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怀玥又不是真男人, 被俩大美女驾着进去的时候,脑子正飞速转弯想脱身办法。
咋办?说自己拉肚子,很有可能随时化身喷射战士?要这样刚才就能说。
或者说她晨起搞了发没兴致?天杀的太猥琐了。
左思右想间, 怀玥放缓脚步, 决定先拖延下时间。
她撇向左边略眼熟的美女1,嘴巴甜甜:“姐姐, 你好眼熟,是艺人吗?”
美女1叫周若海, 捂嘴轻笑:“是呀,我之前拍过一部网剧《大理寺调查日记》,在里面演了女主丫鬟。”
怀玥看右边美女2也眼熟:“姐姐你也是?”
美女2点头:“叫我薇薇安好啦。”
两人笑声诱惑暧昧,怀玥头皮发麻地挺直脊背, 尬得想把人打晕直接逃之夭夭。
可惜不能, 仔细回想账户里还有些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只能希望两位姐姐胃口别太大吧。
不行就只能找印钞机了。
未免让人看出端倪,她双手大展,左拥右抱揽着人跟上陈停云。
江璟不在, 陈停云在洛水山庄就像主人一样, 与换过的佣人及保镖打过招呼,准备往三楼去。
但不知道保镖说了什么, 他脸色很臭,与庄昕芸风格差不多的纯欲风美女贴在他怀里,两人似乎早就相识,动作亲昵不生疏, 陈停云对她的态度却很一般,爱答不理的。
“你喜欢她吗?”周若海发觉陈少介绍的客人一直在盯着那女人, 她主动介绍道,“她可是我们会所的王牌。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娇弱小白花类型?眼珠子都快挂人身上了呢。”
怀玥很好奇:“姐姐不是艺人吗,怎么在会所工作了。”
薇薇安冷嗤,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小糊咖赚不了什么钱,我们也要吃饭的呀。”
“你们是万象娱乐的吗?”
“我们是深海影视的,虽说是大公司,到底僧多粥少,十八线还不如呢。”
【深海影视】——
祁天阳影帝老爸的公司,而俩小姐姐是陈停云一个电话喊来的。
很好,新线索加一。
所以,祁天阳家的艺人居然在天上人间当小姐?是自愿,还是被迫?
俩小姐姐都戴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面具,怀玥一时间分辨不清,想了想,她弯唇一笑,下巴冲前头的陈停云一点:“他是个阔少,今天给了你们不少钱吧?”
薇薇安和周若海:“……”
自家会所,叫人还要钱?有个嘚!
看她们脸色不好,怀玥就知道触到霉头了,连忙转移话题:“她是谁?”
周若海:“她叫麦莉。”
说起麦莉周若海也挺心疼,小姑娘刚出生就被丢在公厕,上面一张纸写着‘因是女孩找有缘人领养’几个字,后来会所里一叫海棠的女人发现她,于是把她带回家养大。
周若海和薇薇安后来进会所,听说海棠是柬寨人,性格泼辣刁蛮,那天却哭得妆容都花了,她拍着胸脯说:“我也生在重男轻女的人家,被家人卖到窑子,一辈子遭人唾弃。干这一行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们,□□贱人污名拼了命往我们身上丢,可我们也没办法,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也会做好事。我这辈子烂掉了,这小姑娘不能死,也不能烂。我要把我赚的钱全部给她,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海棠的女儿。”
可惜的是后来海棠病重,麦莉为了救她不得不去会所上班,海棠知道后气得当场上吊自杀。小姑娘到底跨进了火盆,唯一幸运的大概是因为长得好看不用受太多苦。
照理说她们一般不能和客人讲这么多,周若海是觉得今天这位客客气气,眼睛里也干干净净,完全不像是平日见到的人,要么急色要么盛气凌人。
她们碰上的人多,早就练出了火眼金睛。
谁好谁坏,打个照面就分得清。
小声说完,薇薇安唏嘘补充道:“哎呀,人各有命。麦莉还是比我们命好,她是陈少点名只陪他的。”
“……哦好吧。”怀玥不知道说什么。
骂陈停云吧,心里攒的火一股一股憋得死死不肯出来,等待最佳时机才会爆发。
骂狗屎命运和人生呢,这些人悲惨命运归根结底就俩原因,原生家庭和贫穷,微末力量还无法撼动世界的本质。
柬寨是个很落后的地方,以女性服务出名,国际新闻媒体一度戏称那里是资本主义的摇篮。
思考一瞬,怀玥顺其自然询问:“你们是威尔市人?口音很标准啊。”
两人摇头:“我们都是柬寨人,星探挖掘我们过来,学了好久普通话呢。”
怀玥没再问下去,不用猜了,祁天阳家能被列为怀疑目标,背后脏事绝对不简单。
深海影视其下糊糊们,有没有一种可能,都来自柬寨?身份都大同小异?
想通这点,怀玥借口去上厕所。
她窝在厕所搜索了一下深海影视,果然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很大一部分艺人来自东南亚地区,成立了不少扑街女团。
发觉这点后,她忽然觉得很奇怪。
来到平行世界已经七年,认知中很多国家格局与制度与从前的蓝星非常相似,原本故乡华夏内娱并不擅长女团,延伸来看,那么这里也应该是,事实却是这里女团盛行。
那么深海签这么多女团却不投资发展,有钱发癫?
她可以认为这是平行世界的差异,但以前就注意到一个问题,很多国家名字简洁,明明和故乡如出一辙,现在却更像是为规避让人误会为现实的一个化名。
现在她再次注意到了这点,就像鎏金这种过于中二夸张化的设定一样令人困惑。
不知为何,怀玥有种诡异的直觉,或许这里压根不是平行世界?
“怀南人呢?”
“在厕所。”
怀玥来不及深思,连忙洗完手出去。
陈停云已经和保镖说完,此刻满脸写着不爽,“今天玩不了了,你要不把人带回去好了。”
这敢情好啊,怀玥暗喜:“怎么了?”
“江璟和祁天阳在楼上。”陈停云眉宇间无意识透着一股阴沉,似乎非常不痛快。
她当即就明白,恐怕声称出去玩的俩人根本没出去,而是一直窝在这栋避世隐居的山庄里花天酒地。或者说,吸粉。
暂时不动他们,怀玥还庆幸这两人在,她巴不得脚下生风,借口已经失去兴致,留下两人联系方式后果断回家。
陈停云则没走,他说带麦莉去吃饭。
临走前,他却接到了赵荷的电话,赵荷应该是知道他从会所点了人,话筒里骂声不断。
为再拉近点关系,怀玥抢过电话帮了他一把,一番劳逸结合的话让赵荷欣慰的瞬间改了态度,好声好气得不行。
这让陈停云更加“喜欢”怀玥,当场给了个肩撞肩的兄弟拥抱。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陈停云本就烦赵荷,好心情差点毁掉,他问怀玥,“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了。”
怀玥拒绝,眸光扫向安安份份站在车旁等待的麦莉,半晌,她哼笑一声:“你可千万别被庄学姐发现,吃碗里看锅里可不好。”
陈停云并不在意:“放心,我不会。”
“思想可以和身体分开是吧?啧,男人。”
“……我以前就说过,你话少点比较好。”陈停云急着去消遣,假模假样问,“那你回去干嘛?多无聊啊。”
怀玥老神在在勾唇:“不无聊,去杀几个王八蛋先。”
陈停云知道怀南喜欢和女生打游戏,下意识以为她是在说游戏,便赶人般嘘道:“那你赶紧滚吧,后天记得继续帮我补习。”
“没问题。”
……
御湖别墅6号,黄昏刚过,月色渐深。
餐桌上电脑页面纯黑,一行绿色代码组成的中文缓缓出现:【还有点武器在运过来,部分提前到,已经放在你另一个出租房】
正往腰间扣刀的怀玥动作一顿,她好像还没给地址,于是回过去一个问号。
对方回得很快:【我想查你人脉和住址,轻轻松松】
怀玥:“……”
怪不得国际上流传一句话,绝对不能和承包商做敌人。
她回复一个ok,随即整理好假发装束出门。
到停放机车的另一个出租屋后,怀玥发现可用装备还不少。
那么停了一周。
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到了。
*
鎏金教导主任办公室。
“这次开学考题目很难,随便摸摸底,怀南居然能考入前二十,也是挺厉害,说不定哪天能上前五。”
“前二十基本都给S班人包圆,那群混球虽然混,该认真还都挺认真,再说教育资源也不一样,他想考入前五?难!”
两位年轻老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瓜子磕磕,笑容满面。
外界看鎏金可能是一群富家子弟的欢乐地,吃喝玩乐无所不为,实际上这里大考小考不断,严格而规范,当然只有ABCS班是这样。
对其余人来说,开学考只是走过场,对他们来说则意味着底线。
按财富分,这四班的人基本位于金字塔尖,他们所接受的教育可以说非常严厉,不管精选专业还是其余课程,每月都要进行考试与算学分,成绩一旦下降,老师会单独拎出来补习。
不过嘛,S班的家伙也要看碟下菜,像陈停云、封淮这种性格不好的学生,老师也不敢管。
“……说起来那个神秘女人找到没?”
“没呀,封淮家律师前几天不又来了一趟说要加强监控。”
“那你说还会出现吗?我真的很好奇。”
“叩叩。”
两位老师桌前伸过来几根短而粗的手指,敲了三下收回。
曾国辉警告道:“少聊八卦,该下班就下班。”
他今天穿的是翻领花衬衫,肥硕身子套进去像是一块肉塞入了万花筒,加上人长得矮,视觉效果令人出奇反胃。
两位老师小幅度翻白眼,嘴上说着好的,迅速收东西离开。
曾国辉又不是没看见他们翻白眼,不爽地冷哼,身为老师什么德行,居然这么爱聊八卦。
提什么不好,提神秘女人?
等封家找的人一来,有她好果子吃!
鼻孔里喷着气,他夹上公文包往外走。
“曾老师今天穿的这么靓,是要去哪?”年纪稍大点的老师恭维道。
曾国辉嗐了一声,拍拍裤兜:“小丫头生日,我给她花钱去呗!”
说着,他脚步匆匆,在地下停车场接了秦丝雨往定好的西餐厅开。
车上,戴着黑框眼镜的秦丝雨沉默寡言,低着头刷手机,一句话也不说。
“在鎏金上学感觉怎么样?”曾国辉从后视镜里看她。
秦丝雨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我不喜欢这里。”
其实曾国辉也听说她被孤立的事,他装出大人的姿态,宽慰道:“你妈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成绩不好喜欢画画,她不让你学,想方设法让你进鎏金无非是为你好。女孩子嘛,最终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对的。”
秦丝雨抬起头,黑框眼镜下的眼神困惑而不解:“为什么一定找个男人嫁了才是对?为什么她想让我当老师就是为我好?为什么她没嫁给有钱人,就想让我嫁给有钱人?”
“我不喜欢鎏金,这里K班的学生比其他班级的学生还让人讨厌。”她重新低下头,戴上耳机后在平板上写写画画,仿佛这个世界与她无关。
曾国辉被问得措手不及,到底没话和这奇奇怪怪的侄女讲,他叹口气,专注开车。
到了西餐厅后,曾国辉给钱让秦丝雨自己去找地吃饭,等他给女儿过完生日后,才把妻女和秦丝雨送回家。
晚九点多,黑色奔驰从小区重新开出,直往天上人间而去。
半路上,一辆黑红色机车直挺挺和他追了尾。
这个点大路堵得很,曾国辉从附近居民楼外的小道抄近路,不同于市中心或延路路边摊的热闹,这条路人影稀疏,很多人已早早歇下。
他骂骂咧咧下车,却见机车上的长卷发女人依旧坐在车上。
“你他爹没长眼睛?!”
……
透过挡风镜,怀玥眼中的曾国辉整个人灰扑扑的。胖而肥,脖子里黢黑一片,看起来很臭的样子。
他车里也有她装的窃听器和追踪器,回忆着一路上包括在不远处观察他一家人的场景,她讥讽地笑了。
这狗崽种,自己也有女儿。
八岁,很可爱,没有遗传他的丑陋。
他会在饭桌上温柔笑着给女儿戴上生日礼帽,他会揽着妻子肩开怀大笑,他会侧耳倾听女儿小声说秘密,他也会配合妻子在西餐厅的舞台上来上一支浪漫的舞蹈。
可是,他还在天上人间做挑货人。
把K班贫穷的学生挑到地狱里去,隔着一纸合约,有人在痛苦中挣扎哭泣,他却拥着妻女尽享天伦之乐。
凭什么?
怀玥笑意顿收,在他骂骂咧咧声中,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干干脆脆启动摩托。
曾国辉瞠目结舌,以为她要撞车:“你要干什么!!我刚买的新车!”
驱使机车即将要撞到奔驰时,原本还在怒骂曾国辉陡然瞪大了眼睛,操,车头朝他转过来了!
他尖叫着疯了一样往旁边跑,可机车就像是装了定位器,无论他跑到哪里都能第一时间调转方向,然后慢悠悠跟在身后,像猎豹这种野兽进食前的捉弄!
“砰!”
一个趔趄,他身上的头如同浪花朵朵,狠狠晃了晃。
曾国辉一时间爬不起来,一边惊恐万分呼喊着救命,一边往后倒爬。
“救命啊!”
“没人会来救你。”怀玥跟踪他这么久,怒气早已飙到峰值。
话落,油门一踩。
黑红色机车恍如破开黑夜的一道红色闪电,像箭矢般破空而出,结结实实压过曾国辉小腿骨。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曾国辉目眦欲裂,还没回过神来,飙至身后的机车已经再度朝他冲过来。
他就跟条狗一样,只能拖着一条腿往前爬行。
“救命!!”
“杀人啦!!”
“呃……”一声绵长的哀叫后,感觉自己小腿骨已经四分五裂的曾国辉额头到脖子里的青筋全数爆出,捧着腿急促的大口喘气。
活生生被碾碎骨头的痛根本无法形容,汗水像雨落下,他不可置信看着当街行凶的女人下车,步伐稳健缓慢,这时不知何处出来一个面罩金发女骑上机车,而女人正朝自己走来。
疼痛让曾国辉清醒过来,不禁想起连日来的事,陈述刚他们好像说神秘女人疑似对手杰克找来的雇佣兵还是承包商吧?具体他不清楚。
瞧这多人形容过的高挑身形,还有那个帮手,他猛地瞪大眼,没错就是她!
“你要做什么!给我站住!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傍晚还认为这女人很快会被解决,曾国辉现在恨不得穿回去打自己的嘴,眼看对方脚步不停,他越发心慌起来,忙着大叫:“我不管是谁让你来的,我就是个帮忙做事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听言,怀玥终于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住脚步。
“滴滴——”
death小队前来送货的欧亚头往一栋居民楼下的便利店前点了点。
怀玥顺着她眼神看过去,发现有个年轻小伙和收银员正在报警。
“没事。”她冷淡吐出两个字。
完整计划已经报上去,接下来的动静要比被人发现还大,而且故意让欧亚留下帮她这个小忙,就是为了坐实他们的猜测。
“ok,I have to go.”欧亚觉得反正不是自己份内事,潇洒自如飙车走了。
怀玥也不耽搁,一把拽起曾国辉衣领准备把他塞入奔驰。
“啊啊啊我不走!”曾国辉多怕啊,按照影视剧里下一步该埋尸了,他止不住咆哮,尽管一条腿断了,叫喊得还是震天响。
怀玥头盔没脱,声音还是能钻进来。
很吵,很烦。
盯了他两秒,忍无可忍直接用力一头撞过去。
嘭一声,曾国辉瞳孔放大,鼻孔飙出两道血柱,随即慢慢合上眼晕死了过去。
“上辈子是野猪精吧?破锣嗓子又尖又利,恶心吧啦。”怀玥咒骂着把人拖进后备箱后迅速离开现场。
接下来,她还要去夜探会所。
临经过时小伙和收银员时,怀玥从窗口丢了张纸出去。
小伙懵懵与收银员面面相看,犹豫会还是捡了起来。
纸上是一行打印出来的字:【陈述刚,想要人就拿合约来换,不然我打断他牙让他直播吐出一切哦。么么,我相信你懂是什么合约!
———您的威尔市热心市民奉上】
两人:“……嗯?”
金融大鳄陈述刚?哇!
第 32 章
“你是杰克派来的人对吗?”
“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秘密, 我还可以给你钱,只要你愿意放过我!!”
“啊啊啊□□到底要做什么!”曾国辉惊恐地看着正手脚麻利给自己绑手的女人,约束带收紧在夜色中发出响亮的喀吱声, 手脚都被绑死, 随即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一堆蝇虫飞绕的垃圾上。
这里是座废弃垃圾场,脏臭味和小飞虫一起钻入鼻腔, 曾国辉呕了两下,之前额头上哗哗流下的血早已凝结成深红硬块, 表情稍微大一点就能感觉到伤口与周围的绷紧感。
顾不上疼痛,他只顾着讨好地笑,眼神急匆匆朝刚拿起手机发信息的怀玥看去。
她还戴着头盔,身形高挑, 长卷发垂在肩膀上, 一身黑工装肃杀意味浓重。
尽管根本看不到面孔, 曾国辉也能清楚感知到一股强势且极具压迫的无形气场,他嘿嘿地笑,“美女,你是拿钱办事吧?我有很多钱, 账户里有很多很多钱, 都给你!”
他不断求饶,却发现自己面前还有一个驾着的摄像机, 开关红点如同深渊恶魔的魔眼,一闪一闪。
曾国辉一愣,这到底要干嘛?
他慌得不行又开始咆哮,试图用金钱挽回一丝余地。
怀玥恍若未闻, 估算时间快到了,用准备好的一次性手机卡直接给陈述刚打过去一个电话。
“嘟嘟嘟——”
“……”
电话接通, 对面却很安静,显然在等她先开口。
怀玥靠在奔驰上,耐心等待着。
从她到垃圾场这时间里,警察肯定已经到现场,留下纸条意在勾引,结合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陈述刚绝对不会无视。
她抬头,黢黑暗夜下藏蓝天空静谧安详,冷月弯弯,星子耀耀。
阴谋诡计跻于光亮照映不到的地方,直到白光洒落,才终究无所遁形。
光能驱散暗,这一道炙热燃烧的光,是史雁柔先燃起来。
怀玥其实非常厌恶与明明确认犯罪事实的王八蛋们周旋,他们多善于解释美化自己的行为,每每看见陈停云故作深情,看见封淮几人轻蔑无谓的言辞,都想狠狠一拳揍上去,直截了当摁他们头进马桶逼问。
可她是个军人,军人的职责是守护山河,是正义与道德的标杆,一个人的冲动会毁灭专案组所有人的努力,成为污点。
那位老奶奶为举报走烂的腿将永远也好不了,至死没有全尸的史雁柔永远无法安息,行走在刀刃上死于车祸的老周,还有傻愣愣相信怀南深爱好友、明明讨厌也同意方案的庄昕芸……所有愤怒燃烧成灰烬,窸窸窣窣落在她心里,要她忍住。
但她忍不住,从看到曾国辉亲昵亲吻女儿脸的时候,灰烬重燃,烈火复苏。
今天曾国辉的命,能为小史同志奋力前行点亮的火炬添上一道星火,亦是热心市民打击罪恶的第一道枪响。
就让她成为一个扰乱公共与执法秩序的罪犯,成为犯罪分子心目中的佣兵,不需要普罗大众知晓怀玥,只希望尘埃落定时,柳城河岸边堆满悼念的鲜花。
一旦开始,她就不会停。
身前曾国辉咆哮不断,怀玥深吸一口气,眸光定在一分一秒前进的通话时间上。
大概过去足足一分钟左右,电话中终于传出陈述刚冷静而深沉的声音:“你是谁。”
“合约准备好了吗?”怀玥也不废话。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无数种办法找到你。”陈述刚声音重了些,伴随着愤怒产生的呼哧声,从话筒里传出显得更闷。
怀玥嗤笑一声,转过身走到曾国辉身侧,一脚踩住他的头,冷冰冰对陈述刚说:“看你手机。”
她还发了条提前准备好锁住的直播链接过去。
“根据电话定位找我最短需要二十分钟,你们赶过来需要一小时。”
她直勾勾盯着红点,无比希望自己有双透视眼,可以透过摄像头看到对面的陈述刚,痛痛快快看他气急败坏的脸。
“这八十分钟,你猜这废物会不会在拷问下直播说些秘密?譬如你们与万象娱乐的苟且勾当?”
万象?曾国辉整张脸被迫埋入脏臭的垃圾堆,呕吐几下后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非常怕死,根本来不及思考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也没听清什么,为狗命立即慌忙大喊:“我说!我都会说!你放过我!”
未几,电话里头呼哧声渐歇,陈述刚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合约马上准备好,我不管你是谁找来的,我就当你是朋友,有话好说。”
“嘟嘟——”
怀玥直接切断电话,掰断手机随意一丢。
再等了七八分钟后,负责暗中观察的专案组成员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陈述刚刚从警局回家,他和保镖两辆车,另外天上人间开出三辆车正在朝你那去。”
bingo!
果然!
怀玥满意地笑了,被激怒的蠢货就是笨。
原先她出发准备问问曾国辉,顺便去摸一摸会所的路,临出发前接到郑娥消息说今天天上人间有大鱼在,安保很严,纵然她身手再利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发现。
所以故意玩一手调虎离山,陈述刚果然被激怒,在不确定她究竟是谁的情况下,果断带一批人出发了。
金风是保安队长,不会离开。
带走一批,剩下的就好处理。
怀玥:“你们继续盯着,我要行动了。”
成员肃声:“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些话怀玥没说,她垂眼,脚下像死狗一样躺着的曾国辉还在哀叫,俨然一副不知死到临头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
“……”
这句话今天怀玥听腻了。
切断通讯,她松脚缓缓俯下身,黑色皮套包裹的指尖掐住他的下颌,极为冷血地说:“我吗?我就是一热心市民,专门猎杀你们这种坏胚。你知道杀人就会留下线索,但还有一种方式能让人悄然脱身,你猜是什么?”
从被袭击到现在,可以说曾国辉一直都是懵的,这会儿听到死字,他表情不受控制地慌起来:“只要你别杀我,我都会告诉你!求求你放过我,你想知道万象是吧?我现在就说!”
估算还有点时间,怀玥顿了顿:“行,那你说说。譬如你在替陈述刚做什么?”
察觉怀玥语气稍松,曾国辉喜极而泣,忙不迭吐露:“我和天上人间的副经理秦朗是远房亲戚,有一天他找到我说给我个活干,只要我从鎏金K班挑选一些学生去找万象的刘志强签约直播合同,抽成一个就能有十万。因为直播有色,那些学生基本上都会违约,还不起钱,秦朗就会把他们带到会所卖身赚钱!”
和祝睿说的一样,倒是没骗人。
怀玥紧接着问:“直播平台在哪里?”
“在万象大厦!”
“除去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陈述刚旗下有很多金融贷款和美容机构,主要面向全国大学生。”
听完,怀玥明白了。
还没出社会的学生太容易被花花世界迷花眼,这种机构的存在为他们而服务,真正目标却是学生背后的父母。
这世上最难根治的是穷病,高利率下绝大部分家庭纵然再恨铁不成钢还是会掏光积蓄还上钱,那还有部分不敢和家人说的、没法还钱的学生呢?又是一个可利用资源!
这些资源整合起来,钱取之不尽,还能创造一个固若金汤的保护伞牢笼,何乐而不为!
她看向曾国辉,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怜悯,“我不信还不起钱的人只有服务和赚钱的用途。还有其他?”
“其他我真不清楚啊!”曾国辉哭求道。
他曾听秦朗说:“玩股票和投资有风险,创业开公司都有风险,最没风险的就是坑蒙拐骗,最好的赚钱方式不是去想办法创造,而是从万千家庭中剥削榨取,他们的钱与用处是源源不断的。”
至于怎么源源不断曾国辉这条线中的小喽啰根本没资格知道。
他只知道卖一个学生能拿十万,十万抵将近半年的工资,这对谁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更何况秦朗许诺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牵连他,于是一次、两次、三次,直到银行卡里积聚起沾血的巨额数字。
他也怕过,怕事情败露要坐牢。
可是,他变得有钱了,于是渐渐不怕了。
曾国辉挣了挣手腕的约束带,断裂的小腿疼痛上涌,倒吸一口凉气后,他又求饶道:“我就见过陈述刚两次,我也就知道这么多。求求你,是我鬼迷心窍干了脏事,我还有个女儿,我不能死啊!”
面对他三番两次的求饶,怀玥原本不大在意。
这种情境下的求饶听过太多次,早已腻烦。
可他还敢提自己女儿?
怀玥憋不住火气,平静眸光落在他鲜血淋漓的小腿上,咬着牙呼出一口气。
他怎么敢啊?
曾国辉被盯得浑身发毛,神经紧绷到极限时,只见她忽然拔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刀尖已然狠狠扎入他另一条完好无损的小腿上。
“你把学生卖出去时,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儿子?别再和我废话连篇,我不想听。”
“啊!”他痛得弯起腰,却因被捆住而不得不再次重重摔下去,只能狼狈侧倒在垃圾堆里,痛苦让他大汗淋漓,哀鸣阵阵。
看着上方黑黢黢的挡风镜,曾国辉忍不住痛哭咒骂起来,终究露出本性。
“操,我明明是给了他们更好的环境!如果不是我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考入鎏金又怎么样?无权无势出了社会照样是废物!进了会所,只要动动身子就能赚钱,这不舒服吗?爹的,操痛死我了!”
鎏金K班存在本来就是故意而为之。
给富家子弟成立的一所贵族大学,如果早想让穷人来分一杯羹,那成立当初就可以建立K班,为什么才在几年前才特地成立?
那是因为有需求。
供小于需,所以要想法子满足。
曾国辉露出真面目后,努力拱着身体往外爬,边爬,他边猖狂大笑:“世界本质是资本,给他们一条渠道往上爬不过是为了检验更好的商品!什么狗屁热心市民,你想扳倒陈述刚?笑死,你能扳倒一个,还有无数个陈述刚起来!”
怀玥漠然看着他费力拱了两厘米:“哦。”
正义与邪恶的战争永恒持久,是没有头,但她相信正义的人总比崽种多。
扳倒一个再起来,那就继续扳,光明之火生生不息!
也懒得再废话,怀玥关掉摄像机,任由他滑稽的爬动,冷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史雁柔,你知道多少?”
曾国辉身躯一僵,倏然回头。
他瞳孔不自觉放大,“你怎么会知道她!”
史雁柔的一切已经被抹除,一年间再无人提起,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快忘记了这人。
又是一副早已忘记的狼心狗肺样,怀玥抽出腰间的枪,干脆上膛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惊起阵阵飞虫。
曾国辉大腿中枪,血流如注。
“警告你,”她语气肃杀,枪孔对准他的额头,威胁般敲了敲,“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啊啊啊你还有枪!”黑黝黝的枪口就抵在头上,曾国辉后脑勺麻得厉害,根本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果断,顿时尖叫起来,“我说!!”
“原本我也要把她卖进去,但是有人……影帝祁树儿子,对,她欠了祁天阳钱,先我一步把她卖进去了!他们那些人家里很有钱,把她当成玩物玩乐,还有陈停云,陈述刚儿子陈停云光我看到的也有七八次,就在天上人间!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反正她失踪,陈述刚他们要我把事情压下来别宣扬。”
“……”
早知道蛇鼠一窝,就这?
怀玥还以为他有点用,沉默两秒,她准备收枪,曾国辉却以为她要杀他,忽然大叫:“我还记起来一件事!”
“鎏金学生会长顾骁,他也玩过史雁柔,但是是用道具!我听说会所小姐说他那里不行,所以比较变态!”
曾国辉有回去交货时无意看到,人被抬出来的时候嘴里还戴着口球,身上全是蜡痕青紫,当时他还耻笑,表面斯文和善的贵公子也不过是个禽兽。
“哇。”怀玥这下终于扬眉吐气,那家伙居然是阳wei?
线索加一,更加确定最终凶手就是顾骁。
阳wei男向来容易心理变态。
既然如此她收起枪,慢条斯理冲曾国辉哼笑一声:“那我们现在回到最初的话题。”
曾国辉愣住:“什么?”
“什么什么?”怀玥心满意足笑起来,转身上他的奔驰。
这虚伪的贱人比谁都该死,正如之前所说,所有环节的旁观助手其实比原罪更可恶,如果没有他们的拥簇,这条交易链就不可能存在。
曾国辉是个老师,应该教书育人为学生着想,不求无私奉献,却也不该玷污身为老师这神圣的职业,他借着老师这层光环,诓骗信任他的学生踏入地狱,这种垃圾不死难解怀玥心头之恨。
她不能随便杀人。
但不代表没办法。
启动前,怀玥特地拉下车窗看向他,“现在回答你,能让我悄然脱身的杀人方法就是借刀杀人。”
她指指摄像机,语气讥讽:“你猜陈述刚看见了会对你做什么?那种人最恨背叛吧?啊……”
停顿一下,她故意轻笑一声后才继续说:“可惜你女儿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直播就是个幌子,怀玥是暗中掌控全局的人,她想玩调虎离山就不单单是能让自己去一趟会所,要行动必须不能浪费,一箭双雕是基本,第二雕就是杀了曾国辉这王八蛋。
杀意从见到他女儿那刻起,她不理解明明自己也有女儿,怎么还能毫无底线给权贵输送本就身世悲惨的孩子?死到临头了反而又要拿孩子做借口?
人之恶,永远超乎想象。
法律与道德之于他们,不过是一个无谓的摆设。
她更不喜欢他妻女天真烂漫的笑,怀玥从来不是好人,根本不在意她们究竟无不无辜,不屑也不想管。
因为她们到底享受着人血堆积起来的钞票,尽情过着富裕精彩的生活,而K班成立后,有无数学生被迫推入刀山火海,她们奢华且光明安全的世界,是他人苦难堆砌起来的围墙。
录下他的坦白就是为给陈述刚看,等他一到,她已经在天上人间,陈述刚找不到人又被说出了秘密,他不发疯才怪。
怀玥几乎都能预见曾国辉的惨状,她兴奋地踩下油门,并挥手告别。
“bye~”
“希望你将会愉快的死去。”
车尾气喷了曾国辉一脸,他惊恐地瞪大眼,等等,她刚才打电话给的是陈述刚吗?他完了!!
……
一个半小时后,几辆黑车驶入垃圾场。
失血过多的曾国辉早已没什么力气,见大腹便便的陈述刚下车,虚弱无力地叫唤起来:“陈总!陈总我在这!”
陈述刚掩着鼻子走到他面前,目之所及的人浑身上下都是血,他顿时嫌弃地皱起眉。
“周围没人,她已经走了。”探查四周的保镖回来对陈述刚这样说。
他没说话,注意到现场有摄像机,便招手让人打开看看。
摄像机一打开,里头曾国辉迫不及待坦白从宽的声音响亮无比,陈述刚眉宇一沉,头疼地捏捏眉心,片刻,他好似根本没听到曾国辉的叫唤,直接转身离去。
“埋了吧。”
轻飘飘一句话定下曾国辉的结局。
保镖们迅速动手,原本奄奄一息的曾国辉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死命挣扎,破口大骂道:“陈述刚!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居然完全不犹豫!你他爹真是畜生贱种!”
“快点把人埋了,吵死了。”陈述刚面无表情坐回车里,视线扫向旁座一叠学生与万象的合约。
这位热心市民到底在做什么?
把他叫来,结果人却先跑了。
陈述刚说不烦是假的,孩子们接连出事,现在轮到他了。
他们五家人的生意主要在缅部,那里军阀割据,家族企业为主,第一年闯进去到如今敌人对家早就多如牛毛,但真正敢动手的也就一家,他们一度怀疑是老杰克派人搞事,可人是突然冒出来的,还没有一点点身份线索,总不能直接去敲人大门问喂是不是你找人干我?
所幸报警路人看到有两人行动,这下更确定是谁找来的佣兵。
回想起刚才短暂的直播会面,陈述刚眼中仿佛还映刻着神秘女人一脚踩着曾国辉头的画面。
浑身装备齐全,肃杀冷酷,言简意赅几句话中杀气难掩,从不废话的利落与国际上那些拿钱办事的佣兵如出一辙。
这样的人,不太像籍籍无名的小辈,老练而稳重,绝对成名已久。
只是,究竟是谁呢?
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陈述刚扶额叹气,一无所知,根本没法作出防备嘛。
保镖埋人回来,车子启动准备回去,这时一人神色慌乱扑到车窗,话筒里传出会所保镖金风的急促声音。
“陈总,有人闯入会所大闹,安总和陈少受伤很……啊!”
一阵闷响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脑壳声退去,电话里风声也猎猎,似乎被人拿了过去。
陈述刚表情一变,只听得话筒里传来女人冷血而无情的嘲讽。
“不好意思啊陈总,您儿子和您客人属实让我不爽,下手就重了点。”
“但没关系,我毕竟是热心市民。已经帮你叫120了,您从垃圾场赶去医院,大概还能见一面正常的儿子,快点出发吧,一路顺风哦。”
“嘟嘟嘟——”
足以将所有人氧气剥夺的窒息感流转在整个垃圾场,陈述刚脸色一点点青下去,许久,他重重一拳砸在车前座,压低声音怒吼。
“去医院!!”
第 33 章
四十分钟前, 威尔市市中心即便入夜已深,照样繁华似锦。
十二层高的会所伫立于商业街最中心位置,一眼望去, 高耸入云的建筑仿佛一块长方形金块, 金碧辉煌,熠熠闪光, 让人仿佛置身于最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极尽奢华。
怀玥在街道附近弃车, 徒步前行。
隔老远,都能将最高层几楼外墙四个龙凤凤舞的天上人间大字看得一清二楚。
耳麦里的通讯频道被切换成单独频道,电流声短促,随即郑娥声音响起:“你在玩借刀杀人。”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怀玥懒洋洋应声, 步行至正对会所的阴暗处, 放出小型无人机扫描并仔细寻找合适的入口。
郑娥:“曾国辉死定了。”
怀玥故作惊讶:“不会吧?现在时局紧张, 陈述刚应该不敢。”
她装傻充愣有一手,郑娥似乎噎住了,许久没说话。
呼吸声过了三回,郑娥才说:“犯法失德的人会有法律制裁, 我知道你嫉恶如仇, 可你是军人不是真正行侠仗义的热心市民。今天这事我给你摁下去了,就当成突发事件, 下次不准再这样做。”说完,她便将通讯切回正常频道。
话里意思很明白——干得没错,但少做。
针对陈家的完整计划过于激烈,专案组还需要继续往上报, 直到上头完全同意才能正式施行。
郑娥拿到她计划时肯定知道她目的却没提出异议,就表示她也想这么做, 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还能多定罪,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怀玥勾着的唇角缓缓放下,已经戴上夜视镜的眼神在幽绿镜片下闪烁,冷漠而坚定。
会所大门前黑衣保镖与停车人员正在聊天,这一会已有数辆千万豪车停下,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一个个啤酒肚能顶破天,梳得板正的头发却显得他们精英华贵,内里却不知早已腐烂成什么样子。
她明白郑娥叮嘱的良苦用心,无非是怕哪天往深处继续摸下去时,假如触动某位位高权重的保护伞,她以权谋私的小辫子就被人揪死,判个十年八年都说不定。
但她不怕,对于这份郑重叮嘱,只有一个回答——好的,下次还干。
时间不多,又观察了会,怀玥操纵遥控让无人机盘旋在会所周围,将所有画面传给专案组成员。
“结合我之前给的模型,麻烦帮我完善一下。”
负责与她沟通的成员小季是个女生,声音柔和,立即回复:“没问题。”
这款无人机要比寻常无人机小很多,自带探测扫描和热成像系统,不仅能精准锁定内部钢筋与管线还能扫描人像,缺点是不能飞很远,还死贵。
要不是有人出钱,怀玥宁愿赤手空拳打进去都不会买这玩意。
差不多扫描完毕,她耳麦那头听键盘声啪嗒啪嗒响了几下,紧接着小季说:“怀队你标的管道是对的,五楼东面第四个房间就是入口,能通往每个楼层。根据热成像显示,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另外七八楼人最多,七楼有许多钢管,还有地下四层没办法扫描到,可能要想办法混进去。”
“知道了。”怀玥明白。
要想给陈述刚等人定罪,光干掉他们不够,必须要掌握足够证据。
天上人间内部情况必须知晓,会所东面正对街道,现在路上人还不少,谨慎的大门保镖会经常往上看,所以只能从上面下去,动作还要快。
幸好身旁有栋楼正好是居民楼,足足有二十层。
为方便行动,她早已换了顶齐耳短发假发,调整好领口的摄像头后,怀玥扣紧鸭舌帽,拎起装有滑索装置的小包,转身借助空调箱徒手爬上居民楼。
到了天台,瞄枪射出,估量角度与高度,随即蓄力起跑顺利降至会所天台。
明天天气似乎不会太好,晚间风有点大。
怀玥解开挂滑索的腰扣,脚踩在天台边缘,俯视一会,依葫芦画瓢用最快的速度攀至五楼。
视频画面很陡,小季胆战心惊盯着屏幕,忍不住嘱咐:“怀队你小心啊!”
专案组一帮人全是郑娥心腹,抽调于清市各地刑侦队,大家平日里捉罪犯不说上刀山下火海,那也是经常风里来雨里去,如果碰到难缠的罪犯当然也需要索降的情况,可他们装备全得很,毕竟自己性命比捉人更重要。
这还是头一回见徒手攀爬的勇士。
不对,应该说是从上往下跳,角度稍微一偏,就有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摩洛哥托德拉峡谷她都徒手爬过,你不用担心,继续模拟实景图。”郑娥语气凉凉。
说起摩洛哥,怀玥记得那次休假好像是和队员去玩攀岩,还救了个被困超过一百小时的傻大个。那傻大个从峡谷跌下,朋友死了,自己都磕得满头是血,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快噶了。
她很好奇:“这你怎么知道?”
郑娥:“你队里的突击兵陈婉是我表侄女,她和我说,她们队里有一猛妹不怕死。”
怀玥:“……”
啊?陈婉居然是郑娥亲戚?任务结束得去问问,说不定就是她撺掇自己当卧底,她咬牙,回头必须得和她好好打一架!
这时,小季同志提醒:“别聊啦,快到五楼了。”
爬个楼还有闲情逸致聊天,可恶,这就是特种兵强悍的身体素质吗!
“好的。”五楼是豪华套间,都有阳台,怀玥攀下去速度很快,一口气跳上阳台后迅速躲到高半米的绿植盆后观察内部情况。
屋里满脸痘痘的男人赤着上半身斜躺在床上玩手机,电视声音量很小,浴室里传出哗哗流水声,还有一个人在洗澡。
怀玥看了眼天花板上的通道,然后屈指敲两下阳台的玻璃门。
男人听到动静起身出来看,刚拉开门,她便扑出去,以手肘重击其脑门,猝不及防的攻击让男子瞬间昏迷倒下,为免发出声音,她眼疾手快拉住他衣领,随即托住他背部轻缓往地上放。
恰在此时,流水声消失,门吱呀一声打开。
浴巾半裹的漂亮女人顿在原地,瞅瞅地上,瞅瞅怀玥,眼神呆滞。
怀玥:“……”
好巧。
居然是周若海。
管它是不是认识,放下人,她疾步上前准备打晕她一了百了。
“等等!”周若海眼神晶亮,一眼不眨盯着眼前遮掩严实的怀玥。
周若海年纪并不大,被深海影视签约过来时是十五岁,现在也才二十岁,尽管人人都觉得她是靠身体赚钱的风尘女子,每天画成熟妖冶的妆容以妖娆身姿取悦客人,尽管已经接受命运,但她心中仍旧单纯且期待自由。
曾经在柬寨时,她听说过一座赫赫有名的雏.妓馆被人捣毁过,其中一人重获自由,可惜生活所迫,终究还是辗转流落到她所在的馆子里,但她还是经常与她们诉说那日令人心潮澎湃的场景,声称如天神降临,一枪一个臭男人,她总是说没关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哦哦哦所以这次轮到她被救了?周若海特地给房门锁上链条,转身后无比兴奋道:“终于给我等到了!你装备好帅,你是什么特工吗?是来创翻这烂地方的吗?还是要来搞暗杀?我帮你啊!”
说完,她主动往地上一趟,然后闭眼:“你继续,我晕了。”
怀玥:“…………”
小季也一言难尽:“小心她骗你。”
“应该不会。”怀玥眼神复杂,她看得出周若海和薇薇安并不是坏人。
如果是,面对怀南身份的她时,提起麦莉与海棠,两人便不会露出心疼惋惜的眼光。
都是在苦海中挣扎着抱团互相取暖的可怜人罢了。
虽然低声这么对耳麦说了一句,怀玥还是快步上前,干脆利落给了她一拳。
信任是一方面,规避风险又是另一方面。
抱歉的话之后再说。
没把这小插曲放心上,她跳上通风管道,按照小季的提示和回忆往上爬,下五层基本清楚是干什么的,上几层就不知道了。
怀玥顺着管道爬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把上五层楼摸清楚。
六楼是吸粉区,整体打通为一层,装修风格欧式,有面墙是全景式超大鱼缸,鲨鱼摆尾游动,装扮成美人鱼的一男一女被关在笼子里惊恐不安,而客人舒舒服服躺在昂贵精美的沙发上哄堂大笑,表情迷离一看就是吸大了。
七楼也打通为一层,内里烟雾缭绕,到处都是钢管舞用的钢管,完全分隔式的卡座里精英揽着美女打牌聊天,尾椎骨挂着狐狸尾巴的裸.男.裸.女随着动感音乐跳热辣钢管舞,有些地儿连客人都是赤身,围在一起欣赏一对堂而皇之炒菜的男女。除此之外,除去钢管还有一些情趣吊索。
场面辣到怀玥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七楼就是一淫.趴聚集地。
八楼是舞厅酒吧集为一体的放纵区,黄赌毒均沾,当红女男星卖力演出,衣服一件一件脱。台下喝声不断。
九楼往上则是一个拍卖区,不是史雁柔口中的九宫格拍卖,而是人体器官拍卖及交易区。这一层人不多,估计今晚没有拍卖,怀玥只是听到几人在说某某地需要新鲜的眼角膜与肾脏器官。
十楼是正儿八经的工作区,一排排类似直播间隔开的房间里模样姣好的女性对着镜头摆动姿势,外头保镖来回走动,在屋子最深处有个小办公室,几个黑眼镜格子衫的程序员正不停给网聊的男人发诈骗信息。
每层楼戒备森严,电梯口和廊道十来个保镖是标配。
怀玥在十楼管道呆得最久,她在考虑一个问题。
结合曾国辉脱口而出的杰克一名,专案组已经确定五家主要产业链是诈骗,黄赌毒是顺带发展的生意,因为老杰克出自缅部那块赫赫有名的诈骗家族,建有数个电诈园区,而老杰克最大对头为慕容家,不难猜测,慕容与五家关系匪浅。
只不过,他们为什么单独把网聊诈骗搞到会所来?
这暂且不提,陈述刚干有色服务及交易,江宏海搞毒,不出意外专门和东南亚地区人签约的祁树应该是负责器官拍卖,毕竟那些地这产业很是猖獗。最后顾骁老爸顾市长,她可以肯定这位专门负责联系保护伞,刚才在八楼就看见好几个眼熟的官员。
那么封淮老爸封威呢?
他一个财阀,拥有的钱最多,他又在干什么?
思考间,郑娥忽然说:“大鱼不在,可能在地下几层。”
大鱼是郑娥首先关注到的一个保护伞,曾经的著名法官安志勇,几年前被原告刺伤后辞职开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据说他人脉广阔,为圈里许多实施了或轻或重犯罪行为的人脱罪过。
当年原告就是被欺辱跳楼儿子的母亲,铁证如山下,安志勇依旧判被告无罪,所以这位母亲不顾后果怒而刺了他三刀。
“应该就是在下面。”怀玥点头,也许那些S品就是封威弄来的。
等小季录完证据,怀玥让他们查下封威旗下有什么产业,然后顺着管道爬回五楼。
小季:“那怀队你要怎么下去?管道通不了地下。”
强闯计划要隔两天,今天肯定不行。小季同学无比忧心:“要不我们派几个人去吧?”
怀玥拒绝:“不用,我有人帮。”
从管道跳下,房间里男人还没醒,又补了拳后,她一盆冷水泼醒周若海。
“你是被骗来的,还是自愿来的。”
幽幽转醒的周若海:“……”
怎么肥四?她脑壳疼死了。
看她眼神颇为埋怨,怀玥脸不红心不跳,言简意赅:“不是要帮我吗?”
周若海回过神:“啊对。”
她抹干净脸上水渍,急忙站起来后,认真看着怀玥,“你先告诉我,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嗯,”怀玥轻轻嗯了声,“但不是今天。”
“没关系!”得知这个消息周若海很高兴,透过陌生女人幽绿色的镜片,似乎已经窥见到黎明升起的曙光。
她兴奋地说:“如果我能出去,我就去学音乐,我很喜欢唱歌。”她还要把薇薇安和姐妹们一起带走。
怀玥没说话,静静看着素颜青涩纯净的周若海。
与之前的左右逢源不一样,此刻的她天真无暇,才像一个年轻人。
旋即,她听见周若海说:“也不算被骗,算是我父亲把我卖来的。”
柬寨是一个重男轻女很严重的地区,一个家庭但凡生下女儿就几乎能预见之后的结局,要么卖进巷弄任人玩乐,要么为生计浓妆艳抹揽客,许多母亲在女孩出生的第一刻就眼泪不断,有的甚至选择直接掐死或扔掉。
周若海表情坦然,云淡风轻说:“我家很穷,很小就去接客了,后来有人想签我,我以为终于可以实现音乐梦想,但我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
谁会签一个风尘女子?
太好笑了。
但她的父亲,毫不犹豫用500万瑞尔币折合一万人名币把她卖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明白。”
怀玥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观察周若海的细微表情,人在撒谎的时候会有很多不自然的小动作,反观她很坦然,并没有骗人。
“时间不多了,陈述刚他们已经快到垃圾场。”郑娥担心陈述刚会发现是调虎离山,紧忙提醒。
怀玥也不再多问,她解开门锁,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眼,然后转身。
“给我找套服务员的衣服。”
专案组也不是吃白饭的,他们的钱只够买一二楼的会员卡,摸过一次路,现在要想下去,只能伪装成女服务员。
得亏这龌龊会所对服务员要求极高,无需学历,但身高颜值必须在线,男的一米八,女的一米七五,这是标准。
等会低低头,说不定能混过去。
……
从房间出去,五楼豪华套房与顶级酒店无异,长廊道两侧灰色大理石墙壁挂着参差错落的名画,两侧地面还有欧式石膏像与青葱翠绿的盆栽。
换好衣服的怀玥远远就看到两个保镖守在电梯口,其余几个则在廊道里来回巡察。
“等会我送你到一楼,地下室入口在前台休息室旁边,那里我进不去,但女服务员可以下去。我给你的卡是我一小姐妹朱迪的,她现在是休息时间,放心,她绝对不会说出去。”周若海其实也有点紧张,脚步略快。
怀玥端着一盘酒水跟在她身边。
经过简单易容后,她五官变得娇艳动人,线条不再硬朗,看起来和会所的漂亮女服务员别无差距。
保镖经过她们,眼神冷漠,只是随意看了眼。
等人走远,怀玥低声:“下去后你在后门等我,结束我先带你走。”
如果等会发生什么事,监控一查周若海肯定会被严刑拷打,得把她先带走。
没想到她却拒绝了:“我朋友薇薇安还在,我不能一个人走。你不是过两天就来吗?我等你就是了。”
快到电梯口,怀玥不好说话,一路故意弓腰低头,交出服务员所用的员工卡给保镖检验后,顺利到达一楼。
再度叮嘱让周若海一定要后门后,两人分别,怀玥神不知鬼不觉推开大堂后的暗门,长驱直入找到休息室旁的电梯。
下到负一楼,先映入眼帘的是后厨,怀玥看到几个服务员端着瓜果盘往后厨深处掩藏的门走,便趁机随手拿了一瓶酒放在盘子上,紧随其后。
暗门后,绝对是地下三层入口没跑。
可一路顺遂,没想到还是在地下室入口保镖这里被发了难。
“送谁?”为首的保镖横眉竖眼一副凶相,上下打量怀玥几眼,还拿起酒瓶看了看,最后他在怀玥面前站定,“你很眼生。”
怀玥坦然自若露出笑颜:“哥,我不常来下面,您肯定眼生。这是安总要的酒,本来是别人送,她肚子疼,我帮忙送一下。”
保镖眯起眼,下巴冲身旁的手下一点:“打电话下去问问安志勇有没有要酒。”
怀玥:“……”
这么严格?看来地下三层的事要比上面十层严重的多。
捏在盘子上的指尖缓缓收拢,正当怀玥想抄起盘子打过去时,身后传来麦莉的声音。
“安总十分钟前要的酒,怎么这么晚才送?”
身穿水手服扎双马尾辫的麦莉走到怀玥身边,眼神从她胸膛印有朱迪两字名牌上划过,随即甜甜地冲怀玥说:“朱迪姐姐,等会安总肯定要罚你酒了。”
保镖认识麦莉,一看麦莉态度熟稔,便卸去防备,赶紧放行。
麦莉笑容甜美:“谢谢刘哥,我先下去了。”
如此顺利,怀玥不仅没松懈,反而更警惕了。
她默不作声走进电梯,余光落在和保镖打完招呼随后进来的麦莉身上,麦莉按了负二楼,随即背对自己没说话。
怀玥觉得她与周若海截然相反,白日见到的麦莉如乖巧粘人的布偶猫,依附陈停云怀间,娇得像是深爱对方的青葱少女,然而晚上她和白日的周若海如出一辙,左右逢源,圆滑世故。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难道也是出于好心?
另外,她不是应该和陈停云在一起?
诚如周若海所言,天上不会掉馅饼,顺利反而让她觉得不对劲。
兴许感觉到怀玥警惕眼神不断打量,麦莉忽然转身面向她,温和如流水的声音幽幽响起:“周若海去更衣室借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她今天被黄总点名服务,照理说现在应该在春宵一刻。所以,你是谁?”
纯真无邪的姑娘眼睛圆如杏,停留在自己身上却有股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感。
怀玥心道不好,脸色却依旧缓和。
她冷静地笑:“你猜?”
麦莉捂着嘴笑起来:“你真可爱。可惜,你要栽在这了。”
“叮——”
下行的电梯很快,门缓缓打开。
负二楼是保镖与服务员的宿舍,怀玥一眼就看到对墙标有的宿舍两字,电梯出去有一大片置放着健身器材的空旷场地,场地两侧都有门,后面应该是房间入口。
而电梯门前,以金风为首的三四十个保镖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他们人人手里都有电棍与棒球棍,还有几个腰间别着枪,显然早就知道她会下来。
耳麦中响起小季迟钝的惊呼:“这女的不是好人!”
与此同时,心道果然如此的怀玥被人往外狠狠推了一把。
一个踉跄,她差点和金风鼻子对鼻子。
俩俩沉默间,她缓缓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麦莉。
麦莉摁下负三楼,并朝她挥手:“祝你好运。”
“上去吧,先别对陈少说。”金风对麦莉这样说,似乎很笃定能把突然闯入这里的人给干掉。
电梯门慢慢合拢,眼看那张盈满笑意的面孔要消失,怀玥脸色一沉。
满心火气一涌而上,怀玥冷笑两声,二话不说抄起盘子击打在金风头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伸手挡住电梯运行,随即大步跨进去。
纵然麦莉面露恐惧,也压根没有一丝犹豫,拽住她马尾恶狠狠撞上电梯墙壁出气。
她力道多大,这一击让麦莉连声哀鸣都没来得及叫,额间鲜血汩汩,直接两眼一翻晕死在地。
气头上的怀玥一脚把她踢出电梯,再跨出来的时候已经把兜里翻出面罩和眼镜戴上了。
守株待兔的保镖们也终于反应过来,金风捂着头一边后退一边大叫:“干死她!!”
干?怀玥面无表情,反手一拳打在电梯旁的灯光开关上。
重击之下,开关插座凹陷下去一块,灯光骤灭。
陷入黑暗无所适从的众保镖顿时乱作一团,胡乱抽打起来。
“我要动手了。”
“算是正当防卫吧。”
冷漠说完两句话,她直接切断通讯,摁下夜视仪眼镜开关,视线范围内所有人无所遁形。
有一挥舞铁棍的人好巧不巧正朝她面门来,怀玥抽出腰间两把短刀,左手以手肘抵住铁棍,右手持刀果断而干脆扎入那人肩部。
鲜血飞溅至镜片,怀玥眼都不眨。
惨叫声响起后,保镖们更乱了。
“开灯!快去开灯!”急促的吼叫声响起,退至最后处的金风急忙摸索去开另一头的电源开关。
一对几十怀玥还不放在眼里,但她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灯重新亮起一刻,她已然冲入人群,像条灵活滑溜的鱼,双刀齐下,刀刀命中手筋,瞬间收割前面一圈几人的行动力。
喘着粗气从一人手腕处把刀拔下,然后一脚把人踢远,她站在原地环视四周,握着刀的手嚣张地挥了挥,气场全开。
“继续。”
“……”
全程没有超过一分钟,明明人数是几十倍,现在却已满地狼藉,捧着断裂手筋的同伴翻滚哀嚎,剩下的人说不心惊胆战是假的。
能在会所当保镖的人都有些身手,懵了两秒,眼神忽地变狠,吆喝着一起冲上来。
他们招式大多是跆拳道散打为主,见此,满腔怒火还没散干净的怀玥忽然扔了刀,戴好战术手套,一脚踩在肩部推举器上跃起,单脚横踢在一人胸膛,随即借力一个半空回旋狠狠踹在另一人下颌处。
落地后也丝毫不停歇,握拳猛冲,拳拳到肉的舒爽让她心神无比愉悦,动作越来越猛。
以拳脚为主的新一轮猎杀开始了!
好利落的身形,整个屋里只剩下拳头击中皮肉骨骼的闷响,连抽枪的机会都没有,金风脸色难看,简直是单方面虐杀!
金风曾经是拳击冠军,舞台上的无冕之王,如今年近四十也宝刀不老,他从未怕过谁,但现在他却发觉冷汗正在额间缓缓落下。
对方每一个动作都令人心神颤栗,结结实实击打在骨头上的声音让人牙酸至极,恍若身经百战的女杀神。
金风晃了个眼的功夫,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小弟横着飞向跑步机,重重摔落在地。
他不由自主瞪大眼,再回头,沾满血迹的服务员白衬衫已然映入眼帘。
“听说你会拳击,来,别耽误我找茬。”怀玥在他跟前站定,微微喘着气,慢条斯理收紧因多次击打松掉的手套。
她查过金风,一只会点功夫的狗罢了。
如此羞辱的言语吊起金风心中怒火,神色一狠,立即出右直拳。
拳风猎猎,劲风不过如此。
两米高的外国佬怀玥都揍过,那人还是以凶残著称的以色列格斗冠军,一只狗还不会放在眼里。
眼疾手快撇开他手肘,一招太极以柔克刚翻转他手腕,随即迅速后撤一步,右手握拳,中指突出,用力击上他喉口。
一招制服!
气管瞬间被击中,窒息使金风脑子一懵,无法呼吸的他狼狈向后倒去。
怀玥瞥了一眼墙壁时间,拽住他手后猛地踩上一脚,骨骼声清脆,金风哀叫着晕死过去。
五分钟。
慢了点。
长舒一口气,她重新打开通讯:“我解决完了,现在去负三,摄像头没歪吧?”
对面的小季同志哆哆嗦嗦应声:“姐,没歪。好着呢。”
专案组隐蔽处,因为视频里惨叫声太过惨烈,前来围观的专案组成员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最后踩断肩膀的一脚都踩在他们身上。
声音响亮的哟,比隔壁训狗场老杨养的军犬啃骨头还牛气。
浑身打几个冷颤,有人看向沉默不语的郑娥:“郑厅,算自我防卫吗?”
郑娥头疼扶额:“…………”
防卫个鬼啊,请问她头发丝乱一根了嘛!!
怀玥没功夫插科打诨,进电梯下负三,估计麦莉和金风想要邀功请赏,似乎没有大肆宣扬有人闯进来,因此三楼很安静,寥寥无几几个保镖还有空在抽烟闲聊。
避开监控把人处理掉,她随手套上一件外套继续探查。
小季:“这里和五楼很像,两侧都是套间。你之前说的九宫格拍卖……”
话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屏幕。
包括怀玥。
类套间的长廊走完,深处本该是阳台的地右侧却有一条铺着红毯的旋转楼梯,下面,是一座下沉式的拍卖场。
拍卖场很大,灯光晦暗,下面位置不多,拢共十多个,但舞台上的玩意却让人几欲作呕。
一个服务员端着空盘上来,看到怀玥时猛地一怔,“你是?”
怀玥怒意难忍,捏紧拳头忍无可忍一脚过去。
服务员狼狈不堪滚落下去,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动静大的让拍卖场所有人都往这里看来。
……
“安叔,今天给您准备的货怎么样?看着您也不大有兴致,是不喜欢吗?”
安志勇六十寿诞将至,陈述刚打算给他送个礼物,但临时有事,陈停云本来和麦莉玩得乐乎,于是被叫来应付安志勇,所以说话都有点阴阳怪气。
没等安志勇回答,他又冷哼:“这可是从各个地方找来的最好货色。”
安志勇很壮,头发两鬓已白,这会儿斜躺在垫着柔软毛绒垫的真皮沙发上,左手搭在美女腰间,右手雪茄吸着,一口烟吐出,老登皱巴巴的脸扬起,眼神落在台上。
偌大舞台没有寻常拍卖会的讲解员,也没有叫价台,只有九部32寸电视组成的九宫格,而电视里分别显现出一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幼童。
他们穿着洁白无瑕的裙子或套装,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单人房,或抱腿蜷缩在床上,或正在接受老师的教学辅导,还有的来回在屋里走动哭喊。
无一例外,美的像精灵,超凡脱俗。
如今却像标好价格任人摆弄的商品,毫无隐私由人戏弄。
半晌,安志勇挪开眼神,口吻淡漠:“很一般。上回翠山那个不错,就是不经玩。”
陈停云嘲讽:“想要从国内找还是难,不是所有弃婴都会抛到福利院,有个五岁的,但太小了,再等等吧。”
安志勇来了兴致,和他聊起来五岁的小孩,两人脸上挂起心照不宣的邪佞笑容。
忽然,一声惨叫穿透云霄,他们整齐划一转头,却见刚从这里离开的服务员仰躺于地哀嚎,视线上移,旋转楼梯上圆弧形阳台站着一个身形肃杀的短发陌生女人。
女人似乎愤怒难忍,隔着老远都能察觉到一股冲天烈焰,看不清面容,倒是能看清耳边齐整短发因胸脯剧烈震动而扬起的弧度。
她一言不发,跳上栏杆,高高俯瞰下来。晦暗灯光打在身后,模糊高挑身段,隐约只能窥伺到那恢宏澎湃的气势,却已能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一种近乎荒谬的恐惧感。
她像极地狱而来的修罗,莫名地,所有人都恍惚听到了一句:“你们他爹的死定了。”
太明显的身高特征让陈停云脸色一变,噌地站起来大喊:“金风!金风人呢!”
话落,女人丝毫不惧将近两米的高度,像只勇猛的猎豹直挺挺跳了下来。
“砰”一声,仿佛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本该在这里的金风人影不见,拍卖场除了几个客人就只有三个保镖,保镖面面相觑冲上去,结果被一拳两脚轻松解决。
安志勇身旁的女人尖叫起来。
“安叔快走!”陈停云如临大敌,连忙催促他跑。
然而根本来不及,三下五除二干掉保镖的女人动作无比迅捷,就跟吊了钢丝似得,长腿跨踩一排排沙发,两三步就已到达面前。
“你跑天上去!”一声怒吼响起,陈停云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整个人倒栽葱插在前座沙发里。
还没等他起身,女人已经拽住安志勇衣领往舞台上拖。
……
“你们真的很该死。”
第二次拔掉耳麦,怀玥紧咬牙关,全身上下都像是在油锅里浸了一番,湿答答的热汗滴滴答答落下来,一颗颗落在煎熬的心上。
原来所谓的九宫格拍卖是这样龌龊。
原来史雁柔奋不顾身要撞的南墙是这样艰难。
原来她身处险境自身难保,也要叫许之余报警的孩子来自这样恶心的地方。
曾经,怀玥觉得这桩案子无非就是这五家剥削平民百姓的既得利益者不忍自家孩子前途尽毁,又因为这条年轻的生命勇敢而坚毅,她用双眼记录下黑暗下的残忍,努力妄想拨开重重迷雾,为哀叫的灵魂迎来一丝曙光,于是他们联合起来毫无怜悯随意抹杀一条年轻生命。
她一度以为自己只需要顶着两张面孔撕开真相,最后人们欢呼雀跃史雁柔的英勇就行。
然而当看到这个充满罪恶的舞台时,怀玥的愤怒达到了顶峰,她忽然明白她出现的意义不仅仅是揭露无头女尸案的谜底,而是要将这些贱种一个一个撕裂,直至万人唾弃。
迟到的正义不过是马后炮,以眼还眼才是最是真谛,仇者的痛哭才是奏响英雄哀歌的最美妙音乐!
这些人招招式式针对的都是孩子,女人,弱势群体,他们趴在受尽折磨的灵魂上吸食血液,畅快淋漓大笑。
就这样,光坐牢怎么够?
这种人,得死一死才知道什么叫罪有应得。
怀玥面无表情拖着安志勇肥胖的身躯,任由他挣扎尖叫,始终牢牢抓住他脖颈,尽管用力过度骨头都在颤抖,仍然一步一步极重地踩上舞台。
“我今天哪怕不干了,也要把你们这群崽种干成残废。”
话毕,她提起安志勇,力度毫不保留。
安志勇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提起,他根本来不及惊恐,整个面部已经硬生生砸向电视屏幕,他甚至能感觉到头骨碎裂的清脆声响,更何况是疼痛!
玻璃崩飞一地,血流如注。两下下来,他头凹下去一小块,已经奄奄一息半挂在残破的电视上不动了。
剧烈声响过去,拍卖场里的人定在原地,目光呆滞。
所有人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捏住,窒息感迅速蔓延,没人敢眨眼,直勾勾盯着这出现就动手的女煞神,生怕她下一脚就要踹到自己身上。
陈停云都看懵了,好一会才失声尖叫道:“□□在干什么!!”
怀玥差点忘了还有他,深吸一口气,她转身加快步伐跳下舞台,看准位置飞出一脚将他踢翻。
陈停云栽倒在沙发旁的大理石茶几上,腰部狠狠撞上边缘,绵延起伏的痛和满嘴腥气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呸”一声吐出口血,他目光惊惧,这他爹什么恐怖力道,一脚直接给他踹吐血了?
剧烈喘息着,陈停云视线也有点模糊,迷迷糊糊看到怀玥站在他面前的沙发上,还隐约瞧见浓妆下冷漠眼神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他试图往旁边躲,却丝毫提不起力道。
他的惨状没有掀起怀玥一丝怜悯,她只是漠然昂首,就着沙发高度往上跳了跳。
“恭喜你,你要成为废物了。”
“在医院的时候好好想想自己究竟错在哪,抽空我会来找你的。”
同样不拖泥带水,一说完,她跃起横踹,完全没收力。
“砰!”大理石茶几偏移几分,除此之外,陈停云听到一声足够清晰的咔嚓声,下一秒他呕出一口浓血,像只死狗匍匐在地上。
在大脑因过于疼痛而开启自动防御机制前,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下半身已经麻木,很快,腰部脊骨处钻心的疼也感觉不到了。
他表情迷茫瘫在地上,自己的下半身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
……
怀玥眼神也不抬,外头响动声不断,看来有人已发现这里骚动。
还没有找到孩子们的藏身地,但不能再停留,由于火气还没消,她干干脆脆一路打出去,顺手还敲晕了醒过来报信的金风。
到一楼的时候,保镖在疏散宾客,场面混乱。
轻松解决几个人,她准备去后门找周若海时,却在后门口处猛地停下。
后门半开,薇薇安和另一个美艳女子站在三个身形壮硕的保镖身旁,面容冷酷。本该在等她的周若海,鼻青脸肿跪在地上。
“就等你呢。”为首的保镖冷笑,气势汹汹拎起周若海,刀抵住她喉咙口就要划下去。
突然,头上包裹着一件衣服的小个子女生从半开的后门像头小牛犊冲进来撞翻他们,刀子飞出去,女生嘴里还咿咿呀呀喊着:“哎哟,疼死我了。”
怀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可爱。
第 34 章
女生冲出来的时机太突然, 注意力全在怀玥身上的三保镖完全没发现,一撞全栽倒在地,仓皇间连同身旁的薇薇安和美艳女人一块拉了下去。
“哎哟我的腰!”往地上扑去的女生似乎闪了腰, 但仍牢牢紧握头上衣服来遮盖面容。
场面一时间很混乱, 人叠罗汉似得堆在一起。
还以为自己要升天的周若海被冲击力撞飞在不远处,表情都点懵, 好像完全状况外。
飞出去的刀缓缓在怀玥面前停下,她唇角抽了抽。
这时女生已动作灵活的爬起来了, 她偷偷拉开衣服一角露出一张嘴,冲到怀玥身边催促:“姐们快跑!我给你把人撞傻了!”
怀玥:“……”
真……够离谱的。
这贼兮兮的模样和熟悉声音,是叶希没错了。
怀玥之所以对她印象很深,是因为当年从绑架犯手里救下她时, 这傻不愣登的姑娘尽管被挟持来威胁猎鹰, 关键之际她居然一口咬上绑匪的手以此拖延时间, 很聪明也很莽。而且绑架犯最后都痛哭流涕说从没见过这么能唠嗑的女娃,被绑的时间里愣是靠着一张嘴没受一点伤。
现在也不是叙旧时刻,怀玥一言难尽把人拉到身后。
见摔倒的保镖也正在起来,她神色一凛, 拔腿前奔先踢飞了刀。
瞬息之间, 她已旋转身体蓄力,一个重而狠的回旋踢踢中刚才准备杀周若海的保镖下颚, 该保镖噗地一声吐出一波血,两眼翻白晕死。
“!!”其余俩壮汉才爬起来,滚烫鲜血蒙面而来,两人瞠目结舌, 面露惊恐。
在他们认知中,这闯入会所的女人仅仅是高一点而已, 女人力量与男人根本没法比,然而现实却是她一脚居然直接能把人踢晕!
明白自己也许根本打不过,两人欲抽枪射击,怀玥更干脆,早在他们转动眼珠子那刻,手已摸上腰后的装备。
“新买的装备还没用,让你们尝尝鲜!”
两手一挥,三角形金属装置落地旋转。
两人低头一看,撞落正在自己脚边高速旋转,却没有任何类似烟雾的东西产生,可就是这几秒时间刚过,装置忽然停下,三道带有吸附性电流噼里啪啦炸响空气,像蛇一样缠住他们脚踝。
“呃呃呃呃呃……”50v电流疯狂流窜,两人瞬间抽搐倒下。
“哟还挺厉害?”怀玥也很惊讶这效果,这玩意有个很土的名字叫电耗子,价格不贵,五千一个一次性用品,看着便宜就买了五个。
“走开!你抓我干嘛!”
“扎娜你疯了!”
美艳女人和薇薇安忽然尖叫起来。
她转头看去,原来是终于挣脱挟制的周若海怒而跳起在挠两人的脸。
周若海哭得像只花猫,脸上青紫像是她英勇的勋章,伸着指甲凶猛抓着两人脸,嘴里气冲冲骂:“别叫我本名!你俩不配!老娘今天就要把你们脸给挠花!亏我还想着带你们一起逃,你们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哇,好精彩。”叶希偷偷从衣服底下缝隙看,眼神晶亮。
怀玥:“………”
她彻彻底底服气了。
时间不等人,没关紧的大堂暗门后脚步声急促,不少还没离开的宾客和服务员也注意到了这里。
怀玥大步上前把人分开,拉扯时干脆利落一拳一个把人打飞,随即左右手分别拎起周若海和叶希的衣领往后门跑。
不远处有专案组早就准备好的车,先溜为敬!
直到出了门,心有不甘的周若海还在怒骂踢空气。
怀玥听得烦,干脆一个手刀也把她打晕塞入副驾驶。
同样被强制性踹入后座的叶希丧着脸往后缩了缩,眼神咕噜噜转,忍不住心想她这到底算不算见义勇为呢?怎么感觉这神秘姐姐更可怕哇。
夜已深,冰冷月光穿透路边高耸茂密的树,落在地上形成斑驳光影。
急速行驶的黑车掠过,与长声鸣笛的120擦肩而过,掀起阵阵光浪。
这个夜。
对有些人来说,很长也很慢。
……
车里。
伫立在黑夜里的金碧辉煌会所渐渐远去,叶希视线从半拉着的车窗外收回,车行驶飞快,目的地未知,她说不怕是假的,帮忙是脑子一热,全副武装的神秘女人和准备持刀杀人的凶猛大汉谁看都知道后者更像个坏胚,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踹入车哇。
自我建设良久,叶希想了想,终于忐忑不安地出声:“那个……姐姐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怀玥撇了眼后视镜,没说话。
她正和郑娥进行通讯。
“陈述刚正往医院去。”
“知道了。把附近街道监控搞定吧,我没空。”
“小季已经在处理,我让姚禾和你对接,先把周若海送安全地方去。”
“好。”
确认地点后,怀玥关闭耳麦和胸前的纽扣型摄像机,然后把车开到一安静隐蔽的街道。
把叶希放下去前,她锁住车门,随即看向后视镜,毫不客气地唬她:“你看到了我,我要灭口。但你要坦白交代为什么会在会所,我就放你回家。”
叶希懵了:“……姐姐你认真的吗?你脸遮得严严实实捏。”
如愿以偿看到她露出惊恐神色,怀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在会所看到其他人倒不意外,虽说下五层比较普通寻常,但叶希不应该也不大有可能出现在那里。
未几,她回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
叶希莫名觉得这语调很熟稔,对方好像认识自己似得,她摸摸鼻子又摸摸耳朵,支支吾吾把问题抛回去:“姐姐你在干嘛,我就在干嘛。”
沉默两秒,怀玥咬牙威胁:“我真的会拔刀。”
叶希眼睛瞬间瞪圆,怂了吧唧举手投降:“好吧我说。同学今天在这玩,我觉得没劲要走,然后听到保镖说出事了,非常好奇就留下看了会。”
叶希今天是被乔思叫过来的,乔思小姐妹生日在一楼ktv包了个vip套间,她本来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只是隐约听说过会所有些灰色生意,想说能不能找出点证据,借口要走,没想到迎面碰上那个叫朱迪的在和保镖告状。
她听到几个【神秘女人】、【打人】、【地下三层】的关键词,压根没细想就跟在后面,然后看到俩保镖很粗鲁地将周若海拖入一楼的KTV空房间,之后有人开始驱散宾客,她也不得不和人一块从后门走。
“当然我没走,我不知道他们要对她做什么,”叶希指指前座晕死的周若海,小声道,“我就报了警在后门等着,没想到就正好撞上了你们。”说完,她还正儿八经举手发誓,“我绝对没骗人!”
怀玥信她,但也不全信。
揪到她话里一个错漏,她好笑地问:“看你年纪不大应该还是学生,会所有没有灰色生意关你什么事?”
叶希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这会儿也已察觉到怀玥并没有恶意,难得寡言一会,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挺直脊背,认真回望怀玥。
“你是特工吗?”
“…….”
“那你是杀手吗?”
“……”
怀玥还没想到合理借口,却见叶希忽然抬起手指激动地晃了晃:“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洛水山庄的狂暴女战士!你这打扮和他们形容的一模一样!”
她一眼不眨打量着散发神秘气息的眼镜和面罩,兴奋心情如浪花一样荡漾开来。
她最喜欢!酷姐姐了!
山庄一事很多人不清楚有神秘女人现身,可这事在富贵圈里瞒不住,互相八卦下叶希当晚就知道李谦是被人干废的。为此她还和她妈讨论,然后她妈说这是罪有应得,法律管不了的人总有人管。
“你绝对是!!”她激动俯身上前,想要看的更仔细,话茬不断往外蹦,“姐姐,你这装备我在电影里看到过,咱就是说特工杀手必备用品对吧!你是什么组织成员吗?杀过很多人吗?是不是给你钱就好啦?会所地下果然很龌龊对吧,你是去搞事的吗……”
“闭嘴!”一连串问题让怀玥头疼地叫停。
之前救她也是,结束后跟在他们身后问了百八十个问题,恨不得把老底都摸清楚。
叶希撅着嘴嘀咕:“姐姐,看在我帮你的份上,你就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怀玥冷漠戳开她脸:“不可以。警告你有些事少管,今天就当咱俩没见过,回去也把这件事捂严实了,绝对不能和人说你在会所。”
“现在你可以下车了。”怀玥不近人情打开车门轰她下去。
叶希不情不愿下车,正要关上车门时她忽然又拉开,头探进车,讨好地笑着:“你收钱办事吗?我给你钱,你帮我查件事呗?”
怀玥还没转回去,闻言当即皱起眉:“什么事?”
“我有个同学失踪了。”无数个特工电影套路在叶希脑海中闪过,她犹豫着拿出银行卡,“虽然你不说,但我觉得你不是坏人,肯定是电影里演的那种路见不平的好人,我看人可准了。我卡里现在只有三十万,要是不够我回头还可以给。”
卡递到面前,怀玥无言垂视,捏着卡的手在微微发抖。
明明害怕,但仍然勇敢地递出了卡。
静静看了她一会,她把卡推回去,问:“你和那同学熟吗?”
叶希:“不熟,我就是想知道她在哪。”
怀玥再度沉默,近些年鎏金失踪的学生也就史雁柔一个。
捏了捏拳头以作放松,半晌,她又问:“为什么?”
叶希很认真地摇头,圆润可爱的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没有为什么。”
只是想这样做,并觉得应该这样做。
只是想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失去踪迹。
叶希还记得匆匆赶去上课的路上,温柔少女挽着朋友笑容甜美,两人相伴前往图书馆,日光轻悄悄抚摸两人笑靥,好似那座阶级分明的贵族校园里开出的最平凡朴素的花。她们不属于这个充满铜臭味的世界,却因旺盛的生命力无时无刻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同学们谈起她们会这样说:“庄昕芸真清高啊,陈少出马一周都没拿下,K班的人有时候就是没眼力见。不过她是真漂亮,朋友史雁柔也不错,包装包装能出道了。哈哈,就走纯欲风。”
从他人口中听说后,如同青春时期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听说暗恋者的名字,完全无意识开始注意并关注,向来喜欢交友的叶希也不例外,她隔着老远观察,试图找个适当时机与之邂逅交好。
她也记得派头阵势极大的生日宴上,同学们嬉笑哄闹推着庄昕芸上前,羞涩搭上以桀骜不驯著称的陈停云的手,温柔的史雁柔诚挚祝福,唇角单梨涡如春风般柔软。可当晚,夜色仍当头,一向柔和的史同学眼眶通红愤怒指责什么,众人扫兴离去,她也走了,临走前看到她不屈挺着脊背,字字句句足以敲碎权贵者的高傲。
她还记得,很快乔思的姐妹团毫无顾忌散布谣言,同学们开始非议或许从不存在的虚构事实,史雁柔如同狼狈的落水者,她不再笑,表情日益沉重。后来,两朵花被霜雪打折根茎,一朵在风雨里飘摇远去失去踪影,一朵蔫巴弯在泥土里,再无人问津。
不知道原因,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逐渐地,史雁柔三个字像是召唤恶魔的咒语,被封在过往的记忆里。
她问过提过,老师和同学却一本正经作出嘘声:“她和老男人跑了呀,说不定怀孕了,跑去国外养胎了呗。”
她不信,她想起一件事。
也想起幼年帮被欺负的同学打回去时,人人都在指责她不该动手,可她母亲对她说:“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着道德与原则。表面上高贵与贫穷平等,从没三六九等之分,但事实是世界的本质充满恶意,真理永远由胜利者书写,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平等。”
“所以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正义的人,追求光明,做你觉得对的事。我们的力量很微小,但只要我们面对不公勇于挑战,面对危难勇于挺身而出,这点微末星火就会在荒芜的草原上肆无忌惮生长。”
叶希不再摇头,笑意散去,态度十分郑重的朝怀玥九十度躬身。
直起腰后,她拿出一直藏在手机里的一段视频。
“请你帮我找出真相,拜托了!”
……
怀玥驱车赶到烧烤摊和姚禾会和,已经醒来的周若海细碎地讲述了一些事情,脸上还挂着泪痕。
送她走前,怀玥和她说:“你跟她走,这两天先不要出门。在家里选好你想去的城市,选你想去的音乐培训班,等结束后会给你重新安排个身份,我会资助你。”
周若海眼神一滞,心中欣喜却不安:“真…真的吗?”
又添上一笔债务的怀玥语气平静:“对。”
比起庄昕芸、孟清香和叶希,她能做的仅限于此,实在微不足道。
当叶希提出请求,怀玥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了一句:“很高兴认识你们。”
很高兴认识她们,每一个性格迥异又有着相同目标的人都让她感觉到久违的兴奋,她们和史雁柔一样高洁勇敢,如同荆棘丛生中开出的美丽蔷薇,花骨朵不同形状大小,却一样坚韧耀眼。
很高兴认识她们,是她们先自己一步,用自己的方式执着追寻着光明,替晚来的执法者走出了一条轻松便捷的路。
“我……”得到准确答案的周若海抿着唇,眼泪又窸窸窣窣掉下来,嗅着烧烤摊传来的香气,她不争气地点头,“谢谢,但我现在好饿。”
怀玥:“……”
姚禾:“……”
这姐们思维跳跃真快,还特爱毁气氛。
姚禾捂着嘴大笑:“走吧走吧,这里人多眼杂。回去我给你点外卖!”
周若海小声嘟囔:“我身上还有点钱,我来吧。”
两人都挺自来熟,怀玥放了心。
她在车上没下去,车窗拉开一道小缝隙,眼望出去,周若海满脸青紫也掩不住自由后的喜悦。
她说自己柬寨名叫扎娜萨米,萨米在英文中代表明媚的阳光,她母亲希望她能健全开朗的长大,后来迫于无奈,终究还是像每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那样沉落于命运漩涡,于是她母亲终于绝望,从此只叫她扎娜。
她告诉怀玥,她母亲才叫周若海,是个被高薪工作骗了偷渡到柬寨的华夏人。
那里对于女人来说是个地狱,为了生计和不挨打只能进入窑子,直到遇上她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却贫穷的父亲才终于不用再接客,她说她母亲是个很温雅的女人,后来她被父亲卖给深海,母亲连夜带她逃离,结果还是被抓住。凶恶的男人一榔头敲上她母亲的头,血流满面的她爆发出野兽般的强大力量,死死抓着车门,一字一句和她说要勇敢的活下去。
周若海听进去了,深海的人要给她取个华夏名,便带着母亲的名字开朗乐观活下来了。
【薇薇安和朱迪其实也挺难,以往在柬寨要逃跑的人总会被抓回来打个半死,她们肯定是太害怕了。现在冷静下来我也不怪她们,我只是很难过,她们一点都没犹豫。】
周若海哭诉的话历历在耳。
“萨米。”
怀玥叫了她本名,周若海疑惑看过来,她笑起来:“以后我们也许不会再见面,希望你能迎来曾经期望过的未来,忘掉过去,好好生活。”
没再等她回话,朝姚禾点点头,随即一脚踩下油门回家。后视镜里,周若海泪光闪闪跌入姚禾怀抱。
处理完所有行踪,她摸索回家。
前五幢别墅灯亮了一家,那是顾骁的房子。
没急着回,怀玥在外面长椅上坐下,整个人融入黑暗,面无表情盯着亮堂堂的豪华别墅。
事情还没发生前,一直默默关注庄昕芸和史雁柔的叶希偶然拍下过一个视频,视频还原了整装案子最令人疑惑的真相。
一直不太明白并不都爱女色的五人为什么会将目光停留在同一人身上,直到看了视频她才推测出五人的心路历程。
……
叶希那天去学生会五楼休息,因为听到哭喊声所以躲到了游戏机后面,很快顾骁拽着史雁柔进来,他像是冷血无情的帝王,一进来摁着史雁柔的背往沙发上压,动作粗暴的从背面掐她脖子。
“你问我为什么?”一向朗月清风的顾骁表情充斥愤怒与森然邪气,他说,“那我告诉你,是因为好玩。”
“祁天阳会对你这么做是因为你太像他妈,一样清高自爱还蠢,都被祁树打成什么样了,还觉得能改变家暴男呢,所以他这个变态要把你骨头一点点敲碎,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坚强,所以他越来越兴奋,他说你得掉到最脏的泥泞里才会乖。”
“他为了把你搞进天上人间,怂恿陈停云碰你,那怂货整天就知道玩极限运动,头一回碰女人可不就玩疯了?至于封淮和江璟也是因为好玩,你多好玩啊,无论把你弄成什么样还是不屈服。而我,我觉得你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停的陀螺,我只是在观察你能达到什么样的极限。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实验。”
顾骁冷酷地笑着,松了手:“你满意了吧?我最烦你问为什么,这么明显的答案你是蠢吗?是因为我们可以,不是你也有其他人。”
终于获得呼吸权利的史雁柔止不住的咳嗽,一会,她爬起来整理衣襟,淡漠地吐出一句话:“不对,你们只是不允许有人挑战你们的权威。你对我动手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们笑你不行?不要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了。”
“……”长长久久的沉默过去,顾骁气极反笑,视频里映着他如毒蛇般的阴冷眼神,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你死定了。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
回味着视频内容,怀玥讥讽地勾起唇角。
事情发生在死亡前一周。
有道是豪门恩怨多狗血,钱带来安定也拥有着不安定,有钱有势的家伙们饱暖思淫.欲,家长活成什么样孩子就会学成什么样。
原生家庭固然不好,但这都不是借口。
一切因陈停云而起,没有他廉价虚伪的喜欢,封淮不会出馊主意,祁天阳也不会注意到史雁柔,视人命如草芥的江璟更不会肆无忌惮加入玩乐的队伍,最后,拥有难以启齿秘密的顾骁恼羞成怒成为其中一员。
他们在史雁柔身上窥见了彼此厌恶或不解的一面,借着好奇探索之名施以暴行,展现着他们拥有的优越“杀人权”。
这样看来,最可恶的似乎是祁天阳。
这狗东西好像有点恋母情结,对自己母亲的爱恨根深蒂固,于是心理变态,将其转移到别人身上。
不过怀玥现在仔细想想,虽然凶手呼之欲出,但破案有条准则——表面寻到的真相全部指向一人,不一定就是真相。
她推翻原先的推测,或许最终掐死人的人是祁天阳和顾骁中一个。
坐了会,怀玥收到郑娥信息。
她连忙把会所状况上报上去后,上头同意了计划并放话说必须狠狠干翻那群王八蛋,郑娥还发了几张截图过来。
【郑厅】:封威旗下有几家慈善机构,专门接收孤儿。
果然,怀玥冷笑一声,回过去一句杀气腾腾的话:【那第二个目标就是封淮。】
这次强闯肯定会被掩盖下去,就算警察到场,他们也不敢说出事实,所以会所仍然会正常营业。
两天后书映风好友生日,就是揭竿而起之时。
负三楼除去拍卖场与房间并没有孩子们藏身处,不管闹多大她都会尽力而为,直到揪出封家的小辫子,然后老子儿子一起干掉。
*
威尔市中心医院。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半夜被叫醒的赵荷面容非常憔悴,医生一出来,她裹紧睡衣立即上前。
医生遗憾地摇头:“患者脊髓神经严重损伤,几乎完全断裂的情况下会导致下半身完全瘫痪,且治愈可能微乎其微。”
“你说什么?”赵荷瞳孔疯狂震颤,疯了一样揪起医生衣领,近乎咆哮道:“不可以!我儿子他还年轻!下半辈子躺在床上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去国外呢?国外科技有没有可能治疗好?”
“夫人!你冷静点!”见她失态,陈述刚助理连忙去拉她。
赵荷怎么可能冷静,她忽然拔腿狂奔,怒气冲冲跑到守在另一个抢救室门前的陈述刚面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亲儿子都要瘫痪了你还在这里关心别人,你这个畜生怎么不去死啊!”
清脆巴掌声在寂静走廊里回声不断,陈述刚整张脸都侧了过去。
在场的一些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陈述刚阴测测转头,当着众人面回了一巴掌后,语气狠辣:“今天事很多,你少来给我发疯。”
安志勇年纪大了,外伤导致颅骨凹陷粉碎性骨折,医生出来一回说有很多碎骨片要去,手术很复杂,有可能甚至会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
他可是陈家和执法机构的接头人之一,他在天上人间出事,已经有不少人给陈述刚打电话询问。
陈述刚现在窝火的要命,指向电梯:“把夫人带回去!”
赵荷被助理架走的时候还在不可置信地大叫:“陈述刚你这个王八蛋,你果然一点都不在乎儿子,废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是吧?你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母子俩好过!”
声音逐渐远去,陈述刚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片刻,他转身问手吊起来的金风,“其他保镖怎么样了?”
金风脸色沉沉:“手筋脚筋断了好几个,其余基本都骨折,应该就是对李谦下手的女人。”
刚赶来不久的李明达本来也在医院照看儿子,听言顿时火冒三丈:“操,到底是谁在搞事?跑到会所伤几个人就跑,该不会就是冲我们孩子来的吧?”
“不。”
陈述刚隐约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他紧紧咬着牙,脸上青筋暴起,“如果是针对我们呢?”
先前认为是老杰克找来的佣兵,这种事不少见,前段时间他们抢了杰克一批话务员,他找找茬搞搞事在情理之中,回头虚与委蛇一顿饭就揭过去了。
但跑到会所问题就大了。
心狠手辣的老家伙知道他们在国内搞了些脏生意,境外生意常年被抢,偌大利益当头,他又很清楚华夏对于犯罪者从不姑息容情,估计就是想玩一网打尽!
干干脆脆把对手连根拔起,第二天整个缅部就是他称王!
“做梦!”陈述刚冷冰冰吐出两个字。
但关键问题是,他找来的人无声无息探入会所,究竟知道了多少。
“再给我仔细说说是谁发现的。”陈述刚问金风。
金风:“人是从黄总房间出来的,周若海帮忙改装,朱迪告诉了薇薇安,两人不想惹祸就告诉了老三,老三带人想堵她,没堵成功。周若海也被带走了。”
想了想,金风惭愧地低下头:“抱歉陈总,麦莉和我说的时候是我托大,没有急时做好防备。”
这会儿责怪人也没用,陈述刚冷哼:“监控我看了,那女人身手极好,你防备了也没用。”
李明达提议:“找个时间开会吧,我们必须把她找出来。”
“嗯,”陈述刚点头,今晚到底睡不着了,于是吩咐金风把人约出来,想到会所,又问,“谁报的警知道吗?”
“匿名电话报的警。”一道清朗女声传来。
几人回头去看,是顾霆前妻孟清香。
陈述刚眯起眼,视线定在以她为首的三个警察身上,“你们来做什么?”
孟清香挥手让手下退下,随即上前,露出一副圆滑的嘴脸:“陈叔,我是来走个例行询问的过程而已。”
“匿名电话报警声称会所有匪徒闯入,我们必须到现场,您放心,我让人简单走过场就离开了,现在也是。”
头一回在孟清香脸上看到这样世故讨好的笑,陈述刚一时间没说话。
她和顾霆闹离婚的事他是知道的,她发现了五家抹除史雁柔存在大闹一通非要离婚,顾家俩老早有想法把她做掉一了百了,架不住顾霆实在喜欢,事情搁置没两天,她安安份份回家决心不离婚,是顾骁强逼着两人离婚了。
但事后,孟清香也不笨,很清楚离完婚可能就会被灭口,于是一口咬死自己死也是顾家的鬼,还主动帮忙掩了封威前段时间撞伤人的车祸一事,这才让顾家定下心。
是个很聪明会保命的女人,陈述刚心思沉沉,干脆随便找借口和她说:“就是一人喝多了打伤人而已,人跑了。”
孟清香也不多问:“那需要帮忙掉附近监控吗?行凶者肯定要找到。”
陈述刚:“不用,我们自己来查。”
“那好。”孟清香看看时间不早,便立即离开。
等人远去,一直靠在墙壁上没说话的陈欣突然轻轻哼笑一声,会所出事封家让她过来,她已经了解了所有情况。
“你笑什么?”陈述刚问她。
陈欣耸耸肩:“觉得她有趣。”
只是知道死个学生就闹得那么凶的人,整整小半年顾家鸡飞狗跳,不管顾霆怎么求都要坚决离婚的人在短短几天内想通?
“还是顾骁说的对,孟清香不对劲。”
陈欣勾起唇,眼中寒光闪烁:“舅,不如把她抓起来问问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第 35 章
翌日, 陈停云受伤一事到底传了开来。
大清早,一位ID为威尔市热心市民的朋友在V博发布博文,把陈述刚压得好好的事全部揭了出来, 网友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纷纷点赞评论:“鎏金最近事可真多,感恩有钱人不断给我们添饭后八卦!”
【威尔市热心市民】:昨晚本人打了陈述刚亲儿子陈停云一顿, 这位二世祖估计现已瘫痪在床,下半辈子只能当个残废「微笑」。不用问为什么, 问就是我是好人。
充满挑衅的文字并配图一张,黑色皮靴踩在满脸是血的陈停云侧脸上,霸气狂妄,直接惊得众网友和鎏金学生垂死病中猛坐起, 在帖子下疯狂高呼热心姐666。
这事一出, 有些人忙得脑子发晕, 恨不得干脆一头撞死。
陈述刚气得血压升高当场晕倒在早餐桌上,助理火急火燎送他去医院和还没醒的儿子相聚。
巴不得他去死的赵荷忙着找人收拾二房母子俩,结果才发现平日里一声不吭的陈停容竟然胆大包天替父主持大局,这两天不知道从哪找了个靠山, 正不断收购寰宇资本的股份, 公司也乱成一团,赵荷气势汹汹上门挑衅还被小三直接绑了起来。
这事让赵家大发雷霆, 活生生把陈述刚从病床上揪起来去赎人。
由于话里话外并没有透露天上人间,经过商议后,五家一致认为他们原先猜错了,百分百是最爱干断子绝孙事的杰克找来的人, 但看样子不像是要撅五家的根?
毕竟一旦撅了根,缅部那块会被华夏一网打尽, 终极目的极有可能是专挑他们孩子下手从而让他们方寸大乱,忙得没空管缅部,这样就好完成吞并。
想通这点,陈述刚醒来后立刻把事交给秦朗,自己则去找二房。
陈家在忙家事,其余四家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
因为陈欣出馊主意把孟清香给抓了,又因为这条博文,蔡思娟大清早亲自到访会所,虽只是例行询问,也被秦朗觉得陈少受伤影响股价给堵了回去,可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在关注陈家,八卦记者闻着味都在暗处盯着,巴不得越乱越好。
他们一时间还真不好把里头人或物给挪出去,而且会所一些营生是预约制度,有些有头脸的人和他们产业不搭嘎,完全因为地界配得上面子才来,那总不能把人赶走,平白落下话柄吧。
所以,这条博文相当于他们被架在火上烤,只能硬着头皮营业,就算可能客流骤减也得继续开门。
封家忙上忙下在查id皮下是谁,约了V博老总忙活一通,谁知对方也愁眉苦脸,昨晚网络被黑,封不掉还一点进去系统就瘫痪,根本查不到人。
总之目前还是是陈家的事比较麻烦,四家找不到人便想搁一搁。
只有顾市长有“良心”,嚣张无比的博文让事情落于大众视线,事态不控制就会愈发严重,于是命令警方发出一条似是而非的通报。
【威尔市公安局】:据警方调查,昨日晚间确认有暴徒闯入会所打伤陈某云,由于凶手装备精良,且在当晚九点十五分左右于荷园街道用机车故意撞伤曾某辉,目击市民报警后,警方到达现场并未发现曾某辉与名下车辆,曾某辉现已处于失踪状态,故警方怀疑凶手是有预谋实施犯罪行为。凶手遮掩严实,体貌特征不明显,目前已知身高近一米八,女性,行凶时带有黑色眼镜与面罩,如有线索,请广大群众踊跃提供。
通报把热心市民打成犯罪人员,网友对此不仅不买账,还不断发出嘘声。
【胡桃夹子】:女的?更爽了怎么回事?姐姐赛高!
【今晚就减肥】:好家伙,什么原因是只字不说啊。
【铁子你裤衩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仇富,我总觉得活该。
【ring】:小道消息,曾某辉是鎏金老师,前两天万象娱乐太子爷也是热心姐干的。干的都是鎏金的人,你细品。
【冲浪达人】:鎏金那帮货仗着有钱就封路玩赛车,上次我要从那走,差点被他们保镖打下山,早该有人治治了。
【翠嘴打烂果】:热心姐平白无故打人肯定有原因,鎏金霸凌现象严重,里头学生一个比一个拽,说不定是在见义勇为。
【四郎我是弯弯】:啊姐姐踩我!我可以!
【小田很甜】:在校生一枚,听说去年失踪一学生呢。
【瓜皮你站住】:真的假的?
……
无数阴谋论在明智网友的猜测下一度将此事推到高潮,与之对比,飞信app却较为安静了。
谁敢笑啊——
学生会会长顾骁发了帖禁止参与讨论。
大家只敢在私下里议论,人好像都有点仇富,当得知陈停云会变成残废时,许多人下意识觉得还不够惨,一种隐秘的欢喜在众人心头流转,感慨归感慨,笑容憋不住,好奇也憋不住。
不让谈陈停云是吧,于是飞信聊天室与论坛今日的热搜词汇为——【热心姐】
……
鎏金K3班,第一节公共思想课下课。
在网上蹿了一节课的田妍冲到怀玥面前:“怀南!你觉得热心姐是谁!”
正准备逃课的热心姐本姐·怀玥:“…….”
这个外号可真难听。
本来故意发博就是为了提前引发热度,但她还是对网友的总结能力感到钦佩。
鉴于某位小田同学把鎏金上下缄默其口的事说了出来,居然已经有聪明人猜测失踪同学可能死于权贵之手,于是热心姐挺身而出惩罚权贵,上演一场当代罗宾汉戏码。
当然,她很确信五家不会这么想。
一年过去,随意抹去一人存在,惧于权威无人敢提也毫无水花,想必很自信没人会关注这事。
怀玥收拾纸笔往挎包里放,随口道:“我觉得是除暴安良的热心市民。”
田妍也觉得,还想说什么时,无意瞥到怀玥右手骨节处贴了几个创口贴,“你受伤了?”
怀玥背上包,把手插进兜里,张口就来:“嗯,昨晚在家装柜子,刮到了。”
其实是昨晚揍人太用力,有几个脑残身上有铆钉配饰,差点没给她扎穿来着。
不想她再问,怀玥决定展开美貌攻击,冲她眨眼后说:“小田同学是你吧?”
她也在关注网络言论的走向,一注意到就让专案组帮忙把号给处理了,省得日后有人找田妍麻烦。
请问一个绝世渣男在自己面前俏皮眨眼是什么样的体验,田妍:谢邀,已经晕了。
“哎哟,你也看到啦。”田妍羞涩无比,紧接着化身愤怒侠,“本来我就是随便一发,没想到号炸了,所以更加确定有问题。肯定哪个坏胚干的!”
怀玥:“……”
刚才还叫人家热心姐,现在直接坏胚了。
她噎住没话回,好一会,状似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学生失踪?”
田妍左右看看,小声凑到她耳边:“我小姐妹跟我说的呀,说是跟人跑了没见人影,这对于鎏金来说是污点,所以老师不让提。”
“哦哦。”怀玥差点忘了她很能八卦。
她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田同学,不管真假有些话不要在网上乱讲,小心别人顺着网线来揍你。”
田妍笑一收,表情惊恐:“所以我号才会被封吧?”
怀玥点头:“也许。”
田妍当真吓到,连忙坐回位置:“我靠我赶紧卸载了去,绝对不留一丝痕迹。”
怀玥忍着笑,悠哉悠哉准备去看望陈停云。
啊,她迫不及待去看他惨状。
顺便和钟缘约个会,引封淮上钩。
班级里还有很多同学都在讨论热心姐,路过靠近前门两排时,怀玥听见许之余在说:“她就是妨碍司法公正的破坏秩序者。根本不是好人。”
“嗯?”
听声音又活灵活现,像个人了。
韩璞不打他了?
她转过头,许之余边上坐着隔壁班的秦丝雨,他在和她说话。
车里三连反驳让曾国辉无话可说的姑娘低着头吸奶茶,她很敏锐,察觉怀玥目光立即抬头,然后小声说了句渣男就低下头,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怀玥:“…………”
这姑娘也是个妙人,看她对曾国辉的犀利态度,好像人并不坏。
后排的韩璞也注意到怀玥目光,三步两跨过来揽住她肩膀,“臭绿茶搭上曾国辉侄女牛死了,还真不敢惹。”
男人是真喜欢没事干搂人肩膀,猎鹰几个兵也这样,这韩璞人高马大标准体育生身材,身上汗味臭臭的,怀玥忍着不耐挣脱开。
她往外走,语调平缓:“老师侄女有什么不敢惹的。”
韩璞追上来,夸张地哈了声:“你是不知道,隔壁班人都烦死她了,特轴一女生。”
秦丝雨所在班级有个很不爱卫生的男生,她要去怼,爱八卦的女生要怼,连其他班级仗势欺人的也要怼,总结:是个喜欢路见不平的好人,就是真的很犟,没两天就被骂事儿精了。
“那你呢?”怀玥没啥兴致和他聊天,态度散漫。
韩璞忽然垂眼摸头:“但我挺喜欢她的。”
怀玥沉默。
没记错的话,那天他俩争执,听说后来秦丝雨给了他一巴掌吧。
抖M确认无疑,丢,这学校学生真怪啊。
看了羞涩少年一眼,怀玥正义执言:“要追妹子,先把你身上臭汗洗洗。”
像印钞机那样浑身香得能引蜜蜂才行。
回味着他身上味道,似乎很像前调橙花梨后调咖啡混雪松的一款香水,很清新独特不油腻,让人记忆犹新。
教完这傻大个,怀玥火速打车前往医院。
途中她分别收到了话剧课同学的信息:【怀南你又逃课?形体课逃两节了哦,形体老师说要给臧老师说呢】
还有庄昕芸的信息:【下午有数学小组的课,你几点去?】
怀玥头痛欲裂,去个嘚。
她、要、逃、课!
这个课,一点都不可能上!
*
怀玥赶到医院的时候,除了顾骁不在,四位齐了。
估摸着被家长从山庄揪过来的江璟和祁天阳还没睡醒,人蔫哒哒像脱水的大白菜,没精打采歪倒在病房沙发上。封淮已无须轮椅,蛋也不疼了,满面笑容,俨然一副有人比我更惨我就开心的鬼样,正神清气爽地给陈停云切苹果吃。
至于李谦,照理说他还不能下床,这会儿居然坐在轮椅上过来了。
一到,怀玥就看到这小变态压不住的唇角。
很显然,他也很高兴。
床上的陈停云就不高兴了,下身彻底瘫痪的他面如死灰盯着天花板,地上全是碎杯子残骸,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整个人死气沉沉像死神刚来一遭。
封淮第一个看到她,瞬间不知为何蛋疼了一下,疼劲过去,他咬着牙问:“你怎么来了?外头保镖怎么让你进来了?”
怀玥提着耗费两百大洋买的果篮进来,放好后说:“王助理让我进来的。”
她微微一笑:“他说陈同学一醒来就叫我的名字呢。”
王助理是陈述刚助理,提起这事他表情有点古怪,现在说完,五人表情也很奇怪。
尤其是李谦,他就像想吃的糖没吃着,以后都不可能再吃的熊孩子,拈酸沾醋说:“看来怀同学魅力十足,男女通吃啊。”
封淮:“……你俩?”
怀玥忽然懂了,真想敲开他们脑门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东西,深井冰吧!
撇开碍眼的封淮,她接过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边削边说:“我只是给他补习。封同学成绩也不怎么好,真可惜陈同学以后不能学了,要不我给你补吧?”
最近封淮老妈的确在给他找补习老师来着,提到学习仿佛杀他爹娘,拳头晃晃,“你少来。我就是从楼上跳下去,我也不会让你帮忙。”
怀玥微笑:“是吗?那如果下次你找我补习,学得不认真我要打人的哦。”
封淮笃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旁边的陈停云:“…….”
所以没人管他死活是吧?
终于有了点精神气,早把怀玥当成好兄弟的陈停云艰难出声,声音都在发颤:“怀南,我站不起来了。”
一语双关,他也在说自己爬不到高处了。
怀玥听明白,故作伤心地叹气:“没关系,坐轮椅也行。加油你可以的。”
江璟听笑了,人往沙发深处靠靠,有气无力笑:“寻常人都知道别戳人痛处,你怎么上来就戳他痛处?”
“那我要怎么样?”怀玥挑眉,一本正经地反问,“我要去练七八年跆拳道把凶手找出来打一顿吗?事情已经发生,我觉得陈同学就应该接受事实,勇敢地跨越困难,成就人生。”
“没错。”
陈停云附和,他身上不止有腰椎损伤,连肋骨也被踹断两根,现在浑身都疼,于是只能努力侧着眼看向怀玥,说话速度极慢。
“你们几个王八蛋当我不知道你们是来看我好戏的。只有怀南在为我着想。”
人只有走到绝境方知情贵,陈停云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和上次打架时一样,他的这几个朋友面对他貌合神离的家庭,从来不会和他说你要爬上去站到最高处,他们只会取笑他软唧唧,连个私生子都不敢去干了。你看,一听他出事,不管身体好坏都要屁颠屁颠过来说着风凉话。
陈停云努力伸手挥动:“赶紧滚,我不想看见你们。”
一直在沙发里假寐的祁天阳忽然质问道:“不会吧陈停云,补习几天你脑子补坏了?”
他朝怀玥看来,毫不客气讥讽:“一个K班的垃圾,你当宝。我们给你联系国外医生你是看不见吗?”
这是怀玥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祁天阳。
瘦削干瘪的身体套在宽大卫衣里,棕色头发还有点卷,显得他头大脚轻,整个人看起来很怪异,加上因为吸粉脸色憔悴,眼圈乌黑,原本偏美型的相貌一下子失去神采,令人不禁怀疑是不是纵欲无度。
没等怀玥回嘴,祁天阳拉起江璟起身,心高气傲地丢下一句话:“既然你这么喜欢怀南,那就让他伺候你。”
“滚滚滚!”陈停云又想发火了,奈何起不来,只能死死瞪着眼睛。
他们走后,怀玥假模假样安慰陈停云,相信他肯定有站起来的一天。
两人聊得不多,陈停云好端端一个正常人突然变成残废,家里再有钱那人生这一眼也就看到头了,他居然流下了眼泪,眼眶通红对怀玥说:“我以后再也不能玩滑雪冲浪攀岩,这种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去死】——
怀玥到底没真把这话说出来,她咬牙切齿地想。
当时对别人做出那种事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有这一天,有没有想过别人能不能活下去呢?
肯定是没有。
贱人只有自己疼了才知道叫。
强忍不适安慰他许久,洋洋洒洒几篇鸡汤下去,陈停云才止住哭声。
怀玥头一回觉得自己耐心还挺不错,居然能强忍恶心对着这张恶心的脸讲鸡汤。
卧底结束,上头不给她颁个奥斯卡真说不过去!
途中,李谦插不上话自己推着轮椅跑了,全程龇牙咧嘴,疼得倒抽凉气。
等她说完,封淮呆了没十五分钟也要跑,怀玥本就是冲他来,见状说自己要去上课后连忙追出去。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她听见封淮在让人订高铁票。
“订15号,去叶城。”
“嗯,下午就行。我和江璟他们想去玩跳伞。”
“陈停云?没啥事,还能发脾气呢。”
电话挂掉,他脚步一停,转过身来:“你跟着我干嘛?”
怀玥慢条斯理插兜越过他:“封同学,电梯在一个方向。我又不是傻子为了避开你还要去走楼梯。”
封淮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个满脑子颜色的废物,听着来气,偏偏还不晓得怎么反驳,磨了很久牙才道:“你真是牙尖嘴利。”
“嗯。”
怀玥毫不客气揽下这夸奖,冲他展开笑颜:“陈同学也这么说我,我俩现在关系不错。我觉得我和你也能玩一起去。”
封淮目不转睛凝视面前这张神气坦然的面孔,忽然好想打烂他眼镜:“你是我情敌,我有什么好跟你玩的?”
“什么都可以玩,我都可以。”怀玥走进电梯,伸手从容在空中抓了抓,像捏气球一样。
封淮瞳孔地震,有点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好学生能做出来的猥琐动作。
她自己也挺恶心的,愣是忍着反胃感,摁下楼层继续说:“本来昨天陈同学约我玩3p,结果没玩上,以后可能他也没法和我玩,希望哪天封同学带我玩一次,补习我给你少课时费。”
封淮:“……”
如果是之前只是觉得怀南庐山真面掩藏在斯文面目之下,那么这次是真心觉得他禽兽不如。
玩3p?亏他干得出。
不过他喜欢!
眼看电梯门要合上,封淮笑容邪佞跨上前:“好小子你现在要去干嘛?”
怀玥一脚把他踹出去,任由电梯快速合上,顺便丢下一个挑衅的笑。
“去和钟缘约会。”
封淮:“…………”他要杀了怀南!
*
两天后,书映风好友宋芝山生日到来,这人是个演员,爱玩浪荡,回回生日都大办特办。
怀玥和钟缘约会那天被封淮堵了,狗崽种气势恢弘带人去咖啡馆堵她俩,到了才发现原来她们在看书,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为让他彻底上钩,怀玥悄摸和他说钟缘看不上他是因为他肚子里没墨水,要是装点墨汁有共同话题,估计就能赏他一眼。
封淮肯定不信:“陈停云说你补习一节课赚2k,我看你就是想赚我钱。”
直到怀玥给他看聊天记录,并声明自己更享受和不同女生约会不会动钟缘,他才半信半疑说回去考虑考虑。
这事暂时算了,她打算搞完会所再说。
然而等待装备的两天里让人心情更糟糕的是她被臧玉兰直接挂科了,另外要重写话剧史感言。
臧玉兰原话:“网上七拼八凑一堆,当我看不出来吗?你抄的第一段就是我年轻时候写的。给我重写!”
怀玥当时都不知道怎么从办公室出来的,年近二十五居然还会被老师骂,气得当晚把匕首磨了几千遍。
今天晨起,更是磨刀霍霍准备出发去会所。
忙活一天,傍晚七点十分,她接到书映风的电话。
“好了吗?”
怀玥:“还有点头发没弄完。”
书映风并不知道计划,只知道她为了晚上的行动从下午开始就在化妆,所以特地晚约定的十分钟到出租屋楼下。
他正在关车门,心想可能是易容成女装比较麻烦,索性乖巧在楼下等。
又等了十分钟,居民楼下终于出现人影。
“我靠——”
充当司机的路忠难以置信回头,“书先生,你什么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路忠很迷茫,早从书映风说要去接女朋友参加宋芝山生日的时候就觉得是他疯了。
闻言,书映风一怔,下意识抬头从半开的车窗望出去。
很快,他如同冰天雪地里踮起脚尖仰望高飞掠过的雌鹰的愚蠢土拨鼠,向来寡淡清隽的表情终于被惊艳扯开一缕裂缝,从此长长久久镌刻于心。
书映风突然记起来一个模糊冷冽的身形。
当年那场将他击入深渊的死亡攀岩,他与朋友的尸体躺在陡峭险峻的托德拉峡谷深处,死亡阴影兜头蒙下,濒死之际,他看见有人像猎鹰一样迅速攀下,跳落身旁,踏过死亡而来,矫健身姿恍如撕裂夜幕的曙光。
他没有看清人影,却依稀清楚她拍上自己脸颊的冷静声音。
一直到会所,书映风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记起这段往事。
直至夜深,惨叫穿透云霄,金碧辉煌的会所燃起熊熊烈火;直至发现浑身血迹的雌鹰坠落,他才明白这分明是命中多次的偶然下产生的必然联系。
人们俗称为:命运。
第 36 章
怀玥还有事要和专案组的人说, 碍于路忠在,一进车便低头发信息。
中速行驶的车里,没人说话, 车载蓝调缓缓流淌。
书映风非常安静地等, 脑海中却仍残存黑裙于微风中摇曳的画面。
垂于腿上的指尖不安地、无意识地蜷缩着,窗外一只飞鸟掠过, 他忽然轻微地吐出了一口气。
原本只是觉得有趣,以为能看到一个卧底为了行动装扮成女性, 场面也许并不会特别令人震撼,但他错的彻底。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惊艳,过于高挑优越的身材将黑色吊带裙的优雅大方演绎得淋漓尽致,裙子设计简单, 尾部如同玫瑰一样叠着灰色的纱, 黑卷发铺陈, 气质出奇冷冽,衬得她也像一只黄昏将过时分,展翅高飞的黑鸟,美得极其有攻击性。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 经过化妆, 她的面孔充满了异域气息。
书映风心中有了一丝猜测,又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正要询问却被打断。
怀玥:“等会五楼开个套间。”
书映风:“好。”
叮咚一声,消息又进来,怀玥补充:“我俩中途就去开房。”
书映风:“……好。”
安静许久的氛围中,一说就是两句颇为暧昧的话, 前头开车的路忠听了猛地一哆嗦,于是火速升上隔板, 一个合格的助理就该会察言观色有没有!
但书映风觉得路忠还不如什么都别干,隔板一升,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他头疼地闭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吟良久才道:“你不需要带装备吗?”
“我提前放好了。”
怀玥发完一条信息,直接偏过头朝今日西装板正格外英俊的书映风看去,语气十分戏谑:“等会那什么宋芝山生日,来的人都是你们圈里的吧,辛苦你等会要演戏,你保持多年的良好名声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了,就不怕别人非议你?”
书映风寡淡地牵牵嘴角:“什么良好名声?万年老铁树吗?”
尽管不怎么和圈内人接触,书映风也听说过这外号。不止别人说,连自家的人都这么骂。可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在没碰上喜欢的女人前,洁身自好是首先应该要做的事,这是底线。
放下手,他淡淡一笑,转眼看向她。
“没关系,反正都是演的,等尘埃落定一切揭晓,总会有人明白。我现在更好奇你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变成混血模样?”
怀玥伸出拳头,说一句就伸一根手指:“肤蜡、胶带、美瞳。”
为了这次易容,她下了苦功夫。
特地化成混血模样,是因她身高太扎眼,假装成模特会比较好。
思考一瞬,怀玥将特地准备的身份档案给书映风发过去:“那帮人不笨,今天你带我进去后出了事,肯定会注意到突然不谈恋爱的你谈了个高个女友,所以结合你前段时间去希腊旅游的事,设定你在希腊和外籍模特春风一度。”
“我现在身份叫薇安,外籍混血模特,过来面试时装周走秀于是和你再度联系上。等会见到宋芝山和其他人,你最好都这么说。另外我还p了一些图,以做准备。”
简单看过一遍档案,书映风记是记住了,但紧接文档后发来的希腊旅游双人合照让他陷入了沉默。
照片极真实,脸贴脸,亲密无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真去了趟希腊。
一时间没听到回复,怀玥收回手,搭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故意取笑他:“网上找的图,把我俩头p上去了。没侵犯肖像权,我从你朋友圈里找的照片。”
终于发觉她声音也变得稍微柔和了些,书映风讶异抬眼,听起来隐约有点熟悉,微微怔忡间,当眸光触到比正常男人小一圈的腰围时,他察觉自己心绪起伏剧烈,似乎有什么他一直猜错了。
不止如此,化妆还能把喉结也给抹了?
心有疑惑,书映风眉端轻皱,却没多问,只说:“要是有人去查模特公司呢?”
怀玥:“我敢这么设定,就代表不会出事。”
虽然她老是泡在部队,但人脉那肯定还是有的。
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她救过不少人,资源当然唾手可得。
该交代的交代了,她没时间和他多聊,再度低头与专案组复盘计划。
在她干预下,陈述刚忙着和拿到富商资金支持的陈停容母子周旋,暂时没空管会所。
根据专案组暗中观察,天上人间目前仍正常运营,不过海关发现一队五人数的外籍承包商已于昨晚入境,最后出现是在天上人间附近。
她知道这支队伍。
认识death后,怀玥对这职业还挺感兴趣,查后才发现外号为老狗的墨西哥人带领的队伍位列承包商地位之三,不仅国际上赫赫有名,亦在华夏军方注意名单之上。因为老狗和他的队伍,曾经为完成任务击杀过边境平民。
老狗佣金不低,这人心思深沉,败绩十中有一,不接杀人单专接窃取商业机密等利益极高的单,能力一般,胜在装备多。
想都不用想,他在看见会所肮脏事后,肯定猜得到她会再次出手,估计现在会所已固若金汤,轻易能进去,可不好轻松出来。
这支队伍不难搞,关键还有个孟清香。
怀玥眼色一深,蔡思娟和她说孟清香没回警局,电话不通。
她查了定位,位置就在天上人间,恐怕被人控制起来了。
有太多事要干,想了想,怀玥最后叮嘱书映风一句:“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你在房间里都不能出去。”
……
车在会所门口停下,他们下了车,路忠开车进地下车库。
金碧辉煌的会所如今是所有人眼中的八卦焦点,客流少了许多,却仍然喧嚣沸腾,光怪陆离的黄光撑开暗夜,像是恶魔在朝月亮招手。
怀玥挽着书映风的手臂进去,出示会员卡并报了宋芝山名字后,服务员恭恭敬敬领他们到一楼的豪华ktv包。
服务员是位外国女性,普通话流畅:“宋先生的包房在这,希望书先生和薇安小姐玩的愉快。”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注意到服务员看了自己好几回,等人一走,怀玥冷笑:“得亏化了混血妆,还做了准备。”
书映风不解:“什么意思?”
廊道有人走过,她装作若无其事拿小镜子补妆,边补边说:“那女的体格跟我差不多,肌肉崩的衬衫都快裂了,她是承包商的人。”
如果没猜错,老狗五人各分几层看守。
书映风不清楚承包商这种职业,困惑之际,廊道转角处传来一男子吊儿郎当的声音。
“书映风?”
身穿骚包宝蓝色丝绸衬衫的男子大步流星到他们面前,眼神来回在怀玥身上扫了好几遍,最后惊讶地看着书映风,“我去,你说你谈恋爱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真谈了?”
书映风:“…….”
真不明白怎么会碰上这大嘴巴。
“展赫,我朋友。”他心平气和地向怀玥介绍,又对展赫说,“这是薇安。”
展赫双眼放光,冲怀玥伸出手,喜不自禁道:“你好,我是书映风发小。姐们可以,居然把这老处男搞定了,怎么样,憋了三十年床上是不是……”
“……你能少说两句吗?”眼看他就要大放厥词,书映风连忙阻止。
“没关系。”怀玥收好镜子,礼貌和他握手。
这展赫绝对是书映风关系极好的朋友,也只有好朋友才会开这种荤玩笑。
嘴碎无妨,别贱就行。
不过,她挑眉看向书映风:“你真没谈过?”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成年男人居然没谈过恋爱。
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书映风木着脸:“没。”
“哈哈哈哈!”展赫乐得不行,自来熟地搭上怀玥肩膀拍拍,笑呵呵说,“这人从小就假正经,我们一直觉得他马上要出家当和尚,没想到一谈就谈个这么漂亮的,等会咱俩喝几杯,我给你讲他小时候糗事!”
说着,他推开门,兴致盎然冲里头的人大声吆喝:“宋芝山!书映风带他女朋友来了!”
音乐声震耳欲聋的包房瞬间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美貌有时候是具有强有力冲击性,但比美貌更具攻击的是气场,在场人在看到两人时,大家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了,所有视线几乎是不自觉凝视在书映风身旁的怀玥身上。
她气质独特而松弛,简单服饰与打扮掩盖不住自由野蛮生长起来的自信,饶是成为焦点,也没有一丝一毫局促,甚至还落落大方展开笑容,于是没人再去关注异域混血的五官,单纯为这股旺盛的生命力而臣服。
“他们好像很惊讶。”怀玥对众人笑笑,重新揽上书映风手臂,顺便在没人发现的角度掐了他一把。
求求了,这真的很像看猴!
她要生气了!
怀玥在心里腹诽,默默环视的眼神可没落下。
足以容纳五十人的豪华包间里人很多,俊俏的男男女女大部分二十七八上下,当然江璟、封淮、祁天阳和顾骁也在,还有乔思也没落下。
到底是上流社会聚会,人来得很齐。
被掐的书映风还没说话,展赫率先笑起来:“当然惊讶,书映风谈恋爱的概率比公猪上树还小!”
书映风:“……”
话落,身穿花衬衫的宋芝山横冲直撞跑出来,嘴里连连喊了十个靠:“快快快,嫂子往里坐!”
这回轮到怀玥无语:“……”
啥啊,怎么就嫂子了。
这帮人可真自来熟。
宋芝山是个很俊美的男人,笑起来像朵花,毕恭毕敬把他们请进来,眼神不住往怀玥身上扫,最后终于忍不住,敲着桌子就质问起书映风。
“你丫啥时候找的,真有你的啊闷声干大事。”
宋芝山生日请的都是圈里人,还有几个当红明星,这种场合书映风把人带过来,其份量不难猜测,于是所有人的眸光中都带上了审视。
在场谁不知道书映风是异类,出身优越却丁点不沾富贵圈里的坏习惯,反而有点随心所欲。年轻时意气风发,明明在商业上崭露令人惊叹的敏锐度,偏偏说放下家产就放下,转头踏入一项又一项新领域体验人生,支教、摄影、参与野生动保等等想干就干。
可自从梅溪死后,书映风整个人就变得死气沉沉。
他将意外归咎到自己身上,开始做慈善做好人,自家老爷子不管,跑去照顾梅溪奶奶,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亡魂。很多人一度以为他会就这么沉下去,永远走不出困顿孤独终老。
所以谈恋爱这种事放他身上,简直稀奇!
有人忍不住了:“对啊,快跟我们说说!”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书映风头一回感觉局促,随怀玥一起在沙发中心坐下后,开始按照文档上来说:“上回希腊旅游认识的,她是模特,一直在加州发展。”
展赫:“怪不得之前没点风声,好家伙你直接玩异国恋啊。”
宋芝山嚯了声,转向坦然自若坐在旁边的怀玥,倒杯酒上来就要碰:“薇安是吧,以后要在国内发展吗?”
怀玥浅浅喝了口,礼貌回答:“不呢,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宋芝山很遗憾:“行吧,反正我们有私人飞机,下次去找你玩。”
其实他还觉得不够呢,要是今天下午车祸没撞坏这片区域的网线,现在就应该分享到每个社交平台上大笑三声书和尚居然也有动心的一天。
大概是怕太过热情吓跑怀玥,紧接着他们一帮人把书映风拉到一边不停询问,留她自己和女生玩。
有几个比较善交际的女生夸她漂亮,还问很多工作上的事,怀玥按原先计划一个个回答,没一会就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杰灵这公司我知道,野鸡公司罢了。”乔思忽然出声,她眉眼弯弯与怀玥对视,“薇安小姐辛苦做模特赚不了多少,和书大哥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怀玥笑容一淡,把玩着手机,语气淡定:“嗯,找个金龟婿在家吃吃玩玩很爽。”
这小公主是怪爱嫉妒人的。
打从一开始进来,她就发现她眼神充满恶意,像光环被夺走的落魄公主,手足无措站在人群中用滑稽的行为渴求一丝注意。
没搭茬,怀玥冲身旁一漂亮姑娘眨眼:“我觉得人就该聪明点,累死累活干嘛呢,有人养也挺好,你说对吧?”
那姑娘捂着嘴笑:“你说的没错。”
旁人纷纷附和,开始赞叹怀玥不装不清高,主打一个真实。
真是操了,乔思脸色微变,一口闷气无处散发。照理说常人该恼羞成怒装一波,没想到她居然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还能赢得好感?简直没天理!
好一会,她咬着牙反驳:“就这么说出来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怀玥无所谓耸肩,“我当书映风面也敢这么说,要不把他叫过来你看他敢不敢说一声别的?”
她是不会惯着乔思。
这会女装,除了面孔不一样,怀玥就是在做自己。
这段时间偶尔会和乔思聊天,小公主加了她后并没有很热情,好像只要加上了证明自己魅力后就可以抛之脑后。
上回她只是关注庄昕芸就被乔思看到了眼里,她对身边女性似乎充斥着极大恶意,这种恶意纯粹来源于让她骄傲的吸引力被同性剥夺,于是产生了一种记恨。
怀玥一直猜不透她为什么要针对史雁柔,于是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信息。
鎏金学生还是很八卦的,信息表明乔思除去江璟外从未与男人有过过深的联系,比起喜欢封淮这个烂借口,她似乎更喜欢成为被人拥护的女王。
她很专注芭蕾事业并且做到了拔尖,人送外号芭蕾天使,还在各社交平台运营粉丝超百万的大号,粉丝狂舔。
后来仔细想想,也许她也不愿意承认出身名门的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K班的人破防,所以才会进行霸凌。
这只是她的推测,怀玥扫了眼她难看表情,轻佻哼笑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边上玩去。”
“你……”乔思脸色一黑就要骂人,幸亏朱颜把她拉住了。
气氛有些沉寂下来,附和怀玥的女生比较会来事,抽出话筒招呼大家一起唱歌。
这边小插曲男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怀玥心情愉悦,默不作声喝着酒,不多久,她发觉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自己。
转过头去,是封淮。
他怀里搂了个女人,仍然风流倜傥地举杯,摇摇示好。
怀玥面无表情冲他竖起中指,无声比了个滚的口型。
如愿以偿看到他和乔思一样黑脸,她神清气爽起身去找书映风,当着大家的面亲昵搭上他臂弯,“我有点累了,去逛逛休息下?”
宋芝山眼神暧昧:“你俩要去哪?”
书映风已经被问的没脾气了,从容道:“她刚到国内不久,开个房休息一下。晚点再下来。”
“去吧去吧。”游荡花丛多年的宋芝山一脸我懂我懂的模样。
知道行动即将开始,书映风不再停留,和众人道别后,众目睽睽下将手搭在怀玥腰间离开。
一出门,他迅速收手:“抱歉。”
怀玥嘁了一声,忍不住大笑:“书先生好绅士,揽个男人都这么紧张。”
“……”男人?书映风抿着唇没说话。
起初蔡思娟找上他,说有卧底要去查案,提及起来均是刺儿头比较皮这种形容,加上现身鎏金后引发的热议,于是下意识认为是一个男人,可是……回想刚才轻碰腰的时候,细而肌肉紧实的触感实在不像一个男人。
许久,他认为也是自己想当然,说不定是什么道具,便挪开眼神,平静道:“路忠开好房了。我们上去吧。”
……
隔两日以客人身份到会所,怀玥趁机在下五楼逛了一圈。
一路上两人挽手搭腰,很多人认识书映风,他不厌其烦重复介绍,没一会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儿个带了个模特女友来玩。
途中还碰上了在棋牌层服务客人的秦朗,秦朗上来就道蓬荜生辉,还夸怀玥漂亮。
怀玥忍了百千八回才忍住没当场动手,故作羞涩和他插科打诨两句。
按照计划到五楼时,她发觉保镖增多不少,越往上电梯口和楼道巡逻的人越多。五楼这个分水岭,每个房间门口几乎都有人,其中几个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保镖。
怀玥心猛地坠下去。
不对劲,专案组人一直盯着,这群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新保镖从哪里来的?
难道下面还有通道?
书映风也察觉到不对,快走到房门口时,低声提醒:“楼道里保镖太多了,等会你一个人行动恐怕会很危险。”
还未听到回答,书映风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香风裹挟,一双手搭上自己肩膀,他很惊讶,垂头看了眼,然后迅速看向已经被自己“压“在门板上的怀玥。
直视这双带着灰色美瞳恍若星海的眼,他发现怀玥眼神一下子变得柔情似水,很直观的改变就是动作尽显羞涩,演技出奇好,他不免更加诧异:“嗯?”
“有人一直在盯我,也是承包商的人。”怀玥边装边小声地说。
自己的身高果然太扎眼,放眼整个会所,女伴是模特的也不少,甚至有的比她还高,可在下面转的时候她便发现高个女人被盯的很紧,恐怕稍有不慎就会被逮起来审问。
书映风明白了,冷静道:“所以该怎么办?”
“见招拆招呗。”
话落,余光扫见那人正在靠近,似乎想要仔细看看。
怀玥当机立断捧住书映风的头吻上去,做出一副迫不及待办事的模样。
柔软触上来,混着口红的果香,书映风撑在门板上的指尖无端捏起,纵然再惊讶也不敢把人推开,生怕扰乱她计划,只好胡乱亲了两下仓促去抽房卡。
身后脚步声踢踏远去,两人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门啪嗒一声打开,怀玥笑着把书映风拉进去。
一进去,她毫不犹豫推开他,然后窝在猫眼处看。
外头那人是吊梢单眼皮,标准韩籍人士,正是老狗队伍的人,他折回来停留几秒,对着耳麦说了什么,随即一个保镖站到了门边。
“好家伙,还真就在盯高个女人。”怀玥暗暗冷嘲。
阵仗很大,每个人都很警惕。
似乎很确定她会来?
来不及深思,她立即打电话给郑娥,让他们准备好,自己则迅速从通风管道把这两天有空过来放的装备拿下来换。
下来的时候,她发现书映风仍然靠在门口墙壁上发呆。
刚带上耳麦,小季同志兴奋的声音便传出:“姐,你把他亲懵了。”
怀玥:“……”
不能吧朋友,工具人而已。
调整好从裙子上摘下的胸扣摄像机,怀玥冷酷无情道:“哦。我是不会负责任的。”
说完她把自己手机递给书映风:“知道你不好意思,所以我下载了一些音频,等会你就放。”
书映风脑子还有点飘,闻言又是一愣:“不会是我想的那种音频吧。”
“没错。”
“……”
一茬接一茬的惊喜让书映风有点措手不及,他舔了舔仿佛仍湿润的唇瓣,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换好装备的怀玥从卫生间出来,准备重新爬上去时,他才出声叫住她。
书映风视线所及,是一个与刚才野性自信的模特截然不同的人。
这一个浑身漆黑连面部都遮掩得严严实实,像影视剧里手段利落的暗夜行者,还未动手气场已冷冽万分,压迫感强得让人无意识产生臣服的诡异想法。
怀玥被他盯得浑身不舒坦:“?”
书映风垂下眼,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我只想和你说注意安全。”
他希望她安全回来,希望未来有一天能亲手摸上那喉结,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出错。
……
怀玥一路爬上十二层位于电梯上方的通风管道,动作非常小心。
十一二层是经理私有楼层,下一层会客,十二层办公,秦朗已经回来,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交涉什么。
电梯门口有两排各十位保镖,新保镖队长坐在旁边室内花坛上磨着刀。
郑娥:“已经都准备好了。”
怀玥双眼一眯,成,开始了!
*
当夜八点半,许许多多上班族刚刚到家,吃完饭便慵慵懒懒趴在床上或沙发上刷手机。
有人忽然收到好友信息:【热心姐在抖乐开直播了!卧槽快看!链接……】
那人点进去,顿时惊得合不拢嘴,立马又给其他朋友发过去。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名为今天就把崽种们砍烂的直播间瞬间涌入百万用户,抖乐平台幕后系统一度差点宕机。
直播为第一视角,摄像头挂在胸口,所有观众好比亲身经历VR游戏,心潮澎拜咬住手指盯着手机,恨不得干脆跳进屏幕里去。
当寒芒的刀刃划开第一道深邃血痕时,闻风而来的网友们无一不震惊无比直扣粗话。
“草草草,真动刀啊!”
“没看到保镖有枪吗,华夏禁枪,这里显然不是正经地方。”
“啊啊啊啊好痛!!”
“姐姐赛高!”
怀玥不清楚网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只知道今天就是天上人间的死期。
迅速解决完外面的保镖,随手抄起已成一滩烂泥的保镖队长的那柄短刀,直接踹门而入。
戒备森严的会所就这样被人轻松闯入,正和人聊合作的秦朗一惊,一看门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他表情彻底裂开!
他猛地丢掉手里的雪茄,匆忙站起来去拔帮在桌下的枪。
和他谈合作的徐总也伸手往衣兜里去摸。
枪声响起,怀玥向前猛冲滑地而行,躲过子弹后立即翻滚起身,掂了掂短刀重量,随即用力甩出。
“噗嗤——”短刀正中徐总胸膛,穿肩而过,鲜红的血喷溅出来,随着拿不稳的枪一块淌到地上。
徐总如在开水里滚动哀叫的猪,嚎叫着撞翻办公椅后朝地上跪去。
秦朗脸上也溅上了血,看着像杀神一样的女人,重新扣动扳机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他心想果然被顾骁和老狗说对了,这女人果然还会来,可都这么严防死守了,她怎么还能闯得这么轻松!
“热心姐是吧,你找死!”秦朗显然也没少冲浪,终于扣动扳机对准,却见对方身形迅疾,脚长不过两步已然到达办公桌前!
当然又是一个空枪!
怀玥踩住徐总手,狠狠拔出刀,如同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毫不怜悯削掉秦朗拿枪的手腕,等他捧着手倒下,她又直接跳上办公桌,甩刀飞起,空中一横踢,活生生将他钉在办公椅上。
刀尖没入身躯,发出清晰而恐怖的割裂声。
怀玥却恍若未闻,一脚踩在刀柄上,语气冷酷:“我有一位朋友,他和我说他喜欢的女孩签约了万象娱乐作主播,但后来她却被曾国辉卖入这里当小姐,再后来,她失踪了。秦朗秦先生,我问问你,她现在在哪?”
秦朗疼得脑子直发晕,看一眼肩上的刀就忍不住抽冷气。
还没等他回答,他就听见讥嘲女声再次响起。
“啊,不说话是因为失踪的人太多了,想不到吗?”
怀玥掰正胸口的摄像机,冷笑着重重一脚将剩下的刀刃全部踩进去。
刺眼的红充斥直播间,在线的百万观众纷纷惊呼出声,照理说这种涉嫌公共危害的直播早就会被封掉,可这直播正常着呢,怎么回事!
有人关注直播,有人却发现了华点——万象娱乐。
“嗯嗯?李明达?”
“所以他儿子被断子孙根,根本就不是意外吧!”
“我靠大瓜!”
就在弹幕疯狂讨论的时候,视频里听起来略有些失真和闷的女声再度响起。
“你不说没关系,我会让所有人用眼睛看,所有人都会看着这座华丽的会所覆灭。”
话落,满胸膛血的秦朗连人带椅子被踹翻在地。
紧接着画面抖动起来,观众视角来看,知道热心姐是准备下去了,在出十一层时,他们听到她挎着的肩包里叮铃铛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留在了这一层,正发出滴滴滴的死亡倒计时。
所有人原先以为热心姐不过是个效仿蝙蝠侠却干了违反公共秩序事情的罪犯,毕竟这是法治时代,纵然权贵阶层充满黑暗,那也轮不到普通人指手画脚。
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
这是一个法治建设时代。
不是小说,不是电影,更不是杜撰出来的虚无个人英雄主义电影。
然而当看到第一视角里干脆利落杀下去的画面,所有人都愤怒了,原来,这座华丽辉煌的会所,居然内里竟如此龌龊?
什么罪犯,热心姐分明就是惩奸除恶的热心市民!就要脚踢权贵,就要拳打罪恶!
【热心姐直播】/【天上人间】等词条蹿上热搜时,正在荼靡夜晚中醉生梦死的天上人间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巡视八楼的老狗眼皮今天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等了会,他操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普通话耐问这楼的保镖:“你们这里的网络还没修好?”
保镖没手机刷也挺无聊,无奈道:“谁让人不小心撞坏了线路,下午就开始修了,运营商那边说要一天。”
好巧不巧一场车祸导致附近片区全部没网,意外事件谁都没办法,只能干等。
老狗龇了龇牙,深邃面孔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咕哝着往电梯走。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双手持棍的一道凛冽身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的血腥气,棍子是保镖电棍,再看遮掩严实的女人浑身肃杀蓦然,老狗脸色瞬间大变,反应极快去掏枪射击。
准备一层层打下去的怀玥没想到第八层就能碰上老狗,面罩下的唇微微勾起,那今天就正好一起把击杀平民的罪一起赎了!
她出脚利落,老狗反应也不慢,踹空后一秒,她已然旋身挥棍,开启电流的电棍砸在他皮糙肉厚的壮硕身材上竟不动分毫!
怀玥眼色一深,趁他抓住电棍时双脚夹住他手臂,像拍飞苍蝇一样拍飞枪,并将其强行惯摔在地。
与此同时,八层的保镖部分安排主播离开,部分蜂拥而上。
人还没到跟前,与老狗缠打在地上的怀玥眼疾手快从靴子里抽出手枪,枪枪命中手脚。
几连枪声过去,人已倒了一片。
感觉出怀玥击打招式极其复杂的老狗心情无比沉重,她居然不单单会一种格斗,融合了数种派别的绞杀技比最坚硬的铁还坚固,饶是他也完全没有反手之力!
好不容易脱身,满心愤怒的老狗嘶吼一声翻身坐起,瞬间出脚攻击。
怀玥顾着干保镖,猝不及防被他踹飞,忍着痛再爬起来时对方已拿到枪。见状,她像游入水中的鱼,长腿大迈,迅速闪身躲于柱后。
砰砰砰三声枪响,伴随着老狗的咆哮声,气氛逐渐逼仄紧张,直播间的人心都高高吊了起来。
情况似乎很棘手,众人忧心忡忡之际,就见画面陡得仿佛地震一般,猎猎风声呼啸而过,他们随着主播一起将手枪踢向左边,随着一起从右侧膝行而出,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谁都没有看到她从哪里抽出两把才和只手肘那般长的藏刀,花纹繁复的刀鞘甩向半空,寒光一闪,刀刃已经猛地割开了去看左边情况的老狗脖子。
血好似被拦腰截断的瀑布哗哗哗喷洒出来,溅到天花板与地上,喷得到处都是。
怀玥眼镜上也有,她面无表情用衣服去擦,这时,老狗不可置信捂着汩汩流血的喉咙来抓她手,好像想让她酒他一条狗命。
她只是无动于衷抬手,双刀用力扎入他肩头,如同拂垃圾一样将他拂到地面。
“你杀过我们华夏人,今天你得死在这里谢罪。”
怀玥得到了干掉入境犯罪分子的许可。
这种挑衅华夏权威的垃圾,仗着远在海外就一直逍遥法外,他接着这一单,就该明白这一趟华夏之行就是他的死期。
不再看他一眼,怀玥喘一大口气放松,收拾几个小杂碎后去找女主播们。
简单问询时,她把摄像头盖住不让她们曝光。
毫无疑问她们都是因为校园贷款或美容贷款被诓骗进来的人,其中有两个是鎏金学生,她们哭着说自己错了,哭着诉说如果不直播就要承受怎么样的痛苦。
全部揭露后,怀玥一刻不停继续往下。
七楼,令人鄙夷恶心的裸.体狂欢声震如天。
六楼,眼神迷离的宾客飘飘欲仙如登仙界。
五楼,名人小官毫不遮掩真面目肢体相缠。
四楼,人模狗样的老总经理大肆谈论市场。
三楼,烟雾缭绕的棋牌室赌.狗们……
二楼……
一楼……
所有被黑暗笼罩起来的龌龊秘密在一场直播里无所遁形,网友心惊胆战看着怀玥杀下去,一拳又一拳结结实实揍在这群人渣脸上,爽到极点,可看着超乎常人想象的诡谲场景又让人忍不住唾骂。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然是这样淫。乱的地界?
这究竟是天上人间,还是鬼魅地狱?
直到杀到一楼,他们亲眼目睹奢华大气的包间里宾客四散奔逃,那经常出没于娱乐新闻、财经新闻的世家公子小姐们露出惊恐的神色,抱着头像被围追堵截的野狗一样慌忙逃窜,狼狈得可笑。
他们也亲眼看到那些跟着下来的女孩们哭泣着举起可以用的武器,砸向这座承载无数痛苦的辉煌会所。
脚步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最后他们从第一视角看见,主播掀翻两个壮汉,推开了通往后厨的门。
后厨寂静安逸,一进入,身后大门轰然合上。
身穿白袍本来应该忙活切菜切水果的厨师们,各个凶相毕露,手持枪械。
众人一惊:完了!
怀玥也一惊,靠,上回来这些厨师根本不像是会动刀动枪的,今天也太离谱了吧。
郑娥焦急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山豹我命令你后撤!他们有备而来,有人知道你要来!已经揭露的差不多了,再往下去你一个人很难脱身!”
走?
怀玥的字典里没有走这字。
毫不犹豫切断通讯并关掉直播,她一字一句留下一句话:“孩子们还没找到。”
她说过要保护孟清香,也还没有做到。
所以,不会走。
恰在此时,会所电闸被拉,所有灯全部灭掉。
战争一触即发!
第 37 章
2023年10月15号, 天气阴。
如果可以,我希望罪恶消逝。
如果可以,我希望正义降临。
我希望邪恶终有一天会被曙光撕碎, 希望绚烂的烟花铺开重生光明的路, 欢快活泼的星火点亮黑夜,希望白鸽哗啦啦飞向天际, 希望这世界一如既往的平庸美好。
我希望,尽我所能拯救我, 拯救你,拯救他。
我希望,黎明破晓之前,苦厄马上终结。
——来自零点胶囊用户扑火蛾
切断联系后第一时间, 怀玥弯身躲去置放冷盘的台子后面, 并摘了胸扣摄像头。
“谁关的灯?”
“不管了!盲射!!”
惊乍声响彻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厨, 随即枪声四起,计划被打乱的厨师们不得不慌忙扣动扳机,嘴里还不停爆出粗口。
高速运行的子弹撞击在金属台上,飞溅出火星。
一时间后厨乱成一团, 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踵而至。
怕被流弹击中, 怀玥整个人几乎是坐趟在地,缓缓心神, 她迅速抽出另一把藏在靴子里的枪,并启动夜视镜。
不知是谁关的灯,反正正合她意。
一轮子弹射空,重新上弹最快需要三秒, 她立即像一根弹簧拔地而起,夜视镜望出去, 所有跻身黑暗的人或物被绿光包裹,一举一动无所遁形。
怀玥极其冷静,抄起一个盘子甩出去吸引火力,随即向前飞奔连射,尽管精准命中目标也动作不停。
闷哼声此起彼伏,根本无法视物的厨师们精神紧绷到极限,隐约察觉到有人迅捷奔跑的烈风,身边同伴似乎一个个在倒下,可完全没办法看到人影,三秒一到,他们继续扣动扳机盲射。
枪声再起,击打在锅碗瓢盆上的声音响彻屋子,烈风却停了。
为首的厨师大喝一声喊停,紧张地在黑暗中摸索逡巡:“有没有看到人?就没人知道拿手机照吗?”
正催促人找个电筒,谁知下一秒,他面前冲过来一道劲风,只听到噗嗤一声,他温热的舌尖舔到了冰冷的、充满血腥味的寒刃。他的下颌居然被捅穿了!
怀玥一言不发猛地抽回刀,确认对方失去行动力后一脚踹开他身体,马上挥刀砍飞旁边另一个人的手。
暗色中哀嚎一声接一声响起,等灯再亮起时,早已满地血色,尸体横陈。
大腿上传来刺痛,怀玥喘着粗气低头,上面赫然有个血口。
定定看了两秒,她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不出意外肯定有人很确定她会来,知道计划的人也就专案组,但她绝对完全信任郑娥的团队,扫黑专案组是阻挡被腐蚀的权利者的最后防线,假如这一环也出现问题,那不如大家干脆一起洗洗干净脖子去地狱等死算了。
防线就是防线,坚不可摧,绝不会破!
所以,是哪个王八犊子在搞事?
迅速思考一下,她想起今天出现在会所的官员都是些小喽啰,与上回见到的档次完全不一样,所以是顾家。
顾山河能坐上威尔市市长的位置,不说手眼通天,老谋深算是绝对的。
连番搞事,故意派人撞坏附近网络,老家伙绝对早已洞察出不对劲!
这家会所承载并用来维护他们的关系链,从国外签人进来、利用慈善机构剥削孤儿、枪支与毒品通货渠道……每一环都需要人脉资源,他们不缺钱,缺的是打开至高无上权利这扇大门的守门者,谁能接触最多官员?只有顾山河一人。
怀玥明白了。
会所出事,尽管还未明显体现出针对五家,可最谨慎小心的顾山河对格局改变非常敏锐,也许早就明白陈家必会倒台,生怕牵连到自己,不如在这里设局。
她来,一起干了,顺便放弃会所。
她不来,这老王八犊子估计也会一声不吭逐渐撤出会所独善其身。
想明白这一点,怀玥漠然拉紧用来放匕首的绑带,找了一把还有子弹的枪,从包里掏出一个金属装置摁在墙壁上,然后杀气腾腾走进电梯。
负二层负三层除了几个休息的服务员并没有其他人,看漫看污污视频听广播剧看小说都在疼训裙衣五耳尔启吴二爸咦空荡荡的拍卖场还是上回模样,九格电视左下角一部玻璃尽碎,观场沙发血迹斑斑,仍仰天翻着。
四处找了找,怀玥在舞台边侧发现一道暗门。
趴在门上听了会确认无危险后拉开,门很重,一拉开,结果一个满身脏污的小萝卜头直接蒙头冲了出来。
“……”怀玥垂眼,揪住小女孩的衣领,“你谁?”
小女孩看起来才七八岁,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小短腿还在胡乱扑腾:“放开我!坏蛋你放开我!”
怀玥沉默,好吧她现在这样看起来的确挺像个坏蛋。
往门后暗沉沉的甬道看了眼,随后蹲下去摁住小女孩肩膀。
“里面有很多小孩吗?有没有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姓孟,她在不在?”
“孟?”小女孩停了下来,小心翼翼抬眼看向蹲在自己身前的人,“你也是警察姐姐吗?”
怀玥点头:“算。”
小女孩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黯了下去,显然是觉得怀玥这身打扮比坏胚还要可怕。
怀玥有些头疼,她不太会和小孩相处,瞧小女孩眼角珍珠豆子又要滚下来,她干脆把她抱起来,边往甬道深处走,边说:“我们进去看看。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久违的拥抱让小女孩感觉到了温暖,她不自觉搂住怀玥脖子,超级小声地说:“我叫路易。孟姐姐在和坏人打架,她让我出来报警,可我推不开门。”
“嗯?”怀玥一怔,原来她就是路易。
甬道很长,为了让她放松,她淡淡道:“给姐姐讲讲你的故事。”
路易迟疑:“我记不太清了。”
路易五岁那年被爸爸抛弃在海边,后来被人送往福利院。她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忘得差不多,只是经常会在噩梦惊醒后回忆起,她爸爸总说妈妈生她的时候才十八岁,她妈妈是被人骗到他家的,她不爱他也不爱她,所以在有一天逃跑了,后来爸爸要去大城市挣钱,爷爷嫌弃她是个女孩又麻烦,于是也把她抛弃了。
路易很想妈妈,她能记得的是她其实叫王路易,路易这个名妈妈经常挂在嘴边,她偶尔会记起来一些片段,妈妈提起路易时总会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她总说给她取这个名是为了提醒自己,总有有一天她要离开这个家,回到自己家去追寻梦想,去跟随偶像路易的脚步。
“姐姐,偶像是什么?”路易小声询问。
怀玥沉默不语,她该怎么和这个小女孩解释?
她的出生不被母亲祝福,连名字也是寄托承载了另一个人的梦想。
她已经够悲哀,却仍然要被毫无同情心的权贵剥削。
但王路易的母亲不悲哀吗?花季少女被诓骗入穷苦人家,无非是为了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
怀玥觉得她们一样可怜,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姓王的崽种,错的是利用孩童牟取利益的剥削者。
顿了顿,她抹掉路易脸上的泪水,认真地回复:“偶像就是很厉害的人,你喜欢的人,全心全意希望对方好的人。”
路易已经安心下来,她点着头,语气惊喜:“那我的偶像就是史姐姐,孟姐姐!”
但很快,她垂下头,声音又带了点哭腔:“但他们告诉我,史姐姐已经死了。”
怀玥彻底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史雁柔吗?你和她认识很久了吗?”
路易用力点头:“嗯嗯!我经常不听话,就会被关到小屋子去。史姐姐也是,每次我进去她都在,她会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她讲的故事比老师讲的好听!”
其实路易也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环境,满心期待认为自己可以被领养那天,她和很多小孩一起走入这栋富丽堂皇的楼,绕过弯弯绕绕的廊道,去往一栋和福利院毫无差别的屋子,凶巴巴的黑衣服高个叔叔盯着他们,许许多多漂亮姐姐拿着洁白的衣裙和美食等着他们,他们说欢迎来到天上人间。
后来,她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他们被赋予S的称号,在小房间里学习很多奇怪的知识,观看不穿衣服的男女视频,每当姓秦的叔叔下来,他们就会穿上各式各样的美丽衣服,被带到好看华丽的房间,乖乖坐在床上等叔叔陪他们一起睡觉,和老师教的一样,每当他们抚摸叔叔们,他们会开心地吻上来。
“老师说,那是父母一样的爱。”路易瘪着嘴,“但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他们好臭。史姐姐也说他们都是坏蛋,只要我们逃出去,就能自由自在去游乐园玩,健全快乐的长大,不用再取悦别人。”
听完,怀玥胃里一阵翻腾,越天真的话越残忍,她并不想故意去幻想,偏偏脑子自主描述出了那副画面。
片刻,她紧紧揽住路易,郑重地说:“你会的,一定会健全快乐的长大。”
王八蛋们死不足惜,这里每一个员工都是助长气焰的共犯,每一个人都该死。
自私自利固然是人之本性,然而他们却为了利益完全失去道德底线,不配称为人,家破人亡是他们应有的结局。
面对这种货色,怀玥不爱讲道理,更不爱讲仁义道德。
干就完了!
脚步加快,两人来到一扇门前。
甬道很长,在半路她看到了电闸,电闸似乎经过重力撞击,边缘已受损。
怀玥随意看了眼,便继续往前。根据经验模拟,这应该是通向会所隔壁某家店的路。
由于涉嫌贩卖人口,这罪触犯多条法律以及人道主义,他们很清楚一旦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毒品、淫趴都可以甩锅,一群无比招眼的孩子们就不行了,所以都安置在另一个地方。
那么新保镖们应该也是分批从甬道进来的。
怀玥放下路易,将她拉到身后,半侧着身举枪,倾听门后。
门后动静极大,不断有辱骂声和桌椅板凳被砸碎的声音。
“狗崽种你来啊!老娘今天不把你子孙根咬断我就不姓孟!”
“……”
听起来像是被抓住了?
“你在这等着。”怀玥叮嘱路易一句,上膛踹门一气呵成。
“嘭!”伴随着一声巨响,木门竟然像块烂布一样斜挂在门槛上。
刚刚抓到孟清香的几个保镖神色大骇转过身,只见身形肃杀的黑衣女人站在甬道口,地上滴滴答答滴着几滴血,纵然受伤,浑身上下杀气也毫不遮掩。
双手被绑、被迫跪在地上的孟清香倒是一喜,突然起身撞开面前发愣的保镖,随即自己翻滚到柱子后才大喊:“就这几个了,其他的我都干掉了!”
话落,本身就愤怒难忍的怀玥毫不犹豫丢枪,如同一头盛怒之中的野兽,横冲直撞冲上去。
率先揪住一人衣领,她紧紧握着拳,一下又一下猛而重的砸在他鼻梁骨上。
“想这么打你们很久了!”
她凶得比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还可怕,才三拳下去,那人鼻梁骨已经凹陷进去,完全没有反击之力,软成了一滩烂泥。
血色横飞间,被这股气势怵得不敢上前的几个保镖呆滞的站在原地。
“噗——”
又是一口血喷出。
有个保镖迷茫地伸手摸向自己脸颊,反手一看,竟然是块碎肉!他惊得连连后退,却听一声闷响响起,随即他下腹部重重挨了一脚。
直到揍完所有人,怀玥皮套下的指骨火辣辣疼,估计已破了皮。大腿上的枪伤也在隐隐作痛,但她舒服了。
原地放松甩甩肩膀,她终于有空去看孟清香,“你没问题吧?”
原本打算用摩擦方式解开约束带去帮忙的孟清香:“……”好吧她根本是多余的。
孟清香被抓进来后经过了两轮殴打和审问,后来人都走了留下她和保镖,幸好她有随身携带刀片的习惯才得以逃脱。
不过到底双拳难敌四手,打了一会,又要顾着小孩,还是被抓了起来。
“幸好你来了,”孟清香很纳闷也很意外,“不过你怎么会在这?”
不用看脸,她都能认得出与上回如出一辙的杀气狠劲。再说被抓起来前,她可是看到了热搜的。
“热心姐?我以为你只是在查史雁柔,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你到底是谁?究竟在做什么?”孟清香想笑,无意扯到唇角乌青,顿时抽了口冷气。
“你问我,我就一个答案,我是热心市民。”
怀玥笑意一收,言简意赅:“史雁柔案我要查,崽种我也要干。”
说完,她看向角落里挤在一起大约有十来个的小萝卜头们,打开通讯后说道:“让人把车开到大概距离会所两家店外的街道,我现在把小孩们带出来。”
通讯那头等得焦急万分的郑娥连忙说好,又紧接询问:“一言不合就关通讯,你给我等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
好家伙,和蔡思娟一样一样的,怀玥摸摸鼻子,无所谓道:“中了一枪,小问题。”
郑娥不可置信:“这还是小问题?”
怀玥听得烦,干脆不应。
帮孟清香解开约束带后,看眼乱糟糟的周围,忍不住调侃道:“孟小姐还挺厉害,电闸你弄坏的?”
孟清香浑身都是汗和血痕,明显遭遇了一场恶战,一对多逃脱出来身上挂了不少伤,看起来有些惨。
她抹了抹额头血迹,说:“对,原本我想送路易出去报警,结果被他们追上来。但电闸是被不小心撞上的,怎么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怀玥很庆幸,如果不是这个巧合,她说不定还得中两枪。
她拍拍她肩膀,感慨:“没事,你做得很好。”
孟清香很厉害,她们都很厉害。
不需要别人像救世主一样赐下福音,她们是自己的神。
两人简单交换了下信息,怀玥这才得知是陈欣把她抓回来的,总之一口笃定她忽然不离婚有问题,是还想查案。
孟清香紧紧攥着路易的手,她气笑了:“也是怪我,你明明已经警告我,我还是太着急,应该先假装继续闹下离婚再反悔。没想到骗过了顾霆,却没骗过顾骁。他让陈欣把我抓起来,问不出什么就要把我干掉。”
另外,她最近还查到,这里保镖全是江宏海一家保安公司的人,都是群小混混。
“顾骁?”怀玥眯眼。看吧,果然没猜错,顾山河一家子没一个简单货色。
“但你为什么不往上面走,还要折回去?”
说这个就来气,孟清香招呼路易等小孩们跟好自己,然后说:“他们把门焊死了。”
“……果然是局。”怀玥冷声。
顾山河还是聪明果断,该放手就放手,主要人物该走的应该都走光了,留下来的都是随意可抛弃的小喽啰罢了。
不愧是能当市长的人!
这心眼子佩服!
来不及再寒暄,怀玥拿出装置贴上墙壁,催促大家一起往上走。
孟清香不解:“不是和你说焊死了吗?”
怀玥拍拍挎包:“我有小型切割器。”
她拉开包,看到还有很多金属装置的孟清香好奇,“这是什么。”
“炸弹。”怀玥咧开嘴,笑容阴森。
孟清香:??
……
怀玥带着人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有专案组的人在等着,由于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小孩和人数,所以干脆拉了辆面包车。
陆续把人送上车,她还看到了路易紧贴着的一个小姑娘小柔,至于朱珠她们说已经失踪很久了。
怀玥没再问,心情沉重地关上车门,并嘱咐:“等一等。”
专案组成员小陈:“您还要做什么?”
怀玥没说话,靠在车上看向不远处人声嘈杂的会所。
宾客们都出来了,宋芝山等人早走了,其余很多看了直播的人不远千里赶到这里,围成了一个圈,警察和救护车也刚刚才到。
受伤的保镖们陆续被抬出来,小姐鸭子们惊恐地尖叫着跑出来,朱迪和薇薇安衣衫破烂,表情慌乱,正和警察诉说会所发生的事。
最后一个是秦朗,他躺在担架上气若游丝的哀嚎,肩膀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多得好像能聚成一汪肮脏的泉。
“哔哔哔——”警察吹响哨子让群众远离。
怀玥视力极好,清楚看到神色严肃的警察驱散完群众后,唇瓣上下开合,正和人说:“人都出来了,现在要进去取证。”
就在第一个警察要进去的时候,怀玥忽然勾唇:“我说过我要炸了这里,我说到做到。”
得亏印钞机给的钱多,这种小型却威力极大的炸弹一股脑儿买了很多个。
小陈震惊:“!!”
边上的孟清香也愣住了:“你疯了!”
“我没疯。”怀玥淡笑,“我是罪犯,不是吗?”
话毕,她狠狠按下主控制器。
砰——
从顶楼开始,一声巨响在夜空中炸开,无数玻璃碎石飞溅,火光冲天。
像打响战争的第一声鸣笛,在无数人目光中,象征着上流社会的天上人间开始分崩离析。
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掀起一阵连锁反应,惊天动地的砰砰砰声响彻云霄。
尖叫声四起,准备进去看情况的警察们仓皇逃出,目瞪口呆仰望着如蛇的熊熊烈火,迅速吞噬着这所黑暗的会所。
“烟花……”孟清香诧异发现,顶端还有烟花在热烈迸放,她惊讶地看向怀玥。
怀玥只是摸着从车里探出头来的路易的柔软头发,平静地问:“喜欢这道烟花吗?史姐姐曾经希望绚烂烟花能点亮黑夜,她看不到了,可你们能。”
“这是史雁柔应得的荣耀,很迟,但还是要有。”
路易一怔,孟清香也忽然闭上了嘴,沉默无言凝视着车前光身形都凛栗得令人心惊的怀玥。
不知为何,路易似乎想起曾经难以度过的夜晚里,有个人温柔抚摸着自己头,哄自己入睡,在每个神奇故事的结尾,都会向自己保证黎明终将会到来。
她眼眶红红,湿润一片,很用力的点头:“喜欢!很喜欢!”
怀玥笑起来:“喜欢就好。”
她相信周若海和祝睿也会看到,囚困他们破碎人生的会所终于碎了。
无论他们曾经用什么铁血手段将他们控制起来,如今火光滔天里,不过也是黑灰一抔,烧掉的不仅仅是金碧辉煌,有他们难以启齿的伤痛过往,还有高高在上执掌风云的权贵者脸面。
从此,这些令人痛快的碎片就会成为他们重新开始的动力。
当时间老去,这些碎片在回忆中重新完整贴合,他们早已脱胎换骨,在人类群星中熠熠闪耀着平庸而美好的光芒。
怀玥想起出来前,特地去关押不听话人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那应该是留下史雁柔最多痕迹的地方。
屋子很黑,像极部队里常用的禁闭室。
她看见了墙壁上很多用石头刻画下来的太阳,大小不一,每一颗却都象征史雁柔心中的坚定渴望。
几乎是下意识去模拟,怀玥仿佛能看到自己都自身难保的傻姑娘沉默坐在角落,门拉开,青涩懵懂的小孩被推进来,她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用她所学的知识里的故事安抚着害怕的小孩,而后带着他们在墙壁上画下一颗颗饱含期望的太阳,轻声诉说美好的愿望。
其实怀玥觉得史雁柔应该也能看到这场特别为她绽放的烟花。
深邃曼妙的宇宙星空,是一颗颗闪烁着微末光芒的星子组成,它们平凡而伟大,沉默散发光芒,点亮黑夜。
譬如史雁柔,既然都有穿越这种事,怀玥相信她的灵魂肯定正在星空中怜悯地俯视着大地,欣慰落泪。
……
静静观赏会,怀玥嘱咐小陈可以把人带走了,想了想干脆上孟清香一起上去。
她已经被怀疑,暂时消失会比较好。
孟清香早已察觉到她身份不一般,看了眼开车的鸭舌帽男子,临上车前她还探出头来:“那你呢?”
怀玥:“我单独走。”
沉默良久,孟清香犹豫着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怀玥面无表情看着她好奇的眸光,毫不留情合上车门。
孟清香:“……”
下令开车后,倒是路易再次费力钻出来,小姑娘傻兮兮笑着:“姐姐,我以后又多一个偶像啦!”
怀玥又想摸她头,可不知为什么,背上汗毛顿时竖起,危险直觉狂飙,她果断拍车:“开车!快走!”
下一秒,子弹击中车身的声音清脆。
狙击手!
小陈不再停留,一脚踩下油门,车便向离弦之箭轰地蹿出去。
身为一个资深狙击手,怀玥已察觉到对方位置,正要躲,破空声再度拂过脸颊,面罩划开一道口子,血瞬间飙出。
但不止!她听到了两声。
居然瞬发两枪?什么来头这么牛?
腰腹处传来尖锐的痛楚,怀玥意识到自己中枪,来不及通知郑娥,忙不迭往街道树丛里一钻。
她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用树挡住对方视线,摸了摸腰间的血,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对方调整位置需要时间,大概十秒左右。
但不确定是否只有一人。
咬了咬牙,她忍着疼痛起身,一瘸一拐冲入车流。
……
威尔市中心医院,vip套房。
夜已深,护工早已离去。
又大发了一场脾气的陈停云才沉浸梦乡。
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父亲锒铛入狱,赵荷疯疯癫癫,一向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他被神秘女人踹入深渊。
他一直在下坠。
深不见底的地狱深渊里,无数鬼手挣扎着想要把他吞噬,惊恐之余,余光扫见顶端女人漠然无情的眼。
不知为何,面罩褪去,竟然缓缓幻化成史雁柔的面孔,她漂亮洁净的脸惨白惨白,满是青紫,没穿衣服的身体也布满痕迹,她就这样沉默无言直视着他。
和邮轮那夜一模一样,迷幻的迪斯科球灯打在她脸上,光影斑驳,海面摇摇晃晃,风声呼啸。
她平静地躺着,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似乎完全不像刚刚被殴打过的样子,她唇瓣一开一合,他听见她说:“你们一定会下地狱。”
梦镜像一块碎裂的镜子,轰然破碎。
不断往下坠的陈停云看着碎片飞舞在空中,映出他冲入房间时邪恶阴森的笑,映出眼神迷乱的他被触怒威严,毫不留情下死手扇着她耳光,也映出自己看着祁天阳把毒品注入她手臂的冷漠面孔……
那足以将他未来人生毁灭的一天,他记起来了,他很快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被人带走时,他已经睡着了,随后进入房间的,是封淮。而第二天,她就死了。
“糊涂!你们玩什么不好玩成这样!”
“你要是坐牢了怎么办啊!”
“把她处理掉。”
“对对对,处理干净就没事了!”
父母纷乱复杂的争吵声裹挟着他一块下坠,忽然一道冰冷的女声横插进来,充满讥讽。
“你倒是睡得香。”
谁?!陈停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涔涔黏湿了床单。
一睁眼,便看见让他成为永远废物的女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如同暗夜修罗,不知何时无声无息侵入固若金汤的病房,尽管脸上面罩裂了道缝隙,浑身气势仍然压迫感极重。
她整个人埋入黑暗,窗外月光探进来,映亮嚣张跋扈的坐姿。
陈停云失态的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正常人的行动能力,连嘴巴也被胶带封了起来。
好在狙击手只有一人,成功逃脱的怀玥连伤都顾不上,直接来到这里完成最后一环计划。
她现在没什么耐心。
况且疼痛让她非常清醒,小幅度抽口气后,随即直接抽出枪往桌上一放,心平气和地出声。
“我有办法让你上半身也不能动,终其一生再无恢复可能。”
“如果不想,我劝你坦白10月31号你对史雁柔做了什么。视情况而定,我再考虑让不让你死。”
说着怀玥起身走到病床前,轻蔑俯视着这不知死到临头的家伙,语气肃杀。
“现在,说话。”
第 38 章
“现在是晚间十一点零三分, 威尔市警方插播一条新闻……”
“晚八点左右id为热心市民的用户在抖乐平台开启有违公共秩序的直播,位于长海路的天上人间遭炸毁,保镖田某某及五位外籍人士死亡, 包括副经理秦朗等三十余人重伤, 此事件严重影响公共安全,影响恶劣。其中由于运营商也无法关闭该用户直播间, 且抖乐平台遭到网络攻击,警方认为该案件始作俑者存在同伙, 目前正在调查中。”
蓝白光闪烁的大寸电视里神色肃穆的新闻主播端坐,一字一句总结足以让今晚所有威尔市市民难眠的案件。
主播左上角分出的小屏幕里尖叫声迭起,火光冲天。
切到外场后,手持话筒的记者出现在屏幕中, 她严肃地公布了目前已知的情况。
“大家好, 我是本台记者乌风。据天上人间员工举报, 副经理秦朗、万象娱乐李明达长期与寰宇资本旗下的美容金融机构合作,长期诱骗学生或全职妈妈进行高利率贷款,如若不还钱就会遭遇巨额违约金,最后被迫卖入会所进行裸.聊诈骗或有色服务等非法活动。不仅如此, 员工中有几位是鎏金私立大学学生, 他们声称是被老师,也就是前两日失踪的曾国辉诓骗签订脱衣直播, 不播便也会被卖入会所。”
“就现场情况而言,消防员在会所残骸中已经发现不少合约残片与毒品痕迹,公安局局长蔡思娟表示此案涉嫌黑恶势力及贩.毒行为,警方已尽快前往犯罪嫌疑人李明达与陈述刚家中进行拘留。”
记者将话筒递给蔡思娟, 蔡思娟警服板正,风霜洗礼过的沉稳气质在屏幕里呼之欲出。
她语气庄严:“尽管热心市民造成严重影响, 但某种程度上也揭露了更严重的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真相,始作俑者也许出于对执法部门的失望,才会犯下犯罪行为,对此我向广大民众道歉,一定会彻查严查此案,给大众一个解释。”
……
新闻一出,网友激动得难以言表,纷纷给热心姐站台,冲到各大官方v博下扬言要彻查陈李两家,许许多多曾经到受害者、掏空家产赔钱的家庭也站出来勇敢实名举报。
大厦将倾,所有怯弱与懦弱在那束象征着覆灭的烟花下消匿,凝聚成冲天摇曳的怒火,群情激愤,巴不得再把会所炸一遍。
这夜不安分,警车与消防车来回呼啸,人心惶惶。
尤其是正处于洛水山庄的几家人。
顾山河关闭电视,点燃一根烟,慢条斯理抽起来,语调缓慢:“看到了吧,我说过不对劲。”
顾骁沉默不语,视线停留在几人面前的茶几上,上面赫然躺着怀玥之前暗中置放的窃听器。
“就放弃陈述刚?保不齐他会把我们供出来。”保养良好的祁树人高腿长,站在落地窗旁,挂掉与境外合作方的联系电话后这样问。
封威老神在在往沙发上一靠,笑了:“你觉得他现在有空吗?帮陈停容收购寰宇资本股份的富豪来自海外,行踪难以调查,他老婆又被二房抓了,在赵家压迫下,也整整两天没放人。”
据他所知,事发时,陈述刚还在和陈停容母子纠缠。
这位热心市民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计划完整且主打一个猝不及防,要的就是陈述刚无暇顾及会所,然后长驱直入揭露会所。计划的确很好,可惜还是误打误撞帮了他们一个忙。
顾山河很冷静地说:“他没机会供。”
最先敏锐察觉到事情略微不对劲的是顾山河,五家多年来合作默契,交易链已成熟无比,但人在高处总不胜寒,未免哪日浪死沙滩,所以他一直在做准备。
吐出一口烟,顾山河下巴冲顾骁一扬,示意他说话。
顾骁立马说:“各位叔伯,陈述刚结局已经注定,就算耗费心思把罪推给别人也是徒劳。因此我父亲已经派人把李谦和陈停容藏起来,一个爱儿子,一个就剩一个健康的儿子,他们绝不会说。”
之所以说热心市民帮他们忙,正是现在这情况,她想转移陈述刚的注意力,却恰好便宜他们趁虚而入。人嘛,毕竟都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动物,罪犯也是。
顾山河派出去的人是极其有经验的杀手,但帮陈停容母子的人身份很神秘,总共也才五人居然能突出重围,不过到底没能救下陈停容和陈述刚,只带走一个赵荷。
“现在陈述刚和李明达在海里,明天就能和遗书一起飘上来了。”顾骁平静弯唇,完全没有杀死好友父亲的愧疚。
江宏海听了是高兴,威胁解除。
可他还是皱起了眉,将烟灰缸往顾山河那一推,恭敬道:“那毒品怎么办?如果我这里也出事,收益就少了一大半。”
顾山河冷冷淡淡瞥他一眼,给面子弹了弹烟灰,而后冲门口挥手示意。
很快有人压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进来,几人定睛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安志勇!
“人都快废了,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老谋深算的顾山河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精光,不急不缓掐灭烟,温柔的语气充满了诱哄,“安志勇,这些年你也就给我们拉了三四条人脉,仗着这关系白吃白喝白玩也够了,现在是你该报答我们的时候了吧?你年纪也大了,临门一脚入土,儿子女儿都已结婚,啊,我记得你儿子是不是在水电……”
头颅凹陷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安志勇硬生生被拖过来,闻言,顿时哆嗦了一下。
直面这一场鸿门宴,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言语中的潜台词谁听不懂?
子女是所有人的软肋,不对,应该说是没站到权力顶峰的人的软肋,权力者善于用其当作最锋利的武器,简简单单便能扫平一切。
安志勇痛哭流涕点着头:“我揽,我都揽了。”
“事情不就解决了?”顾山河眸光定在窃听器上,冷漠道:“现在我们该来讨论讨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是怎么进入会所的?”
留下孩子和孟清香没带走,是他设下的一个局。
贩卖人口与利用孤儿牟取利益的新闻能爆出来,就说明神秘女人与孟清香无关,她也只是冲会所去,可能是某个受害者家属脑子一热想要用这种方式曝光。
“没爆的话……”顾山河笑容阴冷,用烟灰缸砸碎窃听器,“那就说明她完全是冲我们五个人来,什么杰克派来的人,我倒觉得是有人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封威和祁树两人面面相觑:“不是老杰克吗?”
“也许吧。”
江宏海这会儿也聪明了,沉思片刻,他语重心长道:“老狗这支队伍在业内几乎战无不胜,短短一会被全部干趴,对方显然训练有素。绝对是佣兵,关键是谁派来的?”
顾山河:“我原先以为是上头注意到我们,但看这女人的作风不像是警方,警方决不允许随便杀人,所以不会是上头。我也想不出来原因,祁树你找个时间去和老杰克探探口风,如果是他那干脆把他做了。”
“爸,”顾骁忽然出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更倾向于是见义勇为。”
“陈述刚是交易链底层的人,他负责的线就是提供情.色服务,不像封叔面向没有父母的孤儿,陈述刚的线上这些年自杀的人不在少数,很多受害者家属求路无门只能建建群或者匿名举报。他们肯定没钱找人来报仇。”
“不过我记得有些承包商队伍很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爸你手下的保镖之前不是说过,亲眼见到在泰兰国旅游的一支队伍只是无意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富豪家里跑出来,隔天富豪就被吊死在门口吗?”
“这世界很大,国际上承包商多,国内也不是完全没有。按照她有人帮忙来看,先是自探会所,随即找人撞坏网络,用极其极端的方式进行直播还有人帮忙黑网络,下手狠辣并肆无忌惮炸毁会所,包括干废陈停云,所有充满情绪化的行为都在印证一个观点,她很不爽。所以我更倾向于是她偶然发现我们的问题,于是主动出手。”
一番话说完,几人仍在思考。
唯独顾山河目光欣慰,满意地冲顾骁点头:“你比你哥聪明多了。”
语毕,他站起身,负手在背:“有这个可能,但杰克那边还要查。这段时间都安分点吧,江宏海你不能停,这次安恩那边要的货量很大,让封威的人帮你一起完成。”
江宏海撇撇唇,总觉得自己像是只被呼来唤去的狗,气归气,可还是客客气气道了声:“好。”
会议完毕,几家陆续离开。
封威坐上江宏海的车,一坐到副驾驶上便开门见山道:“我有除了安恩其它的渠道,正好最近没事干,不如我俩合作,用废料搞点次品卖出去,我六你四,怎么样?”
江宏海眯眼:“量大?”
封威意味深长:“特大。”
两人心照不宣笑起来,封威笑容灿烂又邪恶,像阴沟里的老鼠刚刚获得一块烂面包后的喜悦。
殊不知,他也很快要去陪陈述刚。
…….
月海花园楼下。
“你什么时候走的?在外面找一圈没见着你人。我去,会所直接炸了,这生日够难忘。”宋芝山大惊小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驾驶座上的书映风刚刚停车,透过车窗,外面年头已久的居民楼灯光微亮,门口附近散步的居民笑容满面,到处充斥着平淡的烟火气息。
闻声,他不自觉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画着欧美妆的陌生女人。
女人冲他客客气气地笑,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她说她叫姚禾,在怀南走后不久从窗户外翻进来的,一进来主动换上怀南之前的衣服,等待外面动静大起来,他便用衣服捂住她头往外跑,第一时间离开。
顿了顿,他收回视线,对宋芝山说:“事情发生时薇安有点害怕,我们就走了,没想到第一次去会所就遇到这种事。”
“对呀,以前在国外时候经常遇到枪战就算了,今天真把我和映风都吓到了。”姚禾故意用手捂住嘴巴来压低声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依靠在什么地方发出来,从而有些闷低,还带着些哭腔。
“嫂子也在啊,”宋芝山心有余悸地讪笑起来,“我更倒霉不是?好端端一个生日就成这样了,这热心姐当自己在拍电影呢,直接报警不就完了。”
书映风不大喜欢他云淡风轻的口吻,强忍着不舒服,还是礼貌地说:“我听新闻里说牵出来不少事,如果可以报警应该早就报了。宋芝山,你被人捧得太厉害,不要太漠不关心了。”
“……好吧,我就是觉得震惊嘛。”大概是宋芝山听出警告意味,他笑了笑,又补充一句,“你们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出啥事呢。”
很快挂了电话,书映风还没说话,姚禾率先长舒一口气:“哇,就一句话的事比爬墙还难,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书映风淡淡一笑,却问:“这样就不会引人怀疑了吗?”
姚禾一脸自信:“绝对不会!”
在姚禾眼中,怀玥就是双商在线的女战神,每一环计划有可能发生的结果全在预料之中,怎么不清楚薇安平白无故消失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早就安排好她等着,计划中还安排了剧本,两人一路跑出去演得有模有样,在出门前还故意露出一点五官,就算最后敌人还能看到监控,也指定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包括有关陈停容母子的计划,这一环又是一箭双雕。
怀玥十分清楚光明正大把陈述刚抓走,即便到了监狱,剩余四家也会不遗余力干掉他,就算不干掉,审问出事情来,四家也有办法推卸,总得来说他只配当一颗可利用棋子。
她有一个预设,那就是顾山河肯定会对陈述刚动手,因此假装帮母子抓赵荷的人都是专案组成员,在杀手出现时,装一波然后带着赵荷迅速撤退。
姚禾到现在还记得,专案组和上头一块商议时,当上头言之凿凿说要确保这些人性命时怀玥说的话。
怀玥刚得离谱,毫不畏惧直言:“每个不法分子犯的罪都足以判死刑,早死晚死都一样。面对威武已久的恶势力,公平与正义就是空谈,执法者只讲究法律底线也是空谈,你们要查是因为他们严重触犯了人民的利益,法律的权威,难道装模作样把人抓进去判个死刑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如果这样那你们直接带队去查,可你们不敢,你们还想要把交易链深挖出来,所以不要再用虚伪高尚的法条来规劝我。”
“最关键的人是腐败最严重的顾山河,自古以来清官要斗过腐败,得比坏人更坏更阴才行,其余人的命不重要,把家撅了大批人都能进监狱,死几个人算什么?第一步大动作就给我设条条框框,要不你们来?伦理法规对这群人来说反而是盲目的善良,我话放在这,除了顾山河他们都得死。”
最后,劈头盖脸被骂的上头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
毕竟最终目的,其实是把深埋在五家背后充满血色的交易链挖出,用来震慑不断想危害本国人民的境外不法分子,在国内挥舞起正义光辉的荣耀之旗,最终达成完美无缺的政治效果。
其中手段有多阴损,不用放明面上讲,况且有热心市民揽下一切,他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一想起当时那人人不敢讲话的场面,姚禾就忍不住鼓掌欢呼,勇!太勇了!
这些话当然不能和书映风说,她只好竖起大拇指,满脸自豪:“我偶像就是最厉害的!”
书映风却没那么高兴,淡淡道:“是挺厉害。”
在离开会所前,怀南刚从楼上打下来,招招狠辣朝保镖招呼过去时,他只看到了一个令人心神震颤的背影,以及滴滴滑落在地砖上的鲜艳红色。
他眸光深邃起来,看了眼时间,语气疏离平和:“姚小姐上去吧,我要回家了。”
祝睿和周若海还在楼上,姚禾也知道不早了,谢过书映风配合后,连忙开车下去。
书映风没做任何停留,径直开车回高山名府。
……
高山名府,3102室。
“滴滴滴——”
摁下密码,书映风打开门,以往第一时间到脚边缠着的大橘今日不见踪影。
他唤了两声,没听到动静。
才从玄关踏入客厅,一开灯便看见地上一地落地窗残片。
玻璃碎片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在月光下折射着微弱的红光,夜风汹涌,红光荡漾,刺眼至极。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坐在米色的单人沙发里,身下血痕浸出可怖的大滩痕迹,她衣服脱的只剩下一件背心,卷到腰处,上面胡乱缠着纱布,裤子大腿处也撕开大片,同样缠着纱布的地方氤着粉白色的痕迹。
她没戴面罩和眼镜,纯粹干净的惨白面孔似乎是最本真的模样,只是闭着眼,冷汗层层,胸膛起伏也非常微弱。
而他家橘猫正坐在茶几上紧紧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时不时还嗅着茶几上沾满血痕的刀与子弹,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医药箱翻倒在边缘。
“怀…”书映风足够戒备的表情在一瞬间瓦解冰消,脱口而出的怀南却又戛然而止。
她不是怀南。
他错的彻底。
心头一震,他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去问为什么,连忙放下车钥匙,准备重新帮她处理伤口。
然而将将靠近她,原以为昏迷过去的人像只警惕的孤狼猛地睁开了眼,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周围,平静眼神中迸发出一股极其冷寒的杀意,书映风一怔,下一秒他已经被反手压在沙发上,腕骨被狠狠攥着,一柄刀已然贴到了他喉咙口。
橘猫惊吓跳起,喵一声踹翻医药箱飞快逃离。
从医院出去又遭遇一战的怀玥脑子都是迷蒙的,她算准了很多事,没算准医院附近还有顾山河的人蹲守,带着伤搞定敌人后,她被人追上好不容易才甩开,那时御湖别墅离太远,只好就近到唯一认识的高山名府。
这会儿怀玥根本不清醒,完全靠着本能反应压制住人,手中刀比了比,语气凶狠:“再动我杀了你。”
书映风:“……”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背上传来的触感让他清楚的感知到她真的女的,所有猜测全部作废。
这一刻对他来说,钦佩比震惊更多。
从不认为觉得有趣的、厉害的或者英勇无畏的男人突然变成女人就该很震惊,好似前所未有那般令人瞠目结舌,或者什么所谓欺骗的愤怒,他只是下意识觉得震撼与钦佩。
震撼于她超乎常人的勇猛,震撼她如野兽般的防备心,钦佩她花了更多时间努力站上顶峰,钦佩她孤身一人闯入险境势如破竹击碎邪恶。其后,才是震惊。
不知为何想起那个匆忙而毫无感情的吻,书映风唇瓣张了张想要说话时,一个耳麦掉了下来,里头传出女人焦急的声音。
“怎么没声了?晕过去了吗?”
“怀姐!怀队!山豹!我勇猛的豹姐!!你到底在哪!我们来找你!”
书映风彻彻底底愣住,片刻,背上的人力气稍松,似乎坚持不住沉沉躺倒下来,连带他一块往沙发深处压去。
而他鲜花热烈绽放的脑子里,只剩下豹姐两字。
那年托德拉峡谷深处,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他游走在死亡边缘,饥饿的秃鹫等待着他死亡,直到滚烫炙热的手拍向脸颊,他才被拽出地狱终于睁开了眼。
□□涸的血糊住的视线模糊而虚无,唯独让人找紧急救援的冷静的声音清晰可见,紧接着一抔水浇在他脸上,他意识清醒几分,察觉自己被扛起来送到车里,短暂的路途中,他听见有人在喊她baojie。
被救下的书映风第二天在医院醒来,对方没留下姓名,医生也只知道是个女人。他多年来一直在找包洁、包婕等等名字的人,却从未想过有可能是豹姐这两个字。
梅姨总是问他:“如果你找到她,仅仅是想要她感谢将小溪的尸体带出来,感谢她救了你吗?”
书映风也总是回:“嗯,就是这样。”
午夜梦回,他偶尔会记起那道飒爽身形,如同救世主,为濒临死亡的朝圣者赐下福音,于是他用自己的想象还原救命恩人的性格与模样,个高英气张扬自信,耀眼夺目,随后对标着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始终一无所获。
他万万没想到,她可能就在身边。
现在想想,光说给人感觉的话,两人似乎真的非常像。
可是,他认为同一人的概率微乎其微。命运如果愿意馈赠他,就不会让他在那场攀岩中失误,不会让本该死亡的他要背负内疚活着。
书映风闪烁着亮光的眼暗淡下去,可能是巧合罢了。
想通这点,他轻轻撑起身体挪下沙发,先对耳麦说了句人没事,他不敢乱动她,只好将她平躺放在沙发上,打了水沾湿毛巾,小心翼翼给她擦拭身上的血痕。
腰腹间的伤口处理的很简单,纱布边缘处有很多结痂的血块,书映风擦了会,才发现她肚脐上方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刀疤,似乎是大砍刀砍出来的,不仅如此,她手臂上和肩膀等处的遮瑕全蹭完了,露出一道道可怕的弹痕割伤。
他心神忍不住震动,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会有这么多伤疤?
眼神不由自主停留,擦拭的动作也缓了下去。
“肚子上那条是被一人贩子砍出来的,他砍我一刀,我还他两刀,比我这更深。”
还以为早就昏迷的人忽然出声,书映风心情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震惊与惊讶交织,一时间只是愣愣看着缓慢睁开眼睛的人,无法言语。
怀玥没晕,她就是懒得说话甚至动,只想闭着眼休息。
实在是受不了他眼神才睁眼,她虚弱地笑起来,理直气壮命令:“怎么?很惊讶吗?那我劝你别大惊小怪,赶快给我擦干净我要睡觉。”
书映风:“……….”
认命帮她处理好,书映风把猫关回卧室,然后找来墙壁上的画把窗户堵住,这高度看下去犹如万丈深渊,他不解:“你怎么爬上来的?”
短暂休息过后的怀玥有了点精神,懒洋洋回:“就这样爬呗。”
虽然她也怕途中体力不支摔下去嘎掉,但她更怕一身是血的她被人发现,或者来不及回家就倒在大马路上。要死,也得死在熟悉的地方。
说着,她拿起手机给郑娥报平安,并发给蔡思娟一条信息:【陈停云没对史雁柔出手,顾山河也不会管他个废物,找个理由把他看住。最后再一起算他的帐,残了也得给我进监狱去】
估计蔡思娟忙得晕头转向,没有回复。
怀玥也不在意,丢了手机,安静躺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
今天栽了两枪,到时候要给顾山河几枪才好呢?
四枪不够泄愤,那还个十倍好了。
见她好像在发呆,书映风弄好窗户,一边给她倒温水,一边状若不经意问:“你很会攀岩吗?看起来很厉害。”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怀玥偏过头去,正巧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尽管装得很镇定,但心绪不宁的抿唇小动作暴露一切。
很想知道答案?
那她偏不。
怀玥恶劣心顿起,微笑道:“相反,我最讨厌攀岩,成绩也一般般吧。”
“……好吧。”书映风垂下眼。他就知道,一切是他多想。
眼看他像朵被雪覆盖住的漂亮花朵蔫了,怀玥挑眉,这兄弟啥意思?不就是不喜欢攀岩嘛?
不过她也懒得想,脸不红心不跳转过眼闭上。
“明天起来我想喝皮蛋瘦肉粥,劳烦书先生给我这个病患准备下。休息好了我还要去上学。”
“感恩有你,晚安。”
书映风:“……”
第 39 章
怀玥休息一晚上, 大概是受伤缘故,难得睡特别沉,整十个小时下来第二天状态已重回巅峰, 又生龙活虎了。
头一回没例行锻炼, 醒来后,她穿着书映风昨晚临时买的新衣服, 简单拉伸下出去吃早餐。
印钞机贤惠无比,大清早就做好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皮蛋瘦肉粥。
他忙她也忙, 刚安顿好孩子们的郑娥打来电话说:“孟清香现在不能回警局,保不准顾山河会再次动手,我让她加入专案组配合你行动。”
“你没告诉她我是谁吧?”怀玥很谨慎,以免发生意外除了专案组不能有其他人知道。
郑娥也明白重要性, 笑了笑说:“她什么也没问。”
“那就好。祝睿和周若海你帮我安排下吧, 他们是我提前带走的证人, 需要钱跟我说。还有赵荷和宋虎也先扣着,等最后法庭上见。”怀玥肚子咕咕叫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些提前带走的人不能现在就出现,不然顾山河他们肯定会发觉不对劲, 该“消失”就“消失”好了, 最后出现再吓死他们。
怀玥刚坐下,蔡思娟的电话也来了。
“嗯, 在喝粥。”
“医院门口的人?没错就是我干的。多大事啊,我没受多重伤。”
“你要是担心我就亲自来给我做饭吃。果然,陈述刚那老登被杀了吧?”
香喷喷的粥到肚子里暖得伤口都舒服了,她一边喝粥, 一边和蔡思娟打电话,眼神却不断往厨房里忙碌的男人那边瞟。
身穿灰色圆领短袖和同色宽松家居裤的书映风正背对着她刷锅洗碗, 一眼望过去,半开放式的流理台能够完美将他宽厚背影完全纳入眼底,也就能清晰看到绿粉色田园小碎花围裙的两根带子绕在腰际处打了个漂亮蝴蝶结。
【翘屁嫩男】——
怀玥忽然想起来这个令人羞涩的形容。
他正侧身打开头顶的置碗柜,手臂肌肉线条优越,视线顺着滑下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
“!”怀玥痛斥自己久未开荤色欲熏心,片刻,压低声音小声问蔡思娟:“蔡局,你和书映风熟吗?”
蔡思娟忙得晕头转向,一晚没睡打过来就想同步下信息,结果话题突然岔到天边,顿时没好气地骂:“熟得不能再熟,他妈是我最好的朋友。干嘛?你看上他了?”
“……”
这话可不兴乱说。
怀玥连皮蛋一起吞下一口粥,心不在焉道:“就感觉他不像普通富n代,性格温润细腻,还会下厨。啧,话说这粥滋味可真不错。”
不止如此,她还觉得场面挺养眼。
人高腿长的英俊男人忙上忙下,碎花围裙凹得他屁股挺翘,居然有种诡异的人夫感。还很懂事,明明昨晚看见她只穿背心,事实一眼戳穿却不问不说,当真乖得过分。
“有钱有颜又乖,这种男人绝种了。”怀玥毫不吝啬夸奖。
只是美则美矣,可远观不可亵玩。
再好的男人谈起恋爱来也得变傻变坏。
这话说出来,蔡思娟倒是也同意:“他的确不错,就是太过清心寡欲,那件事之后变得更加没劲。他妈老跟我骂他。”
她擢取到关键词,好奇询问:“哪件事?”
结果蔡思娟不仅猛地挂掉电话,还丢下了一句:“哼,就不告诉你!”
怀玥:“…………”
“怎么跟小孩似的。”她嘟囔一句放好手机,继续暗中观察,甚至蠢蠢欲动拍张照片给队友陈婉看,她最爱看身材好的帅哥。
洗完碗出来的书映风一转眼就看到她手鬼鬼祟祟搭在手机上,眼神还特奇怪。
沉默两秒,他道:“打完电话了?”
怀玥悻悻收回手:“打完了。”
他不多问事情发展,总之新闻上看不到,也有咋咋唬唬的路忠大清早打电话吵他,他摘下围裙,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路忠和我说今早上官岱发布声明会严查鎏金K班的事,学校好像要放一周,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养伤。”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怀玥点头,面不改色小口喝粥。
上官岱是鎏金校长,曾国辉居然敢联合外界对学生下手,这件事严重程度超过他亲爹暴毙,如果处理不好他前途就完了,于是紧急召集所有老师开会,就K班学生遭遇一事进行长达了为时三小时的会议。会议一停,暂定所有学生放假一周。
“我就不信老东西不知道,对着一帮学生卑躬屈膝那贱样我到现在还记得,”怀玥骂起人来根本不客气,“现在关键问题是他敢不敢为了自己前程动最初投资建立K班的人。”
顾山河。
又是顾山河。
市长大人以身作则,带领名门望族一块作秀,借口是为平衡教育资源发展,不让外界非议鎏金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富n代培养皿。
事实嘛,就是为了权贵好任意挑选‘玩具’罢了。
喝完粥,她愤愤放下勺子:“他不敢,过段时间我就连鎏金一块炸掉。”
如此凶残的发言没让书映风感到可怕,相反很想笑。
他视线静静停留在她英气十足的五官上,半晌,轻笑一声:“就像炸会所一样吗?”
话很轻飘,却只有书映风自己明白,他心中涌现了一股十分古怪的感觉,好像知道她是女性后,无论是这张干净清爽的面孔、眼尾轮廓长而深邃的丹凤眼还是弧度饱满的下颌,或者通体豁达随性的气质,一切都开始变得更加亮眼。
有趣逐渐转化为好奇,探索欲节节拔高,这种感觉久违而新鲜。
人向来会爱上自己所知的事物,却更爱去了解追求未知的事物。而她是他所知,也是未知。
“……我觉得你眼神有点奇怪,你是在嘲笑我吗?”怀玥多敏锐一人,古古怪怪觑他一眼后起身,“我不住这,我要回御湖别墅。”
书映风本就不是喜欢强求别人的人,表示任她选择。
不过他到底没忍住,狐疑不决地沉吟道:“你伤就好了吗?”
昨晚他帮忙重新处理两道枪伤,发现她自行处理的伤口实在惨不忍睹,刀尖在皮肉伤划开十字,粗暴取出子弹,随后胡乱用针线缝了几道。给猫主子嘎哒都得十分钟,看这样估计五分钟都没有。
两次清创,按照道理不可能好这么快,起码不会如此神清气爽。
书映风郑重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来回操劳,要是介意我在这,我可以住其他地方去。”
好熟悉的话,怀玥忍不住调侃:“多次邀请女人住你家,这不太好吧?”
书映风沉默:“……我只是出于好意。”
承了这句关照,怀玥表示自己就是开开玩笑,随后捞起经过的猫往怀里摁,语气散漫:“你放心,就是小伤。我以前受的伤比这重十倍,照样撑得住。”
用力揉了两把猫猫头,她心满意足放它下去,然后戴上卫衣帽子,随便把面罩眼镜往兜里一踹就要走。
走了两步,她忽然折返。
看眼用画挡住的破碎窗户,怀玥觉得自己还真不能扭头就走,于是一本正经掏出几张纸币,有澳币有人民币还有美元。
怀玥一股脑儿塞到他手里:“打人的时候从那几个外国人兜里戕来的,我身上没带钱,就当赔你了。不用跟我客气,我也不差钱。”
书映风:“…………”
好的,真阔绰呢。
……
一周后,九月中旬的天闷燥,乌云蜷缩于天际,沉沉向鎏金压来,好似一场风雨欲来。
热血姐热搜与连番大瓜的热度渐渐褪去,只剩下警方官博置顶的通缉热心人士的博文仍高高悬挂。
最近发的一条是一张冰冷的死亡通知。
【威尔市公安局】:
1.9月12号晨间六点零五分,市民于威海沙滩发现的两具尸体已确认为寰宇资本陈某刚(51岁)和万象娱乐李某达,两人留下谢罪遗书跳海自杀。
2.本局已将9.7会所爆炸案列为重大刑事案件,此案涉及会所的相关人员已全部移交司法部门,寰宇资本与万象娱乐旗下公司与员工也将一起等待审查。
社会案件无论有多严重,普通人该过的日子还要过,忙忙碌碌间便基本抛之脑后。
喜提通缉犯名号的怀玥在家养养伤,偶尔和姑娘去约约会,书映风还每天亲自来送饭,小日子自在得不行。
这几天她还和庄昕芸见了一面。
庄昕芸一见着她就忍不住哭,说她脑子都是混的,很兴奋也很难过,干脆请了一天假,语气不可置信地说:“就这么没了?我还以为要和他虚与委蛇一段时间呢。”
怀玥当场摸鼻子,撒谎不打草稿:“作恶多端多了,有人收拾呗。”
要说庄昕芸还真是傻,哭得稀里哗啦,一口连说三个好。
现在事实基本清楚,怀玥不希望她再掺和进来,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一切有热心市民,大家等着看好戏就行!
差不多把手头事都处理完,也该开学了。
临出门前才想起还有一份话剧史没写,唯独把这件事忘掉的怀玥心态炸裂,脚步踏得都气势汹汹。
“怀南!上学去啊?”吃瓜吃到眼圈麻黑的齐河正巧也从别墅出来,狂奔到怀玥身旁,“一起啊。”
怀玥:“这几天没见到你,你回家了?”
“别提了,最近不是出事了嘛,搞得人心惶惶,我爸妈都不让我在外面。我昨晚才回的御湖别墅。”
齐河也憋屈呢,表情气不爽的,嘴巴撅得能挂油壶,“哎不说这个了,你怎么午饭点去学校?”
怀玥:“懒得叫外卖,去食堂吃。”
齐河嘿嘿笑:“我也是,等会你跟我去S食堂吧,我保你准没事。”
那敢情好,怀玥也想尝尝S食堂的口味。
顺便看看那四人在不在。
步行到鎏金不远,一路上齐河不停讲八卦,提到陈停云也是一阵唏嘘,“没想到他居然就废了。本来挺讨厌他的,现在更讨厌废物了。”
怀玥:“……我以为你会说他惨。”
齐河冷笑:“狗崽种小时候阴我好几回,死了才算惨。”
她竖起大拇指,岔开话题:“齐同学,我俩也算是朋友,你对话剧有什么感想呢?了解吗?”
齐河家里人爱看话剧,从小熏陶了点,当即点头:“很了解啊,怎么了?”
“!!”
怀玥果断握上他的手用力摇晃,顺便抽出书包里的厚厚话剧史,“好兄弟,那我的作业就交给你了。”
齐河:“……”
齐河:??
……
S食堂。
“我丢,听说那天还有人闯入医院把李谦带走了,陈停云又受了伤,只有头可以动。现在已经被警察看管起来了。
“热心姐到底什么来头,好拽,干完会所还去了医院吗?”
“是啊,医院门口躺了两具尸体呢,当晚就上热搜了,听说又是外国人哦。”
“明白了肯定是杀手!”
“瓜好大,我得缓缓。”
“最大的瓜不就是K班,曾国辉那老东西看着就贼眉鼠眼,原来这么贱呢。”
S班食堂里学生们聊八卦聊到飞起,米饭乱喷,声音嚷嚷得恨不得全世界都听见。
“顾骁要气死了吧。”忽然有个姑娘这么说。
怀玥啃着香辣小猪蹄,闻声抬头。
那姑娘长得水灵有神,一副嫌弃的模样,言之凿凿道:“我觉得顾骁可装了,五人组废了一个,他们四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帮人隐秘的笑起来,显然看不惯他们很久了。
“你知道他们这几天在干嘛不?”怀玥在桌下踢了一脚蒙头吃饭的齐河。
原本她是知道江璟几人要去叶城玩,因为这事情搁置了,社交平台也没丁点消息,连个人影都不见。
齐河迷茫抬头,他哪知道那帮人在干嘛,就说:“前两天封淮来赛了回车,之后没见过了。听我爸说好像是风声紧,都被压在家里没出来。”
怀玥啧了声:“好吧。”
看来得把钟缘再约出来一趟,勾勾封淮。
说到这就头痛,齐河愤愤不平道:“我真是不理解,他们出事关我什么事,我爸妈摁着我头要我好好学习,非说哪天我学坏了也会被热心姐切掉jj打成废物。”
那倒是真的,怀玥觉得说的没错,干坏事都得死。
不过她想起齐河成绩也不好,计划瞬间形成,立马说:“你给我写话剧感想,我帮你补习。你们明天考试不是又要到了?我今晚给你连夜搞重点。”
齐河严词拒绝:“不,我不想学习。”
“你以为我想?”怀玥咬牙握拳,“干不干?”
看着沙包大的拳头,齐河怂了,屈辱点头:“行行行。”
插科打诨一会,两人吃完分开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却见面有怒色的王岩揪着秦丝雨手腕去学生会大楼,身后还跟着封淮和江璟。
两人脸色很差,眼神阴森,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怀玥双眼一眯,还未说话,身旁的齐河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欸欸欸?你们几个混球在干嘛!给本少爷站住!欺负女生是吧!”
“……”
怀玥唇角一抽,头疼抚额。
刚才路上齐河是不是和自己说热心姐此生就是他唯一的姐来着?
所以这傻嘚是想效仿她见义勇为吗!
能不能正经点啊魂淡!
第 40 章
怀玥从未见过比自己还莽的人, 生怕他中二过头,连忙追上去拽住齐河。
“你等等,这么冲动做什么?冲动是魔鬼你不知道吗。”
齐河哪能挣脱得开怀玥, 就这么眼睁睁他们进到楼里消失不见, 顿时转身火急火燎冲怀玥喊:“我这叫关心同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公民义务, 你懂什么?热心姐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我们就该学!”
怀玥:“……”
深井冰吧, 简直脑子有包!
深吸一口气,怀玥忍住敲他脑壳的冲动,边带他往学生会楼走,边说:“可以学见义勇为, 也可以学路见不平, 但拜托兄弟, 你先搞清楚什么情况,OK?”
“女生我认识,K班曾国辉的侄女,叫秦丝雨。你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冲进去, 万一人家只是聊个天呢?”
齐河表情一皱, 一副我都懂的模样,很正经地说:“那不就对了, 他们好不到哪里去,肯定又要欺负K班同学。”
怀玥受不了了,太蠢啦太蠢啦!
刚还说那四个都被压在家里,转眼就在学校里看到, 还带着秦丝雨。
不可否认四人都不是好人,可一开学就搞事, 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忍不住爆发的事。
想到那日窃听到的话,她觉得秦丝雨应该是极其有底线的人,然而有时候过分坚持底线就会变得轴,一点都不懂的变通圆滑反而会被刺伤。
眼看他又要拔腿追上去,怀玥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咬牙切齿道:“你好像没欺负过别人一样,少给我发癫。仔细想想啊笨蛋,曾国辉和陈停云家有关联。”
她不明白,明明和书映风一家出来的,人印钞机多懂事贤惠,咋这个这么虎呢。
“我靠好疼!”齐河捂着头惨叫,委屈巴巴瞪她,“你干嘛打我?我就说你丫手劲大吧!疼死我了。”
怀玥没好气甩开他往前走,语气暴躁,“疼死你活该,你最好给我乖乖在后面跟着。超过我1cm……”她忽然转头冲他挥拳头,“我拳头一定印你脸上。”
拳头果然是非常有效的闭嘴手段,齐河立马乖巧闭嘴,小挪碎步跟着。
好一会,齐河回过味来:“嗯嗯?他们找曾国辉侄女麻烦做什么?很奇怪啊,虽然曾国辉在替陈停云老爸干事,可这和她没关系吧?”
怀玥也想不通,她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即便之前装了窃听,但不可能当着齐河面拿出来,到了五楼后,干脆在门口猫起来偷听。
五楼休息室通常只有五人组或朋友才会来,这会也没什么人,两人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王岩阴沉沉的逼问声。
……
“匿名帖是不是你发的?”
“你哪来的照片?是不是曾国辉偷拍的?”
两连质问过去,秦丝雨依旧倔强的不说话。
这惹恼了王岩,王岩挥舞着拳头想要揪她衣领,却被封淮叫停。
“封淮!停云都那样了,这臭丫头居然还想要落井下石,她就该打。”王岩心里憋了一股难言的怒火,恶狠狠瞪着秦丝雨。
坐在沙发上的封淮皱眉,不耐烦地说:“你们俩都少在我面前装。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
封淮说不生气是假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朋友好端端废了,一夕之间成为人人喊打的罪犯之子,医院被警方控制,想进去难如登天。
各家各户人人自危,与会所有关的人忙着处理有可能暴露的马脚,生怕牵连自身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他们都被勒令不能出门。
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匿名帖挂出了尘封一年之久的秘密。
账号新注册,id乱码,无配文,只发了六张大概是从角落偷拍的照片。
而照片内容足以将他们打入地狱,全部是陈停云或者封淮他们几人在会所里醉生梦死的画面,其中女主角是一个早已在河中腐烂的女人。
封淮看向低头沉默的女生,态度出奇平和:“照片哪来的?”
沙发中央的江璟冷笑:“对她态度这么好做什么,要不是我们发现的快,不然就被她搞死了。”
他俊脸上也写满烦躁,自从神秘女人出现,所有事情都变得乱糟糟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他们还在读书,很多事情管不上,天塌下来到底有家里顶着,唯独这件事不行。史雁柔的死是意外,无从追究凶手,即便说有点良心追到了他们也得一块完蛋,所以这件事就该像她人一样丢进河里再没人知晓。
江璟平日里圆滑世故,对人总是客客气气笑,真生气起来气势也很足,他翘起二郎腿,像极江宏海的深邃的眼中寒光毕露,神情阴沉。
“说话。”
“是啊,你犟着也没用,今天问不出来就别想走,”眼神在秦丝雨身上打量几秒,封淮轻蔑嗤笑一声,“而且你是在效仿热心姐吗?警察找不到这个罪犯,你没想到我们能轻而易举找到你吧?还有你王岩。”
他转向王岩,语气不屑:“你到底是为陈停云抱不平还是因为照片中出现你自己不爽,你自己心里有数。”
毫不遮掩的轻视让王岩脸色一黑,手也紧紧攥了起来,该死的封淮!
他不知道史雁柔为什么失踪,但的的确确曾跟着五人亲眼所见她出现于会所,也看见很多K班学生在那里卖,本来以为是自愿,新闻出来才知道是被迫,可这和他无关,他在意的是照片里出现了自己!!
如今会所涉及多方面犯罪行为,人那是一个一个往监狱里送,谁沾上就跟踩上臭狗屎一般甩都甩不掉!
陈停云反正都废了他们不管,可照片内容里还有他们,况且失踪一年的史雁柔至今没消息,一旦照片流出去,有人发现失踪的学生曾在会所处出没并且和他们相处过,别人会怎么想?
肯定会怀疑他们是共犯,或者与史雁柔失踪有关,最后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家里。
王岩紧咬牙关,脸色铁青,最终还是决定站到一边做个合格的工具人。
见他识相,封淮也懒得跟他计较,站起来走到秦丝雨身边,慢条斯理帮她整理弄乱的头发。
秦丝雨肉眼可见地颤了颤,他满意笑起来,动作更加缓慢温柔。
“我对女生一向很温柔,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只要告诉我照片从哪来,还有没有存档就行。我相信秦同学应该能理解这种照片流出去对我们有什么样的打击,虽然我们的确没做什么,你说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捋好的发帮她撩至耳廓后又说:“你家里好像挺穷的吧?你妈只是个卖凉皮的老阿姨,现在曾国辉倒台,连带着被他推荐进来的你也可能马上要退学,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出钱给你出国留学,咱们都相安无事怎么样?”
话落,一直低着头的秦丝雨终于抬起头。
身前的封淮笑容浅淡,谦谦君子当是如此,说出来的话却很可怕,但她毫不畏惧地笑了。
“你们果然很心虚,我发出帖后一分钟就被限流,不出我所料,第二天你们就找到了我。”
封淮和江璟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说事实。”秦丝雨不太爱讲话,她把耳后的头发重新撩回前面,并扶正眼镜,一字一句顿说:“发帖只是为了证明你们的确很紧张这件事,我只想知道这一点,其余我不在乎。”
“照片是我在曾国辉电脑里找到的,我还有备份,”秦丝雨拿出u盘给封淮,从容淡定,“不用你出钱留学,直接把钱打给我。”
封淮气笑了,没接,阴森森盯着她:“原来你是为了钱?”
秦丝雨皱眉,嫌弃地打量他几眼后说:“就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用问吗?不然我吃饱了撑的?”
封淮:“……”
还真无话可说。
秦丝雨家里不算有钱,曾国辉看在亲戚面上还挺照拂她,从初中开始便借住在曾家。
第一次听说史雁柔的名字,是在饭桌上。舅母无意提起说听到曾国辉在和警察聊失踪学生的事,她问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曾国辉表情不屑,语气散漫地说她跟老男人跑了什么。第二次听说,是秦朗来曾家,那天她没去上学在家,偶然听说人已经处理掉的冷漠话语。
从那时开始她就格外注意曾国辉的举止,并且很好奇史雁柔到底为什么失踪。
可要问为什么,是因为正义使然吗?秦丝雨也不知道,她只清楚这件事能给她带来巨大的利益。
秦丝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正常人的情感,她厌恶只想要自己嫁有钱人的母亲,看不起她因为丈夫贫穷而整日怨天尤人的窝囊面孔,也很不舒服她顽固不化地逼迫自己进入鎏金,从小到大忍受多少回,便在暗中钩织了多少次逃离的计划。
她很清楚野心是人最难泯灭的恶劣本性,留在家里只会日复一日承受逼迫与压力。
于是这一次,曾国辉失踪,舅母让她帮忙解锁电脑,她发现照片后就知道摆脱家庭的机会到了,干脆用这种方法赚一波钱,远离她妈,远离这个烂地方。
“我斗不过你们,所以……”秦丝雨拿出定时发送的备份页面,“我不会说出去,你们也别想对我做什么。给钱,我走,相安无事。”
封淮眼神阴鸷,怒气死死压抑在心底:“你要多少钱。”
秦丝雨:“我只要一百万。”
“你这种贪心不足的只需要一百万?”江璟忍不住嘲讽。
秦丝雨坚持:“没错,我说到做到。”
一百万足够她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她贪婪也不贪婪,纯粹只是想离开。
话落,休息室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
“我靠这……”
门外的齐河懵了,还以为秦丝雨会被欺负,结果绝地翻盘的是她,看封淮那几人脸色臭得离谱,估计下一秒就要砍人。
怀玥也嘴角一抽:“别说话,我在思考。”
里头这些话信息量太大,她是真没想到原来秦丝雨这么有心眼呢。
原以为是个正直到轴的好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个野心勃勃、自作聪明的蠢货。
这么嚣张,留备份有什么用,不会猜不到他们能轻易找到她,也能轻易抹除这个威胁吧?与虎谋皮,倒霉的只有自己。
不过怀玥仔细想想,她说话语气和表情一点都不像爱钱的人,莫非其中另有原因?
算了。
不关她事。
齐河还在大惊小怪,怀玥怕被发现,干脆勾着他脖子并捂住他嘴巴往外走。
到了外面,齐河挣脱开来,“干嘛?不看戏了?你就不好奇那个照片是什么吗?”
怀玥没好气翻白眼,还用猜?
肯定是曾国辉给自己留的后手,改天她去曾家找找就是了。
时间不多,晚上就有节话剧,怀玥揪起他衣领:“看你个头,明不明白知道太多死得越快的道理?现在,我们去图书馆写作业。”
齐河:“……我又没作业。”
怀玥:“你有。我的话剧史。”
齐河:??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
两人迅速离开,却没看见一脸担忧的韩璞匆匆忙忙赶至。
*
话剧教室。
“一周时间你就写出来这玩意?行文思路丝毫没有逻辑,想到什么写什么,胡写一通!”臧玉兰把本子往桌上一放,“不需要你重写了,你已经挂科了。”
“听其他老师说你也一直逃课,尤其是数学组,你当学校是宾馆吗?算了,不上进的学生我说多也无益,你走吧。”
边上像小学生一样挨批的怀玥:“……”
数学小组是因为庄昕芸去的,两人接触几回就被她“骗”说出不少东西,那还去干嘛?
申请书到现在还烂在书包里,当然是先逃为敬!
半晌,她抬头去看早已转身忙自己事的臧玉兰。
年月在她面孔上留下痕迹,加深优雅与涵养,即便很失望,态度依然平和。不难想象,年轻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绝代佳人。
论坛里很多帖都在讨论臧玉兰过于严厉,也有一些提及过她的八卦。
臧玉兰年轻时痴迷于演戏,前夫嫌弃她一心扑在事业上便选择离婚并把女儿留给了她,谁知常年不关心女儿导致女儿学坏,最终未婚先孕生下一个孩子后远走高飞。
据说,她女儿出国的根本原因是,臧玉兰想要缓和关系帮她带孩子,结果致使孩子意外走丢,两人到底关系破裂。
也是挺可怜一小老太,怀玥明白不管她是不是卧底,归根结底是自己做错,所以还是认认真真道了歉。
临走之时,臧玉兰忽然叫住她:“等等。”
怀玥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臧玉兰伸手点了点旁边一张写着电话的纸,也没看怀玥,只说:“鎏金挂科重考很麻烦,我欠一个导演人情,他有个角色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去,我就不给你挂科。”
怀玥:“……”
好理直气壮,和她一样一样。
良久,她烦躁地摸摸头,“为什么找我?挂科的也不止我一个吧老师。”
臧玉兰终于转回头来,苍老面孔上浮现一抹笑意:“他在网上看到的你,知道你在我的班,点名要的你,戏份不多也适合,女主的海王前男友。”
怀玥:“…………”
这个适合是什么意思呢,她和渣男海王这两个词过不去了是吧?
还能说什么,臧玉兰给了个台阶她要是不下,那就是不识趣。
犹豫两秒,她拿起纸条,得寸进尺道:“那我下次逃课能就当没看见不?”
臧玉兰身形一顿,沉默地凝视她一会,未几毫不犹豫指向门口:“走。”
怀玥看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了,讪笑两声火速逃离是非之地。
去找齐河补课的路上,她联系了导演,他直言无需试镜直接开演就完事,戏份一周就能完成,就是女主角安晴脾气不太好,貌似是封威的情人,到时候得注意点。
怀玥都惊了,上回见安晴她还是王岩女友,这次直接搭上封威了?
那肯定要去,演,演他爹一个月!
……
翌日S班中旬考试,隔天成绩出来,常年不及格的齐河终于有两门及格,还迈入中等大关。
齐家父母知道怀玥仅仅只是帮忙补习一晚后,直接在鎏金校门口拉了个感谢横幅,还有两锣鼓队欢快唱着小曲,场面一度十分夸张。
怀玥到校门的时候,差点直接成为被人观赏的猴,她恨不得以头抢地撞死算了。
路上碰上田妍,她望着红艳艳的横幅,还感慨万分:“我真服了。”
成绩出来被奖励了十万的齐河倒是非常羞涩,羞答答拉着怀玥衣角,“谢谢南哥,南哥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哥。怎么样,这阵仗配得上你吧?我妈本来还想叫个舞龙队,我觉得太夸张了就没让。”
怀玥也服了:“??”
这还不夸张吗?
齐家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都这么中二的吗?
校门口好多人在拍照,还有人盯着她在笑,她彻底恼了,火速脱掉衣服包住头往学校里走,脚步飞快,恨不得当场长出七八条腿。
齐河还没说完呢,小跑追上去,一个劲地说:“昨天我妈说了要请你吃饭,她还想让你给我补英语,课时费一节2k,你懂的我英语最差。”
“我第一次及格,她当晚就在太太群骄傲地连发十条信息呢,气得封淮老妈扬言也要给孩子找老师。”
富太太圈嘛,除了比家业老公就是比孩子,虚伪的很,齐河妈书意风不太喜欢这种风气所以不常来往,偏偏其他人就觉得她好拿捏,没少拈酸沾醋在背地里说。
其中封淮妈韩秀莲最为起劲。
齐河也看不惯韩秀莲,在他看来韩秀莲是个极其很虚荣的女人,整天穿金戴银秀封威对她多好,完全没有个人主张,实际上男人在外头偷腥偷得飞起。
“我高中时,韩秀莲老怼我妈说封淮成绩再差也比我高两分,这回我妈终于硬气了,还得是你啊南哥!”齐河嘎嘎乐,总感觉自己也站起来了。
怀玥听完,心下一喜,计划这是成功了?
她怎么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
之前给封淮下过一次针剂,让他觉得肚子里有点墨水钟缘才会对他刮目相看,他其实有心动但没行动,所以她故意从齐河下手,指望家长也给点力,只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她喜不自禁,不枉一片苦心啊。
于是果断答应了补课请求,在教学楼下分开后,齐河还特地给了个大拥抱,立即屁颠屁颠回去报喜。
田妍终于得空上前,一言难尽道:“他怎么像白痴?”
怀玥觉得她这话说的精准,顿时竖起大拇指:“田同学精辟啊。”
田妍嘿嘿一笑:“主要是那个横幅真的太好笑了。”
她尬得头皮发麻:“别说,不说我俩还能做朋友。”
两人聊着走到教室门口,却在门口看到了满脸不爽的封淮和一脖子里挂着拳头大的翡翠吊坠的富婆,还有身穿职业装手拿一份资料的陈欣。
怀玥眉头一挑,还没说话,富婆已经喜笑颜开迎了上来。
“怀同学是吧?我是封淮的妈妈韩秀莲。”
“听说书意风给你出两千补习费,我给你出五千外加一周一次旅游,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就交给你,你愿不愿意?”
怀玥无声勾唇。
哦吼,可以进行下一步喽!
她果断伸手握上,嘴巴甜甜:“谢谢姐姐,我当然愿意。”
旁边的田妍:“…………”
阿这……为什么这么像被包养的场面呢?怀南到底在乐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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