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约莫十二小时落地麦克卡兰国际机场。
早上七点左右, 周闻景那边派了专车接待,直达拉斯维加斯大道附近的D&D庄园,当地较为奢华顶配的度假别墅, 整个古罗马辉煌时期的建筑设计。
李京肆他们的工作在下午进行, 到达之后, 几人被招待吃了顿早餐, 用餐时候,周闻景说晚上这里会开Party,为了接风洗尘,他很多赌城的朋友都会来,提醒姜语不要错过了,没准能找到比李京肆更带感的欧洲男人。
姜语没答话。李京肆是睨了他一眼,这话题便没继续下去。
周闻景在这儿有个很大的赌场,还招呼姜语得空了去他哪儿玩玩。
姜语只笑说:“到时候再说,我也是带着工作来的。”
周闻景说:“这不是推辞理由啊, 来了不得卖个面子让我好好招待你。工作总有做完的时候, 你要怕到我的地界儿被人吃了, 让你家李先生也赏脸一块儿。”
他是巴不得李京肆过去给他罩场子。
姜语回应笑笑,之后便无人再讲话-
简单吃完, 各自就回准备好的房间整顿。
主卧的洗手间有两个大衣帽间, 下边的人早早给她跟李京肆收拾出来,不多不少一人一个。
李京肆在阳台通电话,厅里桌上还摆着笔记本电脑。里边有个巨大的蒸气浴淋浴跟按摩浴池,姜语进去洗了个澡出来, 翻找件针织吊带裙, 棕色皮衣。
回卧房时,李京肆打完电话, 坐客厅沙发前,戴蓝牙耳机,电脑里有视频通话,一口纯正的法腔,时不时对上一句话。他脱了大衣跟西装外套,健硕体格撑着前襟开扣衬衫,袖口捞至小臂上,他没来得及打理头发,乱而不糟的碎发垂额前。这股成熟性感,是最早吸引到姜语的点。
在她路过时,他就看过来眼,只不过视频通话还在继续,匆匆一眼就回过去,继续着对话。
姜语突然不想回房。
针织裙跟皮衣扔他对边的沙发上,他便怔住一秒,多看她两眼。
她就那样面对着他,开始解浴袍,微扬嘴角,动作缓慢而特意。李京肆那一眼的视线便没收回去了。
看着她全身赤.裸,标准的火辣身材站在那里,她没有搔首弄姿,没有多余动作,她只是在他面前换了衣服,就勾挠得人心痒。
他五指交叉握垂着,那时握得更紧,呼吸更沉,视线强挪也挪不开一寸。
是耳机里法国友人的几声叫唤,他醒了神,这时姜语已经穿好内衣裤,针织裙套到了吊带处。
李京肆转头看回视频通话里,再瞥眼姜语,应话去:“Rien, c'est mon chat.”
低沉声线,比较像朦胧醒时那种自带的沙哑,讲这样一句法语,姜语愣住了好半天,心率也不对劲。
她听得懂。
大致意思是:没什么,是我的猫。
他将她比喻成猫。
“……”姜语抓着外套就回了卧室,浴袍也忘了拿。
过会儿就接到朋友电话,是问姜语到了没有,她站窗前对聊了会儿。也是庆祝她回来,约了几个往昔同学下午一块儿去看展、吃饭,晚点再去看秀,做些娱乐活动。
李京肆是在这时候回来的,从敞开门扉“闯”了进来,拎着姜语的浴袍丢在一边沙发上。
声响急促,她讶异回过头,李京肆就越加快步走近,扯她小臂,手机砸落地上,砰的声响回荡,一片阴影罩落,他抚起她下颌,唇舌交碰,饥渴难耐的架势掠夺过来。
地上手机里,电话还没挂,一句接一句询问语气蹦出来。李京肆早知她在通话,清楚那电话还没有结束,却继续充耳不闻地再将人吻着连推带拉地往外走。
失控行径,又模样理智,条理清晰地带着她走向每一步。
姜语被拽进浴室,李京肆边解开衬衫扣,把人扣抵在大理石净手台沿,终于松开她唇,俩人微喘着气,浴室里留存她沐浴过后的热温,些微雾气萦绕,朦胧灼热相视的眸子。
姜语稍稍推着他胸口,抗议声:“我洗了澡,下午要出去。”
“那就不进去,省得你腰疼。”李京肆望她眼底还是熠亮色泽,不是要放过她的意思,果然是说:“帮我弄出来。总不能管撩不管理?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姜语得理说:“是你耐性差。你试试看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我有没有反应?”
她得意扬着下巴,眼底那股自若的傲娇,确是像只娇贵小猫。李京肆骤然觉得方才没冤枉说她。
“是我耐性差。”他认了那话,偏执着说:“你管不管?”
她凝住一刻,心底防线在他那双深暗炽烈的眸里崩塌,再迟缓着将手伸下去,拨他皮带。
……
没多久,姜语就开始后悔了。
早该知道不能过多地信任一个情.欲上头的男人,他确实说一不二没进去,倒各种“折磨”把她耐性磨了个彻底。
刚穿上的针织衫还是被掀了,哪哪儿都被玩个遍,还特意照顾到没有明显处难遮盖的痕迹,拿捏得当,且□□。
李京肆倒早早收拾得人模人样跟周闻景出去了。姜语是临到出门前才起来画了个淡妆-
与几个好友会面时已经不早,姜语回归做东,带她们看完画展又去吃了顿弗勒堡,再约了个看KA秀的位置,回到娱乐会所已经是晚上十点。
大家兴致都很高,姜语给包了顶层大包间,开了六位数的酒,几人围坐一圈,玩了会儿骰子,再之后有人要喊男模,开始挑挑拣拣。
姜语坐在一边去了,点了支烟。这时候D&D庄园估计是在Party盛宴了,她不太想应承周闻景的场,打算晚些再回去,正好带一群狐朋狗友耗时间。
都是些小富家庭的小姐,不过多数走到哪还仰着姜语做东撑场面——那么几年混着,身边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样背景走出来的钱多势大千金小姐,听她再回来,一个两个别提多高兴。
李京肆打了视频通话来,姜语吐一口雾,滑了接通,包间内灯光斑驳迷离,在她晦暗脸上悠荡,屏幕里也看不真切。李京肆该是没怎么跟人打过视频,怼着脸拍,那边背光,也暗,两边都吵。
姜语先说话:“你这样不好看,拿远些。”是好看的,那张脸就找不到死角,她偏要怼他。
“那这样?”李京肆真听这话,正拿远点,总算能见房间背景,他靠落地窗前的躺椅上,不远是道澄花园跟鲜水泳池派对狂欢,隔音再好也阵阵溢声。
姜语夹烟那两指懒散抵在太阳穴边,故意挑起话问:“不是开Party?你一个人待着是不是太无趣,不过去寻个女伴什么的?”
李京肆笑说:“那没办法,我的女伴还没回来。”
“……”
见招拆招,他说的话永远最好听。
“在做什么?”李京肆再问道。
姜语俯身前倾,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握起酒杯饮下一口,斟酌着如何回答。
沙发中央有个红发女人站起身同姜语招手,扬声喊句亲爱的,问候她为何一人待着,指了指会所安排进来的一堆装扮各异的男人,叫她也来选一选。
姜语挥挥手回道马上,再看李京肆,摄像头调转,向他展示一圈儿的漂亮男人,屏幕里,她轻浮语调飘过去:“In heaven.(在天堂)”
之后酒精劲儿头蔓延,姜语也记不清电话什么时候挂的,最后的最后,李京肆问了她在哪,说晚点来接她,她也忘了自己带了人过来,车就在下面。
“你要过来吗?”她这样问他。
李京肆说是。
清醒之余,姜语回复了会所定位给他。手机抛一边,再溺进灯红酒绿里。
姜语没真去挑选什么男人,一轮一轮在陪她们喝酒,坐单人沙发,睥睨荒诞景象。女人们揽着男模进入舞池,在震天响的dj舞乐里跃动,接吻,触摸,乖巧惑人的小男模细声哀求她们可不可以多点些酒。
那些开的酒姜语都承包了。男模们就眼尖看清谁是大腕,没少往姜语身边凑。她喝了不少,莫名会开始比对,这个唇形没李京肆好看,那个鼻子没李京肆翘……莫名其妙。
一次次以最高标准招开了人,喝上头时,她尽兴了便也撒些钱开些酒。
纸醉金迷的荒唐持续到快凌晨,场子将散,剩些个还有倒沙发就睡的,姜语晃着脑袋,半醒半昏去结了总账,叫了人处理残局。
手机还是随行给她拿上,到地下车库追上她,说一直有电话打来。姜语出了电梯就一直蹲着,胃里翻江倒海,要吐不吐,没听清随行说什么,抓过了手机。
抬头的微茫间,她望见不远的人,男人很高,她都有一米七,可还是觉得高,几步就向她跨得很近。
开了几个推车的酒,姜语多少都碰了点,有些劲儿大,这会儿都报应上来。她又垂下头去,迷迷蒙蒙地,伸手去捞人,要随行把她捞起来,才抓住一只手,那手又被另一股力甩开,她那股力被扯拽起来,跌进宽阔怀中,脑袋和视线都被蒙住。
姜语潜意识要推开,搡他两下,被打横腾空,视线从灰蒙衣装里,有一片开阔,她于虚实交叠中,撞进他的眼。
“李京肆。”
她唤出这个思考很久的名字。
李京肆再向随行抛眼示意后,垂眸回到怀中之人,与她额角相挨极近,唇角染一丝无奈笑意,“来之前也没告诉我,要接个醉鬼。”
第32章
在李京肆出声之前, 姜语还踟蹰不敢认,她实在混沌,一片空白, 白到脑子里装什么就是什么。
李京肆把她抱进后座, 伸手给了她捋了好一阵头发, 再将人拥怀里来。
“喝成这样, 你在天堂和你的小男人们该是多幸福?”他又用那种诱哄语气。
姜语睁开道眼缝,面上淡粉消下去些,哼声:“你就没有找小女人?”
“没有。”
“我不信你。”
李京肆搂着她笑,气息都扑在她身上,“我有什么好骗你的?”
姜语闷声说:“你骗我的多了去了。”
她是喝多了,斗嘴也变得蛮不讲理。
李京肆手来抚她脑袋,揉她一团发,“那你跟我讲讲,玩什么了?”
他耐心地, 像虔诚听故事的人。轻轻靠着她, 再哄着她说话。
姜语仰着脸, 略过他,空茫地看向车顶, “我给很多漂亮男人点了好些酒。”
李京肆就问:“那他们呢?有做什么感谢你吗?”视线游在她身上, 能看见的地方,都没有明显痕迹。
他平静等她下文,寻一个好角度,以防她说什么玩男人的蠢话, 再及时堵回去。
姜语却摇摇头, “我只是看他们可怜。”
“可怜?”
姜语忽然笑起来,抬指, 冰凉凉地,点在他脸上,“你比他们更可怜。”
李京肆怔住。
姜语稍微撑起来,鼻尖蹭着他颊侧,笑得不安好心:“你都没有人要。”
她是这样大胆,无所顾忌。
喝醉了更甚,全世界都是她的。李京肆再愣了一下,宠辱不惊着笑,“没大没小的。”-
回到庄园,周闻景的派对早早寂静了,晚上刮了大风,一片狼藉堆在花园中,值夜的清扫人员还在忙活,好不愁苦。
李京肆抱着姜语回来,那些人便站直了,开出道来让李京肆等人先过去。
后半夜,姜语已经丧失行为能力了。进主卧,李京肆把人都招出去,自己去衣帽间翻了阵,才帮她找出睡衣,脱了外套,捞起袖子亲手帮她脱了再换上,开始还是轻柔的,后来她不那么配合,他就略微粗急些,把人摁着乖乖穿好衣服。
有人敲门,李京肆过去开的,寻人拿的醒酒药到了。回到床边,把姜语再折腾起来,靠床头,药粒递到她唇边,她惺忪困顿的眼,就是不动。
李京肆来硬的,虎口卡她两颊,硬生生挤开,药才丢进去,他转头要找床头柜的水,那丫头脑袋一侧就咬下来,在他虎口处好一阵不松口。李京肆嘶疼声,任她咬完了,留两排整齐齿印,收回手,在伤口与她咬完后依旧的无辜神情来回看,哑声失笑,“乖乖,你该不是属狗的?”
水再递给她,她似清醒些了,不再抗拒,接过来就吨吨喝,把药顺下去。
李京肆让她安心睡觉,走去浴室前,关了房间里的灯。有风从半掩的窗户灌进来,飘起窗帘,风向往床边,他走去合上窗,今夜没什么月色星辰光,回身看过去床上乌黑一团,死寂一片。
他站了不久,就那样看着看不清的人。
那是怎样一个新奇的女人,知性而感性,傲娇得半点瑕疵不容,也不惯着任何人。
胆大放肆,又叫人生不起气来。
她倒真像只猫了,开心时就乖乖地钻你怀里,不高兴了平白无故就要挠你一下,你也无从究其自己做错什么。
李京肆洗完澡回到卧房时,灯是亮着的,走进去,姜语迷迷糊糊地醒了,就靠床边,握着水杯又仰几口,发涩地咳嗽几下。
她看见李京肆了,等他走到身边来,再靠回床头,曲着腿,被子拉盖上肩膀,下巴就抵在被沿上,晕眩感消减了,她至少看清了他的脸,叫他名字。
“李京肆。”
“嗯。”
应了她的话,她又不讲下去,像神游之余胡乱的叫唤。李京肆就转身去关了灯,在另一侧上床,把她捞进怀里,要她乖乖睡觉。
姜语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双手抵他胸膛,拉开间距,望他深暗夜里模糊的眼,又叫:“李京肆。”
“嗯。”
她这回肯说话了,呼吸拍打在他薄透衣料上,“你在报复我吗?像最初,你之于我那样。”
“哪样?”
“玩物。”她也曾将他视作玩物。
喝酒伤了嗓子,说话也是哑,又无气力。
偏偏这二字铿锵。
她听见他说:“你何时像过一件玩物?”
姜语不怎么清晰着思维,便就更加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在听什么,过过耳朵,就这样胡乱地答:“你哄我的每一句,都像在骗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来叫人分别不清楚。
赶往拉斯维加斯前那通电话,姜语原是要与他断开的。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别于常人的魅力,她总无法清醒着贪恋一处危险峭壁。
那天她想过很多种李京肆有可能的回应,他或许强硬,要玩到腻,或许无所谓,断了就断了——但他说等会儿,她不明白这预留出来的时间有何意义。
卧室是静而暗的,视线描摹不准对方面廓,只能听见彼此时缓时急的呼吸。
很久,在很沉散的空虚中,她似乎又听见了李京肆那道悄然来的绵厚声音,化一缕炊烟,飘得很远,到云层上,再作一团狂风,猛烈地坠下来。
他叹说:“那能怎么办,你总要将我想得这样坏。”
姜语笑了声,躲他暖怀里更深。
他总那样惯用着哄说语气,使人明知不可信,却依然无厘头地落进去-
酒精闹人,姜语一晚上没睡好。
夜里就醒来两次,迷瞪地被李京肆再搂怀里揉揉,又睡过去,一阵反复。
李京肆该是也被折腾得没睡好,姜语前脚进卫生间洗漱,他后脚就跟来,站她身侧刷牙。
姜语温水冲干净洗面奶,洇湿着眼偏头瞧见他,头发杂而不乱垂耷,惺忪困眼,浑身散股才睡醒的松弛感,少些往常凌厉锐气。
姜语自然凑过去用他脖子悬挂毛巾往脸上擦干水渍。李京肆握着牙刷顿会儿,目视她淡然走出去,嗤声笑笑。
简单收拾后,他们在庄园特设的早餐间用餐。李京肆借空问了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姜语掰了块奶酪包,慢条斯理塞嘴里嚼,回说:“该回学院一趟,和校方打个招呼。”
李京肆点头:“一会儿顺路送你。”
“你就确定顺路了?”
李京肆定眼看她:“你明知我在拐弯抹角。”
姜语笑笑,不作声了。
不多时,二人平静的一顿早餐就被周闻景打搅,绕一个花园跑他们这边,就为了蹭个热闹早餐。
他二人吃得简单,本就胃口不佳,周闻景非要说怠慢,让下边又哐哐上了许多。又让管家叫来两个美女服务,亲自给切块焦糖培根,承放到面前。
周闻景叉一块儿嚼嘴里,问姜语:“姜小姐昨晚是上哪去了,害得我们李先生都没什么兴致出来玩,那Party少了你们可缺失了多大乐趣。”
话里还点着李京肆。姜语朝他看了眼,风轻云淡瞧不出异样。她昨晚宿醉,许多片段记忆,独独李京肆接她回来这点记得。
“昨晚应承了朋友的场,回来时,派对该是已经散了。”姜语很客气说。
周闻景惊奇:“姜小姐在赌城还有朋友?”
姜语说:“以前学院的同学。”
“你还在这儿上过学?跟朋友逛过赌场没有?”
“很少。”
“Mires去过没?”
周闻景说的是大道那边近两年兴起的某个规模庞大的赌场。那时候她在准备毕业和回国,有所耳闻却也没那个时间去光临。这次回来,朋友倒是有想拉她去逛逛。
姜语便摇头说没有了。
周闻景当即敲定语气:“那是我的场子,刚好这阵儿回来,晚上过去玩玩。”
这也不是询问。
话后还补句:“可别拒绝,昨晚那面子算驳了吧。”
这对话密集得也没给人拒绝余地。姜语再瞧李京肆去,他正好也看来,那眼神寸毫不移的,严肃里又期待她如何回应。
姜语读懂了,笑出声,看回对边的周闻景说:“那行,方便我再带些朋友?”
周闻景很给面子,“姜小姐随便带就是了,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招待。”
“吃完了?”
不闻不问好半天,这还是李京肆插的头句话。
姜语跟周闻景都是一征,看向他。李京肆视线始终在姜语身上,不容置喙说了句:“不是要回学院看看?”
她听见周闻景笑了声。几乎是被李京肆拉着起来,懵圈感觉还似昨晚醉酒的晕眩。
迈步一段出去,周闻景还在背后远远地喊要不要再吃一些,他可是要人上了一桌子。
李京肆头也不回个,置若罔闻把姜语拉出了正厅,到花园时才慢下步子。姜语这时候甩开了他的手,他回头看她,默了会儿问:“吃饱了没有?”
姜语歪头笑说:“刚才桌上怎么不问,就把我拉下来了?我要说没吃饱,你是不是要把我再拉回去?”
李京肆片刻思考:“没饱就去外边再吃些。”
姜语环臂站住脚,认真模样问他:“为什么拉我?”
李京肆回头望眼早餐间再看回她,“你少与他往来。”
“你在管制我?”
李京肆叹声气:“若是管制,晚上的赌场我也就不让你去了。”又向那边睨去眼,“他这人浮浪,别被蒙了去。”
“浮浪,蒙骗。”姜语越念着越想笑,亮着眸子,“在说你自己?”
“那你觉得我与他是一样的吗?”
他却是突然不吃她的怼话了。侧了侧身,压低高度,鼻尖将要抵上她,那点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温热荡在咫尺。
第33章
姜语不避, 就以挑媚去迎他,低笑问:“你想听实话?”
“你想编假话吗?”李京肆说。
姜语顿停下,伸手去拉扯他领带, 使他压地更低, “法式热吻什么样的?”那双眼纯真无邪, 她在很真诚请教似的:“示范一下。”
李京肆也不动作, 就这样与她僵持会儿,她顺着吻上来了,从下巴,到颊侧,擦在嘴角,那瞬间张开的唇缝就被他挤进来,软舌卷起软舌,换气着迂回,将她吻地退步, 又掐着要揽回怀里, 掌她脑后, 加深下去。
许久再分开,姜语垂头喘着气笑, 笑得越来越欢, 食指向他,答了方才的话:“你与他是不一样的。你比他更浮浪。”
她是故意套路。
李京肆直了身,笑叹:“就这样,你还觉得是我在报复你。真是个没良心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她是不记得了。
李京肆说:“你昨晚耍的酒疯。”
姜语:“我不记得, 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京肆低头笑, “我反正是斗不过你的。”去揽了她肩,“走吧, 送你过去。还饿不饿?”
“饱了的。”-
没多久,车再开到学院门口,远远能看见些个学生进出。
姜语下车,理了理针织衫,回身往后座再看了眼打招呼说走了。
李京肆说:“什么时候结束提前发信息,我让人过来接你。”
姜语才想关上车门的手顿了,“我自己也能摇人。”她非要较这个真,探身去,“你是不是潜意识把我当成你养过的那些花瓶了?”
李京肆别无可说,笑笑:“这时候我再说话,就该成辩驳了吧?”
姜语笑声,倒不是真要他如何否定、如何称她心意,把门甩上,走出去几步再回头挥挥手。等她进去之后那车才开走。
在院长办公室会面,大致十点多,人到齐开了个会,与几位返校优生商讨了晚会细节,事后颁发荣誉勋章以致感谢。
只是晚会之后还有个交流会,与在校后生们分享交流经验,实在俗套无趣,姜语寻理婉拒了。因身份背景缘故,校务会议的人都对她极为尊重,也未多话相劝。
姜语午时没留在食堂吃中饭,到处走走逛逛,拒了几个男女学生的搭讪,差不多时候就在学校附近那个以前常去的餐厅坐着。
寻靠窗位置,点了些简单午食,和几个老同学通了群视频,约好晚上去Mires,她偏是没说认识那儿的大老板。
再之后是李京肆的电话打来,问她结束没有。姜语说完事了,自己喊了人过来接,这会儿在餐厅吃饭。
电话就挂了,换播了个视频来。
姜语划开便忍不住发笑:“你是有多无聊?吃个饭也要看?”
李京肆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见背景,只有那张怼满屏幕又寻不见瑕疵的脸。姜语就感叹上帝是最不公的,女人总要循迹各种办法,花去多少金钱维护一张姣好面皮,有些不怎么细心的男人却是天生用不着折腾的好皮囊。
“刚才点错了。本来也是想看看你的。”李京肆说,时不时又撇开视线,不是很专注的样子,再有阵丢文件的声响,他抬眼去看了谁,“营收数据打回去让他们再精确修改,比对分析下ROI,作详细报告交给我。”
姜语再听见了张博的回话:“ 好的。您中午想吃什么?我叫他们送来。”
李京肆言简:“老样式。”
“明白。”
阵声关门响后,回到视频,姜语看着他,问:“你还没吃饭?”
李京肆轻挑眉,唇角有笑意侵染,“是啊,忙一天,再去伺候一个小醉鬼,也很累的。”
他故意说来的。姜语笑说:“倒是我欠你的?”
李京肆就顺话着说:“也不用,寻个好时候,让我讨回来就行。”
两人一阵笑,摆着视频又聊了好些无聊话。比方她回校如何,有没有周闻景说的那种,比他带感的欧洲男人搭讪,再比方吃得什么午餐,吃那么少能不能饱。
姜语问他如何,他就笑笑说,没什么好说的,说来她该觉得无趣了,生意人就那些事情。
普普通通,平平淡淡,谈东扯西,时间就过去了。
姜语忽然是想起来不久之前,她在咖啡厅碰见的那对热恋男女,他们聊的也是这些,她当时听来无聊无趣,现在说来,大概也是无聊无趣的,却奇异地感觉不错。
这更让她横生种发涩滋味-
姜语下午回了趟庄园,差不多时间换件衣服收拾个妆容就出门了。
一行四人,姜语开的车,载着沿路逛街,到赌场酒店大楼已经不算早。
整个赌场外观就设计考究,呈典型的洛可可风格,从中间进去有处很大的展厅,两边对排楼层,共十二层,下层分布为会客厅,餐饮厅,中层全是大型赌场,往上则是休息房间。
Mires的高级赌间有个入场规矩,划定最低赌注在两万美金以上,进入赌间还需先点杯名冠赌城的Noble调酒,价值一万美金。
而在招待她们的餐饮厅,整好上了四杯Noble。招待员介绍了这款的基酒调配,杯中悬条金棒串起一朵路易十四玫瑰,摆置精美奢华。
朋友很是惊奇,若不是招待员特此说明老板赠予,还都以为是姜语点的。
“我的老天!这可是高级区域的入场券,送得好像不要钱!”
“亲爱的你实在太强大了!什么时候认识这儿的老板?我见都没见过!”
她们盯在几只水晶杯里的调酒看了又看,再感叹何其美丽,招待员便说之后完全可以把酒杯跟金棒带走。
姜语抚额去了,说她们实在夸张,安心吃饭就好。
这哪是周闻景给面,这是强卖人情给她。
回头再见,他要问起孟仪来,她都不好再摆脸色去。
吃过饭后,姜语带一行人去了中层赌场,她们逛着便四散开,上了赌桌。最后是只剩姜语一个,对博.彩执念不大,半天也是乏味,她的行动不受到限制,晃悠着就到了趟高级区域层。
去了趟洗手间补妆,这儿里出口最近,姜语唇色补到一半,背后一阵动乱声吸引,回头看了眼,又若无其事补完色,简单收整好再出去。
那阵声还在,姜语出来时看见了,远远的,是个身段清瘦的男人,身侧跟两个工作人员,时不时关顾搀扶,男人脾气浮躁,喊声一阵儿大过一阵儿,典型的赌桌上不景气的表现。
最后拉开其中一面赌间大门,男人侧目那霎,姜语看清了人,步子下意识加快去,很快,赌间门再关上。
方才晃过的人脸在印象里清晰。
这世上的巧合还真说不完,姜语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杨子尧。
记起孟仪跟她说的,这人是拿了笔钱出国了。
他进去的还是高级赌间。
不安感觉促使姜语找了守在那个赌间门口的工作人员,问了刚才进去的亚洲男人。想必周闻景跟下边的人都通了气儿,这里的都认识她,毕恭毕敬,问话必答。
但涉及顾客隐私,关于姓名之类选择了拒答,就说:“那位是高级赌间的常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赌城,最近特别光顾Mires。短短几月,就成为了Mires的鲸鱼赌客。”
姜语顿了下,问:“或许,你们老板知道这位常客吗?”
“这不是我们能够清楚的。”
这份不安还是做实了。
这人还是个无可救药的赌徒,只是这层关系下,姜语不确定周闻景是否知道杨子尧,是否抛出过什么引诱,导致他短时间跃升成鲸鱼。
孟仪该是不知道的,否则怎会从未向她提及。
几番交涉,姜语以赌客的身份走流程被带入了这间赌场。那之前还向工作人员要了一个银白印花半遮面具,是他们宴会厅偶尔举办假面舞会常有配备给客人的。
偌大的场地,装潢辉煌,头顶展灯极亮,轮式图案样式的地毯,人头攒动,聚在厅里东西遍布的赌桌上,或站或坐,或喜或哀。
能在高级区域的赌客无一不是各地豪人,多为男性围聚,难见姜语这样个女人,牌桌上尽兴的都在她行走而过时侧目一眼。
最后在一个靠里的二十一点牌桌上,姜语看见了杨子尧,区别于方才在廊道里看见的颓丧,他是局势掰回,面上光泽。
那桌上有个老大哥,面色最难看,一口仰尽整杯酒,雪茄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脸是直冲天灵盖的通红。不一会儿,工作人员给那位老大哥转了桌。
姜语抬指让领她进来的人凑近,问了句是否可以到那个桌去。而那老大哥信用额度都提高两三次了,输得人不人鬼不鬼,说那位置或许不吉利——他们是不敢找姜语去坐霉运。
姜语就笑笑:“没事。或许我运气极好呢?”
交谈之余,空出来那个位置,已经换上了新的酒杯招待。那人非常为难地带姜语落座过去。
杨子尧没有认出她是预料之中,别说他们本就没有几面之缘,如今还半遮面,他又是兴头上,只因见着是个女人,才去多看两眼。
姜语没想和他玩多大,倒是意外先来,这牌局没有开始的机会。
是刚才被转了桌的老大哥。毡桌上砸了两个酒杯,掀桌架势站起来怒吼,臂上青筋暴起,表情十分不对,摇摇摆摆地站都不稳了。几个在场工作人员都前去搀扶控制。
一顿粗犷嗓声的英文杂吼里,姜语听了个大概——他的状态非常糟糕,他已经不受控制前前后后抛出去百万美金,他在训斥赌桌的人到底使了什么计谋。
第34章
很快, Mires的安保人员陆续进来。
引起闹动的是个加州小土豪,情绪跟行为都异常亢奋,几乎是旁人如何劝说也不可控。
多数赌桌的赌客都纷纷侧目过来, 这阵动乱结束于安保强行将小土豪带离赌间, 工作人员开始安抚赌场内的顾客, 请他们继续娱乐, 当作一阵小闹。
姜语再回过头来,面前的杨子尧莫名有离开架势,左顾右盼没一会儿,他毅然走出这间赌场。姜语后脚再跟出去,空阔廊道,人已经不见踪影。
只能之后再打算去周闻景那里旁敲侧击。
倒是有招待员跟着她出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姜语目光不移,问句:“方才引起赌场闹动的男人怎么样了?”
招待员说:“那位先生被请去了待客间。大老板收到消息,在赶过来的路上, 您要一块儿去等吗?”
姜语默想阵, 抬头说:“正好我有事问他。烦请带路。”
“好的。”
路上还回了些消息, 几个好友玩得上头还有空想起姜语身在何处,她应付过去, 让她们玩得尽兴就好, 她或许一会儿就离开。
电梯下到二层,绕着长廊,一顺威尼斯式的拱柱排列,招待员在前边引路, 其中路过一间, 能够听见里边声音喊叫,姜语认出这个在赌场暴怒的吼声, 稍微顿住,招待员在前边回过眼,她才再往前走,进了其中一处休息间。
这地方隔音甚好,赌场的吵闹很难杜绝,房间一关,竟是一点声音也溜不进来-
周闻景一等人到达是半个多小时后。
休息间门被打开,小土豪都安静了。
不因别的,周闻景实在来势汹汹,不像是处理客户麻烦,反倒像解决惹祸事端,带了好些个练家子——往常在赌场闹事的也不少,多数都闹不出去,自己人打一顿就罢休。
周闻景大衣一甩,扯来把椅子戗在背后,敞臂,翘二郎腿。这大哥也独独待他压抑着情绪恭谨,诉说着方才不对劲,偶尔一两骂句。
赌间那边的消息说收到了小土豪至少两次提高信用额度的申请,那时已然觉得这小土豪不对劲。周闻景便问责了此事,过会儿,监控调出来,送到休息间。
从闹事那会儿开始倒放,别的倒没什么,看着那个小土豪原来坐的那赌桌上出现姜语时,周闻景是足足征愣好半天。旁人把他叫回神来。
周闻景指着电脑监控里问了:“姜小姐怎么在这儿?”他是边说边对着屏幕拍个照片,微信传给了李京肆。
下边人解释说:“她是以赌客的身份进入高级赌间,洗码两万刀,但并未下注,码都留在桌上。”
周闻景轻飘飘下令:“给她换成现金返还。”
“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周闻景笑声:“这儿的规矩哪敢对姜小姐使。”再往腕表上看眼,“那老无趣怎的还没过来?”
“李先生大概在路上。”
周闻景耸肩嘁了声:“本来叫他来耍两把还不应,一听姜小姐在这儿恨不得不请自来。真够行。”
他们老半天唠的中文,小土豪听不懂也听不下去,一致开始抗议,要求彻查。几人视线又回到监控里,小土豪凑过来,播放到某一时段,是他开始不舒服的那局,他起先猛猛仰头一整杯干邑酒。
当即指着画面里同他对坐的男人破口大骂:“一定是这个小兔崽子!见鬼!他赢得码最多!开始那会儿可是他输得叫惨,艹他妈的!”
周闻景食指去堵耳朵,被吵得心烦,“激动什么?你的母亲一定没有告诉你空口指证——”再定眼一瞧那是杨子尧,及时竖个拇指改口:“指得太棒了。你最好不是喝懵了瞎指人,让老子白高兴。”
小土豪刚才灌下去几杯水跟醒酒药,这时候还不算清醒,上头的状态偏说百分百确定喝完酒之后整个人乃至牌桌局势发生的变化。这么大笔损失,要是不给个说法,他将决不罢休,他会告知警方,还要向内华达州的博.彩控制委员会提起诉讼。
一顿嚷嚷是没完没了。
更让周闻景不敢排除是这哥喝多了输懵了在这儿发酒疯,再叫人去寻当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后来实在受不了那还在一句蹦一句的骂声,逮个人吩咐:“赶紧把这大哥送去做毛发检测。”
“收到。”几个下属赶紧过去搀人。
周闻景又问了:“他刚指那哥们呢?”
去提那小土豪的又回头:“半个小时之前,那位先生已经清算现金码离开了。”
周闻景嗤笑:“跑挺快。”
“要找人弄回来?”
“着这个急干什么。”周闻景又顺躺椅背去了。
那桌最后一瓶干邑酒,经确定还真是杨子尧点的且经他手。周闻景叫了几个人回赌场,把那一整桌剩下的,喝过酒的赌客都叫下来,跟小土豪一块儿送去检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人跟他提了句姜语在休息间等,他才匆匆丢了事情过去。
进门前,李京肆发了消息过来,问他是否已经到达赌场。
周闻景就站定了,恶趣味上头,点开语音条说话,一股子从澳门赌场学来的拿腔拿调:“我刚过来啊,出了点小事。姜小姐那桌好像有人点酒下药哎,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会不会死掉噢。”
发完愣是站门口笑半天才开门进去。
姜语还坐沙发上,下边人送了些酒水点心,只尝了几口酒。周闻景进来时,她便将酒杯放下,笑说:“等你可真不容易。”
“这不是刚处理完琐事。”周闻景笑说,往沙发上坐过去,“听说姜小姐财大气粗地光临高级赌间去了,那儿出的事,你是在当场看见了?”
姜语抬头看他:“你们查了?”
“那小土豪说是喝了些酒把自己喝蠢的,送去检查了,保不准真有问题,姜小姐也在那一桌啊,要不一块儿去查查?”
姜语松着劲儿后靠,盯住他,顿顿说:“杨子尧也在那桌。”
周闻景沉默会儿,笑了:“我也刚知道。”
“杨子尧是常客,还是新晋鲸鱼,这事儿你早知道吧?”
“我要说不知道就是在骗人咯。”
这气氛太像面对面审犯人了。
周闻景少有地抽了支烟叼着,去了窗台那头,半开,背倚着抽,将雾散出去,半晌说:“不过倒是有个好玩的,那桌最后一支Brandy,是这位杨公子点的哎。”
他是定罪的语气说这可是可否的话。姜语偏头过去,“十有八九?”
周闻景耸肩,是置身事外的无辜模样:“我不清楚,那大哥发酒疯也说不准。”
姜语诘问:“如果是他,你准备怎么办?”
周闻景扮了副假的不能再假的思考样:“那加州土豪哥是个倔脾气,再把我这儿投诉到委员会去,我生意要不要做?”他诚挚看着她,摊手,“也是实在没别的办法。”
他总没可笑到看在这人是孟仪法定丈夫的份上帮一把——他巴不得杨子尧有什么好歹。
姜语当时就看透,他口中的没别的办法,是打定了注意要把人送进去。
这样凝滞有一会儿,姜语没作回应。周闻景的手机先响电话进来。他捞手机看眼,再一根食指缓缓着竖在姜语眼前,突发笑起来,期待的表情划开来电。
周闻景是目不斜视看着姜语,听完了电话里的陈述,哼笑声回话:“我们的人去干什么?”
……
“打什么人?不打,现在是法制社会。”
“找警方啊,出警行不行?该送的人都送过去。”
“多大点事儿。”周闻景笑呵呵摁断通话,手机收兜里,再抬起眼瞧姜语,是另一副散漫样,“看来杨公子真得去趟调查局了。”
姜语是水波不兴,早有预想,起身对着他,环臂,“他下的药?”
周闻景笑眯眯说:“药物检测是种致幻的麻醉剂,他难辞其咎啊。”
“这件事——”
“跟我关系不大。”周闻景截她的话,利落撇关系,“下药又不是我逼他的。”
“那鲸鱼呢?”
“姜小姐。”周闻景不急不缓,捏下烟蒂向她走近,松散步子定在她身前,笑得几分阴桀,“这人若不是画个贪字在脑门,便是使怎样的手段,他也成不了什么鲸鱼。怪人不如怪己?”
姜语半分不拒直对上他眼,冷眸冷语:“我知道你的图谋。但我奉劝你,杨子尧就是死了,孟仪不乐意,你没有机会。”
周闻景摆着步子后退,点头,摊手,低笑声:“何必如此眼光?别把我想得太坏,真算起来,你家那位李先生,同我不相上下。”
是拿这话来点她的。
姜语用审视目光瞧他,面上是不为所动,一会儿便转身,头也不作回。
“就走了?不等等你家李……”
他话说一半,人已经打开道门缝出去了-
停步在电梯口,姜语靠墙点了支烟。
漫出的烟雾迷乱视线,她又再低了头。
那人满嘴胡话或真或假,却是最后一句让她想不开——孟仪尚知此人危险,视女人如衣装,半点不愿接近。
她呢?
她难道是在蒙着眼睛骗着自己跳进去吗?
若说与孟仪听,大概要觉得她实在愚蠢。
谈话的期间,姜语手机是调了静音,这会儿才划开来看的。
电梯门这时候开了,侧边有道身影,有人出来。而她望着手机那刻便睖睁不动了。
屏幕里一顺条的都是未接通话,她认出尾号——来自李京肆。
浑然不觉那出来的阴影带一道沉黯声音盖下来:“躲在这里?什么时候学会拒接电话的?”
第35章
姜语闻声仰头, 瞬间站直愣了:“……李京肆?你怎么会过来?”
一时都挪不开眼。有史以来的印象里,那张素来静默的脸上是头回出现这样的动荡。
说慌张也不足以,说冷静, 也不自持。李京肆或许是在担心, 所以那样快的语速询问她, 为何不接电话。
男人身后都没有跟着任何人, 来时大衣被风撇去一边还乱着,面上被头顶昏光映得阴沉,碎发几缕在额前——他是急着赶过来的。
仔细注意,他甚至有些微喘气,沉着声问她:“喝了酒没有?”
姜语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你知道了?”他在指赌场的事情,没想到消息能这么快到他那儿去。
看他有些着急实在稀奇,那会儿姜语就不想同他讲实话了,笑声:“就抿了一口。”
尾音才落下, 姜语拿烟的手腕被猛一拽, 烟头掸着火星子跌地上, 转瞬之间便被拉进电梯,表情都没来得及整理, 门双边闭上, 李京肆摁了地下停车库。
姜语使劲从他手里挣动,一时半刻都无济于事,侧身看他:“你做什么?”
李京肆不管她说什么,视线对来是问了句:“周闻景那边查出了是什么药?”
“你先放开我。”
“姜语。”
“……”
姜语一下就哑了。李京肆是从未这样直唤过她全名的。他掏了手机出来, 滑动联系人大概是准备拨给周闻景, 嘴上训她:“这种事不能胡闹。”
电话当真播出去,他举手机在耳边, 视线死死盯着她。倒不是摄人,只是那样气质所圈造出来的氛围,容易让人给陷进去。
电话拨通之前,姜语开了口:“我没喝。”
电话接通,周闻景询问的声音飘出来。
姜语笑说:“骗你的而已。”
电话挂断,李京肆盯她的表情凝固一刻。
那股还撺在腕处的力道便突袭而来,姜语不受控制地身体前倾,落进他怀里,挣出脸上望,那圈阴影投落下来,一片温热撬进唇齿,卷弄的势头是带着怨气,密塞地吮吸——比起欢爱,更像惩罚。
紧在腰侧的大掌突然下托强把她压在金属壁上,加深舌缠。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的震响。
姜语拧动着眼眉,那门将再自动关上,李京肆也没放过她,索性是抱着她出去,几步空档松开她唇,粗喘从几欲窒息的喉腔滚出来,姜语整张脸憋得透红。
他托着她又一拐,压上了电梯边的墙面,姜语揣着话还没未出口,软舌从她大肆喘息间重袭进来,才得来的少之又少的氧气全然消弭,更深地碾磨她的唇瓣与舌腔。
姜语被吻得失去重力挂他身上,将要走向不可控制,李京肆才总算放过,任她圈着他脖颈,如获新生地一口一口灌入氧气,酥麻感直冲天灵盖,凊恧瞪他,声音虚哑:“你再tm亲下去,真要死了。”
李京肆那眸子亮得蕴几分余怒,斥她:“不然你不长记性。”
她直面他沉黯视线龃龉:“我倒是没把你骗得彻底,哪有你骗的多。”
“你还同我讨价还价?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事怎样?”
他陡然被堵地失语。
她语气里有股莫名的固执,眼尾因缺氧而憋得洇湿,眼睛坚定着要得到什么回话,
他脑子一时乱了,只有她那句话揉作一团又一团思绪堵塞了喉口。
李京肆将她放下来,视线那样交汇,静会儿,他主动离了目光,沉吟:“回去吧。”
他走在前边,空旷车库里,脚步与呼吸声音同频回荡。
姜语就在他身后蹀躞跟上。始终也自问不明白,怎会下意识执着那样一个问题。
李京肆带的人都站SUV车前,给他二人开了两边后座车门,李京肆在她前头进去,她后跟来,车门方才关上,听见身旁再开口一声沉音:“以后别再跟他来往,他的场子乱,你也用不着应他。别怕得罪。”最后四个字是看着她说的。
她脑袋也不抬,低了会儿,车子开出去,她便去看窗外,默着不出声。
走马灯般闪过的夜景同她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映在窗面上,瞧不出是不是憋气。
但乖乖不理人是真的-
回到庄园,姜语抢先进了房间,直奔向浴室。李京肆就站在门口看着她,一路也不讲半个字。
洗完澡,姜语穿浴袍出来,房间里早没了李京肆的影子。
胸中腾升股躁意,说不清是烦什么。从桌上倒了杯酒,作解渴水仰个干净。
门口一阵门铃声响,姜语脚步顿着,绕过客厅去,以为是庄园的人,隔着段距离,扬声问:“有什么事?”
回应的是又两声门铃响,却无人应答。
姜语疑顿再走近去,拧开门把,掖开的那道门缝瞬间被什么东西怼满。姜语惊得脑袋后仰,那束花便置下一寸,捧着它的人在视线里清明了。
“在附近弄这么一束花也不容易。”
李京肆腾出另只手把门推得更开,同姜语一退一进着进门,后脚带上门,那束花便递在姜语面前。他把外头的凉风也带进来,浑身冷冽融进室内暖温里,那股寒意是扑在了姜语脸上。他笑说:“考虑展一展眉头?”
姜语低头看了,那是一束朱丽叶,奥斯汀花型玫瑰,花瓣纯净透亮,内心呈鹅黄色,边缘微淡成粉,层层叠叠向中间聚拢。他是临时消失从外头搞了束玫瑰回来。
姜语笑声:“我以为你是那种一声令下,就有一堆人帮你搞定琐事的。”
他又是那副容易欺骗人的温和面孔,“这算是我在哄你?方才对你说话大声了些。”
姜语捧过那束花,瞧他外大衣上有些潮,头发本就固定向后去了尚且看不出,便伸手去碰了他肩,阴湿一片,“外头下了雨?”
“绵绵雨。”
“没伞么?”
“是故意淋来叫你在意的。”
姜语笑了笑:“你这句话我是信的。”
李京肆就侧头过来,身子俯下。那吻也是卷着湿意的,一点点蓄着潮雨,最后在这片寸缕之地漫出来。
他的贪图止步于姜语拿花抵推过去,她叫他洗澡去,身上冰冰凉凉,惹得她也不舒服。却不是嫌弃语气说的。李京肆盯着她笑声,轻吻下在她嘴角,拐身去浴室那边了。
姜语把那束花摆去了窗台,窗帘拉开,想着大概明早有雨后阳光。换了睡袍就钻进被窝里,侧着身看手机。
一会儿,感觉到后背漏股风,姜语回头看眼,李京肆洗过澡,穿着和她那身红色对搭的深蓝睡袍,揣台笔记本上来,靠床头,紧蹙眉头的严肃表情对向屏幕。
姜语也不搅扰他了,脑袋方才侧回去,就听见李京肆说:“什么时候的校庆晚会?”
姜语愣住缓了下这问题,也支起身子,“隔天。”
“等结束完我过来接你?”
姜语看着他,笑说:“我说用不着,你就不来了?”
李京肆也笑笑,视线在电脑里,一面说:“你总得在强行和自愿中选一个?”话尾收了就去看她,笑眼撞在一起。
夜灯下,他的脸和神情都那样不真切地,一尘不染地看进她眼里。
这氛围造得使人留恋,荒诞地就这样溺进去。致使他已经继续处理手头事务,她眼神还在他忽明忽暗的侧脸上。
李京肆再回神来,是姜语勾了他一缕湿发。
“这天气可不容易自然干,湿久了不怕头疼?”她只是这样提醒,也没说要做什么。
李京肆忽然是想到了什么,笑眼说:“你这么说我倒要记起来,我给你吹过发。”
姜语觉得好笑,“只是吹个发,有必要记到现在?”
“大概因为只给你吹过。”
姜语一下哑然,后而笑声:“想来也是,你怕只那样骗过我。李先生哪用得着向人委全,这样的关系是被服侍惯的。”
“你是要记怪我一辈子?”
“我们没有一辈子。”
房间又静下来。
光线暗着,越显得沉郁压抑。
她视线在阴影里描摹他的轮廓,在那一句话之后试图捕捉到任何一点异动。最后仍是迟缓地,挪开目光。
姜语去客厅寻了把吹风机,到李京肆那侧床沿,接上插头,摁下开关之前,她喃喃扔了句话:“我不欠你的。”
之后躁声掩盖一切。
他是否听见,是否要驳言,都无所谓。她不欠他的。
李京肆的专心很快又回到工作上去。姜语手心不太温柔团着他头发,潦潦草草吹干得差不多就收了家伙,随意扔在床头,也不管他那一头如何糟乱,转身钻被窝里了。
背对着他,面上映着手机屏幕亮光,随便刷些娱乐资讯消遣。
头顶那道声音又坠下来:“过段时间,我抽个小假。想去哪里玩么?”
姜语笑笑,没去看他,揶揄说:“你们这样全年无休的人,好容易一个小假,就陪我消遣?不觉得亏惨?”
李京肆顿了会儿,反将一军过来:“那你又是否认为同我一起,时间是亏本的?”
她答不上来。
熄了手机屏,假装是准备入睡,略了这话。李京肆看清她想法似的,进退有度,那句之后也没后话。
也不知怎的,姜语今夜睡眠很是不好。
早先期待着雨后天晴,到后半夜却下得更大了,一响过一响拍打着玻璃窗。
催人眠的势头,姜语却半昏半醒地从梦中挣出来,不知这时是过去了多久,只感觉到身边空了。
昏寐着意识,视线蒙上混沌,瞧见床前的人影,隐隐约约地明晰了那是李京肆。
他刚处理完事情,下了次床,从客厅回来。半阖朦胧眼,那样瞧他会儿,也没见动静,思维涣散着要继续入睡。
忽觉那掌心揉上她脑袋,雨露般清浅的吻落在额间,迅速抽离。
恍然听见了那道清沉声音,忽近忽远,像诉说,也像叹息,开口便被阵阵雨声淹没进深海浪潮,落音又从暮云叆叇里挣揣出阳光。
他轻哄着:“阿语,别再和我作对了。”
第36章
姜语这两天都在工作状态了。
问过李京肆, 他们是打算把合作项目敲定就准备离开,公司那边还得额外作什么交接。高低是呆过几年的地方,该玩的都玩腻, 姜语也没什么滞留执念, 打算到时一块儿离开。
两边各自忙起来, 姜语基本都泡在了学院, 跟着一块儿熟悉晚会流程,进行演练彩排。
他们一行返校优生里还有个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据说是为了回母校演出卖个外界名声。姜语的曲目就排在他后边,与他有过几句话的往来,只认得他叫作约克。
常有人会拉着姜语讨论他身上有股蓬勃的男性魅力,加之较为标致的欧美男长相,就是许多女人的理想类型。场内有暖温,他总会脱了外套露贴身流行款长袖,硕大胸肌撑出来, 被衣料紧裹肌肉弧线, 仰头喝口水都是性.张力。欧洲女性们普遍开放, 发言大胆,惊呼完全不敢相信被他干一晚上有没有命在。
还真有不少去搭讪的, 同行的还是校内的都有, 他前前后后打评分似的接受了几个。回回撇过去一眼,那眼神就把人从身材评到脸蛋,不满意便撇回去不理人。
大概是筛选了一圈发现,只有姜语同他交流往来只存表面不愿深入, 某些男性征服欲上来。
晚会这天彩排之后, 姜语准备回化妆间完成妆造,从洗手间出来, 宽阔隔道的尽头,约克目的明确远远同她打声招呼走过来,到她身侧时,便同她一起往回走。
俗到脚趾抠地的开场白询问她吃过晚饭没有,便开始吐槽学院是几十年老样子,菜还是那样难以下咽得很,姜语就笑笑说自己从没再校内吃过。约克摸着脖颈,隐隐泛些微红尴尬,又紧追问她是第几届的毕业生,一会儿上台会不会紧张,以及,惊叹她是个如此漂亮而优秀的东方女人。
“谢谢关心,我有充分的舞台经验,这种场面并不慌张。我想你现在也许比我更急着去完成演出妆造。”最后一句是明晃晃地赶人离开。
约克视作不懂的数,依依不挠跟一路,还问了几次联系方式都不得逞。女士与男士的化妆单间隔了条道,在不得不背道而驰后,他方才结束穷追不舍,远远再对姜语回抛一眼,那眼神里有邀约的意思。
姜语只觉得好笑。完成礼服、妆发之后,李京肆视频打来,她也这样同他讲。就说有个愚笨的欧洲男人这样那样的,好比是把同她交流当作了表演舞台,一句两句都跟唱出来的似的好听。
李京肆就说:“男人瞧见漂亮姑娘,想千方百计去接近不就是如此。若是说的不比唱的,你大概不会觉得他有趣。”
姜语笑说:“你当初也是这样勾引我的。”
她曾用漂亮来几次三番形作他,如今又用上勾引这个词,听上实在冒犯,那神态语气又实在叫人生不起气。
“那他是同样的方式,你也会上钩吗?”李京肆突然这样问。
姜语假装思忖过后:“说不定呢。我就是个不怎么专情的坏女人。”
李京肆低眸笑一阵,知她是故意爱说这些话。这段时间他们常有视频联系,也只是从这段时间开始的,往日便是一条信息也吝啬。
短短几天在赌城,姜语总觉得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许多,又说不准确,比如她已经习惯李京肆总爱老年人看手机似的把脸往屏幕中心怼。
他歪歪头,仔细到她只拍锁骨下一点点,“换了礼裙?拍个全身我看看。”
姜语从沙发上起来了,到一边的全身镜,调转镜头,手机挡住面孔,留一面完美曲线撑起的挂脖束胸银亮色长裙,裙身缀满的亮片在光下折射,溢出屏幕的矜贵优雅。
李京肆笑说:“只是站着就讨人欢喜。”
姜语不满他这个评价,或许他没那个意思,可架不住她下意识那样想:“你非要将我形容地像件供人赏欢的漂亮物?”
他发笑说:“夸你漂亮也不行?”
“你若是不会夸,就直说我漂亮。”
“好。”李京肆是妥协的柔叹,“你很漂亮。”
这人直到现在也是矛盾得很,让姜语费解。若是起初,他是一面伪装隐瞒,或有部分性格割裂,她都想得通。可如今也是,有时好好脾气地,似乎做什么都惹不起他情绪波澜,有时似又变个人,无厘头地总叫她气恼。
若说他心里有道底线,姜语也是摸不透那根线在哪里。她从来看不明白他,所以总觉得是在抓一团猛烈而又虚无的风。
这关系也似风,讲究不清楚,忽然起的很高,又坠到地底去-
晚会要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结束,姜语的场在八点多就完成下台。
卸完舞台妆,换好衣服,半小时前发了信息告知的人,这时候回了消息来说已经到学院门口。
姜语离开前再同几位负责老师打过招呼。是在学院门口,她看见打着双闪的银色SUV,以及就在近些的遥遥处靠墙等她的——约克。
他妆没卸,一头骚气棕发,身上还穿那件演出的皮夹克。向姜语扬手,等她走近,吊着口放荡气质,问她要去哪里,他开了车来,希望能得到送她的机会。
姜语偏头向他示意下吧不远双闪不停的豪车,他偏脸过去时,车子的后座玻璃窗摇下,就这样远远地,谛视目光掷来。
约克匆匆扫眼,隐约知道是个东方面孔,没看清就瞧回了姜语,他可不管她是否有约,笑笑说:“你喜欢那样的?”他一侧身恰恰从SUV那面挡住姜语,以这个角度歪头俯下来,贴近她耳边,“你完全可以让我和他比比谁的更大。”
“喔哦。”
姜语一阵俯笑,在约克那部响起几次都被他无视挂断的手机铃声里抬头,“想法不错,不过你的小女人或许要等急了?”
“什么?”
姜语笑笑拍他肩,“我的小男人也要等急了。”
SUV摇下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紧闭了,姜语走到车前,拉开后座门,与几次熟悉的预想落差,李京肆没有给她预留出一段空位。
他就那样肃穆靠着椅背,向姜语看过来的面上没什么神情,却未等她开口,手腕被一把桎住往里倾覆,踉跄着跨进去跌落一片暖热里。
大掌张开虎口卡着她下颌迫使抬头,李京肆倾俯来,几乎是咬住了她下唇,等她乖乖张开,再侵绕进舌腔,津液混搅着堵塞氧气。身后是敞开的车门,车门外是更远的,还站在风中凌乱的约克。
或许很久,或许不多时,那道不远的人影总算摇摇脑袋离开,适才堪堪止住车内那片风吹野火的纵情燎原。
姜语在喘息里抬头,理好揉乱的发,哑声笑他:“你是真不把谁当外人,带两个人在前边,还放个车门外的远观。”
李京肆默然挨过她,把她身后车门关上了,锐利眸光逡巡她身上:“那就是你讲的,说话好听的男人?”
姜语还是只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你说的一对一,那方才是当我面前亲上了?”那大手又伸过来,撩她长发,慢条斯理地表面在帮她整理,说得一字一顿:“这模样是打算多找几个?你还挺大胆。”
姜语贴近他怀去,仰脸看他:“你就因为这个把我扯进来搞?”她无辜着空生股纯欲气质,“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都这样,哪天我真的会死。”
“被亲死?”李京肆调笑说。
她还真思考了:“这样想是挺丢脸,给我尸检报告写个窒息致死就好。”
“你就爱闹嘴皮子。”李京肆伸手再把她圈怀里,朝前边作个离开手势,车子便开出去。
“他没做什么,他就让我考虑考虑他。”姜语说,更靠近他耳边,加重字音:“他说他比你的大。”
“那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应该不会。”姜语后仰脖颈,挑起眉思索满腹牢骚,再往他耳边凑,放低哑音。至少是确保只有他能够听见,且听明白的音量。
她浅笑虚声说:“你、超、大、的。”
李京肆被她逗得不置如何,侧脸去笑。她还贴在怀中,那只手轻抵在他腿上,隔着西装裤料,一股凉意。就把她两只手都捞进掌心里,轻柔着磋磨。
“让你同他站那么久,手都给冻凉。”嗔怪语气,却更像在哄。
姜语说:“我没感觉。”
“现在有感觉吗?”
姜语笑声:“暖了。”
阒寂很久,车子行驶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沿路街景扑闪。
她看向窗外,他就看向她。
这个角度清晰看见她低垂的眼睫,窗外灯火缭乱映闪在她脸上。
李京肆想起见过不久前,她满身隆重,光彩高雅,偏生一副冷面,妖艳气质衬得棱角都带攻击性。一面是高岭之上一枝花,一面是如此这般敛去锋芒,就安静松散靠着一人怀里。
她换回了早上出门那身素淡的格子绒衫,是她睡晚了,还在洗漱时李京肆便要出门,找了司机一会儿送她,却被她临时叫去了从衣帽间帮她随便拿套衣物。
他没随便,挑了好些时候,到姜语折腾半天洗漱出来,才听见关门响,床上整齐放着这套衣服。
掌心里那双手捂了许久,到足够温热,也是忘了再抽出。
姜语突然唤声:“李京肆。”
“嗯。”
“以前跟过你的,一定也骂过你。”
李京肆垂眸盯着她笑:“为什么?”
姜语没去看他,只保持这个动作,久久注视着窗景,很轻一声叹,“只管勾引,不管处理。”
他掌心覆她肩处慢缓蹭蹭,当这是什么无理闹话,慢条斯理,还有些无奈:“你是又见我哪里不顺眼了?”
姜语蓦地把他推开了,转去看另一边的窗,瞳孔失焦着走神,思绪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一颗心像浮在云里。
几分怨,几分叹地答了那句:“哪里都不顺眼。”-
返程是在晚会之后的第三天,姜语再出去了一趟,是想起来要给孟仪带些伴手礼。
又自发地联想到杨子尧,事情过去几天,具体结果如何,姜语猜得到,却没落个实。
那之后竟然也没在庄园看见过周闻景,包括返程再踏上的公务机,周闻景也没同他们一块儿。
晚饭时,姜语倒是在李京肆那儿要了个口风。周闻景那边的消息,是说事情处理妥当,该打理的打理,该进去的进去,不会影响到赌场,且合作愉快。
到这里,姜语基本是确实了。想来周闻景早有意把杨子尧引上亡命赌徒这条路,如今碰上个突发机会,怎么也不可能放过。
姜语不置可否,也不知杨子尧出事,于孟仪来讲是好是坏。回国前天晚上姜语同她通过电话,她想抽个时间接机,姜语就看了看枕边人,让她不用关顾她,过两天有空再聚。
匆匆结束联系,姜语并未去谈及杨子尧,想想到时候寻个机会见面详说。
第二天吃过早餐,差不多就落地机场。
李京肆急着去赶趟交流会,下了飞机就要与姜语分道扬镳,找了两个人送她。
她墨迹些,从机场出来一直在看手机,回了些消息,步子走得慢,到车前蓦然回身,李京肆居然还跟在她身边,方才也是一点点跟着她走过来。
“你不是赶会议?也不怕迟到。”姜语说。
李京肆侧身看她,轻扬眉:“陪你走段路也要赶人?”
姜语笑了:“你怎么说得好像很委屈?”她打开车门钻进去,向外边再看眼,“走了。”
“嗯。”
他还站那儿一动不动,是要看她走了再离开的架势。机场外骤然起了阵怪风,将他那件褐色风衣掀动,头发也迎风向缭乱,他只身站在那里,静默看着她。
姜语想到了伶俜这个词,那副送别模样再让人不由地想出去抱抱他。
过会儿,姜语迟钝张张嘴,李京肆就走开身接电话去了,复又闭上,收了视线,将车门带紧,让司机开车走。
第37章
回国姜语还跟吴清妍那边报了个信, 早几天回校没有提前通知她,她还打电话来训过一顿,是怕她擅自跑了。
偏偏她这个硬性子, 也不好再派人看着。
姜语原是想歇一阵, 吴清妍那边又给她安排了场本地邀请会, 折腾了三两天, 得以瘫着。睡得也多了,常是下午才爬起来,破例那天是孟仪来了,好不容易抽的空。
姜语主要给她带了整套护肤用品还有几盒面膜,她却独独喜欢了一件纪念手办,捏着看了又看。
阿姨调了两杯调制果汁端上露天台,问她们下午茶想吃什么甜点,姜语不大爱吃甜腻,报了些个合孟仪口味的。
等阿姨离开了, 孟仪把礼物都收到一边去, 捧着玻璃杯啜两口, 不经意说:“我还以为你会到处玩段时间再回呢。”
姜语说:“和朋友一起去的,也一起回了。”
听见朋友两个字, 孟仪神情顿住咽了什么话回去, 叹声:“说来我都想去玩了。”
姜语瞥她:“去呗。”
孟仪放下杯子,整个人往软椅里陷,“过段时间吧,我们俩一起去。”
姜语点点头, 没说什么。
过会儿阿姨再上来, 承放了几份甜品在她们中间的小桌,让她们有事再叫唤就离开了。
孟仪尝了几口提拉米苏, 称叹:“你家阿姨自己做的吗?手艺还不错啊。”
“阿姨什么都会点,我这儿图清静,平常也用不着太多人。”
“那还挺好的。我那儿就请了好几个,找个全能还样样都过关的太难。”
姜语笑说:“我家这个也是样样都去学过来的。”
“能学成这样我就觉得不错了。”
孟仪尝试投喂一小块过去,被她后仰着摇头拒绝,歪头不懂:“你真不尝尝?果汁也没动一口,怎么了今天?见到我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孟孟。”姜语突然严肃。
“嗯?”
姜语坐直了身子,语言组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犹豫很久,说:“我在赌城见到杨子尧了,他犯了点事。”
孟仪也直起上半身来,略惊眸子看她:“……你知道啊?”
姜语倍感疑惑。
孟仪松口气似的,“知道也好,我还斟酌怎么跟你开口呢。他那件事,周闻景告诉我了。”
搞半天,两边都心知肚明。
姜语苦笑去了,“忘了有他。杨子尧捅这么大篓子,他巴不得你第一时间知道吧。”
孟仪唉了声,胳膊肘撑小桌上,托着半边脸,“不管这件事跟周闻景关系有多大,就我看杨子尧那个性格,惹出事来也是早晚。这段时间,就是在跟两方家中交涉,打算断了这层关系。”
姜语困惑:“有这么容易么?”期间利益牵扯恐怕是难舍难断的多。
“本来是没有。”孟仪斟酌起这件事,难评难断模样,“杨家是准备把杨子尧这事儿封锁在国外的,但是周闻景烧了把火,杨家儿子在国外蹲监狱的事情是传回来了。杨家是在找关系捞人,但是境外执法,他们儿子惹上的又是那边开大赌场的老板,周闻景有意对付,他们很难有什么进展,这种情况,孟家就是为了自保,也会想尽办法摆脱的。”
姜语默然好一会儿,问了句:“对你,算是一桩好事吗?”
“算吧,又好的不那么绝对。”
“因为周闻景?”
孟仪又哀叹声:“我一直用已婚的名头拒绝他,没想到他真去算计杨子尧。”
“依依不饶到这种地步,你对他——”
“理智上我很难对他有什么想法。”
孟仪肃然面目看她,“我跟你说过的,他们这种人都很危险,就单论这件事情还不足矣吗?不专情什么的还只是表象,跌进去就很容易被算计。”
听到最后句话,姜语征然了。
而孟仪看她的眼神里开始饱含同情,惋惜,反问话:“鱼鱼,你呢?你真的有为自己想清楚吗?”
姜语一下就愣了。
很久很久没有回味过来这话意指。
相视之间死寂许久,姜语恍惚撇开视线,握起那杯果汁,木然表情啜了几口,咬着吸管不放,垂眼一时不敢看她,松口问:“是周闻景告诉你的?”
孟仪默声阵,算是默认,“我崇敬李京肆,只因他是个有手段有谋略的好商人,却绝不是个好伴侣。他跟周闻景是一样的人。”
姜语听着却想笑,看着她无奈阵,“我和他,大概也算不上什么伴侣。”
“你同我这样说的例子还少吗?我会不了解你吗?你若是只把他当作床伴,婚姻在即,你就会同他早做了断。到现在算什么?你对他是什么感情?”
她们相识几年,性格契合也彼此了解,许多事情都能一语道破。
这一番就好像把她无视的,躲避的所有问题都剖析出来,一股脑跟千斤锤似的砸她身上。
姜语脑袋深深埋下去,眉眼凝作一起,瓮声瓮气句:“你别再问了。”
孟仪靠回了椅背,气不打一处来,仰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地,再落向姜语,“我不是在指责你,我是担心你。”
“我知道。”姜语偏头看她,“你怕我被他攥在手上,怕我斗不过他。”
“那不然呢?你多大他多大,他是什么人呐,你要是让他毁了怎么办?”
“突然间觉得愧对。”
“你愧对什么?”
姜语自发地笑起来,几分涩意,把气氛调暖了些,“记得谁同我说李京肆是她偶像。头一回对偶像如此恶意,居然是因为我。”
孟仪哼声:“若不是因为你,光是感情这点,我就从不觉得他们那种人是靠谱的。”
姜语躺下去,长叹:“我知道的,到如今,怕是走一步看一步。”
孟仪睨她眼:“你别到时什么好处捞不着就算了,还把自己搭进去。”
“……”
姜语失言偏开她目光。
这段时间她都不曾与李京肆联系,赌城一段,到底是算他给的场浮华梦,如今也想不懂是在僵持什么。
盖在桌上手机接连震动,姜语去翻开看眼备注,再几分疑惑看了眼孟仪,她敏锐地察觉有什么,竖起耳朵凑近来。
姜语把主屏幕翻转,是李沅,孟仪摊手困惑,姜语歪歪头把电话接上,挂在耳边。客套两句,再耐心倾听了什么,一串嗯嗯噢噢飘过去,急匆匆交代要事似的就挂断了。
姜语对上孟仪那求知若渴的表情,吐了三个字:“元旦节。”
“什么?”
“李老五喊我过去吃晚饭的。”
孟仪觉得稀奇了,笑说:“他这么主动?”
姜语一眼明白:“是到李家,估计是那边的意思。他哪能主动,看我的眼神,好比看一叠成堆的文件。”
“不是吧?魅力不好使?”孟仪笑得抬不起头,哪还记得刚才的严肃气氛。
姜语无奈:“我和他总也没交集,什么事都是彼此应付了。”
“我也是晕了你们这关系。”孟仪笑笑,此时拿来调侃:“感情都放大哥那儿,跟老五相敬如宾?”
“你这么一说,那股背德味儿又正了。”
孟仪被她逗得又苦又笑:“你还有心思搞笑呢。”
姜语耸耸肩:“那我总不能哭吧?”岂不是显得更没出息。
话说完是两个人对着笑了。
姜语从未想过会因此深陷困囿,暇时会思考,若是她能够早些反应,早些果断抽离,是不是也就跌不进李京肆这处沼泽地了。
她忽然感到闷躁。
蓦然想到那句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
元旦当晚,姜语如期只身赴约。
还是之前给李老办过寿宴的老庄园,不过李老却不出面今日酒席,老人家经不起什么节日都要折腾的麻烦。
到场的就父辈三家,不过也甚是热闹了,大致一算十来人。姜语在商谈订婚期时见过一面就眼熟了三家长辈,加之出门前吴清妍就再三叮嘱,这些人都叫得上称呼。
在庄园大院,姜语同李家两位姐姐碰面。她穿身剪花素蓝的冬长裙,不是亮眼颜色,只显温婉,偌大地方一站,还能将人视线引过去。
三人缓下步子聊了许多,闲谈间姜语才知晓三姐李雯有个夫婿,适时就在谈及那位因公而没一块儿过来。边上李棠溪就插话吐槽两句,什么公务繁忙,抽个空来吃饭都不得。
李雯拆穿:“我还不了解他,不是在大哥手底下干,大过节还能压榨他不成?你姐夫就是懒得来吃念叨。”
李棠溪摇头叹息:“也是苦了我们小沅沅,想躲都躲不掉。”
李雯笑说:“你这话让他听见,他一定要哭出声。不过话说回来……”她左右前后都张望,再看着姜语,“怎的没见沅沅跟你一块儿来呢。”
姜语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随口就诌:“时间上有些误差,没让他来接我,大概是先到了还是在后边吧。”
李棠溪:“哇那他这不合格喔。”
李雯笑笑:“主要还是小语体谅人呢。这俩我怎么看怎么配,是可以过日子的。”
几人哈哈笑得乐呵,将近主栋时,遥遥地听见有人唤叫,三个一致抬头前看。
那女人身量算高,标致的鹅蛋脸,远远就看得出是个不多得的漂亮姑娘,身材凹凸有致,长裤,一字肩绒衣,给人第一眼印象是个纯白温良的,规规矩矩站在大门口迎向她们笑,是刻意在那儿等她们的。
“宋苓?她怎么也来了?”李棠溪拉着另外两人更放缓了步子。
李雯脑袋向她侧偏,一面看着远处宋苓微笑,目不斜视地压低声语:“大概是不死心。伯伯跟伯母不是也挺喜欢她的?寿宴还来给咱爷爷送礼你忘啦?”到这顿一下,叹出声:“可惜偏偏大哥不肯要。”
姜语眼前一亮,也朝她们看去,再望向了宋苓,那视线是从看隐换成了打量。
李棠溪在她耳边叹着遗憾:“我瞧这挺好一姑娘,怎么就一门心思偏想嫁给大哥那个死心眼儿。”
第38章
姜语转头看着她俩, 疑顿:“嫁?”
在她身侧的李雯暗自碰碰她臂膀,小声呢喃:“来日有机会同你说。先去打个招呼。”
宋苓很是热情,带她们走近些, 接连跟两位李家女儿打过招呼, 叫得是妹妹。姜语抬眼才多看她半刻, 那张漂亮脸蛋生得何其年轻, 说是与姜语一个年龄段也不为过,居然是比李雯跟李棠溪都大。
“这位是……?”宋苓看着的是姜语。
不等两位姐姐给她介绍,她自然过去叫握了手:“姜语。”
“姜家的三女儿?”
“是。”
“还是咱们小沅沅的未婚妻。”李棠溪笑着调侃语气。
宋苓作了个喔的口型,看着姜语的眉眼再亲和几分,“我叫宋苓,随意称呼就好。先进去吧,伯父伯母都在里边等了。”
李雯站门口踮脚尖往里看,客餐厅在里边些,人估计也聚那儿去了, 只剩个空阔客厅, “人都来齐了?”
宋苓思忖着, 复又看眼门外,再视向她们:“……除却你们, 就还剩肆哥没到了。听伯父说他会来, 怕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
姜语就只是一边静静看着她,那句肆哥唤出口,眉心一点动荡,转而烟消云散, 若无其事去看别处。又听见李棠溪拖的长音调侃:“喔——你这哪是来等我们的, 是等大哥的吧。”
宋苓不好意思笑笑:“也没有啦。就是看来他应该没那么快,我们先进去吧。”-
宋苓是走在最前边的。
姜语她们始终与之差只一寸距离, 那瞬间恍然让她觉得像极那种主迎客来的场面。
李京肆的父亲唤作李政廉,姜语早先见他时,是面目严肃,不苟言笑,那日他们谈论婚期,这男人也是不动如山,置之度外,不将此事放于心上,像只是应了老爷子的话来参与一趟,遇到决策只答个嗯噢走个过场。
如今让姜语见到了另一副样子,他瞧见宋苓再进来,眉眼温和地像极一位老父亲,唇角还蕴几丝笑,向她们瞥眼来:“哟,都到齐了?”
旁边的女人便贴近他耳边:“还差你儿子呢。”
李政廉轻啧声:“他也是。”转眼又变副样子,请着宋苓坐到离自己近些的位置招呼:“你说这苓苓多好,人漂亮还懂事,非要站门口把人迎进来。没冻着吧?”
宋苓摇摇头:“没有,多谢伯伯关心。”
姜语也没被忽视,李沅的父母亲很是热情,笑得亲和朝她招手喊她过来,自觉是坐到了李沅身边。还当面责怪了李沅怎的不把人接来,姜语屡试不爽用方才应付姐姐的话再讲一遍,给自己跟李沅两边解围了。
客餐厅靠近后花园,修置一排的落地窗,能望见花开院景,这时候也不早,外边暗得很,只剩沿路星灯点光,透过玻璃窗也看不真切,姜语盯了良久,视线还有些散光。
再回视线,精美菜肴已经上满一个长桌,水晶吊灯悠悠映下光亮,热菜的蒸汽飘了不多时,说会来的某个人还没到场,李政廉索性不再托着一堆人等,叫了开餐。
三个家庭分了几波人,除了起初几些个主话题讨论一块儿去,接下来都是各聊各的。
姜语跟李沅这边实在尴尬,基本在安静吃饭,只是几个长辈时不时要跟李沅念经,他就圆滑着开始作戏,一会儿问姜语吃不吃这个,一会儿又问吃不吃那个。
姜语应得随意,注意点在主位那边,清楚明晰的谈话传到耳边来。
是宋苓与李政廉聊得欢乐。
“你爸爸近来如何?”
“健朗多了,只是老毛病有些反反复复,一直有在调理。”
李政廉哈哈笑得后仰:“这倒是。上回跟他约着打高尔夫,没一半儿就歇气,随身都带着药,我啊,都不敢轻易再找他出来。”
宋苓淡笑,嗓声清亮干净:“您也要多加注意身体。”
“诶。你就随便些,当作自己家,估计等会儿你肆哥也到了,吃完了让他带你去转转……”
姜语看过去的视线几次别开又回去,最后轻咳声,放了筷子,怪异滋味涌动心头,她实在是坐不住。转头看向就近的李五父母,抱了声歉:“我有些不舒服,想去外边儿走走,透透气。”
他们夫妻俩一直都对姜语特别关顾,其因大概,她是老爷子亲点的孙媳。他母亲当时就惊问:“诶呦,没什么大事儿吧?”
姜语作笑摇头:“没事,只是一点胸闷,大概最近没休息好。”
“那行。”那边李东来听见点了点头,食指并同点向李沅:“老五呐,带小语出去走走,有什么事儿,及时关顾下。”
“噢噢、好。”
姜语再看看李沅那副收到什么命令似的样子,突然是后悔这样说-
他二人要离开便离开了,除两位姐姐看过来,以为是小情人单独约会去,也无再多人注意。
姜语是不爱理人的,李沅又实在腼腆,俩人沿着喷泉池边的花园道在前院绕,一路也没个对话。
隔了好久姜语才抱歉一句:“不好意思,又拖上你了。”
“诶,可别这么说。”李沅摆手笑笑,“就我刚刚被念叨那架势你也看见了,你这是救了我呢。诶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实在不舒服我带你去看看也成。”
姜语摇摇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噢……”
李沅又去摸脖颈尴尬,手机恰时响进来一条消息,他侧着脑袋去看,姜语瞥眼看他动作回复了什么,再看回她,两人堪堪对上眼。李沅空咽两下喉,话在喉口犹豫片刻,说:“那个、你晚上有什么事要回去吗?”
“事情倒是没有。”姜语低眸,复又看他:“怎么了?”
李沅正经面色说:“今儿过节,长辈那边是说讨个好寓意,今晚家里人都在这儿留宿,明早吃了饭再走。”顿了顿才说,“让我来问问你。想着你要有什么事,还是不愿意,我再帮你回话就好。”
即使是没订婚,这番行径也当她是家里人的,驳了面子总归不好。姜语笑答:“没什么不愿意的。”
李沅欣然笑:“那好,我打个电话,让那边先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
“谢谢。”
“没事。”
他摇摇头,一边在手机里寻找电话,“一会儿要去后花园转转吗?还是回去?”
姜语穿得不多,外边又起风,瞬间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非得出来缓这口气。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再抬头:“回……”
只卡一字出来,又慢咽回去。
李沅注意她顿住,顺她定定的视线所及处瞧去,也是一愣瞪。
饭都吃得差不多,姜语都想过了李京肆或许不会来的可能。见到他那时,姜语却没讶异,就无端思考着,究竟此时若都在客餐厅,他们看着对方双双入座尴尬些,还是此刻,他就那样形单影只,裹着高领加大衣站在不远的起风处,一动不动,看着他二人,更尴尬些。
双方眼底说不清什么滋味。
静默是被李沅搅动:“大哥?你怎么才来呢。”
李京肆方才开始挪动步子,向着二人走近,停在了姜语面前。姜语这会儿没看他,微垂着眸,有意躲闪模样。
“堵了段路。”李京肆说,淡眸低掩,“你们都吃过了?”
李沅笑说:“差不多了。姜小姐说有些不舒服,我陪她出来走走。”再看姜语,伸手作介绍手势,才引得姜语抬眼,“这位是我大哥,寿宴上你见过的。”
姜语总算在咫尺之距舍得抛眼给他,笑得淡漠疏离,分寸有礼,“嗯,见过。大哥还慰问过我呢,那日承蒙关照。”
李京肆大半神情隐在夜里,沿路暗灯不似照明,映他身上更不真切几分。
哗啦阵阵,泉水涌声,耳边沨沨。他似乎是气定神闲轻嗯了句,被溺进喷泉池中的细微声音。
姜语先别开脸,抱着臂肘,望向不远中央几道水柱,见它忽然蹿得很高,边缘围一圈涌出的水花呈弧线淌落,昏柔壁灯下,水波潾潾在视野里清晰荡漾。
耳边声音再响:“哥,有件事儿我先给你埋个底。”
“嗯?”
“宋苓姐也来了。”
李京肆是下意识看向了姜语,她目光仍是不移地望着那儿,仿若事不关己。
“她来做什么?”
李沅上前一步,离他近些说:“该是伯伯叫来的。上回寿宴她来得晚,匆匆送个礼就走了,早是准备再请她来家里吃个饭,正好赶着今儿人聚得齐嘛。”
李京肆接后点头,“知道了。”他再执着看向她,而她执着地看着别处,凝神会儿,说:“外头凉,一会儿把姜小姐带进去坐吧,别再冻感冒了。”
“噢噢好,我们——”
“不是要去后花园?”姜语视线自然地略过李京肆,飘向李沅,再斜眸向一边,“大哥要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这话后,姜语在余光里看见李京肆倾向她的脑袋,作疑问态。是她的行径除却避嫌,还有带些躁意的漠视。
姜语手心里无意识攥紧,坐在长桌前那股怪滋味继而翻涌,但又觉想通——他们的关系早该只到那句“承蒙关照”
第39章
李沅顺着姜语斜过的方向走了两步, 回过头才朝李京肆挥手告别,让他先进去,他们再走走就回去了。
姜语想离开的举动太显明, 很难不多察觉, 两边人分开远些, 是确定背后李京肆的目光没再向过来, 李沅矮了矮脑袋问姜语:“你是不是……不大喜欢我哥啊?”
姜语看他:“怎么这么问?”
“看得出来。”
姜语苦笑,顺嘴就编:“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就、跟面对长辈一样,拘谨些。”
李沅松了大口气,“这样,那跟我差不多啊,我哥总是一副严肃模样,有时候跟他面对面久了我也受不了,我从小就怕他。不过他对你挺友善的, 你也不用很紧张啦, 他总不会拉着你像跟我那样说些训话……”
他原来话少, 到这话题开了什么闸似的,说起来像遇到了知音, 连他同李京肆小时候的事也讲出来。
绕步到后花园, 沿着小径,姜语看见了当时透过隔窗模糊的星星——每隔段路都有一盏路灯,半圆悬挂,中间固定的是那种复古中式的方正灯盏, 灯芯呈深橘柔光。看着就容易走神, 这里偏偏又远离市区,闹中取静, 什么也不想都能陷进这氛围里。
姜语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想起来回话,那会儿李沅讲到了小时候李京肆好容易一次给他辅导功课,严肃得很,说这个错了那个不对把他吓得不轻,但现在想来,他大哥当时也不凶,是他从小的刻板印象。
他们哥俩差了八岁,又是旁系,自小见面机会很少。李沅记事开始听说大哥,父母就同他洗脑大哥如何如何厉害,还在上商学院就搞出了一番大名堂,让他爷爷喜欢得不得了,往后加以帮扶,便是他怎样追也追不上。
他爸妈总这样讲来勉励他进步,总向他形容他与大哥的差距是那么那么大,导致他从小都没怎么见过哥哥也会打心底忌惮。
一直绕了半个后花园,李沅才茫茫然觉得自己话多了,摸摸脖颈不大好意思跟姜语说声抱歉,急地又不等姜语再回话,偏身拿起手机,对她说:“你先等会儿。”
播了个电话出去,几秒接通,零零散散姜语听到他对话说着什么第几楼,哪个房间,差人收拾出来。最后还补了句是姜小姐住的,寻个好些的,收拾严谨点。
是当面把面子给得很足。
罢了挂电话又问她:“你饱了吗?要不要回去吃一些?”
姜语摇了摇头:“我回客厅等房间收拾出来吧。”
“也行。”
她跟李沅都走去了主栋的客厅等。
这儿距离客餐厅是最近的,但隔音不错,二人坐着沙发上,只隐隐听到些啁哳交谈。
姜语很难逼自己不好奇,可注意力再飘过去也听不是很清,朦朦胧胧只得分清说话的声音来自谁。絮絮叨叨还是李政廉,宋苓偶尔回话,大家偶尔应承,一会过去,愣是不曾听到李京肆的声音。
她怕是发什么神经。
坐着半天,也不干什么,就听些听不清的声音。
莫名郁闷。
姜语离开不多时,客餐厅那顿饭也是恰时吃得差不多,人陆陆续续出来,声音窸窣变近,那时她刚出电梯,儃佪在三层,护栏扶手处,向下扫了眼泱泱人头,回身,进房去了-
姜语揿开房间亮灯,见到床铺上平整摆着套干净的浅米色睡衣裤。
她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完裹浴巾站镜前擦湿发,一会儿才发觉后边洗衣房没动静,过去一看是没点开按钮。
再摁好洗涤程序,滴滴声交杂间,房间那边有什么叩叩响动混进来,姜语没仔细听,看见红色数字跳动,便回身走出洗衣房。
到床前换了那套睡衣,摸索一圈,是在沙发桌下边的柜子里找到了吹风机,正再往卫生间走,背后再震起两声敲门的叩叩响。
这会儿听明晰了。
“谁啊?”姜语歪头探身近走两步。
呜呜两声振动带起一段来电铃声,姜语悚然一跳,看到沙发上亮屏的手机,门口跟后边来回看,最后踥蹀去拿了手机,打来的是李沅。
姜语一边向门口走去,铃声揣在手心里,一时没接,停在那道门前,拧开门把。
啪嗒声,透了道窄缝的沿廊光窜进来。
她看见撞入视线的一双锃亮皮鞋,往前跨,门被猛一把顶得更开,错愕扬脸之际,顺势被拦腰缚进暖怀中,未等惊呼出声,阴影俯下,直逼紧闭齿关,后手顺势压关上房门,再一翻身,将她反压在门上加深缠吻。
姜语攥着的手机掉落地上,突起阵啪啦响,她在逼仄的眼缝余光看见李京肆情绪饱胀的面容,眉宇紧合,唇齿紧缠,大手沿着她纤细胡乱挪动挣扎的腰肢蜿蜒下抚,揉作。
姜语使了好大道劲,终于在一次交颈换息时挣动开,一口往他颈边狠咬,不留余力,深陷齿尖,听见他嘶疼声,再节节后退两步,姜语就往侧边躲过去好长段距。
“你今晚不高兴了?”李京肆出声问。
“那也是与你无关。半夜闯我房间做什么?”她竟是盯着豺狼虎豹的眼神瞪他。
“你这幅样子,我怎么好觉得与我无关?”李京肆笑着,一惯哄人的柔情神态,“才多久没见,不想我就算了,怎的还抵触?够叫我伤心的。”再一步步又向她接近,经过那部砸落的手机,俯眼看见未接来电来自李沅的锁屏,轻一脚踢到边上。
“我给你发过信息,你还没回。”
“不想回。”
李京肆顿步,笑问:“为什么?”这笑是只把这当作她的一次胡闹脾气。
姜语逼着自己没眨眼,眼睛里是刻意维持的空凉,“你那些毫无油盐的问候让我觉得半点意思都没有。”
他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脚边,将人半揽进怀里,目光向她沉下来:“那是因为宋苓?”
她不作声,平视角度只看到他宽颈,见那凸起喉间滚动。
“是长辈擅自做主,愁我年纪大了,身边没个人。除却这个,之前也有塞不少,你完全不用在意,这个家没人敢逼我。”
她被他平缓声音一下一下打得没了气愤,心头只有越窜越高的苦涩郁闷,抬眼与他光泽动荡的黑眸交汇,“我倒希望你选一个,再潇洒地跟我断了。”
“还是置气了?”
“李京肆。”姜语声音足足沉了几分。
她看不透他,他向来这样势在必得,一句哄一句叫她盲目,被他带动着走向无解。
若说李京肆是没玩腻才不肯同她断,那什么时候会腻?结婚之后吗?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更加面目全非,他随时可以抽离,那她呢?
从她陷进去那刻就不占主导位了。
姜语憋回一阵酸涩,睁圆眼看他:“有些事早在去赌城前我就想跟你说了,你说从赌城回来再谈。好,你想谈什么?”
李京肆看着她的眼睛沉寂下去。
“你无话可谈。”每个字的落音都敲似往他心上敲。
姜语深叹出一口气:“我们断了吧。”
她到现在万般后悔。
为什么直到一个宋苓的出现她才能意识到关系之间的鸿沟,她到底在和李京肆走着一条什么路。
“我不想陪你继续玩这个无聊的背德游戏了,你是要寻个周全的当家主母还是继续浪迹你的花丛,无所谓。”
她眼处猛觉一股胀痛,硬生生憋回去,出口冷声:“我只想安心跟你弟弟结婚,好吗?”
这空间冷寂很久。
李京肆的手攀上她洇湿的鬓边发,再滑到下颌,看她清透脸上挤出来的倔强,那声音叹着:“所以你还是纠不出这层关系给你设的套?”
“难道你是疯子我一定也得变成个疯子吗?”她小臂抵在他胸膛一股劲,猛蹭推开,隔距一段,笑出来那声,是她自己也辩不清意味,“这段时间就算我赔你的,我玩你一段,你玩我一段,我们扯平。”
“扯平”两个字听得他太阳穴突跳。
再不甘心似的往前伸出去一段弧度,被她无意偏身,指尖只绕到她一点衣料,一点她走过时带起的风。
姜语从后边捡回被他踢开的手机,屏幕有道开裂,蹙眉滑进去,找到李沅的电话回拨。
不多时接通。
“喂,刚才洗澡没听到电话,怎么了?”姜语挂在耳边又垂下,摁开免提,顺去侧边按键调嘴大音量。
李沅清澈嗓音回荡出来:“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房间住着还习不习惯?有缺什么吗?”
刻意使他听见,又把免提关了,置回耳边:“挺好的,东西都有,谢——”
尾音顿然被腰间那股力道掐回去,李京肆从后边将她融回怀里,手机被一把夺走,他脑袋探来,在脸侧与她死死相抵,她开始胡乱抓挠,腰侧,大腿,能抓的地方都抓,可他就是不为所动,一字重过一字从齿间扯出来:“反正不过形式联姻,这圈子的脏恶臭我见得惯了,不介意那里边多我们两个。这段时间我以为你也想通了,才会那么迎合,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手机被他攥着,在她余光所及处,亮着,通话的时间在一点点走。
下一刻,迅速拉近,手机被他故意抵回她耳边。
她听见那道令她心脏停跳的声:“喂?姜小姐?你还在吗?”
同时,紧贴背后浓郁的气息偾张,带出沉音压来,与断断续续的,通话中的询问撞在一起:“不如你再想想?刚才那番话我就作没听过的数。”
第40章
那一瞬间戛然。
静得能让姜语听到自己将要破出胸腔的心跳声, 她合上了眼,再之后,破罐破摔似的肘击向他, 转身, 面对面, 看他半步后退。
对着咫尺处亮着屏幕的通话页和询问声, 她再受不住地吼出来:“那就一起死好了!你这个无理的疯子!”
贯彻的声音整间卧室都回荡,偏偏那部手机里,好半天都没传出任何反应。李京肆凝眼看她失态,动动手,将手机屏幕翻个面,亮光映向姜语。
她看见了早被摁断的麦克风。
一时间失语。
李京肆朝她笑:“你总是把我想得太坏。”接着挪动手指,他亲自帮她摁下了挂断键。
“难道不是么?”
姜语看着他,他竟觉得那眼底有些怜悯的悲凉,是怜悯自己还是怜悯他, 看不懂。
她上前一步, 平复回淡然, 从他手里抽回手机,金属硬壳抵在他心脏处, “我在你这里又不占什么位置, 没必要搞恋恋不舍那套吧?”
这话仅让他沉默。接着嘲弄补充句:“再说外边那么多红粉佳人,你上都上——”
猛力掐上她脖颈,李京肆低眸瞧她,整张脸绷得紧,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吐出点我爱听的?”
姜语怒瞪她, 喉间那股力迫使她不得不张大嘴渴求更多新鲜氧气,他便是那点也不让她得逞, 倾身去,唇舌抵入,将她所有渴求掠夺,用一片湿润填满,密密匝匝地缠绵舌吻。
她憋红了眼,是气的还是极度缺氧,辩不清。被逼退到桌边,大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欲壑难填地往上推,往下褪,她上下都顾不得,狠了心一口咬他舌尖上,翻涌之间尝到铁锈味的血腥,他方才堪堪退出去。
这季节哪里都开始降温。
紧闭了门窗,客厅里没开空调,房里还是肆意侵袭的冷空气。
那双眼睛就看着她微不可查地颤,却在余怒她为何推开。
姜语抱臂缩了缩身子,他再向她探手,她就瞪向他,微怒红润眼眶,“你今天敢动我试试?”
李京肆陡然地僵住。
他见过她所有的样子,高傲,苦艾,气烦,愤怒…独独这一种,她的仓皇和悲凉,叫他讲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我不动你。”李京肆说,帮她整理好衣服,脱下大衣,裹住她僵冷身子,在她耳边呢喃:“你今天太累了,早些休息吧,头发没吹吗?我帮你。”
姜语与之抗争着,怔立不动,几秒后感受到推动她的力道,松懈了,由他推着走。
这已经是他的退让-
洗衣房门口靠近阳台,支一把躺椅,她就靠在上面,热风从头顶发丝间徐徐过。
这块有个墙角悬挂的小灯,昏暖色,光都浮在她身上,身后的人匿在阴影里。
她听见时间缓慢在走,听见洗衣机滚动杂声,吹风机嗡嗡作响。
不知过去多久,两边声音都停下,姜语还是那样躺着没动。
他就着刚吹完的手势去绕她发丝,从五指缝隙间倾泻而下。他记得她喜欢卷发,大波浪那种,可是大多演出都要再烫直,通常她在演出后两三天就烫回去了。可现在还是直的。
许久,他尝试压迫僵持气氛:“上回还是你帮我吹。那句话我听见了,现在呢?算不算又欠回来了?”
她依然不回话,平静地像一往死水。
他就自笑自答:“这玩笑开得是有些无趣。”
接着收了吹风机,离开一会儿,从客厅回来,目光在她屏息凝目的脸上滞停片刻,进洗衣房,调了烘干系统。
再转头时,门口躺椅空空,只留一盏灯照。
李京肆把到处的灯都逐一揿灭。在卧室,他瞧见床上缩成一团的被褥,走过去,没上床,拉来椅子脱下外套挂盖,人就戗靠在床边,半掩眼睫。
见她只愿露出额头,一动不动,也不知睡着与否。
“李京肆。”
她声音沉沉地,从被子里闷出来。
他讶然于她这时候还愿意同他讲话,看向那小半边额头,“我在。”
他看见因她沉稳平缓的呼吸而浮动有序的软被,她动一动,额头也掩下去。
再说话,发觉喉间竟也是苦而涩的:“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可以明白你的心理,尚且新鲜的,怎么都想先抓在手里,至少腻了再说。可什么时候才会腻呢?几个月?一年?还是两年?你不想玩了就可以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眼前是一片漫无目的的黑,闷,呼吸不畅,她陡然有种要被溺死在这个冬夜的错觉。大口着,呼吸着密塞的氧气,“可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去悖逆道德的人,就算我玩不下去了。”
更不想越陷越深,到最后面目全非。
各取所需的关系,一旦有点儿什么就变味了,她早察觉到容不下那么多独特例外,可她还是无由地,清醒地坠下去。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能够蒙骗自己,说服自己,看着自己越陷越深,而他随时抽离,亦或者背着自己的丈夫,和爱的男人苟且。
“所以到此为止吧。”别于她往日的所有高傲,是如此平缓地,疲惫地,希望结束。
感情上她自诩最洒脱,可也最懵懂。
不止一次在那些私密关系上寻找到更深连接的东西,譬如爱。那真正尝到一点之后呢?才发现在这种关系上寻找爱是最可悲的。
“好。”
那声轻轻地,如孤寂静默的湖面落进一滴雨露,震一圈的涟漪。
软被的起伏停止了,她征然,缓着呼吸,不自觉地停止,再猛探出去,露一双莹光动荡的眼看着他。
看不清,房里只开了门口的夜灯,而他背着光线,整个人都隐在黑夜里。
只能听见他缓慢气息,和出口的,如常淡然的声音:“我是俗人一个,没那么多高尚品德,倘若方才那些是你一定要坚持的底线与个人意愿……”他起身,轻手给她捋下被角,露出整张脸,再掖进她肩处,长指替她撩开额前发,就那样俯视着,阴影里的眼好似再深些。
他话补全了说:“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那之后,姜语有点儿不敢还是不愿去看他的眼睛,翻个身,留一团竛竮黑影对他。
她有意识地感觉到他把身子直回去,有一段电话振进来,脚步声再越来越远。
周遭阒静,些微的话语谈声,来自客厅,李京肆没有离开很远。
姜语闭着眼,再睁开,如此往复,直到那脚步声再近了,她身子也跟着僵,保持姿势没动。
李京肆摘下靠椅的外套,担在小臂上,站着不久,又向她俯身,迫人的气息再压近,她浑身一紧,那吻落下来了,轻点在她缠着乱发的耳际。那声音也如洪流潮水扑过来:“阿语,放松些,想太多反而会深陷囹圄。当然你可以随时反悔,今夜我就当没来过这趟。”
她仍旧装个哑巴,不愿答的都不答了。
李京肆退一步站床前,去外套内兜里捞烟,翻好半晌拿手上,不知怎么的犯了抖,掉地上。
她听见很沉的叹息,他蹲下去,一会儿,听见嚓声打火机点燃,起身时,他叼着那支烟,又一声叹,和霾雾一起沉出,再有阵渐慢渐远的脚步声,停顿过一刻,他大概是回了头,然后继续走,这回,她听见了开关门响。
李京肆终于离开了。
终于。
很长一段寂静,房间里无边的暗吞没思绪,连呼吸也变轻。尝试半小时,认床还是想的太多,姜语睡不熟,想了想手机还摔在客厅,又起来了,没记得穿鞋,在家时习惯性那样光着脚就出去。
第二次捡起,屏幕又多了几道裂,看见锁屏时间,十点,还算早。
姜语拾指滑进去,聊天页,有条不久前发来的被红点顶在最上边——
L:【祝好梦。】
她点右上角,进去,删除,确定,一气呵成。再到列表联系人,加入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卒然脱力,靠着桌脚坐下去,冰凉地面透过衣料瘆得心凉。
点了支烟,衔嘴里,过肺,呼出,缭绕雾气刺激进眼里,只抽两口,她便夹指间看在眼里,一点点等着它往下烧,火星子慢慢地燃过,烟草成灰,落下来,归于一片死寂。
坐得有点麻了,姜语才记得要起来,撑了好半天,门口又两下敲门声,只有那么一秒,她多想是那人打的回马枪。
然后隔着门板的询问透过来:“小语?就睡了吗?”是李棠溪的声音。
姜语叹了声气,是松心还是什么。
“没有——你等会儿。”答声话,小跑回房靸上拖鞋才去开门。
李雯跟李棠溪都在,俩人都穿睡衣愣站着,一人抱个大枕,笑笑说以为她这个点就睡了。
姜语问她们有什么事,李棠溪从手里举起一盒扑克牌,亮她眼前,笑眯眯说:“二缺一,斗地主来不来?”
姜语一时有点哭笑不得。她们是真能寻乐子,上回见面也是在麻将房,打那么一副扑克。
她也是睡不着,无事可做,应了话说好。
没想那么多,上回麻将房是扣着实力喂牌,这下一局打得比一局认真,就是副老手样。
三个围坐床褥上,输最多的李棠溪常常后仰倒下去叫苦不迭。当然也不是心疼那几个不算钱的钱,本以为至少姜语是不怎么会的,没想到成了憋屈垫底的那个。
苦叫姜语是不是早就隐藏实力,打得可精。
姜语才反应了,煞有介事说:“三个人的,我还是更会些。”
李棠溪又苦脸,“可惜了宋苓,伯父伯母再喜欢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都没能留下来凑个三缺一,没准儿垫底的不是我了。”
“喔是了。”李雯想起什么。
李棠溪笑嘻嘻:“你也觉得可惜吧?”
“边儿去。”
李雯睨她,挪着屁股凑近姜语,歪斜脑袋,“今儿在门口悬着没跟你说这人,我就跟你漏一嘴,你也随便听听,都是些琐碎八卦。”
她吸一口气,编织一堆话来:“这个宋苓,背景不小,她父亲是顶大官帽的,跟伯父近年交好,也跟大哥有些小往来,两家那么一对和打算凑个亲。也才从今年开始,别的书香门第、达官贵人的千金都放一边了,咱伯父是有些认准了这个儿媳妇似的。不过大哥不喜欢,三两句体面话就把人拒了,现在就是隔三差五蹭亲戚名头来送个礼吃个饭。”
李棠溪就在边上作气氛组打拇指,还顺话对姜语接下去:“我看那宋苓是挺喜欢的,毕竟是个有钱有势还忙得不回家的二十四孝好老公。但是大哥那个人……啊,你大概不了解,他可不把男女关系当回事,结婚更不可能,我觉得他就该寡一辈子,正好他也有这个自知之明。”
李雯笑得仰头:“怎么换你说着还带私人怨气?”
“那面对面不敢说,背地里还不能嘴?”
“能嘴能嘴,你别哪天被他逮到了。”
李棠溪哼声:“你说这男人是不是活该单着?连宋苓这样的都瞧不上。”
李雯:“别说,他瞧上的人可太多了,就是认不定,你要让他认定谁,保准就转头就走,那叫一个独断潇洒。”
姜语两边嗡嗡,该死的才闹崩不久,再听到这人头都大,偏是叫停的机会也没。叹口气起身,俩人都一愣仰头看她,她扯一丝笑说:“我去趟卫生间,一会儿就回来。”-
外头都亮着灯,姜语就着半明半暗进去,站洗手台前,双手伸下,感应区淌出水流,凉的。
她俯身去,盛一波又一波水往脸上抹,力度不受控制地要把自己抹清醒,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领口也被溅湿点,堪堪停止,手还搭在感应区,水流不断冲着。
姜语麻木地看镜中,从外头光亮偷了半边明朗,映一面阴影交叠的面容。空洞还是苦涩都糊在镜面里,叫她自己也许久看不清。
就这样僵持着,斗争着些什么。
恍惚又听见卧室那边催促,她收回那双被凉水冲去知觉只剩僵麻的手,再吊气一口,重而沉地叹出去。
眼前漆黑骤亮,思绪如浪涌来,如潮自散。
猛烈的虚无的风穿堂而过,气球细线脱手。
令她飘浮的云沉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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