江渡自嘲地笑笑。
他在迷雾森林里千年,日日夜夜修炼,只是为了提高修为,等往后出来了再找那鬼君打上一架。
可千年过去,他以为不变的早就变了。
魔族在仙魔大战中战败,魔族圣子死了,迷雾森林里他成了最厉害的妖,鬼界换了新君,他一直想见的那个鬼君,也死了。死在千年前。
物是人非。
他本想酣畅漓漓地和那鬼君打一架来着,没想到已是阴阳两隔,只有他还惦记着。
容念风看他的眼神,知道江渡又透过他在看前世的鬼君。
江渡对那鬼君的情绪还挺复杂,惺惺相惜?或者是对强者的敬仰,对死敌的千年怨恨。
但那鬼君确实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容念风。
要真说现在和鬼界有什么联系,容念风充其量也只能想到尸傀阁而已,再多的什么都没有。
容念风也没催,从乾坤袋里摸了两把椅子,和叶星辰坐着,等他把手里一盒桂花糕全部啃完后,江渡总算纠结好了。
他纠结好的第一句话是:“容念风,你和我打一架吧。”
容念风:?
“那我真的是有病了。”
他找死吧。
江渡认真道:“说真的,本座把修为压制到金丹境,你和我打一架。无论输赢,往后我再也不会惦记这事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他不想委屈了这千年来的自己,也不想拿着炼虚的修为和金丹的容念风比。
容念风思忖了半晌:“不要。”
江渡:“……”
他咬牙,眼睛都瞪得红了一圈:“不要也得要。”
“我在迷雾森林里待了千年,出来你人都死了,本座提这么点要求过分吗?”
“本座都快要气炸了。”
容念风也只是逗他,见他跳脚的样子又觉得好玩。
江渡看着他愣了下,好一会儿垂眼,哑声说:“那么久了,本座才认出你来。”
以前那张面具下,那鬼君第一次看见他时,也是如此这般,没有不耐烦,只有欣赏,挑衅,调戏和打趣。
那鬼君会操纵很多很厉害的傀儡,会开很多好看的红花。
可惜他和容念风这一世的再次相遇,他也看见了傀儡娃娃,也看见了红色的漂亮小花,但他还是没认出来。因为他一直在逃避,他的记忆里,那鬼君会一如既往,只要他来鬼界,就能遇见。
没想到没有呢。
容念风啧啧几声,和身旁的叶星辰道:“这世界就是一个大大的替身文学。”
不过替身是替自己罢了。
他对江渡说:“可以,打一架吧。”
满足一次江渡小小的心愿。
江渡很讲诚信,乖乖把自己修为压低。他很紧张,明明和容念风相处了那么久,但在他眼里,这瞬间容念风不再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他只是千年前的鬼君。
容念风笑话他:“那么紧张,难道你还要去庙里洗手拜佛不是?”
江渡郑重:“这一世,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场千年的架,最后确实是以容念风惨败结束。他脸上挂彩,江渡也没好到哪儿去,浑身上下都是伤。
叶星辰并没有插手,他坐得远远的,手托着腮看躺在地上喘气的两人。
江渡手搭在眼上,另一只腿微微蜷着,无声地落泪:“…本座就知道,有一天能打过你的。”
容念风笑得大声,少年意气,张扬且肆意,“打过了就打过了呗。”
江渡虽然压制了修为,但毕竟是炼虚大圆满,容念风并没觉得自己能赢他。
江渡说:“这次是本座赢了。”
“嗯嗯,赢了赢了,恭喜啊。”容念风闭着眼睛,破了的唇角有些疼,故意呛江渡,“但赢的是这一世的我啊,上一世你可没赢。”
江渡:“……”
他气笑:“那你倒是变成上一世的你啊。”
容念风挑眉:“真男人从不回头。”
江渡笑了下,侧头:“有病吧。”
知道了容念风是鬼君后,好多事就有了办法,比如说红衣傀儡这事儿。
江渡总不能一直靠红衣傀儡才能到处溜达,于是在养好伤后的某一天,江渡又幽幽出现在鬼栈前。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的容念风:“……”
他以为江渡又发疯,喉结滚了下,委婉拒绝:“你知道的,我天生不会打架。自从上次我俩打完后,我手断了,腿也断了,可能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的。”
叶星辰在看话本,闻言很自然地摸了颗葡萄喂容念风,活脱脱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小娇花形象。
江渡:“……”
“只是让你把本座的契约给解掉。”
还在疯狂想措辞的人顿了下,把话本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双眼睛:“什么契约?”
江渡咬牙,一脸羞愤:“自然是前世你和本座的契约!若不是因为这个契约,本座早就跑了!”
容念风恍然大悟,一时间手好了,腿也好了,支起身子问:“所以你之前离不开迷雾森林是因为有这契约的缘故吗?”
江渡没说话。
他一个炼虚大圆满的妖怎么可能会承认和一只恶鬼结了契。
“那要如何解开这个契约?”
江渡板着脸回答:“用你的血就行。”
直到江渡额上的血契慢慢消失,容念风才反应过来。没想到最后倒是用不上红衣傀儡了。
江渡微怔,抬手摸了摸额,低声:“还真没了。”
他和前鬼君的所有羁绊也跟着消失。
恶鬼确实不在了,他的血契倒是跟了千年。
江渡呆了会儿离开,过了半晌回来,说:“我刚才去凡世了。”
容念风和叶星辰抬头:“嗷。”
江渡又离开,过了半晌又回来:“我刚才去修仙界了。”
“嗷。”
“我刚才去魔界了。”
“嗷。”
“……”
他孜孜不倦地走了很多地方,重复着一句又一句一样差不多的话。
最后,他说:“我走了。”
容念风稍顿,点头:“再见啊。”
“再见。”
第97章
我能背着你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江渡打那一架的缘故, 容念风这几日体内的阴气渐渐不安分起来,不过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外,倒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叶星辰说去鬼殿找谢镜之问问, 容念风却说不用。
他说得也不是没有理:“我一个活人修炼鬼魂修炼用的阴气自然会难受了。”
再说辰星峰那占星师给的那本秘籍也帮了很大的忙,说来也奇怪,那本秘籍用阴气修炼的话反而修炼速度更快些。虽然容念风已经尽量避免修炼阴气了, 但在修炼时又会总是下意识修炼。提心吊胆了好几次,好在并没发生什么。
叶星辰捏着他的后颈, 把人揪了出去:“还是得去看看。”
两人于是吭哧吭哧地往鬼殿去。
路上容念风还试图挽救一下:“要不然我们还是不去了。”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绝对会发生一场世纪大战。
叶星辰问:“为何?”
容念风讪讪的笑笑, 胡说八道:“…三个男人一台戏,我怕我们仨打起来。”
他不太想去鬼殿, 去那儿他害怕会想起那日在鬼殿发生的事。
他这几日能慢慢接受了, 可黑雾里看到的,他还是不能过心里的那关。
叶星辰稍顿,挑眉搓他的脸,没好气道:“你前几日不是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同谢镜之没什么的吗?”
容念风:“……”
他这破嘴!
赶忙点头:“没什么没什么。”
说着懊悔地垂首, 叶星辰见他样子,微微抿唇, 将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从鬼山十三号到鬼殿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两人在外时会往肩上丢几只小鬼掩人视线, 到了鬼殿,容念风才把小鬼扔回乾坤袋中。
可能是江渡提早和守在鬼殿的小鬼交代过, 他俩进去没有很麻烦, 没好一会儿,就被带到了谢镜之住的地方。
路上还遇到了好多只小鬼, 有几只小鬼看叶星辰过来喊:“小谢大人。”
容念风听得一脸懵,小声问:“你是背着我在鬼界偷偷做了什么?”
“…可能是这些鬼眼瞎。”
身后一堆鬼吓得哆嗦了下, 才又大着胆子抬眼看,等两人走远了开口:“不是小谢大人,认错了!”
容念风收回神识,凑过去,趁引路的小鬼没注意,轻声道:“还真是瞎的!”
叶星辰:“……”
他笑着把容念风的头转了个方向,勾着他的脖子在耳边道:“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我能背着你做些什么?”
呼吸洒在耳朵上,热得不行,容念风脸“唰”的一下红了。
恰好引路的小鬼从门后探出个头来:“进来吧。”
在小鬼飘出来的那瞬间,容念风一肘把叶星辰肘开。
叶星辰:。
他幽幽地看了眼容念风。
容念风假装没看见,同手同脚往里面走,还心虚地转了个话题:“今天这鬼殿红梅还挺香。”
过了会儿,脸上的热意总算没了,容念风又恶狠狠地威胁:“下次不准在我耳边说话了。”
叶星辰没忍住笑了声:“嗯,知道了。”
容念风强忍不再给他一肘的冲动,笑什么?
但谢镜之已经出来了,容念风就歇了再说话的心思。
谢镜之看见叶星辰还愣了下,但没好一会儿又和之前一样了:“哥,坐。”
三人坐在一起都有些尴尬,谁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容念风打破古怪的氛围,拉着叶星辰和谢镜之介绍:“…这也是你哥。”
谢镜之:???
容念风眨了眨眼。
谢镜之一言难尽:“哥,他才二十一岁。”
容念风:“嗯呐。”
谢镜之:“我一千多岁了。”
三人又陷入古怪的沉默中。
容念风吸了口气:“但哥我二十二岁。”
谢镜之:“哦。”
他转头看了下叶星辰,喊:“哥。”
叶星辰挑眉:“好弟弟。”
尾音轻佻上扬。
谢镜之:“……”
他有些压不住身上的魔气,叶星辰歪了歪头,在容念风看不见的角度踹了他一脚。
谢镜之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叶星辰无声道:“魔气。”
谢镜之:“……”
故意的吧。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容念风并不知晓。
他和谢镜之说了下阴气的事,谢镜之道:“无碍,哥要是觉得碍眼的话…”
他顿了下,容念风竖起耳朵,听见谢镜之不紧不慢地说:“就只能让它继续碍眼了。”
跟前的两哥:“哈。”
真是个好办法呢。
容念风虚心请教:“没什么好方法一劳永逸吗?比如说直接把这阴气给一刀解决了。”
说着,他一本正经的用手比划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自己忽然浑身一凉。
该死的,不会是这阴气还能听懂他说些什么吧?!
谢镜之深深地看了眼他,吐出两个冷漠的字来:“不会。”
容念风:“噗。”
叶星辰拍了拍他的头:“别发疯。”
容念风端坐了身子:“没发疯,在吐血。”
谢镜之看了眼他俩,默了半晌,继续道:“虽然没有办法彻底解决,但可以学一下控制阴气在体内的游走。不修炼阴气的话,也许是可以的。”
他解释:“鬼界没有鬼不修炼阴气,所以我也不知若是不修炼的话可不可以解决。”
容念风嗷了声:“学学学。”
等他学会了,非得把体内的小妖精给去头掐尾灭了。
他又浑身一凉。
容念风:!
天杀的阴气!
不难,鬼界的鬼就没有不会的,没多久容念风就学会了。但用得不是很熟练,可能是因为他还是个活人的原因。
谢镜之抿唇笑笑:“多来几次就好了。”
“行,我坐着练躺着练睡着也练。”
“也不要太累了,不急,慢慢来。”
需要解决的事解决完,容念风心里琢磨要怎么样和谢镜之说要走的事。
虽说可以一溜烟就跑,但总觉得不和谢镜之说清楚有点不太厚道。
再说红衣傀儡是邱年给他的,也不能说扔下就扔下。
谢镜之往窗外看了下,低喃:“明明都要开了。”
容念风没听清,愣了愣问:“嗯?”
谢镜之笑着道:“没事。”
他撑着头,看着容念风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动作,比如说下意识去勾叶星辰的尾指,下意识挨得更近。
他突然问:“哥可以和我说说话吗?”
容念风琢磨着事儿,点头:“说呗。”
正好说完他也有事要说。
谢镜之弯眉:“单独的。”
叶星辰缓缓坐起身:?
空气似乎胶着了。
见鬼!怎么感觉还有似有似无的硝烟味?!
谢镜之委屈地问:“哥不愿意吗?”
“咕咚,”容念风喉结一滚,感觉身侧的视线要把他烧成一个大洞了,实诚道,“…不是不愿意,是有点汗流浃背了。”
第98章
大狗委屈
谢镜之表示理解:“哦, 意思就是哥是愿意的了,但另一个哥不愿意。”
越描越黑。
“汗流浃背…汗流浃背…”容念风整个脑子都在说着这几个字,他朝谢镜之使了好几个眼神。
快别说了!
哪门子的好弟弟啊!
谢镜之很体贴地问:“哥是不是眼睛不太舒服啊?要不要找鬼界的医修看看?”
容念风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他不再眨快要眨瞎的眼睛, 生无可恋:“你们鬼还有医修?”
都成鬼了还要生病,也是真够惨的。
谢镜之恍然大悟:“哦对,没有。”
容念风:“……”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谢镜之, 总感觉谢镜之没安好心。
谢镜之朝着叶星辰问:“所以我可以和我哥单独聊聊吗?”
他嘴角勾着笑。
黑沉的眼眸深深暗暗,喝了口杯中的茶水。
叶星辰顿了下, 迎上他的目光:“容容自己决定就好。”
“……”容念风, “要死人了。”
“嗯?”谢镜之闻言抬头,“哥怎么了?”
容念风连连摆手:“没怎么没怎么。”
他只是想找条缝躲进去。
“那哥怎么想呢?”
容念风:QAQ
快别想了。
他想不出来。
他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没转头, 只是伸出一只手把叶星辰的脸转了过去。
灼人的视线总算被挪走了,容念风微微松了口气,看着谢镜之打趣的眼神尴尬地笑笑。
“聊呗。”
赶紧聊完赶紧跑路。
叶星辰茫然地眨了眨眼:?
容念风心虚地勾他的尾指,装没看见:“小等片刻, 我速速归来。”
叶星辰没说话,只是抬手薅了下他的头, 便出去了。
他出去的那瞬间,容念风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的缘故, 他竟然能看见叶星辰身后的那条一直晃的尾巴耷拉了下去,丧得不行。
容念风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低喃:“见鬼了…”
碍眼的人走掉, 谢镜之心情好了不少,谢思安虽然也让人讨厌, 但没叶星辰那么让人讨厌就是了。
他弯眉,笑着问容念风:“哥, 喝茶吗?”
容念风回神,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画面晃掉:“喝。”
谢镜之没再说话,给他斟了杯茶,热气缭绕,和鬼界推崇的阴寒之气当真是不搭边。
谢镜之默了半晌,一双眼中又漾起淡淡的笑意:“哥以前很喜欢喝茶的。”
容念风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还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呢?!”
耳边落了声轻笑。
谢镜之也给自己斟了盏茶:“你脸上都写着啊。”
他在容念风身旁待了两百多年呢。
容念风哦了声,双手捧着茶杯发呆。
开不了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谢镜之道。
容念风又睁大了眼睛:“你果然会读心术!”
谢镜之点头:“嗯,会啊。”
一本正经的模样,容念风没忍住笑了下,突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蠢。
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
容念风轻咳:“可能不能等到红梅开了。”
他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知晓这句话是何意,谢镜之眼睫垂下:“你要走了吗?”
“嗯。”
容念风舔了下唇:“在鬼界还怪冷的,想着去其他地方会不会好一点。”
他转头,看着窗外继续说:“再说我这一世也不是鬼君,待在这儿怪怪的。”
谢镜之顿了下,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收紧,喉咙干涩,像是用烙红的铁滚了似的,好半晌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哥若是想当鬼君……”
若是想当鬼君,他可以让他哥重新坐上这个位置的。他本来就是为了他哥才当的鬼君啊。
话还没说完,容念风打断了他:“也不想做鬼君。”
于是谢镜之把还没说出来的话吞回去了。
殿外的红梅按理来说那么些天,应当已经开了才是。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鬼界的原因,这儿毕竟不是适合生长的地方,离上一次容念风离开有小半个月了,只是微张开了些,伴着寒气,发出淡淡的幽香。
谢镜之问:“哥还要再喝点茶吗?”
容念风都快把自己喝饱了,摇头:“不了,再喝我就要化身水牛了。”
谢镜之:“……”
他哥的说话方式果然无论过多久,都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感觉新奇。
“好吧,”他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我还说多喝点就能再多陪我一会儿了。”
容念风看了眼浑身散发着“忧郁王子”四个大字的谢镜之,顿了下,过了会儿起身,然后在谢镜之的背上拍了拍。
谢镜之:?
容念风:?
见鬼!他真是下意识的!
但拍出去的手就像泼出去的水,他愣是硬着头皮又拍了拍,干巴巴道:“你别难过。”
谢镜之怔了怔,轻笑道:“不难过,还会再见的。”
容念风点头,心想作为老哥,逢年过节的确该时不时来探探亲才是。
当即应声:“会的会的。”
说着往后收爪子。
还没收走,谢镜之忽然抬了手。他的手顿了下,然后才隔着衣衫按住容念风的手腕,轻声:“哥,摸摸我的头吧。”
和当初一样就好。
容念风垂眼,也没含糊,抬手拍谢镜之的头,问:“力度如何?”
谢镜之:。
他蹭了蹭,“刚好。”
容念风嗤笑:“那么大人了还缠着哥呢?”
谢镜之不说话了,往事在脑海里历历在目,可惜那些往事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说,做鬼了也缠你,谁让你把我捆到这儿来的!
那时他哥笑着,笑得眼睛都弯了:“我可没灵石养你,缠着我的话自己把养自己的灵石赚了再说。”
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谢镜之摇头:“不缠了,哥以后好好的。”
容念风坐了回去:“嗯,会好好的。”
两人不再说话,茶水凉了,热气附在茶杯上,形成雾水,又滚落杯中。
谢镜之伸出白皙纤长的指尖,牵拉着红色傀儡出现。
他说:“还你了。”
容念风接过,说了句行便收回了神识中。
良久,容念风忽然问:“你知道的,我不是他。”
谢镜之飞速地眨了下眼,有些慌忙的从一旁装棋子的棋奁里执了颗黑棋,他的手轻颤,一时没拿稳,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好在每次容念风进来时谢镜之都会把守在殿内的鬼屏退下去,否则若是让其他鬼魂见他们敬仰的鬼君这般模样,恐怕都只会惊讶得瞪大眼睛。
谢镜之艰涩地开口:“不要再说了。”
可惜容念风并没有如他的愿,喉结滚动了下,道:“我没有他的记忆,没有他和你一起过的那几百年。我不是很喜欢喝茶,更喜欢吃糕点。红梅很香,但现在的我还并不喜欢。”
容念风默了半晌,说出了最重的一句话:“谢镜之,若你没看见回天镜中前世的我,你会认出我是他吗?”
他没等谢镜之回答:“不会的,因为我和他不一样。他比我多活了很多年,他有着比我多的经历,这些我都没有,可灵魂是由经历组成的。”
“这对你不公平。”
容念风说:“你只是在透过我看他而已。”
空气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谢镜之自认为构建得很好的壁垒,轻而易举的被容念风打破。
最可怜的是,事实就是如此,他甚至无法反驳。
看不清的尘埃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喉,堵着他的心口,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说些什么。
魔气控制不住地往外溢,谢镜之薄而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暴起。他死死地捏住拳头,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他才压抑住了谢思安。
不能出来的。
太脏了。
最后一刻,他还在在乎着自己在容念风面前的模样。虽然容念风还不是他哥,但若是哪天他哥想起来了,再想起谢思安,会不会觉得他恶心啊。
算了。
谢镜之深吸了口气,眼尾因为魔气的缘故红了一片,额间红纹艳艳,他低哑着声说:“你怎么那么狠心啊。”
谢镜之垂着头:“哥,你太狠心了。你都要走了,还要把我做梦的机会都给打碎。我好不容易骗了我自己你就是他的。”
容念风摇头:“我不是。”
“可是你还会拍拍我的背啊…”谢镜之说,“你好多小动作,都和他一样的。”
“会是的,等我想起一切的时候,我就是他了。”
但现在还不是,他也不想是。
他不抵触,可不想回忆起来。
有些东西忘记了挺好的。
容念风离开了。
谢镜之并没有去送他。
直到天穹变黑,幽蓝色的灵蝶在空中扬着翼,借着月光,谢镜之总算看见,殿外的红梅开得正艳。
没有一只鬼魂敢往殿内去,他们跪伏在殿外,颤着身子,看殿外缠绕的密密麻麻的黑雾。
谢镜之咽下喉间的血腥,魔气侵袭了他漂亮的眼眸,飞舞在红梅间的幽蓝的灵蝶趴在枯枝上,渐渐没了生机。
谢镜之怒吼:“滚回去!”
他说:“不准出来!”
“…不要让他看见你啊。”
于是,蔓延至殿外的黑雾慢慢消散。
…
容念风走出鬼殿,倚靠在殿外门旁的叶星辰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我错了。”他相当有觉悟地凑上前,将手指一根根嵌入指缝,十指相扣。
叶星辰没说话,牵着他往外走。
容念风赶忙跟上。
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有点难哄。
容念风只好用尾指挠他手心,“小气鬼,别生气了。”
没有鬼魂跟上,几个片刻后两人便离开了鬼界。
容念风:“哇哦。”
这就是炼虚修为吗?!
那么快!
那上次来的时候两人还开什么小黑云!浪费时间。
眼下没人了,容念风就大了胆子,把牵着叶星辰的那只手翻过来,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叶星辰的手背上落下。
叶星辰没好气地问:“这是干嘛?”
并拢的两根手指微蜷,容念风郑重其事道:“浅浅跪下。”
耳旁落了声轻笑。
容念风抬眼,见叶星辰偏了头,嘴角勾着浅笑。
顿时惊喜道:“你笑了,不生气了?”
叶星辰抿唇,回头看他。
突然俯身,把头抵着容念风的肩上,蹭了蹭:“没生气。”
“大狗委屈。”
“让我趴趴。”
容念风呼吸一屏,心脏猛地被戳到。
他怔在原地,脑子发懵。
…可爱得有点犯规了吧。
“哦,趴趴。”
话落,叶星辰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了下唇,他继续假装闷闷开口:
“你为了他让我出去。”
容念风:“…冤枉。”
“你都没有哄我。”
容念风:“…在哄了。”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容念风:“…亲的。”
叶星辰在他肩窝蹭了下,笑着凑到他跟前,像是偷了腥的猫…不对,应该是像是叼了骨头的大狗:“嗯,亲吧。”
容念风:?!!
第99章
你理应先想起我
叶星辰亲上来的时候, 容念风还是懵的。
他只能感觉到叶星辰在吻他,含住了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 柔软而炽烈。
直到轻笑声响起,叶星辰捏了捏他的后颈:“走了。”
容念风才红着脸回过神来,应声:“嗷。”
魔界这一年来愈发动荡不安。
甚至有传言说千年前的那位魔族圣子死而复生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容念风倒是没那么感兴趣,他坐在一个中游宗门山脚下的茶楼里等叶星辰。
这一年两人去了不少地方, 光是秘境就有七八个了, 抓了好多好玩的异兽,也遇到不少有趣的修士和妖。
哦对, 两人从鬼界出来后还遇见过好几次曲青。
容念风认得她, 是鬼界的白无常,之前在鬼市,百鬼夜行遇到的花轿里的鬼便是她。说起来容念风和叶星辰那次在鬼界被魔族右使戚白引着一堆猪头人身的魔物追杀时,还算是托她的福, 这才没有两人手拉手一起躺板板。
算起来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倒是快。
当然, 这不妨碍容念风对她充满了戒备心。
曲青认得他。
容念风一边唾骂前世的自己,一边收拾烂摊子。
在某日夜黑风高, 他趁叶星辰睡得熟,摸黑出去了。
“白无常大人, 聊聊呗。”
容念风双手环抱着剑, 懒倚在树旁,朝着空气说。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多半是有病, 但没好一会儿,树林里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 淡紫色的迷魂香慢慢笼罩整片树林。
“咳咳咳,”容念风用手挥开,因为被呛着的原因,眼眶里都溢满了泪,他欲哭无泪,“这香对我也没用啊!快别浪费了!”
都多少次了!光是他数着的都有二十几次了,而曲青就跟了他们二十几天,每天来一次,还活不活!
曲青从树上跃下,遮面的紫色流苏微微碰撞着,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容念风稍顿,看着这标志性的东西,忽然想,这不会是原书里叶星辰的第三个后宫吧。他眨了下眼,问:“你不会是曲小青吧?”
曲青:“…你有病?”
容念风松了口气,名字虽然像,但好在不是。
曲青又说:“你这破脑子想起来了?喊我小名作何?”
容念风:“……”
好吧,还真是。
但是不是也不重要,和原本的剧情线相比,早就偏到十万八千里处去了。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歹人在背后害他。
“还没想起来呢,就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么一个名字。”容念风找补道。
曲青狐疑地看了眼他:“你连谢镜之都想不起来,还能想起我来?”
容念风心虚地摸了摸后颈,含糊:“一点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喊了曲青的原因,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曲青的态度柔和了很多。
曲青轻哼:“你能想起我也无可厚非,毕竟是我陪你出生入死,他谢镜之算什么东西。”
“哇!”
曲青皱眉:“你哇什么?”
容念风:“哇你好有气势。”
曲青:“……”
她将垂在脸颊处的乌发别在耳后,语气里带了丝愉悦:“那是自然。”
忽然,她打量了下容念风,颇为嫌弃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容念风愣了下,实在是摸不清曲青的性子。
“你看我应该是不屑的,瞧不起的,而不是像这样,”曲青不满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穿得又难看,实力又弱。”
容念风一脸不可置信:“…你是玩字母圈的?!”
“什么字母不字母?”曲青皱眉,“上次以为你会用阴气了能修炼得快一点,没想到那么些天过去了,还是金丹修为。”
容念风:。
那还不是他压根没用阴气修炼好吧,虽然这阴气时不时就出来溜两圈,但大多时候还是挺乖的,没敢造次。
容念风也不怕她,若是放在之前可能还会有点,但都二十几天了,也不见曲青有什么动作,容念风就当她和江渡一样了,解开心结就好。
“我在鬼界时你为何不来找我,非得等我出了鬼界。”
话落,曲青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他:“本殿又不是蠢,在鬼界对你动手,谢镜之要先杀了我吧。虽然现在你身边那个小白脸儿实力也不弱,但和他对上,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她这么一说,容念风估量了下,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炼虚修为的。
“你想杀了我吗?”容念风迎上她的目光,也不怕,没闪躲。
曲青笑了下,忽然,她微抬手,随着她的动作,原本看不见的傀线在月光下渐渐清晰起来。
“我若是想杀你,你会用这东西杀我吗?”
容念风摇头:“不会。”
杀不死,硬碰硬没有一点胜算,更别说他和曲青的实力差了两个境。
话落,无数交织的傀线全部变得清晰可见,容念风没有犹豫,全部收回神识。
曲青稍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过了半晌才说:“你以前用这傀线,能控制上万只鬼魂呢。”
容念风想象不出来,心想他前世果然很厉害。
曲青回神,嗤笑:“会杀了你的,等本殿寻好时机,自会取你性命。”
说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念风有些头疼,又带着一身寒意狗狗祟祟摸上床。
快要睡着时,叶星辰把他揽入了怀里,他于是心满意足地寻了个好趴的地方窝着了。
曲青跟着他们走了十几天,两人每次都是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找个隐蔽的地方七扯八扯,然后容念风又带着一身寒意摸上床,夜黑风高,摸上床,周而复始。
在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容念风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眼下一片青黑,不知道的以为他晚上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不对,还真是偷鸡摸狗的事。
害得他看见叶星辰满脑子就是:
“夜不归宿的丈夫。”
负罪感极强。
“曲青,我觉得我们得结束这段关系了。”
曲青:?
“你有病?”
她炸了毛:“本殿和你有何关系?”
容念风心累地叹了口气,真想把自己前世的坟冢刨了鞭尸啊!
“没关系没关系,”他想了下,把锅推到叶星辰身上去,“就是跟着我那个小白脸儿爱吃醋。”
曲青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爽道:“他怎么比之前缠着你的那只妒鬼还让人讨厌?”
容念风:“……”
其实那只令人讨厌的妒鬼也是叶星辰来着。
“你和那鬼君的仇,不如等我想起来了再做打算?”
“你能想起来?”
容念风点头如捣蒜:“能,肯定能!你看我都能想起你叫曲小青呢!”
曲青眯了眯眼:“也是。”
她问:“你想起那妒鬼了吗?”
容念风摇头:“没呢。”
“谢镜之呢?”
“没。”
“戚辞呢?”
“…我认识吗?”
曲青挑眉:“看来也还没认识。”
容念风不想去探究这人是谁,也没刨根问底,曲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好吧,等你想起来了,本殿再来取你小命。”
“行。”他点头,反正要是哪天不小心想起来了他也不会说就是了。
他又不是傻。
曲青坐在高高的树上,从上到下地看着他,道:“我曾经是你的信徒,跟着你走了一两百年,你理应先想起我的。”
“曲小青。”容念风叫她。
曲青说:“你不要这样叫我名字,很难听。”
“曲青。”
“嗯。”
她恨鬼君,恨他曾经的满眼野心慢慢消逝的样子,恨他自认为鬼界山河无恙后的辞别,恨他连死都要死在无间狱…
可为什么,以为不能再入轮回的人重新站在眼前,恨里面就多了丝庆幸呢?
“这一世离魔界远一些,虽然我也不知道千年前在仙魔大战发生了什么。”曲青看着他,“走远一点,修仙界,凡世都行。”
容念风朝她挥手,点头:“嗯。”
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些,浑身发凉。容念风站在屋外,搓了搓手才蹑手蹑脚地进屋。
床陷了下去,他爬进被褥里,离叶星辰并不近。
等暖和些再说。
刚这样想着,叶星辰忽然伸手,把他捞入怀中,暖烘烘的,容念风顿了下,缓缓将头埋到了他的肩窝。
可能是还没彻底醒的缘故,叶星辰的声音带着丝低哑,问:“解决了?”
容念风抿唇笑笑:“嗯。”
他说:“下次不把你一个人丢床上了。”
叶星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
“听说了吗?最近各界魔气四溢,魔界怕是要卷土重来了。”
“就连凡世都有修士见着有魔气了!恐怕又是一场大战。”
“魔族一族千年前就该杀绝,当真让人糟心。若是他们又养出圣子那种魔物,天下大乱啊!”
“……”
茶楼里人来人往,这事说的人多,不可避免地就多听了几句。
“容容,走了。”叶星辰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
容念风还在偷听墙角,闻言收回竖起来的耳朵,将桌上还剩的几块糕点一扫而空,喊:“来了来了!”
第100章
白衣
“中元节就快到了, 若是等到那日还是无法复活圣子……”
断断续续的话传入耳中,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 像是有浓雾一般。不过隐约间,还是能看见些许烛光摇曳,喉咙发哑, 还有些刺痛,说不出话来。
头也昏。
叶星辰舔了舔唇, 他能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双腿灌了铅,浑身发疼得紧。
他缓了下, 稍微有点力气后, 阖上眼听不远处两人的对话。
“戚白,思南邬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心行事。”说话的人一袭白衣。
只是因为受了重伤的原因,看东西都是重叠在一起的, 更别说看清两人的面貌了。叶星辰也知是无用之功,并没有勉强。
“思南邬不过是一时不察罢了, 再说阴寒之气早就够了,没了思南邬又有何妨。”戚白不甚在意道, 他全身上下就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森森白骨上挂了层腐肉,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白衣嫌恶地皱了眉:“若非如此, 你以为本尊能任由你活到现在?”
他挥了挥手,面色不虞:“你身上的皮该换了。”
戚白低头嗅自己的手:“是臭了。魔族、兽人、修士的皮我都剥过, 坚持不了几天就会烂,应当是修为不高的原因。不知用合体境修士的皮,能不能多撑几年?”
“要发疯就滚远一点,你觉得自己能和合体修为的修士一较高下,大可去试。反正你若是死了,对本尊来说利大于弊。”
戚白转头,幽幽看了眼躺在牢里浑身是伤的人,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道:“何必再去寻其他合体修为的修士,你不是讨厌他吗?我帮你杀了他。”
话落,戚白以极为快的速度往不远处的水牢去,浓郁的魔气往叶星辰的方向翻涌。
这个魔的修为是炼虚大圆满!
叶星辰呼吸一紧,他想控制住这具身体,可惜这具身体虽是合体期,但筋脉被挑断,就连正常行走都不行,反抗简直是天方夜谭。
极寒的魔气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全身,如同滑腻的毒蛇在身上游走。这种感觉叶星辰并不陌生,相反,他甚至还有想将其据为己有的想法。
只是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修士,对魔气只有排斥。
他能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或者说是在某个人的意识中。
不知为何这几日愈发频繁了起来,可这具身体对他没有恶意,他也就没再管了。
而且看样子,这具身体是想让他知道些什么。
至于是怎么寻上他的,叶星辰不清楚。
磅礴的灵力在魔气伤害到这具身体前,先快一步到了叶星辰身边,形成结界,牢牢地护住了这具身体。
“嘭!”
紧接着,戚白被白衣单手掐住喉,抵在牢狱的门上,发出剧烈的响动。
“你想死吗?”淬了寒的声音落入耳,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叶星辰并没有想起来。
想来是这白衣在面容和声音上都做了些伪装。
戚白忽然大笑,整个魔狱回荡着他的笑声。
“妙息,你怕他死对不对?!”
闻言,叶星辰一怔。
妙息蹙眉,手上渐渐用了力,直到戚白双手变得无力,他才松开戚白:“好好去准备圣子的事,他的命还轮不到你来拿。你以为本尊养着他那么多年是为何?待本尊杀了他,自会突破合体境。”
戚白猛地咳嗽起来,狠狠剜了眼牢狱中的人,吐了口血道:“妙息,你最好是真的想杀了他。”
说实话,妙息这般说,戚白心里已经信了。妙息这人本就没什么在意的事,修无情道的修士,都有病。
他养着魔狱中这个和他长得七八分像的修士,除了妙息这个身份好用,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些恶事,自己真实身份倒是仍旧光风霁月。再有就是大道无情,越亲近的人死去,越能证道,修为自然也就涨得快。
戚白虽是魔,但他自认为自己也不会心狠手辣到屠尽全族,但妙息不同,听说这修士恶得很,杀了自己的师尊和全族。
只留下一人,
妙息,
他的亲哥。
戚白无声地张口,喊:“九阳。”
妙息,不对,九阳从怀里拿出手帕,把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冷声道:“没事别来找本尊,中元节那日本尊自会把你要的人给你带来。”
他一脚踩着戚白的身上:“还有,本尊的名讳也不是你能唤的。”
戚白咬牙,要不是他还是炼虚大圆满的修为,定是要将九阳千刀万剐。一个修士插足魔界的事,也不知老魔尊是怎么想的。
新魔尊又是个没用的主,成天除了扯张大旗喊热爱和平,什么也不会做。
老魔尊怎会生出那么一个废物来?!
不过等圣子重生,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届时别说是魔尊之位,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至于九阳,圣子会替他杀了九阳的。
戚白轻嗤一声,离开了魔狱。
他走后,九阳驻足半晌,才打开牢狱的门。他的虎口卡住妙息的下颌,呼吸急促,似乎没想明白,低喃:“我要什么时候杀了你才好呢…?”
寒意陡然从脚底升起,叶星辰猛地睁开眼。
“辰辰?”
容念风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轻轻拍着叶星辰的背:“又做那个梦了吗?”
“嗯。”叶星辰点头。
他浑身冷汗津津,那种恶寒的触感在下颌上挥之不去。
这个梦从一年前就开始了。
血光蔽日,一座又一座的魔像屹立在猩红的血水中。黑压压的天穹弥漫着黑雾,浓稠粘腻。很快他只能看见近处的东西,那是一双满是伤痕的手,衣衫破烂,还浸着鲜红的血,耳边阴风阵阵。
很快他就陷入了昏迷,时不时地能听到说话的女声,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会儿脚步声又响起,但说话的人换了一个,冷嘲热讽,一会儿说真是废物,一会儿又说还不如快点死了算了。
叶星辰本来以为是个梦,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这个梦做得愈发频繁,他才意识到也许这不是一个梦。每次都是同样的场景,有时他能感受到那具身体里涌动着灵力,有时又贫瘠得不行。
这具身体筋脉都被挑断了,踏入金丹境时结的丹也被挖了。只有那体内孤零零的灵根,无声地倾诉着他曾经是个合体修为的修者。
叶星辰按耐住心里的惊讶,合体期的修者整个南大陆拢共六位,那这位是谁?
玄天剑宗的长老吗?
应当不是,他在通灵牌里让宋修远去打探过,玄天剑宗的四位长老并没有失踪。虽说有两位在闭关,但若真发生了什么,不会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剩下的六位合体期修者,叶星辰想了想,也没有对上号。
因为那个场景里又有白衣,又是在魔界的缘故,很难不和思南邬里卫柏舟说的白衣联系起来。两人就放在了心上。
他和容念风想来想去,觉得应当是那具身体故意引着叶星辰入的梦,毕竟是合体修为的修者,能引人入梦也不为过。
原本他们猜测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会不会是血宗的妙息尊者,如此一来,之前他们宗门在丹溪秘境中的所作所为就有了很合理的解释。
魔族用血宗妙息尊者的名义,让血宗的弟子为他们卖命,听听,多合理。
可现在……
容念风以为叶星辰梦见的还是之前那些简单的场景,但叶星辰说:“不是妙息尊者。”
容念风愣了下:“不是妙息吗?”
“嗯。”
叶星辰说:“那个白衣才是妙息。”
容念风点了点头。
并没有很吃惊。
叶星辰在没做这个梦前,他们本就猜过妙息尊者是那白衣。只是做了这个梦,才多了一个可能性。
也不能说是梦了,准确点说是意识。
叶星辰看见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有听见了什么吗?”容念风问。
“他们说到了中元节,中元节时阴气最重,鬼魂也会倾巢而出。那时确实是让死去的鬼魂死而复生的最好时机。”
这一年来魔界动作频繁,心思昭然若揭。
容念风稍顿:“你说妙息尊者不是修士吗?为何会和魔界勾搭上了?”
叶星辰:“谁知道呢。”
若是不知道魔族中元节的打算,容念风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知道后,他开始有些焦虑。
两人和之前一样,哪儿有秘境就去哪儿,可没有秘境可以进时,容念风走在路上,会看见四处溢出的魔气,看见被魔气侵袭的普通修士面色发白,看见混在人群里的魔族人。
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不是圣母,邱年和他说别去魔界,曲青也和他说别去魔界,他要是去了,当真是千里送人头。
找死。
算了,和他也没关。
离中元节只有一个月的时候,叶星辰身上的魔气突然开始紊乱。
“可能是因为现在你也算半个魔族人了,他们的魔气才会影响到你。”两人戴着大大的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忙往没人的地方走。
现在修士都提心吊胆的,若是让他们知道叶星辰身上也有魔气,恐怕压根不会听他们解释,说不准明天叶星辰的名字就能出现在追杀榜上。
好在躲得及时,并没有被人发现。
调息了会儿,叶星辰总算看起来和普通修士没什么异样了。
两人此次来的秘境离魔界不远,地处魔界和凡世接壤处,叶星辰问:“要不要去看看?”
容念风喉结滚了下,他抬眼,撞进叶星辰漂亮的眼眸里:“可以去吗?”
叶星辰牵住他的手:“我想去看看,要陪陪我吗?”
他知道的,容念风会心软。
所以容念风开不了的口,他来说。容念风害怕的事,他会解决。
他会一直保护他的。
就像容念风也会一直护着他这样。
他们是互相依偎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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