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一假期, 颜蘅要回老家拜祭妈妈。
当初怕妈妈孤单,把她和姥姥姥爷埋在同一个地方,彼此做个伴, 反正那里也不会有爸爸的位置了。
梁政在医院走不开,千叮万嘱梁岩送她回去。
少爷似乎跑车玩腻了, 换了辆大G, 总算不用像只猫一样窝在里面。四百多公里路途, 想想就难受。
颜蘅在宽敞的座椅里换了无数个姿势,美美地睡了几个小时,到县城已经是傍晚。
迎着落日下坡,左侧是山峰, 右侧是波光粼粼的海面,美得令人窒息。
她忍不住拍了张照片, 给温翊礼发过去。
没过多久,那人回复道:【这是哪儿?】
颜蘅:【我老家,在海边哦。】
【不太有名,但景色很漂亮, 有机会带你来看~】
其实她在这里也没怎么待过。
出生时父母已经定居江城,只有逢年过节看望姥姥姥爷,才会跟着回来几天。
但这里的天空比江城更蓝, 更空旷也更澄净, 云朵更白, 夜晚的星星也更明亮。
姥爷还在的时候, 会带着她在屋顶上看星星, 告诉她哪个是双鱼座, 哪个是人马座。
虽然这么久过去,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但那种感觉依然会铭记一辈子。
温翊礼:【好啊。】
【你是自己回去的吗?】
颜蘅:【不是啦,梁岩哥哥陪我。】
发出去的时候没觉得怎样,可看着对方长达十几秒的“正在输入”,颜蘅心里莫名有点慌。
直到他终于发过来一个:【哦。】
颜蘅眨了眨眼,懵懵地皱起眉头。
所以他这么长时间就打了一个“哦”?
还是说……
想到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性,颜蘅不自觉咬了口下唇的软肉——
他……吃醋了?
“哦”这个字很微妙,在年轻人的社交中有种共识,代表着敷衍或不好的情绪。
温翊礼向来不会敷衍她。
哪怕真的需要这个字,他也是用表情包代替,让她觉得不是冷冰冰的,有温度。
而此刻屏幕上干巴巴的一个“哦”,所表达出的情绪,昭然若揭。
非但没让她难受,反而心底漫起莫名的一阵甜,她抿唇憋着笑意:【太远了,梁叔叔不放心我一个人。】
【最近那个x航不是刚出事嘛,我也不敢坐飞机,火车票又卖光了。】
【反正梁岩哥哥很闲qaq他说就当溜他的新车,可嘚瑟呢。】
过了一会儿,她才收到温翊礼回复,是一句反问:【你会觉得我太忙吗?】
颜蘅愣了一下:【啊?】
温翊礼:【我的意思是,】
【你会介意男朋友工作忙吗?】
颜蘅吓得指尖一抖,手机都差点掉了。
正在等红绿灯的梁岩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她讪讪一笑,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把头发抹到前面挡住半边脸颊,靠在车窗那侧重新拿起手机,做贼似的,再看温翊礼那句话。
犹豫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说介意,其实也没那么介意,可要说不介意,不就等于给他开绿灯了?
她咬了咬唇,回复道:【不一定。】
【如果我喜欢的话,别的也没那么重要。】
温翊礼:【那我还有努力的机会?】
颜蘅忍不住弯起唇:【看你表现呗~】
温翊礼:【在老家要待多久?】
颜蘅:【明天就回来啦。】
温翊礼:【那今晚在哪儿过夜?】
颜蘅:【梁岩哥哥订酒店啦。】
温翊礼:【哪家?】
【方便告诉我吗?】
颜蘅笑了笑:【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完给他发了个定位。
温翊礼:【知道了。】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车停在酒店门口。颜蘅匆匆和他道了别,跟着梁岩下车。
梁岩掏出他的黑卡递给前台小姐姐:“一间总统套房。”
小姐姐接过去后,和旁边的小姐姐使了个眼色,十分抱歉地对梁岩说:“不好意思先生,今天的总统套房满了。”
梁岩蹙起眉:“一间都不剩?”
“是的先生。”小姐姐一脸为难,“非常不巧,最后一间刚被订下,就在您进门之前。”
梁岩不耐地敲着大理石台面:“那就商务套房。”
小姐姐看了眼颜蘅,又看向他:“先生,商务套房是单人间。”
“请开两间。”梁岩一字一顿地,扯了扯唇,“看我像坏人吗?管得还挺多。”
颜蘅噗嗤一笑,小声嘀咕:“有没有可能你不像坏人,但是像渣男?”
梁岩收起他的黑卡和房卡,皮笑肉不笑地乜她一眼。
目送两人上电梯后,前台小姐姐才拍着胸脯舒了口气:“长得那么帅表情那么臭,吓死了,幸亏没为难我们。”
旁边的小姐姐凑过来问:“太子爷什么时候过来住?”
“啊?他说他不过来。”
“不过来订房干嘛?”
“订着玩呗,那位的脾气谁摸得准。”小姐姐耸了耸肩,“还特别嘱咐了,不让那两个住一间,你嘴巴可关严实了,谁都不能说。”
“知道知道,老板家的八卦谁敢讲,工作不要啦?”
*
【住下了吗?】
颜蘅刚把行李放下,就收到温翊礼的信息,她笑着回复:【刚进来~准备躺一会儿。】
温翊礼:【嗯,我刚回办公室,吃口饭。】
颜蘅:【今晚又值夜班吗?】
温翊礼:【小夜班,后半夜可以休息。】
【如果没有突发情况的话。】
颜蘅心里一阵酸:【太辛苦了吧。】
温翊礼:【没事,习惯了。】
【工作哪有不辛苦的。】
颜蘅吸了吸微微泛酸的鼻头,嘴角弯起来。
温翊礼这个人,似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多让人仰望,没觉得作为一名医生,比普通人付出得更多,辛苦更多,亦或是有多伟大。
他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工作,既然是他主动选择的,那便兢兢业业,义无反顾。
就像一开始对她疏离淡漠,可对自己的病人,却也会尽心竭力,给予温暖和治愈。
就像被失控的家属辱骂殴打后,他心中最紧要的念头也不是撇清自己,而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回那个病人。
怎么说呢,他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如今越来越少有的,那种干净纯粹的人。
做一件事,只是因为他想做。
人情世故,利益牵绊,都不会影响他的初衷。
这样的人,一定会是个好医生的。
*
第二天,颜蘅去清明园看妈妈,姥姥和姥爷,梁岩也跟着。
假期返乡的人多,清明园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车停在附近一个公共停车场。
扫完墓两人去停车场取车,烈日炎炎,路上除了卖花和冥币纸钱的临时摊位,就只有一家私营奶茶店。
这会儿奶茶店的生意倒好,门口熙熙攘攘。
颜蘅抬手擦了擦汗,一个上午没喝水,真渴了。
梁岩本来往前走着,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心中了然,扭头看了眼奶茶店:“想喝?”
颜蘅摇摇头,跟上。
男人抬手摁住她脑袋,一身名牌西装在太阳底下晒着,寸布寸金的衬衫衣领都被汗水浸湿,却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喝什么?”
颜蘅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杨枝甘露。”
梁岩脱下他金贵的外套,直接罩在她脑门上:“树底下等着。”
有他外套遮太阳,脑袋不那么烧得慌了,只不过有点闷。
颜蘅用手撑起来扇了扇风,露出脸颊,忽然听见有人叫:“蘅丫头?”
许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她一时间有点恍惚,迟疑地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妇女望着她笑,颜蘅脑子飞速地转着,从那些早已淡忘的记忆中寻找蛛丝马迹,最终凭着本能唤了一声:“干妈?”
女人没怎么变,还是一张瓜子脸,在小县城漂亮得出众。
当年关于干妈和妈妈谁更漂亮,家里没少争执。
妈妈觉得干妈身材好,脸颊瘦,化了妆像女明星,可姥姥觉得女孩就得像妈妈那样,微胖的圆圆的,看起来亲和有福气。
颜蘅和她算不上熟,小时候没见过几次,加上她怕生,每次妈妈提醒才会腼腆地叫人。
那时总觉得大人的朋友和她没关系,不喜欢应付,也不喜欢叫人,但此刻望着这个记忆中总和妈妈待在一起的女人,却莫名地眼眶发热。
都还好好的,可妈妈不在了。
干妈握着她的手寒暄了许久,适逢梁岩买完两杯杨枝甘露,叫两个孩子去家里吃顿饭。
盛情难却,颜蘅也就没推辞。
干妈家五层大别墅,吃了午饭还想留晚饭,甚至留他们在这儿过夜。
颜蘅自然是不想麻烦的,住在别人家也不自在,正愁不好拒绝,手机一震,收到温翊礼微信:【出发了?】
颜蘅这才想起来,自己跟他说的扫完墓就回江城,按照计划,这会儿也该上高速了。
十分抱歉地回复:【没呢,忘跟你说了,上午碰到个熟人,刚一起吃完饭。】
温翊礼:【嗯。】
颜蘅仔细品味这一个“嗯”字,实在品不出他什么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高兴了吗?】
温翊礼:【没有。】
【如果是很重要的朋友,聚一聚是应该的,但如果太晚,开车不安全。】
颜蘅:【嗯嗯,知道啦。】
温翊礼:【嗯。】
又是一个“嗯。”
这两天除了“哦”就是“嗯”,让她没法不怀疑这个男人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该说点好听的,至少关心一下:
【你也要好好吃饭,注意休息,别只记得工作。】
温翊礼:【好。】
颜蘅坐在干妈家的小花园里看海棠,湛蓝的天映着红色花朵,分外浓艳。
拍了好几张照片,忽然又收到那人消息。
颜蘅诧异地点开。
【今晚还回来吗?】
【我做了点蛋挞和泡芙。】
【还有邻居送了盆饺子,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荠菜馅饺子。】
安静了一会儿,他发来最后两句,顿时满园春花都黯然失色:
【算了,都是借口。】
【实话是我想见你了。】
第22章
这才两点多, 保姆就准备做菜了,颜蘅赶紧去找到干妈,编了个理由:“干妈, 我男朋友还在等我过节呢,不还意思呀, 下次再来您家拜访。”
都搬出子虚乌有的男朋友了, 干妈不好再强留她, 只不过一直开车到高速口,梁岩都没说过一句话,唇线抿得直直的,车内气氛有点诡异。
匝道一过, 梁岩一脚油门,车飞出去, 瞬间飚上了140码。
颜蘅紧张地抓住头顶把手:“你慢点呀,不着急。”
梁岩依旧绷着张脸,车速倒是降到了120,从储物格里拿了盒柠檬糖, 一顿,又嘭地扔回盒子里。
糖是颜蘅买的,怕他开长途犯困, 清凉提神, 来的时候他还评价很好吃来着。
“糖怎么惹你了。”颜蘅嘟哝一声, 把柠檬糖拿过来往嘴里了一颗, “你不吃我吃。”
一边嚼着, 一边看驾驶座上的男人, 试探着问:“梁岩你真的不吃吗?”
梁岩不爽地扯着唇:“谁让你直呼我名字了?没大没小。”
颜蘅翻了翻眼皮,就他事多, 大少爷不高兴的时候别人呼吸一下都是错。
于是又吃了两颗糖,不搭理他。
直到梁岩主动开口问:“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颜蘅一愣:“……那是我随便找的个理由,不然真要在干妈家吃晚饭过夜,多不好意思。”
男人表情僵了僵,随即唇角短暂地一勾,语气缓下来:“还学会骗人了。”
“这叫合理适当的谎言。”颜蘅揪着手指,低下头,“而且也不完全算骗人,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梁岩皱眉看过来。
颜蘅抠着手指头笑:“有人追我,我还没同意,但我觉得他挺不错。”
驾驶座上的男人微微一怔,语气又转冷:“外面的男人一天八百个心眼子,你别被骗了还给人数钱。”
颜蘅哼一声:“我才没那么笨。”
“还不笨。”梁岩颇有些咬牙切齿,油门轰上去,“猪脑子都没你迟钝。”
“……我招你惹你了又骂我?”颜蘅猛吸了口气,“梁岩,别开这么快!”
梁岩嘴上不说话,表情依旧难看,但还是乖乖减了速。
颜蘅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到江城天已经黑了,肚子咕咕叫起来,梁岩从后座找了点饼干给她垫肚子。
车停在小区绿化带边,颜蘅远远瞅见楼门口有道熟悉的身影,在灯下缓缓踱步,望过来时,似乎隔着玻璃感受到了她,脚步一顿。
颜蘅浅抿着的唇不由弯起来。
梁岩不着痕迹地撇开眼,嗓音很淡:“自己拿行李,我就不送你上楼了。”
“哦,那你早点回去吧。”颜蘅朝他挥了挥手,“梁岩哥哥再见。”
梁岩扯了扯唇,没回她一句再见。
*
颜蘅拎包走过去时,温翊礼大步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包。
说好一起吃晚饭,可高架上有人出车祸,交通管制,她到的比预计时间晚半个多小时。
以他的习惯,应该到得比预计时间还早。
颜蘅有点过意不去,笑着说:“以前都是你请我,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温翊礼唇角浅勾着,望向大G车尾消失的方向,眸色有点凉。
颜蘅转过头眨了眨眼:“等这么久,没生气吧?”
“没有。”温翊礼按住电梯门,护着她进去,然后站到她旁边。
正是回家吃晚饭的点,电梯人多,温翊礼高高的个子,像保镖一样把她护在角落。
闻见他身上熟悉的香味,长途跋涉的那点疲惫感也一扫而空,半小时前还累得想直接上床睡觉,这会儿却变得精力十足,想和他去吃顿好吃的,喝点甜酒,再去江边看夜景,吹吹风。
沈依不在,颜蘅叫他进去坐坐,喝杯饮料,自己把行李收好,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两人才出去吃饭。
打开车门,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捧花,是蓝色的勿忘我。
花名就足够暧昧,颜蘅忍不住脸热了热,坐进去后捧着花小声道:“买花很浪费钱的,你每次都送我花,还不如多吃点好吃的。”
“那怎么能一样?”温翊礼笑着启动车子,“饭要吃,花也得送,至于浪不浪费,你说了不算。”
颜蘅抿唇一笑,低头闻了闻。
温翊礼把车开出停车场:“还没问过你最喜欢什么颜色的花,每次都是瞎送。”
“蓝色的呀。”颜蘅轻轻拨弄着圆圆的花瓣,“初中时候过生日,当时有个玩得很好的同学,家里特有钱,送了我99朵蓝色妖姬,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蓝色的花。可能物以稀为贵吧,见得少,就越喜欢了。”
叹了叹,她接着说:“只不过后来我上高中,她被家人送出国,我们也就分道扬镳了,直到现在都没再见过。”
“那我也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温翊礼轻勾着唇角,眼底洇着墨色般的温柔,片刻后,从储物格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递给她,“患者小朋友送的,吃一点,心情好。”
颜蘅收起那阵遗憾的情绪,接过来开玩笑似的说:“医生还能收患者东西呀?”
“原则上不能。”温翊礼看她一眼,带着无奈,“不过比起惹哭小朋友,收一块巧克力不算什么,明天再买个玩具送给他,礼尚往来。”
颜蘅“噗嗤”一笑:“我以为你只管治病,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哄小孩。”
“你不知道的多了。”温翊礼把车停在红绿灯前,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有没有兴趣更了解一些?”
颜蘅险些被他的眼神烫到,心口一阵突突,慌忙撇开眼,紧张地揪起手指:“……你不是不着急么?”
男人低笑一声,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颤:“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顿了顿,安抚似的揉揉她头发:“不过追你是得追久一些,毕竟这辈子可能就一次了,不想让你遗憾。”
“怎么就一次了?”颜蘅不服气,“我有很多人追的。”
“但我这个人很小气。”温翊礼垂眸看着她怀里的花,唇角虽弯着,眸底的光却深不可测,“你如果跟我在一起,就不许给别的男人追了。”
“这么霸道……”颜蘅小声嗫嚅。
“或许吧。”他目光温柔地瞥向她,“我认定了,这辈子就不会变了。”
颜蘅心底狠狠地一颤,他的眼就像柔软的深渊,几乎要把她吞噬,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着落,最后只能陷入他眼中。
“那次说的有点仓促,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一遍。”他手指轻轻拨弄着勿忘我的花瓣,嗓音像潺潺的温泉流入她心脏,“颜蘅,我喜欢你。”
她好像被悬起来,飘在云朵上,被他虔诚地仰望。
而他不疾不徐地继续,每一个字都很认真:“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很俗套,没什么花样,毕竟我也没经验,只能边学边做,希望没让你觉得不舒服。”
“……没有让我不舒服。”颜蘅低着眸不好意思看他,“你挺好的。”
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们之间确实差太多了,你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见过,但我没有,如果……如果万一你要骗我,也很容易的。”
“我以前没认识过你这样的人,虽然觉得你很好,但还是需要考虑一下。”
医院那些八卦说的也不全错。
他们隔了好多岁,如果在一起,是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的。
但如果她真喜欢,也不会在意那些眼光。
她只是担心他们之间年龄的鸿沟,甚至一定程度上的“代沟”,差异这么大的两个人,能不能长久地走下去。
也是出于本能,对这个人生阅历都比她丰富许多的男人有一丝微妙的戒心,无法因为那点暧昧的好感,就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
温翊礼微垂着眼眸沉思,直到后车鸣喇叭催促,才发现变灯,把车子驶出路口。
两人在江边吃了顿名头很大的网红烧烤,味道却中规中矩,没传说中那么惊艳。
她和温翊礼都是爱尝试美食的人,每次吃的都不一样,可现在餐厅质量良莠不齐,踩雷的情况也多。
但颜蘅心情还不错,温翊礼排队给她买的桃花酒超出预期,弥补了食物的缺憾。
配着江风和江景,就更美滋滋了。
五月的江城还没到热成火炉的季节,白天热,晚上却凉爽,颜蘅身上披着温翊礼随手带的外套。
似乎每次两个人一起,他无论穿不穿,都会带一件外套。
最终大多会披在她肩上。
桃花酒还剩最后一杯,颜蘅依依不舍地小口抿着。
温翊礼要开车,不能喝,大半杯全进了她肚子里,此刻头脑微醺,被风一吹有点晕乎。
她不敢确定两个人合不合适,也不敢确定温翊礼口中那些是一时上头哄哄她,还是真的能做到,可唯一能确定的是,每次和他出来,无论做什么都很开心。
为了给她挡住点江风,温翊礼坐在她旁边。
对岸霓虹灯的光影落在他侧脸,下颌线完美流畅,鼻梁高高的,嘴唇却很薄,是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长相。
李南说当初追他的女孩把医院楼道堵得水泄不通,还出动过保安,颜蘅本来不信,可现在有点信了。
那么多女孩堵楼道都追不上的男人,给她送了半个多月的花,对她温柔得面面俱到,而现在,居然和她坐在江边吃烧烤。
他们身边只有彼此,和围绕着彼此的江风和灯光。
最后一杯桃花酒喝光,酒意毫无预兆地窜上脑门,颜蘅一只手托着下巴,把自己的头撑在木桌上,另一只手缓缓地抬起来。
越过凉飕飕的风,伸向他被灯光照得分外明亮的鼻尖。
第23章
颜蘅恍恍惚惚的像在梦里, 直到手腕忽然被捉住,那双深邃的眸眯了眯,嗓音侵染了夜风, 低哑性感:“醉了?”
她猛吸了口气,想挣脱腕间的灼热, 却是徒劳。
温翊礼反而将她箍得更紧了些, 连同他的脸和呼吸, 一并送到她眼前。
忽然靠这么近,连他的睫毛都能看得根根分明,颜蘅心跳一下子窜得飞快,说话都不利索:“没, 没有……”
男人目光如磁铁一般勾着她,一贯温柔的笑里也夹着点意味不明的戏谑:“那刚才是想做什么?”
颜蘅咬咬唇, 红着脸找了个借口:“你头发乱了。”
不然怎么解释刚刚那一阵莫名其妙的冲动?
她的确,是想摸他……
还好被阻止了,否则都没办法收场。
“哦。”温翊礼笑了一声,放开她。
颜蘅刚松一口气, 却发现他依旧倾着上半身,离她很近,两人坐的是条凳, 她不敢再往边上靠, 只能任由属于男人的气息洇染了周围的空气, 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仿佛整个人都在他掌控之中, 无处可逃。
她眼睫颤抖着, 手指握紧空酒杯,潮湿的不知道是冰块, 还是她手心的汗,局促地张了张口:“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不是说我头发乱了吗?”他笑得云淡风轻,人畜无害,极具迷惑性,脑袋朝她低了低,“谢谢,我看不见。”
这个人还真是……
怕她拒绝,连谢谢都提前说了。
颜蘅只好煞有介事地抬起手,伸过去。
没想到他头发看起来很有型,摸着却是软软的,碰到手指那一瞬整个人都麻了一下,像有电流从指尖窜入四肢百骸。
目光撞入他黑夜似的瞳,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从头到脚都僵住,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离自己更近,直到两个人呼吸相融,她的额头被他垂下的刘海轻扫了一下,如梦初醒。
理智也回笼,她条件反射地转过身,紧张地握起杯子,却发现酒已经没了。
男人灼热的视线还落在侧脸,颜蘅抬手捏住滚烫的耳垂,清了清嗓:“那个,我吃饱了,想去走走。”
这里的空气每一寸都透着暧昧。
温翊礼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勾唇:“好。”
因为是五一假期,江边公园很热闹,各种各样的夜市小摊,还有一些免费活动,颜蘅走一路玩一路,两个人还不算太尴尬。
前面有剥鸡蛋壳挑战,奖励是一个盲盒娃娃,正好是她最近在收集的那款。
颜蘅摩拳擦掌,见前一个人败兴而归,自信满满地对摊主说试试。
付了钱,摊主拿给她一个开了口的生鸡蛋,工具是一把小镊子,需要把蛋壳一点点卸下来,但如果里面那层膜破了,蛋液流出就算失败。
旁边路过的大妈扬起嗓门说:“骗人的,这不可能成功。”
颜蘅原本还觉得能试试,可当晃晃荡荡的生鸡蛋拿在手里时,就有些动摇了。大妈那话一说,周围还不少人附和,她顿时不太敢下手。
直到身后男人轻笑了声,伸出手:“我来吧。”
颜蘅不太确定地递给他:“可以吗?”
“嗯。”温翊礼拿着生鸡蛋坐下来,又接过她手里的镊子,迎着灯光观察几秒,下了手。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第一块蛋壳剥落时,颜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温翊礼却气定神闲地把鸡蛋转了个方向,用镊子轻轻撬动蛋壳,话是对摊主说的:“这种饲料蛋不好剥,挺会做生意啊。”
语气不咸不淡,却不难听出讽刺。
摊主的心思被他一语道破,脸色不太好看,可这么多人围观着,只能尴尬赔笑。
颜蘅见他动作娴熟得不像第一次,有点疑惑地问:“你以前剥过生鸡蛋吗?”
“手稳是外科的基本功,以前在寝室,我们就练这个。”温翊礼一边剥蛋壳一边笑着回她,“坐下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颜蘅没想到阴差阳错,碰到了他的专业领域,顿时信心满满。
她搬起小凳子坐到他旁边,还拿出手机录视频。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去壳的生鸡蛋出现在众人面前,包裹着完整的蛋膜,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温翊礼把鸡蛋递给摊主:“需要检查一下吗?”
“不用不用。”摊主忙不迭摇头,笑得尴尬又不失礼貌,“小姑娘要哪个盲盒,自己选。”
虽然盲盒外表都长一样,颜蘅还是无比认真地挑选了一下,拿起一个她自认为有眼缘的,心满意足地离开。
温翊礼见她找了块“风水宝地”,公园里一处没人坐的凉亭,又是朝双手呵气,又是合掌许愿,弄得神叨叨的,不禁宠溺地弯起唇,饶有兴致地坐到旁边,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然而当盲盒打开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瘪下去,眼里也没了光:“又是这个……”
温翊礼不能感同身受小姑娘这种为了一个玩具大起大落的心情,但看着她不高兴,自己也揪心,默默地拿过纸盒:“你想要哪个?”
才发现这是一套二十四节气的盲盒,每一个娃娃对应一个节气,形象都是Q版小仙女,确实很漂亮。
颜蘅拿着手里的紫色娃娃努了努嘴:“我都快齐了,就差一个春分。”
温翊礼笑了笑,把盒子还给她:“放心吧,你这么幸运,都会有的。”
颜蘅忿忿地把娃娃装回盒子里,嘴巴撅得老高,嘟哝:“一点都不幸运。”
虽然没抽到想要的娃娃有点失望,可这是温翊礼努力为她赢来的,她没有低落太久。
从公园回去的路上,还请温翊礼喝了杯奶茶。
睡觉前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刷视频,正好给她推送到一个剥蛋壳直播。
是个卖鸡蛋的。
主播动作也很娴熟,一边剥一边还和粉丝聊天。
“昨天?对,昨天挺快的,一个半小时搞定了,今天这个不太好剥。”
“一般?一般平均得花两小时。”
“我做这行很多年了,比我剥得快的,估计全网也没几个。”
平均得花两小时?
可温翊礼今天顶多就用了……半小时?
扭过头,望着被她摆在床头柜上的新娃娃,颜蘅忍不住弯起了唇。
*
五一假期后,颜蘅又开始两点一线的机械般的工作,除了有空的时候去看看猫。
温翊礼最近帮以前的导师代课,医院学校两头跑,也很忙,两人有阵子没见面了。
银行今年的体检安排在江大附院,颜蘅那天检查完,想着碰碰运气,让同事们先走了,一个人溜达到神经外科。
给温翊礼发的微信他没回,估计在忙。
护士站换了人,两个年轻护士她都不认识,见她东张西望,开口问:“您好,找谁?”
颜蘅笑了笑,回:“我找温医生,他在手术吗?”
“温医生?他早上查完房就下班了。”
“好的,谢谢。”颜蘅转头回电梯间。
那两名护士压低的嗓音却清晰地传进她耳朵:
“不知道温医生相亲相得怎么样了。”
“应该不错吧,看他早上火急火燎的,肯定对对方有意思。”
“也是,长那么帅,有他拿不下的姑娘?”
电梯门徐徐关上,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林栋乜了眼护士站:“你俩嘀咕什么呢?”
小护士眼皮抖了抖:“没,没什么。”
“别糊弄我啊,我都听见了。”林栋抬手敲了敲大理石台面,语气严肃,“工作时间不许讲八卦,再传这些有的没的我找你们护长。”
小护士倔强地撇了撇嘴:“什么有的没的啊,那不是林医生你跟小李医生他们说的,你能讲我们就不能讲啦?”
林栋被小姑娘气笑了:“我怎么说的?是他妈妈要他相亲,他不愿意,回去找他妈理论去了,你们别听一半剩下的全靠猜,回头传得乱七八糟,他又怪我头上。”
小护士知道他色厉内荏,轻哼了声:“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
找对象这件事,向来能在家挑起一场硝烟。
虽然对他们这个还算和睦的家庭来说,不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温翊礼偶尔也会烦。
比如三十六小时没合眼,刚结束一个大夜班,想着回家被子一蒙睡到天昏地暗的时候,被母上大人要求中午准时出席一场相亲饭局。
电话里谈不拢,温翊礼索性关了手机,耳根清静。可当车子即将开入小区大门,他还是掉头折返,去往父母居住的溪山苑。
依山靠湖而建的别墅区,是父亲温常恭去年才买的新房子。
温家的财富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江城那些 有头有脸的贵族和政客,也没人敢不给温常恭一个面子。只不过温翊礼不依仗什么家族荣光,他做的事也没必要和温家扯上关系,一直都很低调。
别墅前的空地上停着一排七八辆豪车,温常恭的连号劳斯莱斯最为惹眼。
一进门,蒋宁正穿着湖绿色中式禅服打理壁炉边的多肉,温翊礼把车钥匙随手扔在放满古董的玄关柜上。
撞击声过后,蒋宁扭头看过来,神色间明显不悦,轻哼一声:“挂我电话,关机,还知道回来了。”
温翊礼淡淡叫了一声:“妈。”
蒋宁年逾五十,眉眼间依旧有着年轻时的精明锐气:“回来了就好好收拾下,中午去和赵小姐见个面。春江阁一号,我帮你订好了,让爸爸的司机送你去。”
温翊礼无奈地坐到沙发上,看她忙碌的背影:“妈,我不相亲。”
“为什么?”蒋宁不咸不淡,不疾不徐,情绪丝毫不为所动,“有女朋友了?”
温翊礼迟疑了下,不得不实话实说:“没有。”
“那没得商量,等你有了女朋友,我就不再给你介绍。”蒋宁把剪刀放下,施施然走过来,抬手拢了拢头顶发髻,“我对你要求不高,是个女的就行,你也别太挑了,一把年纪,性格还不招女孩儿喜欢,我要不给你张罗,你这辈子能有人要?”
顿了顿,嗓音里都是嫌弃:“现在的男孩儿本来就不好找,你除了一对有钱的爹妈还有啥条件?自己工作也就那样,够混口饭吃。”
温翊礼笑了:“妈,我就这么不招您待见?”
“就是啊,自己儿子。”温常恭端着保温杯笑呵呵下楼,“别的不说,遗传我这张帅脸没错吧?”
蒋宁扯唇一笑:“那我看老了是不是跟你一样不要脸。”
温常恭吃了个憋,向儿子投去爱莫能助的表情,回头一脸谄媚地凑到老婆身边。
“我跟你说,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不管你,你爸一个就够烦了,父子俩没一个省心的。”蒋宁去茶水台边倒了两杯水,走过来,递给温翊礼一杯,“喝完去洗个澡,我叫Bob来给你弄头发,衣服一会儿送来。赵小姐不错的,长得漂亮家世又好,人我见过,温温柔柔的很讨人喜欢,看得上你就算你高攀了。”
温翊礼接过水杯,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妈,跟您交个底。”
蒋宁抖了抖肩膀,拍开温常恭的咸猪手,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说。”
温翊礼沉吟了下,稍微倾身,语气郑重地说:“我可能快有女朋友了,还在追,您如果不想这事儿黄了的话,就别给我安排什么赵小姐李小姐了。”
温常恭瞬间张大了嘴巴。
蒋宁短暂愣了愣,目光才离开手机,盯住他:“温翊礼,你现在为了不相亲连这种话都编了?”
温翊礼无奈地勾起唇:“真的,骗您是小狗。”
蒋宁轻哼了声:“我相信小狗会上树,都不信你自个儿能追到女朋友。”
“……”
*
体检只给了半天假,颜蘅回到银行,一中午都没睡着,裹在毯子里翻来覆去,直到上班的闹铃刺痛她摇摇欲坠的眼皮。
下午工作的时候也有点发呆,甄敏敏看出她心不在焉,干活的兴致不高,主动帮忙接待了两拨客户,回来小声问她:“你咋了?状态不对啊。”
“没事,就有点犯困。”颜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去喝杯咖啡。”
甄敏敏看着她转身的背影,连走路都没平时那么带劲,默默地叹了一声。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和教授约好去交开题报告的日子。
虽然才大三,但考虑到一些研究需要的时间跨度很长,金融系毕业论文去年年底就开始准备了。
她抽到的导师是系里最牛的教授,经常全国各地跑,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有时间,蒋宁叫她去学校,亲自给她讲一讲开题。
坐在回学校的地铁上,颜蘅翻来覆去地把开题报告又看了好几遍,脑子里却不停窜出那道许久没见的身影,和那天在医院听到护士的话。
她用力甩了甩头,把那个影子驱逐出脑海,也隔绝掉那些魔音绕耳。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幸好她足够警惕,没有傻乎乎地答应做他女朋友。
说什么喜欢,什么认定了就一辈子不会变,还不是扭头就去和别人相亲。
以后再和温翊礼说一句话,她就是猪。
第24章
这个季节樱花开过了, 校园里没有那么多游客,午后踩着林荫道上被树叶筛碎的阳光,清清静静, 还有一股草木的芬芳。
路过医学院实验楼的时候,才碰见一群学生, 彼此说着话, 颜蘅隐约听见什么“代课老师”“长得真帅”之类的字眼。
她也没放在心上, 径直往自己学院的教学楼走去。
今天来交开题报告的学生不止她一个,五六个学生在学院教室,蒋宁来的时候,嘈杂声戛然而止。
这是颜蘅第一次见蒋宁, 传说中连院长都要敬她三分的业内专家,收到国内外橄榄枝无数, 其中就有全球最大的金融公司。
听说学校为了留住她,不知下了多少血本。
没想到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有气质,只不过……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觉得熟悉。
“都来了?那我们直接开始吧。”蒋宁把U盘插进电脑里, 打开投影仪。
颜蘅正襟危坐,把笔记本和笔拿出来。
很多同学上课都带电脑,但她还是习惯用笔记, 一笔一划写下的东西一遍就能记住。
翻开新一页的时候, 看见上周写下的东西——
天竺葵:偶然的相遇, 幸福就在你身边。
温翊礼送她的那束天竺葵, 还摆在银行换衣间的阳台上。
而每一次他送来的花, 她都会认认真真地记下花语。
真是个傻子。
颜蘅腹诽着, 在那页纸空白的地方画下一个大猪头。
“颜蘅同学。”蒋宁忽然叫她。
颜蘅猛一回神,站起来:“我在。”
“准备好了吗?”蒋宁冲她笑得和蔼可亲, “你第一个,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颜蘅暗自冷静了一下,拿着自己的开题报告上讲台。
她一直是那种成绩虽不拔尖,但也很优秀的学生,性格又比别的同学乖巧讨喜,所以从小到大,所有老师都格外关注她。
蒋宁虽然不认识她,但也一定没少听班主任挂在嘴边。
颜蘅冲台下笑了笑,翻开自己面前的册子:“大家好,我的论文选题是——我国货币政策最终目标与财政政策目标的协调……”
五六个论文开题,从阐述到蒋宁给出修改意见,足足用了两节课。听着其他同学的观点,颜蘅笔记本足足记了八页纸。
下课铃响,她终于写完最后一笔,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肩,一看手机,好几条新消息。
有温翊礼发来的:【有空吗?】
昨晚他找过她,颜蘅推说累了,没聊几句就说了晚安,本想直接拉黑,觉得还是不太礼貌,就暂时搁在那儿了。
不料看一眼手机的工夫,讲台上已经被围了一圈,她不想凑热闹,于是先收拾东西,等大家都问完了,再去找蒋宁。
等上课铃再响时,颜蘅才目送走最后一名同学,站到蒋宁身边:“蒋老师……”
话音刚落,教室门被敲了敲。
颜蘅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温柔含笑,带几分意味深长,在转头看向蒋宁时,才添上几分正色,叫了一声:“妈。”
……是幻听了吗?
颜蘅脑袋里嗡了嗡,瞪大眼睛。
直到蒋宁笑着回温翊礼:“下课了?你等一等,我和学生聊完再走。”
温翊礼手里拎着个电脑包,冲教室抬了抬下巴:“方便坐那儿等吗?”
蒋宁点头:“去吧。”
颜蘅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当她和蒋宁讨论专业问题的时候,大脑依旧控制不住分出另一半,飞速运转——
他竟然真的是蒋老师儿子。
那次办卡看到的联系人姓名,竟然真的不是巧合。
说好的再也不理他,怎么又碰到了啊……
尴尬死了。
一会儿走的时候要不要打招呼?
于情于理都要打声招呼的,算是礼貌,可他偏偏是温翊礼,那个扬言要追她,却转头去和别人相亲的渣男。
她真的不想理他。
温翊礼坐下后拿出了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地响着。
颜蘅不悦地揪着手指。
居然还面不改色地在她面前工作,很厉害很了不起啊?
难为她脑子分成两半,一边腹诽着温翊礼,还一边认真听完蒋宁的指教。
“那我走了,谢谢蒋老师。”颜蘅抱起本子冲蒋宁浅浅一鞠躬,再转头看了眼温翊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补了一句:“师哥再见。”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在她走出的那一刻,温翊礼啪一声合上电脑,边往前跑边塞进包里,经过讲台时匆匆把车钥匙递给蒋宁。
“妈,去车上等我。”
*
刚走到湖边的颜蘅听见身后有道熟悉的脚步声,不禁加快了步速。
然而那人跟得紧,步子大,终于在小桥上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颜蘅甩了甩,没挣开,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过去。
温翊礼弯唇笑了一声:“躲什么?师妹。”
颜蘅咬咬牙,轻哼。
给他点面子还当真了,不要脸。
她不理他,又往回拽自己的手。
“我松开你能不跑吗?”温翊礼低头看着她每根指头都写着拒绝的手,语气无奈,“就说几句话。”
颜蘅默默地点了下头。
他松开,她把手藏到身后,脚也退到栏杆边,与他避开一段距离。
“我最近比较忙,你也看到了,每天除了医院的工作,还要回学校上课。”温翊礼没上前来,维持着这段或许让她觉得舒服的距离,但眼睛却一直望着她,“我这个人,确实不太会处理工作和生活的关系,毕竟以前我的世界里只有工作,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我在学,但可能学得没那么快,也没那么好。”他眼底洇着浓烈的感情,仿佛呼之欲出的火焰,“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颜蘅吸了吸鼻子,撇开头,望着湖面上漂浮的柳絮:“温医生,我没有不高兴。”
温翊礼默默地望着她,蹙了蹙眉。
“只是我想了想,我跟你还是不合适。”她低头抠着书包上的小扣子,“你确实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但我现在还不想结婚,就算谈恋爱也要多谈几年再说。所以你要去相亲,我能理解。”
“你放心,之前那些我不会当真的,反正我们也还没开始,你去找别人,我们就当没认识过,以后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说完她转过身,往桥下走去。
温翊礼急忙拉住她胳膊,颜蘅被一阵力量拉扯着没刹住脚,栽向他胸口,然而当她想退出来时,却被他手掌摁住,动弹不得。
“就不能听我解释吗?”男人嗓音低沉,带着叹息,“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妈昨天确实给我安排了相亲,但我没去,以后也不可能去。”
“你听好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他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你多久不答应,我追你多久,你喜欢上别人我就等你变心,一辈子那么长,我总能等到的。”
“我不是想结婚,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手掌轻轻抚上她头发,穿进她柔软的发丝,“所以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任何人。”
不知道是他的怀抱太热,还是胸口的心跳声太强烈,震得她眼泪都快要出来。
颜蘅咬了咬唇,咕哝:“说得好听。”
“不说你怎么知道?”温翊礼笑了笑,手掌覆上她的头,“你那么笨,随便听两句就以为我要相亲,说不搭理就不搭理,我要不说,你是不是打算就跟我一刀两断?”
“……我没有。”她轻轻攥起手指,“说清楚不就好了。”
他拂开她额前晕湿的头发:“还生气么?”
“生气。”颜蘅佯怒地推了推他,“让你解释,没让你抱我。”
“这也算抱?”温翊礼松开手臂,懒懒笑着,手却依旧在她头顶上,捋了捋那几根乱发,“等你当了我女朋友……”
“不许耍流氓。”颜蘅抓开他手,羞恼地跑开。
温翊礼长腿一迈,轻松跟上。
沿着路旁的香樟树跑了很远,直到迎面有车开过来,她赶紧靠边。
一辆蓝色保时捷从不远处缓缓减速,不偏不倚停在边上,驾驶座车窗降下,是戴着墨镜的蒋宁。
她把墨镜抬起来,看了看颜蘅,又看温翊礼,无比平静地问:“打扰你们了吗?”
颜蘅小心脏一抖,脑袋一阵嗡嗡作响。
温翊礼倒是气定神闲,只抬手摸了摸领带,唇角浅勾着开口:“妈——”
然而话音未落,被颜蘅激动地接过去:“蒋老师,我和师哥只是碰巧遇到,不是您以为的那样。您和师哥慢慢聊,我先走了,蒋老师再见!”
说完脚下就像踩了个风火轮,一溜烟没影了。
温翊礼无奈地收回目光,眼底还夹着未散的宠溺,朝蒋宁伸手:“我开?”
蒋宁戴上墨镜,开门下车,绕过车头进了副驾驶。
“我跟你说啊,这小姑娘乖得很,对人家好点。”
温翊礼把手搭上方向盘:“您很熟?”
“不熟,但很早就听过了,院里几个老师都喜欢。”蒋宁边系着安全带边跟他讲,“老潘还说太可惜了,读研也是个好苗子,没办法,她自己想去银行。可能是父母都不在了吧,总想着早点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挺不容易的。”
温翊礼踩了下刹车,平稳经过减速带,唇角勾着温柔的弧度:“您放心,我是认真的。”
过了一会儿,蒋宁像是想起来什么,扭头看他,眼中满满的审视:“儿子,你到现在都没谈过,跟妈妈说实话,那方面没问题吧?”
“……”
“有问题早治,别耽误人家。”
“……”
温翊礼无语地踩一脚油门,奈何蒋宁就像没感觉,一边稳稳当当照镜子,一边神神叨叨地继续:“她嫌不嫌你年纪大啊?”
“……”
“没办法,都怪你爸那个死鬼猴急,不然你晚几年生,现在也还是个年轻小伙子……”
“……”
“对了我跟你说,你得好好保持身材了,男人三十了容易发福,人小姑娘过几年还一枝花,迟早嫌弃你。”
“妈。”温翊礼降下车窗,胳膊肘搭在窗框上,用手指揉了揉额头,“您要不要睡一觉?”
第25章
颜蘅离开学校后, 还没打上车,忽然接到梁岩的电话:“嘛呢?”
颜蘅轻轻踢着路边的石子:“回学校交开题报告,刚弄完, 怎么了?”
梁岩:“今天没事儿了?”
颜蘅打了个哈欠,“嗯”一声:“没了。”
“我正好在附近, 过来接你。”那边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 “晚上跟我去蹭饭?”
颜蘅眼睛一亮:“吃什么呀?”
“一朋友过生日, 今晚开趴。”梁岩笑着说,“你不是最近馋日料吗,那小子请的本土厨师,得过奖的, 带你去尝尝。”
颜蘅笑得捂嘴:“你们这帮人也太腐败了吧……”
梁岩啧了啧舌:“是不是不去?”
“去!当然要去!”颜蘅嘿嘿笑着,“那我等你过来。”
没多久, 拉风的大G靠路边停下。
颜蘅欢蹦乱跳地上去,被男人淡淡乜了一眼:“这么大太阳,不知道躲树荫?”
颜蘅系上安全带,笑呵呵:“怕你看不到我嘛。”
梁岩默默地看了她几秒, 无奈沉吟,然后伸手过来。
指尖落在她头顶的时候,颜蘅眨眨眼:“怎么了?”
梁岩从她头发里拿出一片樟树叶, 她立刻皱了皱鼻子:“好臭。”
“这会儿闻到了, 笨蛋。”梁岩装作嫌弃地扯了扯唇, 把叶子扔进垃圾袋, 坐回去开车。
片刻后才又开口:“上次……”
颜蘅转头看向他:“上次怎么?”
“没什么。”梁岩叹了口气, 加快车速。
颜蘅只稍微疑惑了下, 便对他的吞吞吐吐没兴趣深究,拿手机把路上拍的林荫道照片修了修光影, 发到朋友圈。
她无聊地和沈依在评论区插科打诨了几句。
没过多久,房东给她点了个赞。
颜蘅有点意外,沈昱祁居然会给她朋友圈点赞。毕竟这人从去年在国外加上好友,就像个僵尸号一样。自从那次帮她弄完房子,也再没有过联系。
这人甚至不催房租,她都忘了,昨天想起来匆匆转过去,对方收账后也没说什么。
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
梁岩带她去的向来是高端局,颜蘅回家换套礼服,让他在楼下等。
没想到这个点沈依居然在。
颜蘅进门的时候,沈依站在茶水台前,饮水机里的水哗哗往杯子里流,都漫出来了。
颜蘅正要提醒,她自己回过神来,急忙按下停止键,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
听见声响,边擦边回头:“你回来了?晚上在家吃吗?”
“不啦,跟我哥出去吃,换件衣服就走。”颜蘅担忧地望着她,“你咋了?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刚在想工作上的事。”沈依笑了笑。
颜蘅半信半疑,回房间去换衣服,化个淡妆。头发来不及洗了,喷一点蓬松喷雾,梳个丸子头,刘海用卷发棒简单打理,配了一套珍珠饰品,挑了只miumiu的小包。
她走到玄关穿鞋,回头问沈依:“今天不去店里啦?”
沈依摇摇头:“不去了,有人看着。”
“那你一会儿有空的话替我去趟猫屋呗。”颜蘅说,“今晚报有雨,帮我关下窗。”
沈依:“行。”
*
梁岩带她去的是朋友家,半山自建的城堡式别墅,整座山都是他们家的,听说他爸为哄他妈高兴,请人种了一公顷桃花林,真是把电视剧搬到现实里来了。
父母恩爱,那朋友又是家中独子,宠得没边,办个生日宴把江城名流都请来了。
颜蘅原本以为就是一群公子千金们聚聚,没想到这么大阵仗,站在门口有点慌。
见惯了场面的梁岩不疾不徐,朝她的方向弯了弯胳膊:“愣什么呢?走了。”
“哦。”颜蘅赶紧挽住他胳膊。
梁岩接手家里公司很多年了,在江城的名头从昔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商界新贵,一入场,就不少人端着酒杯来寒暄。
颜蘅以为很快就能吃上美味佳肴,可现实狠狠给了她的胃一个教训。
梁岩这些朋友也太多,太能唠了吧?
“梁总,今儿这女伴不错啊。”一个陌生男人揶揄地看了眼颜蘅,“换新人了?”
梁岩和他碰了碰杯:“别瞎说,妹妹。”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满脸窘迫,转过来给她敬酒,“妹妹原谅我这嘴啊,我干了,你随意。”
一杯白酒见底,男人举着空杯又朝她笑了笑,颜蘅给他面子,小抿了一口香槟。
男人离开后,梁岩低头看她:“你不用应酬这些人,不想喝就别喝。”
颜蘅端着杯子回味了一下:“还挺甜的。”
真是饿麻了,连酒都格外好喝。
“傻子。”梁岩被她逗笑,看了眼她不自觉摸肚子的手,了然道,“别喝醉了,我去那边找个生意上的朋友,聊几句,你自己随便吃点儿什么,手机拿好,有事打我电话。”
颜蘅终于兴奋地点点头:“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院子太大,她循着香味才找到地方。
传说中的大厨没见着,但自助饮食区的确有不少人。
颜蘅拿了个几样自己想吃的,坐到角落,听见一群人围着讲话。
“听说今天温家那位要来。”
“啥?真的假的?”
“他不是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吗?他也不接他爸的生意啊,你这消息可不可靠?”
“是沈总那边的消息。”
“哦对,他俩关系好,从高中就穿一条裤子。”
“话说他突然出现,该不会是准备接手了吧?”
“不太可能啊,他一学医的这也不对口。”
“那会不会是……挑对象?”
“我靠!”
“应该是了,听说他家那两位急得很,今天汪总请了几乎全江城的名流,那么多千金名媛,够他挑的。”
“你看看我发型怎么样?”
“哎呀早知道今天不穿这套了,一点都不淑女。”
“呜……我听说他喜欢卷发,刚拉直了,什么命啊。”
“不吃了,裙子都紧了,你看我腰粗不粗?”
“我去补个妆……”
颜蘅咬着鲜嫩的三文鱼片,翻了翻眼皮。
这帮人在外也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聚众花痴可还行?
不过到底是哪家太子爷这么吃香,她倒有点好奇了。
没多会,那群女孩都各自去捯饬自己了,周围重新变得安静。
颜蘅专心致志地吃着,眼里只有桌上的美味,甚至没留神旁边坐下来一个人。
直到她打了个饱嗝,抬起头,倏地撞入一双深褐色眸,那人眼中盈着院子里的流光溢彩,闲闲望着她。
颜蘅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才发出声音:“你怎么来了?”
“你房东叫我来当司机,结果他自己临阵跑了。”温翊礼笑着,看她嘴边蘸了点酱汁,满眼宠溺地递过去一张丝绢,是原本夹在西服兜里的,“喝点什么?奶茶还是饮料?”
“太晚了,就喝白开水吧。”颜蘅抬手顺了顺胸口,有点噎,“酒也行,要甜的。”
“少喝酒。”温翊礼摸摸她头顶,站起来,“等着,我去给你拿水。”
“噢。”
很快他端了一杯温水过来,颜蘅咕噜了一口,舒服很多。
“好吃也不能这么吃。”温翊礼满眼无奈,“大晚上的,不好消化。”
“我就是饿了。”颜蘅一边擦着嘴,一边吐槽,“你不知道我哥这个人,说有好吃的,结果进来就跟这个聊工作跟那个聊工作,聊了一个多小时,那些当老总的也太能说了,我又不好意思中途撤退,饿死了。”
温翊礼唇角勾着,眉心却挤出一道浅浅的皱痕:“跟你哥来的?”
颜蘅点点头:“嗯。”
温翊礼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他就把你一个人放这儿?”
“我又不是小孩了,再说他有正经事。”颜蘅满不在乎地,把用完的丝绢折起来,“对了,既然你也没什么事,要不我们俩先走吧,反正梁岩他——”
“要跟谁先走?”突然从头顶飘来的冷冽嗓音,搅散了周遭温柔的空气。
仿佛连气温都低了几度。
颜蘅第一次看着梁岩这张脸,有点发憷。
他是生气了吗?跟朋友聊得不顺利?
“我吃好了,在这儿待着也没什么事。”颜蘅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温医生。”
梁岩眉心拧成个“川”字:“男朋友?”
颜蘅脸颊热了热,反驳:“不是,你别瞎说。”
“不是就好。”梁岩望向温翊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我听说温家太子爷今天大驾光临,是来选妃的啊。”
颜蘅脑子嗡地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身边男人轻勾着唇角,与梁岩面对面,像两座对峙的山峰。
“我也听闻梁总在生意上火眼金睛,怎么,连个消息都辨不清真假?”向来温和镇定的眸中仿佛射出刀刃一般的光,嗓音含笑,却也发凉,“选妃这种无稽之谈,梁总还是别随便说,以免某些人当真了。”
他勾了一下唇,手轻轻搭在颜蘅肩膀上,轻飘飘的,接住梁岩眼中的电光火石,低头望向小姑娘头顶时,目光换作无限温柔:“跟我走吗?”
第26章
颜蘅小心翼翼地瞅了梁岩一眼:“那我先回去了?”
虽然动静不大, 但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其中她认识的梁岩的朋友就好几个,交头接耳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梁岩望着她的目光有点陌生, 眸色漆黑得可怕,但又莫名的让人难过。
犹豫间, 有人从别墅侧门走出来, 一声朗笑过后听见声音:“怎么都在这儿呢?”
梁岩扯了一下唇:“汪总。”
原来是别墅的主人。
颜蘅转过去, 冲那个人笑了笑。
“梁公子,别来无恙啊。”这人当初是南方发家的,一口广谱腔,西装革履, 头发没剩几根还梳了个大背头,和梁岩打完招呼后笑吟吟看向温翊礼:“温少爷难得来一次, 别急着回去嘛。那个,我家老太太身体不舒服,家庭医生治了很久都没效果,能不能请温少爷帮忙看看……”
“好。”说到这儿, 温翊礼倒答应得干脆,“麻烦汪总带个路。”
汪总笑得容光焕发,无比和气地招呼在场所有人:“大家好好吃, 好好玩, 招待不周的请多包涵啊。”
此起彼伏的客气话中, 颜蘅手腕被一道温热包裹住, 拉着她离开人群。
总觉得背后滚烫滚烫的, 她回头一看, 原本梁岩站着的地方已经只剩一片空旷草坪。
和温翊礼跟着汪总进到别墅主楼,穿过宫殿一样宽敞的大厅, 七弯八拐,才到一扇雕花格外精致的房门外。
这应该就是老太太的房间了,颜蘅识相地没有进去。
保姆带她到旁边的会客室休息,过了一会儿,端来杯花茶,恭恭敬敬:“小姐请慢用。”
“谢谢。”颜蘅笑着接过来。
茶杯中飘起茉莉的清香,喝一口正好解腻,只是晾了一会儿,还是不小心烫到舌头。
颜蘅正伸着一小截舌头用手掌扇风时,门口忽然一声轻笑。
她抬头一看,窘迫地放下杯子:“你这么快就好了?”
“嗯,没什么毛病。”温翊礼挨着她坐下,“老太太身体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以前那些好朋友都陆续离开人世,总觉得自己也活不久。心事多,自然气不顺,家里人多陪陪,开解开解就好了。”
颜蘅看他的眼神又更亮了些。
这个人似乎从能给她惊喜。
温翊礼吹了吹那杯花茶,递给她,唇角勾着笑:“汪总说今晚有烟花。”
颜蘅瞬间睁大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温翊礼笑了笑,“宝贝儿子过生日,他定制的超大烟花,说要给全城庆贺。”
颜蘅努了努嘴:“真是财大气粗。”
接过花茶抿了一口,已经不烫了,比想象中还要清新,而且不甜。
温翊礼撩起她低头喝茶时掉落的碎发,“你喜欢的话,我也……”
“不用,我也没那么喜欢。”颜蘅赶紧打断他,煞有介事地说,“这种东西,华而不实。”
说完还违心地清了清嗓,表示自己很认真。
以前她不知道,可现在她相信温翊礼办得到。
温常恭的儿子,整个江城富豪圈都得捧着的太子爷,居然低调地窝在医院当医生。
想想都令人震惊。
温翊礼看着她眼睛,似乎猜到她想什么,目光微动,淡淡地开口解释:“没想瞒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特别说,反正到时候……你总会知道的。”
“我妈你见过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大致清楚。”他笑了笑,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见她没挣脱,便握得更紧一些,“我的家庭关系很普通,一家三口,父母和睦,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哦。”颜蘅压住要上扬的唇角,脑袋里嗡嗡的,像在放烟花。
温翊礼慢条斯理地把手指穿进她指缝:“我妈很喜欢你,说我要追不到,也不用回去见她了。”
哪有这样的……
蒋教授是她导师,她要跟导师的儿子谈恋爱,是不是太荒唐了点?
原则上似乎没问题,可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就像小时候早恋被老师抓到似的。
如果她真的答应温翊礼,以后去见蒋宁以什么身份?想想都尴尬。
“那个……”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整个人都快熟透了,“好热。”
手心出汗了。
不知道是温翊礼的,还是她的,亦或是两个人的混在一起,黏腻的感觉很不习惯,如果是以前,她甚至会有点嫌弃。
但当他把手松开的时候,居然心口坠坠的,十分不舍。
“看烟花去吧。”温翊礼笑了笑,起身,“九点半,快开始了。”
颜蘅握了握手指,仿佛还在回味那一阵温度,唇瓣轻咬:“嗯。”
他们没有回到院子,温翊礼带她去了三楼,有一片空旷露台,空气比院子里还要好。
抬头没有任何遮挡,能把星空一览无遗。
虽然今天的星星也不多。
颜蘅仰起头数着,忽然一声凌空的炸响,一道亮光窜上天空。到达头顶的那刻,亮光四散成一朵巨大的烟花,仿佛要朝她扑过来。
颜蘅激动地手舞足蹈,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好近啊!我第一次离烟花这么近!”
虽然感觉很近,却并不会落到她身上。每一朵烟花都正好在头顶绽放,看得她脖子都酸了,却舍不得挪开眼睛。
如果不知道这是汪总的安排,她甚至会以为,这场烟花是放给她的。
“我问了汪总,他说这里视野最好。”温翊礼没有在看烟花,温柔的目光落在她兴奋扬起的后脑勺,“喜欢吗?”
颜蘅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回答也几乎没过脑子:“喜欢!”
烟花放了很久,但总有结束的时候,当最后一缕光都消失,只余天空一片茫茫的雾时,颜蘅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转头要和温翊礼说话,却猝不及防地,脑袋撞在他胸膛。
心底一阵猛烈震颤,她吸了口气。
他是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的?居然这么近,近到连西服布料的气味都清晰可闻。
今天她穿了高跟鞋,略一抬头,就看见男人轻勾的唇,又朝她贴近了些。
露台上起了风,温翊礼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细碎的刘海被吹乱,他用手指帮她拂开,却停留在她微热的脸颊边,指背若有似无地蹭到她皮肤,又恍惚只是错觉。
那双唇离她太近了,越来越近,颜蘅脑子里一团乱,本能地屏住呼吸。
当一切差点都失控的时候,她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梁岩。
摁下接听,颜蘅小心瞅了温翊礼一眼:“喂?”
男人嗓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准备走了,你在哪?”
颜蘅轻轻咬了下唇:“在楼上,刚看完烟花,一会儿也要走了。”
“我知道温翊礼在你旁边。”梁岩的每一个字都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是我带你出来的,我不可能这么晚放你跟一个男的回去,这是我的底线。你要还当我是哥哥,现在立刻到停车场。”
颜蘅叹口气,乖乖应下:“好。”
挂了电话,她抬头看着温翊礼,眼神可怜巴巴:“我哥说在停车场等我,要回去了。”
“走吧。”温翊礼摸摸她头,“我送你过去。”
颜蘅担忧得不行:“别了吧,他那个脾气……”
“怕他吃了我?”男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安抚地搂住她肩,拍拍,“没事,我只送你过去,不跟他吵架。”
颜蘅好奇地问:“你们俩以前就关系不好么?”
温翊礼淡淡地:“没怎么见过,不熟。”
颜蘅努了努嘴:“那他对你这么大意见……”
“谁知道呢。”走出别墅时,院子里风很大,温翊礼将她搂紧一些,嗓音轻飘飘的,似笑非笑,“也许,八字不合吧。”
送她到停车场后,在梁岩冷得快要杀死人的目光中,温翊礼从自己车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粉色礼品袋,递给她。
“这什么呀?”颜蘅放到耳朵边摇了摇,眼睛发亮,“是饰品吗?”
“去吧,回家再看。”温翊礼望着不远处男人,勾了下唇角,又十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别着凉了。”
颜蘅拽拽身上的西服领子:“这个……”
“穿着吧,下次再还我。”温翊礼帮她把领口拢紧一些。
她拎着粉色小袋子冲他笑,梨涡甜甜地,挥了挥手:“那我走啦,再见。”
温翊礼勾着唇,目光恬淡却温柔地凝在她脸上:“嗯,再见。”
两辆车就像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在停车场驶向不同的方向。
颜蘅从后视镜看着,直到温翊礼的车连车灯都见不着,才依依不舍地低下头,摸摸手里的粉色小袋子。
说让她回家看,但出于好奇她还是打开了。
里面居然是二十四节气盲盒,她瞬间兴奋地两眼发光。
车是司机开着,梁岩本来在后座闭目养神,淡淡瞥了眼她,轻嗤一声:“小孩子把戏。”
颜蘅毫不示弱地瞪过去,他嘴角一扯,重新闭上眼睛。
颜蘅懒得理他,开开心心地打开盲盒,里面居然是她一直想要却没能得到的春分姑娘。
鼻头一酸,她瓮瓮地笑了出声。
刚想给温翊礼发消息,才想起他在开车,于是无比珍惜地把春分姑娘装回去,打开朋友圈刷了会儿。
突然,最顶上出现一条房东的朋友圈。
【有人买了一屋子盲盒,神经。】
后面附的照片里,墙角无数盲盒堆成一座小山,全都是节气系列。
而那座小山旁边,蹲着一只可爱的金渐层猫咪。
心脏像被什么狠敲了一下,脑袋也一阵空白。
然而当她不小心点到屏幕收起照片,再想打开的时候,这条朋友圈凭空消失了。
第27章
天气预报得没错, 回去路上果然下雨了。颜蘅到家的时候,沈依不在客厅,卧室门也开着, 里面没人。
她担忧地发了条语音信息:“学姐,你在猫屋吗?”
过许久都没回复, 颜蘅打了个电话, 几秒后才被接听。
那边一开始没声, 后来沈依开口的时候,语气有点如释重负:“喂?”
“你在哪儿啊?这么大雨也不回家。”颜蘅看了眼被雨点打得噼里啪啦的窗户。
“在看小猫呢。”沈依说着,电话那头传来啾啾的叫声,“下雨了, 我等雨小一些再走。”
颜蘅:“反正也不远,我去接你吧。”
“不用不用, 我马上回来。”沈依忙不迭说,“我打个车,很快。”
“这么近你打车——”颜蘅话还没说完,那边挂断了。
她狐疑地把手机放下来, 看着屏幕上沈依的名字,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啾啾因为断了条腿,比其他猫跑得慢, 罐头没抢到几口。沈依走之前, 又把它抱在腿上喂了根猫条。
下楼时, 沈昱祁还没走。
男人侧身站在门内, 外面黑压压的, 只有铺天盖地的雨, 整个人显得晦暗压抑。手中打火机忽明忽灭,随着指尖摩擦的动作, 发出规律的声音。
见她下楼,沈昱祁将打火机关上,手也插进兜里,抬头看着她,直至两个人视线相平,眸底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浓烈的漆黑。
“我送你回去。”他沉声开口。
沈依目视前方,越过他:“不用。”
下一秒,男人脱下西装外套直接罩在她头顶,紧紧裹住,不由分说地推着她走向路边。
车门打开,一阵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推进去。
瞬间被雨淋透的男人坐进副驾驶,用力甩上车门,然后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那动作倒像要绑她。
沈依推了推他:“哥……”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扣住。
紧接着车门上锁,沈昱祁俯在一个暧昧的距离,勾扯的唇角却泛着冷意:“你再跑一个试试。”
车在夜色中轰下人行道,撞开密布的雨帘。
*
颜蘅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已经好几分钟了。
她原本是想洗手的。
镜子里映出脸颊边粉底也盖不住的嫣红,眼睛发亮却有点怔,她低头看着那只手,鬼使神差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
好像还残留着那种温度。
温翊礼牵她时的温度。
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白茶香,她舍不得洗掉。
直到大门被打开,门口传来沈依换鞋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拿着卸妆水和洗脸巾出去。
这么大雨,沈依身上居然干干净净,她狐疑地问:“雨停了?”
窗户分明还在噼里啪啦。
沈依似乎刻意躲开她目光,“嗯”了声:“运气挺好的,那片下得不大,我让司机送门口了。”
“南子街也不远呀。”颜蘅坐到沙发上,用洗脸巾沾了卸妆水贴上额头,“这天气真奇怪。”
正在卸妆的时候,温翊礼发来信息:【到家了。】
颜蘅笑着那手机拿起来:【怎么这么慢?】
温翊礼:【回爸妈那儿。】
【汇报一下进度。】
颜蘅咬了一下唇,回过去六个点:【……】
温翊礼:【逗你的,没跟他们说。】
【但我妈刚才问了,追到没。】
【我也不知道。】
【你说呢?】
沈依进卫生间,颜蘅肆无忌惮地红了脸:【……我不跟你说了。】
【我要洗脸了。】
温翊礼:【好。】
【早点休息,我也去洗了。】
道完别才发现,忘了谢谢他的春分姑娘。
这人居然为一个春分姑娘,买了一屋子盲盒。
说他傻吗?好像也不傻,总知道如何拿捏她。
暴雨过后,天气越来越热了,六月的江城开始步入炎夏。
也是她作为大三学生的最后一个夏天。
实习没有暑假,因此回学校期末考试那天,也没有特别开心和期待。
反倒是因为考试银行请假,落下的工作回去还得补。
顶着烈日炎炎穿过大操场,头顶被阳光照得滚烫,忍不住为社畜的卑微无奈而哀嚎。
突然,一道白影嗖一下从眼前晃过,吓得她立刻屏住呼吸,全身也僵住。
等回过神转头看去,那只足球已经弹回来,落在她脚边。
有人吹了声口哨,站在足球场边上喊:“同学,帮忙踢过来谢谢。”
颜蘅看了他一眼,个子高高的,有点帅,内心平静地把足球往那边踢了一下。
她力气小,只落在那男孩脚边。
男孩俯身把球捡起来,放在手上,酷酷地朝她走过来。
颜蘅皱了皱眉,想离开,他却挡在她面前:“同学哪个系的?认识一下。”
颜蘅眨了下眼睛:“不好意思啊,我赶着去食堂吃饭。”
男孩笑得吊儿郎当:“说一下也不耽误时间吧,叫什么名字?我就是单纯想跟你交个朋友。”
他往前走,颜蘅躲了躲,他又笑着贴上来:“别怕啊,我是这个学校的,你看我长得像坏人吗?临床医学大二,薛博阳,你好。”
颜蘅出于礼貌点了下头:“你好。”
薛博阳自信地仰着下巴:“你呢?你哪个系的?”
“金融系,大三。”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清冽微冷,“你应该叫学姐。”
薛博阳看着来人,那股吊儿郎当的撩妹气势瞬间垮了,甚至有点怂,嘴巴都微微颤抖:“温,温老师……”
“看来你期末是复习好了,还有时间在这儿打球。”温翊礼站到颜蘅身前,将她护在身后,皮笑肉不笑地望向薛博阳。
“不是的,我打算下午去图书馆复习!”薛博阳站得直挺挺,看着男人微眯的眸,心虚得不行,立马改口:“我现在就去!马上去!”
跑的时候慌不择路,还抱着球,突然想起来什么,才把球扔回足球场上,一溜烟没影了。
颜蘅憋着,直到他离开才笑出声,转头看着温翊礼:“你学生这么怕你啊?”
“也不算我的学生。”温翊礼笑了笑,“就带他们到期末,下学期姚教授回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太阳缓缓地往西去了,残留的热度贴着塑胶跑道蒸腾到空气里,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颜蘅觉得越来越热。
或者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他挨着她走着,两人的距离早已跨越社交距离,再近一点,她的胳膊就能擦到他。
天热,温翊礼也换了短袖,难得没穿衬衫,T恤显得更年轻一些,混在大学生堆里恐怕也认不出来。
人好看,连胳膊的线条都好看。
颜蘅看着他手臂摆动时侧面鼓起的青筋,自己却没有。打针的时候绑住血管,手背上才会鼓起来,但也没这么粗。
他看起来瘦,胳膊却几乎有她两倍宽度。
当温翊礼忽然转身,将她的头摁向自己时,颜蘅瞬间瞪圆了眼睛。
额头撞在男人胸口,这一次真正隔着衣服,听到了他的心跳。
“都快撞树上了。”胸腔震颤,他的笑却带几分愉悦,“不看路,是故意的吗?”
“……不是。”颜蘅轻轻咬住下唇。
温翊礼依旧摁着她后脑勺,不放开,语气揶揄:“看我也不是故意的?”
颜蘅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继续否认:“不是。”
“哦,明白了。”男人笑得云淡风轻,毫不掩饰逗她的愉悦,“情不自禁。”
颜蘅羞愤的拳头无处着落,捶在他胸口上。
温翊礼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笑得却更加肆意开心。
眼看女孩炸毛,他收起调笑的语气:“带你吃点儿好吃的?”
颜蘅“哼”了一声。
温翊礼低着头,目光宠溺地落在她头顶:“我做的可以吗?”
颜蘅抬头看了看他,样子很傲娇:“尝尝看,再说。”
绕过面前的香樟树,温翊礼要牵她手,被她跑开了。
男人不急也不恼,好整以暇地跟上。
这次他没带她去别处,直接去了他家。
颜蘅第一次见到他的猫,毛茸茸金灿灿的,似乎有点怕生。
刚开门激动地迎过来,又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忽然刹住,一对绿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望着她,带几分警惕。
然而没过多久,这猫就开始嗅嗅她,贴贴她,甚至站起来求抚摸。
颜蘅摸了摸它的头,大腿被蹭了好几个来回,这猫又在她面前倒下了,翘着四只爪,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温翊礼挨着她蹲下,轻轻揉了揉猫肚子,指尖勾住它下巴:“你也知道她好看啊。”
说的时候,温翊礼若有似无地看向她,褐色双眸无比幽深。
颜蘅又被他撩得脸热,甚至不敢直视他目光,假装淡定地起身去拿逗猫棒。
温翊礼不再逗她,去冰箱拿菜去了,打算做个牛肉煲当主菜,还有她爱吃的糖醋排骨。
两个人分工明确。
颜蘅在客厅逗煤球玩,用手机录视频,边玩边和猫说话,笑得无比开心。
温翊礼从厨房看着,无形中像有股魔力将他的视线黏在她身上,无法自行移开。又像一种宿命的牵绊,兜兜转转终于尘埃落定。
直到手机响,他才如梦初醒,收回满眼的温柔宠溺,一只手拿起手机,另一只手戴着手套把牛肉放到砧板上。
是薛博阳发在群里的信息,一张照片,特别艾特他,证明自己真的在图书馆复习。
他回了一句“好好复习”,再点开私聊。
薛博阳:【温老师,想八卦一下嘿嘿……】
【刚刚那是师娘吗?】
温翊礼转头看向客厅,小姑娘和猫玩得不亦乐乎,手舞足蹈跑来跑去,也不知道是她逗猫,还是猫逗她。
男人宠溺地笑了笑,低头回复:【你得问她。】
第28章
玩了一会儿, 小猫终于让她抱了,颜蘅抱起来走到厨房门口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温翊礼正在给牛肉按摩入味,笑了笑:“煤球。”
“煤球?!”颜蘅震惊地瞪大眼睛, 再看看怀里的小毛孩,同情地摸摸, “人家干干净净的哪里像煤球了?”
“刚捡到的时候被人遗弃在垃圾桶旁边, 脏兮兮的。”温翊礼回头看着小猫, 眼底温柔,“我哥说黑得跟煤球差不多,就叫煤球了。”
“它是你捡的呀?”颜蘅挠挠小猫的脑袋。
温翊礼:“嗯。”
“那和我们家啾啾二花和三宝一样,都好可怜。”颜蘅看着怀里的小猫, 嘟了嘟嘴,“不过你运气真好, 捡到这么漂亮的小猫。”
温翊礼唇角勾着,目光落在她脸上,意味深长地:“嗯,我运气很好。”
颜蘅抱着煤球看他做菜, 像个小跟班,忽然低了低头,说:“围裙带子有点松了。”
温翊礼切着土豆, 笑了笑:“手没空, 帮我系一下。”
“哦。”颜蘅应声, 把煤球放下来。
轻轻扯开他背后的带子, 往后拉紧了一些。平时没太敢盯着看, 系的时候才发现男人居然也有腰窝。
然而一个结还没打好, 面前的男人忽然转身。
颜蘅吓得手一松,围裙掉到了地上。
温翊礼看着她, 把沾满调料和油污的手套扔到垃圾桶里,在她急忙后退的时候,搂住她腰。
颜蘅下意识地把手抵在他胸前,眸子低垂,心跳加速,红着脸嗫嚅:“干嘛?”
“刚才我学生问,你是不是师娘。”搂着她的胳膊一点没松,甚至更紧了,他低头俯身,炙热的气息贴近,“你说我要怎么回答?”
颜蘅紧张得眼皮都在颤:“……我还年轻,不要当师娘。”
“行。”男人低笑一声,满脸揶揄地望着她,宠溺也一分不少,“我跟他们说不许这么叫。”
颜蘅羞赧地咬住下唇,眼看那双深邃的眸缓缓靠近,屏住呼吸,直到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咕”声,连忙抬手捂住,不好意思地说:“我饿了。”
“我做饭。”温翊礼笑着站直身子,摸摸她脑袋,“这儿油烟大,带煤球出去等。”
“哦。”颜蘅抱起煤球,扭过头飞快地跑了。
跑几步才想起来,帮他关上厨房门。
夕阳懒洋洋地落在贵妃榻上,猫咪也懒洋洋地趴在她腿上,眯着眼睛打呼噜。
厨房里传来温翊礼炒菜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温暖又美好。
想起刚才男人凑近时滚烫的呼吸,颜蘅忍不住弯着唇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给煤球梳理长长的毛发。
“吃饭了。”把最后一盘菜放到餐桌上,温翊礼叫她一声,脱下围裙,朝一人一猫走过来。
熟悉的手指摸上脑门时,煤球张嘴,发出一声奶呼呼的“啊”。
温翊礼抬眸看她一眼,满目温柔:“哦,你叫妈妈呢?”
颜蘅脸一热,把煤球塞进他怀里:“快吃饭吧。”
她给自己碗饭,顺手给温翊礼也添了一晚。
温翊礼给煤球的碗里放好猫粮,才过来。
颜蘅没动筷子,等他一起吃,温翊礼坐下后给她舀了勺牛肉:“尝尝看,我的手艺能不能抓住你的胃。”
颜蘅“噗嗤”一笑,夹起来咬一口,眼睛都亮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吃,可显然第一次的美味就不是偶然。
他的手艺,简直能媲美饭店大厨。
男人双眸含笑殷切地看着,颜蘅稳定住情绪,假装淡定地点了下头:“还可以吧。”
发现温翊礼没怎么吃,几乎都在给她夹菜,剥虾。
颜蘅有点过意不去:“那个,我自己能剥,你快吃吧。”
温翊礼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停:“不是讨厌带壳的?”
颜蘅心底一个猛颤。
是某天晚上和沈依炫完小龙虾外卖,她发的一条朋友圈——
【好爱小龙虾,好讨厌带壳的小龙虾~】
只是剥壳剥得手累,随手发的一句牢骚,他居然当真了。
“在我这儿,不会给你带壳的。”温翊礼笑着把虾肉放进她碗里,“吃吧。”
颜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嗓音有点瓮:“好。”
吃完晚饭,两人带着煤球下楼散步,用牵引绳牵着,小猫这里跑跑那里嗅嗅,又回头蹭蹭她小腿,颜蘅手里挽着牵引绳,心都快化了。
她虽然养了几只猫,但从来没遛过猫,一来是工作忙,没时间,二来那些猫都是流浪过的,她很怕哪一只不小心走丢,又要去外面流浪遭罪,压根不敢带出门。
颜蘅看着小猫上去冲别人家小狗哈气,笑着问:“煤球经常和你出门吗?它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嗯,偶尔我会带它下来走走,或者去我哥家。”温翊礼倾身,挨着她的手拉住牵引绳,把煤球扯回来。
直到男人站回她旁边,那阵紧贴的气息才消失,她耳朵尖却无法抑制地发烫,若无其事地说:“那它还挺社牛的。”
“嗯。”温翊礼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他站得离自己更近了,每一步胳膊都能蹭到她,痒痒的,带着酥麻。
小区广场上不少大人带小孩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其中一大妈看见两人,抱起孙子迎上来笑:“温医生,好久不见啊,最近挺忙的?”
“还行。”温翊礼笑着点了下头,“刘哥和嫂子不在家?”
“哎哟,两个人都忙的,要是没有我,钊钊都没有人管。”大妈拍了拍怀里的小孩,“钊钊,叫温叔叔和阿姨。”
小孩似乎有点怕生,看着他俩不敢开口,大妈一脸不好意思,温翊礼笑了笑:“没事。”
大妈转头看向颜蘅:“女朋友啊?”
颜蘅小心脏一颤,紧张地抬头,看见男人英俊的侧脸和勾起的唇,眼里光泽流动。
紧接着手被握住。
“嗯,女朋友。”不容她开口,也不容她再退却,他终于给这段关系敲上一个期待已久的定义。
从这刻起,再也没松开。
*
晚上温翊礼送她回去,没开车,两人牵着手坐公交,又牵着手走了一路,这样时间能过得慢些。
经过后街小吃摊的时候,颜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打算叫,忽然被吓得咽回去了。
沈依旁边坐的,居然是她房东。
沈依埋头吃东西,沈昱祁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身名牌西装和油烟弥漫的小吃街格格不入,可目光却融在面前的女孩身上,显得十分和谐。
温翊礼也看见了,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
颜蘅艰难消化着这一惊天霹雳,直到身旁的温翊礼淡淡开口:“其实你租的那个房子,是他当初买给他妹妹做铺面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好像闹得不太愉快,我也不清楚,他没再提过。”
颜蘅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不是他的秘密,不跟我说吗?”
温翊礼勾着唇,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自己人,早晚要知道的。”
颜蘅嘟嘴哼了一声,重新望着街对面那两人:“学姐就是他妹妹啊?你早就知道?”
温翊礼:“我也刚刚才知道。”
“那你怎么能确定?”颜蘅疑惑,“说不定他俩就是偶然认识,看对眼了?”
“不会的。”温翊礼目光落在沈昱祁身上,勾了勾唇,“他不会对别人这样。”
颜蘅重新认真地观察那两人:“他们是亲兄妹吗?长得也不像呀。”
温翊礼:“不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哦。”颜蘅恍然大悟,“和我跟梁岩一样?”
此话一出,她莫名感觉后背发凉,可现在也没刮风啊。
温翊礼的语气也凉了几分:“不一样。”
颜蘅诧异地眨眼看他:“啊?”
温翊礼攫住她目光,眸底一寸一寸的黑,将她席卷蚕食:“梁岩只是你哥哥,沈昱祁喜欢她。”
颜蘅仿佛被他的眼神夺去思考力,只能发出讷讷的声音:“哦……”
温翊礼将她每根手指都扣紧,没再出声,转头走进了小区大门。
颜蘅盯着他沉默的样子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直到他把她送到楼栋门口,把拎了一路的亲手烤的蛋挞递给她,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沉柔和:“上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应该是错觉吧……颜蘅想。
她笑了笑,接过蛋挞:“明天可能会很忙,要处理很多落下的工作,要是不回消息你不要担心哦。”
“嗯。”温翊礼摸了摸她的头,“我明天休息,去给你送饭?”
颜蘅一惊:“不用了……”
温翊礼勾着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就早上做好了给你送来,你选一个。”
看来是逃不掉这茬了,颜蘅嘟嘟嘴:“还是中午吧,你早上多睡一会。”
温翊礼拉着她的手轻揉着,连力道都透着股暧昧:“这么心疼我?”
颜蘅脸颊烫得快能煮鸡蛋,嘟哝道:“你再这样我要退货了。”
温翊礼笑着看她:“为什么?我哪儿做得不好吗?”
“太不要脸了。”颜蘅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和初见时截然不同的神态,谁能想到会是当初那个冷淡斯文,一身正气的温医生,“你这样……很容易被拐走的,不安全。”
温翊礼若有所思地笑着,盯着她看了几秒,手一用力,将她扯入怀中。
颜蘅猝不及防地睁大眼睛。
女孩柔软的发丝从下颌扫过,紧张的呼吸被他困在胸前,严丝合缝地契合他的心跳。
“放心,谁都拐不走。”他轻轻揉着她头发,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我是你的,只对你这样。”
第29章
为什么一个男人前后差别可以这么大?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颜蘅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沈依回来,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吃掉一个热乎乎的蛋挞。
蛋挞的滋味倒是没变, 和他第一次做给她时一模一样。
当网购APP开始促销预热时,颜蘅才想起520快到了。
往年这个节日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只是众多打折购物节中的一个, 打折力度还不是最大。
但熟悉的发廊会发5.2折的优惠券, 她几乎每年都是这个时间去做头发。
发廊小姐姐准时给她推送链接:【今年的520券,记得买哦~】
颜蘅:【好滴。】
小姐姐:【还是5月20过来吗?】
往年她都是5月20号去的,别人过节,她给自己换新发型, 看着路上那一对对情侣,觉得自己虽然是单身狗, 但也挺神气。
可是今年……
她想了想,回复:【看看情况吧,不一定。】
小姐姐:【那你记得早点跟我说,不然那天没位置了哦。】
颜蘅:【嗯嗯。】
完事她给温翊礼发信息:【周六你休息吗?】
温翊礼过了一会儿给她回过来:【我看了一下, 周六有手术,下午还得开个会。】
【怎么了?】
心往下沉了沉,颜蘅撇嘴敲字:【没什么, 就问问~】
温翊礼:【嗯, 我在门诊, 忙完再找你。】
【乖。】
颜蘅:【嗯。】
心里不太舒服, 可他的工作向来这样, 以后也还是会这样, 这点她当初就知道。
既然选择了,也只能接受。
颜蘅调整了一下心情, 欢天喜地地约了小姐姐,5月20号去做头发。
甄敏敏给她参谋网上的发型照片,对她的选择很是无语:“这个和你现在的有区别吗?”
“有啊。”颜蘅一脸认真,“这个是黑茶色,不是黑色,你色盲啊?”
“你才色盲。”甄敏敏无语,“差别本来就不大好不好?”
“那我有什么办法。”颜蘅努努嘴,“谁让咱们干这行呢,不能染太夸张的颜色。”
原则上深棕色也可以,但经理事儿精,总爱叨叨,叨得人耳根子都疼。
“那你烫个好看的卷吧,换换风格。”甄敏敏提议,“反正头花一戴,谁也看不出。”
“是哦……”
“你看看这怎么样?”
“太老气了。”
“这个……”
选了太多无法下决定,颜蘅想着给温翊礼看看他喜欢哪款,可点开这人对话框,还是作罢。
他这么忙,肯定没时间吧,就别给他添麻烦了。
*
“温医生,刚下手术?”
“嗯。”
凌晨一点多从手术室出来,总算能活动活动僵硬的肩颈和腰,值班护士把饭盒给他:“林医生点的外卖,都凉了,我给你热了一下。”
“谢谢。”温翊礼接过饭盒,“他在办公室吗?”
“不知道诶我刚去了趟病房……”
“嗯,你忙吧。”温翊礼转身回办公室。
林栋猫着腰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干嘛,他走过去踢了一脚。
“滚,知道是你。”林栋系好鞋带,拍了拍被他踢过的小腿,“爽了吧,又一篇SCI,你说别人成功的路都被你堵死了,你咋不上天呢?”
温翊礼靠他桌上吃着饭:“你这么该死,你咋不入地呢?”
林栋被噎了一下,嗤笑:“谈个恋爱给你能的,脱单了不起啊,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温翊礼扯了扯唇,吃饭,懒得理他。
“话说你这个科室唯一有女朋友的人,明天,哦不,今天你打算怎么过啊?”林栋看好戏似的靠在椅背上转着笔。
温翊礼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今天怎么?”
“你不会不知道吧?”林栋笑了,“过了零点是情人节,你不跟你女朋友过节啊?”
温翊礼:“不是2月14么?”
林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520,大哥,你脑子被手术室的门夹了吧。”
一向镇定的男人瞬间愣住。
林栋似乎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很好笑:“要不我给你加个号看脑子啊,是不是真被夹了?神外专家林主任,现给你看,不收钱。”
“滚。”温翊礼乜他一眼,没心思再吃饭,放下饭盒拿起手机,点开,右上角时间凌晨1:45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皱着眉头摁灭屏幕。
林栋还在火上浇油:“记得没错的话,你明天还有台手术?”
“……”
“哎哟下午还有个会,这可怎么办?院长的会啊,不能翘……”
“你闭嘴吧。”温翊礼一个眼神冷冷扫过去。
林栋看着他笑得眼睛都没了。
忽然走廊传来呼叫器的响声,护士大喊:“温医生林医生,23床!”
两人瞬间收起玩笑的神色,疾跑出去。
*
520这天做头发的还挺多,虽然是提前约好的,也得排队。
颜蘅在门口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才轮上她。
上了烫发的药水后,她收到温翊礼微信:【在做什么呢?】
颜蘅挑挑眉:【你下午不是开会吗?能玩手机?】
温翊礼:【我这边提前结束了。】
颜蘅惊讶:【啊?】
温翊礼:【述职会议,我讲完就走了。】
颜蘅:【哦哦。】
温翊礼:【在哪?我来找你。】
颜蘅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穿着黑色罩衣,头上堆着各种圈圈,看起来傻乎乎的,回道:【你要不回去休息吧qaq】
【我在做头发,还要很久。】
温翊礼:【地址?】
颜蘅乖乖发了个定位过去。
发廊里空调开得足,今天她穿的是裙子,吹得腿有些冷。
温翊礼来的时候给她买了杯奶茶,正好暖暖身子,还照惯例带了件外套,搭在她腿上。
小姐姐给她整理头发的时候都忍不住笑:“那是你男朋友啊?真会疼人。”
颜蘅喝着奶茶,抿唇笑。
“你这头发还得几个小时呢,他就一直在这儿等啊?”小姐姐问。
颜蘅从镜子里看向玻璃门边坐着的男人,他气定神闲地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两人视线在镜子里相接。
颜蘅心口忽地一颤,眨眨眼,问小姐姐:“我这个能快一点吗?”
“不是我说快就能快的呀,你的头发你自己知道,每次软化上色都很慢。”小姐姐也很无奈,“要不让你男朋友自己去逛逛,坐这儿挺无聊的。”
颜蘅拿出手机,给后面的人发微信:【我这个还要几个小时呢qaq,你要不要自己去玩一下啊?】
温翊礼笑着敲字:【不用,我等你。】
店里人多,有点吵,两人一边发微信,一边从镜子里眼神交流。
颜蘅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更觉得过意不去:【可是太浪费时间了,你也挺无聊。】
【你好不容易才休息。】
这样等着,他都不如回去睡觉了。
温翊礼低下头敲字:【没事。】
【看着你怎么算浪费时间?】
【我觉得很有意思,不无聊。】
对上他深邃而温柔的目光,颜蘅忍不住脸都热了,心口却涨涨的,甜甜的,柔软得要命。
她问:【不会很难看吗?】
温翊礼:【哪有,很好看。】
【你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颜蘅“噗嗤”笑了出声:【哄我嘛?】
温翊礼:【真的。】
【我自己选的女朋友,你说呢?】
颜蘅捧着手机,被他眼神迷得挪不开,快要钻到镜子里去。
直到手机一震,他又发来信息。
【之前是我的问题,太忙了,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我应该陪着你的。】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鼻头一酸,她无比感动地回复:【好。】
微红的眼眶对上镜子里男人无边的温柔,暖暖的,一阵阵流入她心底。
*
他当真等了她几个小时,只中途出去给她买了份晚饭。
做完头发从发廊出来,连晚饭都快消化了。
今天出来逛街的情侣很多,商场关门比平时要晚,颜蘅带着他去女生爱逛的饰品店,在新做的头发上试各种小卡子,他也没一点不耐烦。
付款的时候像个霸总,大手一挥,把她试过的几乎全买了。
颜蘅拎着满袋子发卡,笑得合不拢嘴:“你是要承包我一年的发卡吗?”
“这些你一天一个,也不够换一个月。”温翊礼揽过她肩,靠在商场的大柱子上,另一只手慵懒地环过她腰身,“等看腻了再买。”
颜蘅顺势靠在他胸前,“噗嗤”一笑:“我上班不可以戴的。”
温翊礼抬手捋捋她的刘海:“那就休息的时候戴给我看。”
颜蘅仰头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一对梨涡仿佛漾着蜜一样甜。
男人手指带着灼人的热度,顺着脸颊缓缓摩挲下来,抬起她下巴的时候,颜蘅忍不住心口猛烈地颤动。
深褐色的眸像洇染了墨色,浓烈而深邃地靠近,呼吸中带着浅淡的柠檬香味。
是她给他吃过的那颗柠檬糖。
他手臂箍着她的腰,她浑身软软的靠在他身上,动弹不得。撑在他胸口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却没有什么力道,反而清晰地触碰到男人胸肌的弧度,脸颊无法抑制地升温。
眼睁睁看着他贴近的唇,睫毛狠狠地颤动,心跳仿佛都停顿了。
商场已经快打烊,没剩什么人,上下五层都安安静静的。偶尔有保洁阿姨走动的回音,和店面卷闸门拉下来的噪音。
她却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占据了整个脑海。
看出女孩的紧张,胸口衣服都快被她手里的汗晕湿,温翊礼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先是贴住她额头,蹭了蹭鼻尖,呼吸相融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睛,虔诚地靠向那双粉嫩的唇。
第30章
颜蘅吸了口气, 各种杂乱的念头在脑海里窜来窜去。
长这么大,她还没跟男孩接过吻。他们的唇也很软吗?是凉的还是热的?她和温翊礼好像还没谈多长时间恋爱,只算见面的时间就更少, 真的就到这一步了吗?她是不是该矜持一点?要不要推开他?
推开他好像也不合适……
渐渐地,所有念头都被一阵空白吞噬。
是温热的, 柔软的, 带着柠檬糖的香气, 轻轻贴上她唇瓣。
颜蘅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攥住他衣服,浑身绷得紧紧的,连脚趾头都蜷起来。
可随着他算不上娴熟却很温柔的吻, 她又逐渐软了下来,软到双腿几乎站不稳, 只能被他箍着腰身靠在他身上。
颜蘅被他越揉越紧,呼吸也被他掠夺,身体被钳制得透不过气,嘴巴也快要喘不过气, 直到她像窒息濒死的人那样用力捶了捶他的胸口,温翊礼才迟疑地停下。
男人向来清明镇定的眸中泛着迷离的光,鼻息交缠间, 深深地望进她眼底。
“对不起。”他首先开口的居然是道歉, 带着三分诚恳, 七分满足的笑意, “我也第一次, 没经验。”
颜蘅努了努嘴, 才发现唇瓣是麻的。
也许是她太紧张,有点僵硬, 都没有好好感受,现在脑子里还晕乎乎的,想起刚刚接吻的感觉,一点都不真切。
只记得很热,很软,很温柔,亲得她酥酥麻麻,像要飘起来。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啊?”颜蘅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这么夹?
连她的猫都不会这么夹。
一不小心,脸又红了个透。
温翊礼却似乎很受用,眼神软得都快化掉,轻轻揉她的头发:“嗯,不早了,送你回家。”
路上温翊礼开得很慢,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牵着她,牢牢地十指相扣。
以前看别人谈恋爱,对那些腻歪的行为十分不齿,可真到这一步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
喜欢上一个女孩,就想离她更近一些,想越来越多的占有她。
从握住她的手不放开始。
感觉自己变得像个毛头小子,幼稚而偏执,却也甘之如饴。
然而总共也没多少路程,开得再慢,也总有到的时候。
车停在单元楼下,颜蘅刚准备下去,他却说等一下。
温翊礼把车倒得紧贴住绿化带,留出左侧车辆通行的距离,看这样,似乎没打算立刻走。
颜蘅疑惑地看着他下车,不到一分钟又坐上来,手里拿着一捧香槟玫瑰。
猝不及防一阵花香,弄得她鼻尖都酸了,瓮声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花啊?”
“去找你的路上。”温翊礼笑了笑,看她抱着花感动的样子,眼神温柔到不行,“想你拿着逛街不太方便,就放到现在。”
颜蘅眼眶红红地,看着花瓣上的露珠:“还这么新鲜……”
“找老板借了个保温箱。”像她抚摸花瓣那样,温翊礼摩挲着她的头发,“不然蔫了就不好看了。”
颜蘅笑了出来,嗓音里却夹着水声。
他总是这么细致周到,让人怎么能不动容?
不知道哪来一股冲动,她抱着花凑过去,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脸颊。
原本她只想亲一下的。
可正要撤退,一只温热手掌覆上她后颈。
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目光,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小心脏一颤。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缓缓闭上眼睛。
鼻息靠近,大约只有一公分距离。
忽然一阵强光照射过来,她闭着眼睛都感觉到刺目。
转头一看,是另一辆对向而停的车。
一开始晃到看不清,等慢慢辨认出轮廓,颜蘅讷讷地出声:“我哥……”
温翊礼眯了眯眸,望着那辆来者不善的大G,掩下那一瞬间的不悦,温柔地摸摸她脑袋:“回去吧。”
梁岩过来应该是有事找她,肯定也看见了,颜蘅不再耽搁,“嗯”了一声,抱着花下了车。
修长双腿不疾不徐地从越野车下来,颜蘅看见他手里拎着个袋子,问:“你怎么没去找个美女过节?”
“我倒是想啊。”男人笑得懒散不走心,还有点凉飕飕,“前几天在鹿城出差,刚下飞机,给你捎了点牛肉干和奶茶。”
颜蘅激动地接过来:“是咸奶茶吗?”
梁岩哼笑一声:“嗯。”
天知道从前精神上不能接受咸奶茶的她,在喝了一次内蒙同事带的咸奶茶后便惊为天物,可又不好意思找别人再要,忍得有多辛苦。
网上买又怕不正宗。
“回去先别喝啊,大晚上的,别睡不着觉又怪我。”梁岩没好气地提醒她。
“知道,我今晚可没肚子,吃太饱了。”颜蘅笑眯了眼,“明天早上喝。”
梁岩瞥了眼对面还没开走的车,里面的人和他刚才一样,气定神闲地望着,只是没故意拿车灯照。
他眼神变冷了些,但看向颜蘅时,收起那阵情绪:“上去吧,我跟你男朋友谈点事。”
颜蘅疑惑地问:“什么事?”
“不要你管。”他直接把她转了个面,推进单元楼,“走。”
她扭过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车内的温翊礼,只不过车玻璃反着光,没看清楚。
两人上次晚宴见面,还剑拔弩张来着,梁岩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想回头嘱咐梁岩,却被他一个眼神怼回来,乖乖进了电梯。
都是文明守法的成年人,应该没事,嗯。
颜蘅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上了楼。
她房间的窗户能看到楼下,可是天黑,还有树挡着,只能看见那两辆车还没走。
心焦得不行,拿手机给温翊礼发了条微信:【你们俩没吵架吧?】
温翊礼:【放心。】
“她可真够关心你的啊。”梁岩凉飕飕说了句。
温翊礼毫不谦虚:“那当然。”
“我刚才说的,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梁岩手里掐着根烟,慢条斯理的,“也不是逼你们分手,但你跟她不合适。小姑娘谈恋爱要的,你未必给得了,我爸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当初和我妈离婚,就是因为他忙得没时间顾家。她虽然不是我爸亲生的,但也是我们家宝贝妹妹,我不希望你们将来到那一步,不希望她因为你,受一点伤害。”
温翊礼淡淡地瞥了眼时间,把手机收进兜里,回头瞥他:“那你呢?”
梁岩掸烟的手指顿了顿。
“你能保证你永远有时间陪她,永远不让她受一点伤害?”温翊礼嗓音轻,却掷地有声,“梁岩,别高估自己了,她也没你以为的那么弱,她有能力让自己不受伤害。至于我有没有时间,那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她喜欢的是我,要的也是我。”
梁岩微愣过后,扯了扯唇:“既然你油盐不进,那就好自为之吧。别忘了,你们闹得不好可是会分手的,但我,永远是她哥哥。”
“我也希望你永远是她哥哥。”温翊礼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勾了勾唇,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车子后,把窗户降下来,懒懒地抬了下手,“走了,大舅哥。”
梁岩板着脸,看那团车尾气耀武扬威似的消失在拐角,一脚踹在车轱辘上。
手机一响,是颜蘅发来的信息:【温医生走了吗?】
梁岩烦躁地回过去一句:【滚了。】
颜蘅:【……】
【你们不会又吵架了吧?】
【他是不是被你气走的?】
梁岩:【你有良心吗?我才是你哥。】
【谈个男朋友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是吧,我被他气死了,你是不是还得放个鞭炮庆祝啊?】
颜蘅:【不会的~】
【你太凶了,温医生那么和气的人,哪是你对手。】
梁岩:【你没救了你。】
【我跟你说,他tm就是个绿茶。】
【气死我了。】
【睡你的觉,我走了,别跟我说话。】
颜蘅:【那你冷静一下再回去啊……】
【路上小心,不要激动。】
以梁岩那动不动飙车的性格,她真担心哪天会出事。
温翊礼刚走,还开着车,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只好先躺上床,等半小时后再找他。
想起今晚的约会和初吻,忍不住在床上滚了好几下,情绪还是太过饱满,又起来把新买的那些发卡又试了一遍。
连对着镜子臭美的时候,都会想起他。
颜蘅选了个最搭香槟玫瑰的发卡,把那捧花移到镜子前,找角度拍了张半遮脸的自拍照,发到朋友圈。
下面很快有人评论。
李南:【哟呵,啥情况啊?】
颜蘅笑着回复:【你猜~】
李南:【不会是那个谁吧?】
颜蘅笑得合不拢嘴:【就是那个谁。】
想了想又嘱咐一句:【你不许乱说哦。】
两人除了梁政没什么共同好友,于是她就当私聊,没特别注意。
梁政忙得根本没时间看朋友圈。
李南:【知道了,我嘴绝对严,不会让人知道你和院草谈恋爱的。】
【话说你小子行啊,工作狂开会早退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全院都开了眼了。】
颜蘅瞬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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