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点了,在这里住吧。”
“可以吗?不会打扰你吧?”
两人说话时,于恒秋并未停驻脚步,错身之际,她云淡风轻地斜了对方一眼:“结婚了之后天天住一起,你说会不会打搅?”
“说得也是……”郝晴看着悠悠然飘过的后脑勺,悻悻地抬起手指拂了拂鼻尖。
“我去给你拿睡衣,是我的,但没穿过。浴室在这层楼的走廊最后,我想你应该具备基础的卫生习惯吧?”于恒秋一边推开卧室的房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秋秋放心,我每天都洗澡!”郝晴举手保证。
稍隔片刻,于恒秋从卧房出来,曲起的胳膊上挂着一套睡衣。
郝晴定睛一看,又是丝绸面料的,不过颜色上是比较温润的月白色。
对哦……
郝晴这次没再往贵气那方面想,而是联系起于恒秋患有严重过敏症的事来,所以她才会对衣服材质也有特殊要求吗?
于恒秋倚在门后,向她递出睡衣,郝晴伸了伸手,越过门框时又警惕地缩了回去。
上下一扫视,于恒秋发现郝晴那双足尖规规矩矩地远离门线,似乎对于踏足她的空间心有抵触。
怎么搞得人家像柔顺可欺的良家少女,而她是怙势凌弱的恶霸似的。
于恒秋眉尖一拧:“你站那么远是什么意思?”
两手团在一起搓了搓,郝晴有些忸怩地回道:“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所以我不大好意思进去。”
从面部表情上来判断,这人大约是真纯,而不是装纯。
于恒秋煞是无语,无奈地浅叹一声,近前一步将睡衣塞进郝晴怀里。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的未婚妻吧?别说进我的房间了,难道今晚你没打算和我一起睡?”于恒秋反问得那叫一个理所应当。
然而,认识第一天就同床共枕什么的,完全超出郝晴的承受范围!
只见她脸腾地一下涨红了,声音也变着调直指破音的方向:“不不不!我真没想过!你应该也是开玩笑的吧?我觉得我还是找间客房去住!”
“你觉得我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于恒秋抿着唇角,面露不悦。
“确实不像哈……”郝晴抹了抹脖颈上的汗,尽量稳住声线表达清楚自己的看法,“家父家母从小教育我……”
得了,这掉书袋的开头已经令于恒秋心生厌烦,敢情这家伙还是个保守的乖宝宝。
那就如她所愿,于恒秋冷笑着打断了她:“行啊,分开睡也没问题。只不过我们家没有招待别人睡觉的客房,以后就委屈你在这里的木沙发上将就着了。”
长篇大论都被噎在了喉咙里,郝晴哪能听不出来这位大小姐又在故意折腾她了。
该服软的时候,郝晴滑跪得比谁都快:“不是的,秋秋,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起睡!”
“嗯?”
“我是说,我们明天才正式结婚呢。我们家虽然只是小门小户,但家风严正,家教严格,父母从小教育我,女孩子要自爱,婚前不能与人同房。”
这些倒还真不是郝晴瞎掰扯的,那个年代做老师的父母管教起孩子来的确会有一些刻板传统的痕迹。
以至于郝晴长大了,对待别人的事可以开放包容,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又会两种观念相互拉扯。
“婚前不能么……我明白了。”于恒秋原本投注于郝晴脸庞的视距一变,扶着眼镜转身,“那今晚就先委屈你了,明晚你再搬进我的房间睡。”
话音刚落,郝晴面前的房门就被无情合上。
但一点不觉得受伤呢,她原本还以为于恒秋会借此讥讽她是个陈旧的老八股。
结果事实证明是她小人之心了,人家明明接受良好,而且尊重了她的想法。
那么,被罚睡客厅也算不了什么了!
……
在走廊尽头的浴室舒爽地洗了个淋浴,郝晴一边用毛巾擦干长发,一边回程向她今天的小安乐窝进发。
可惜时间不允许,否则她还想用一用浴室里的按摩浴缸呢!
有钱真好,她再次感叹。
回到小客厅时,秦叔已经替她将硬木沙发重新打造了一番,铺上厚厚的褥垫。外加一床羽绒被蓬松地叠放在一旁。
“这多不好意思呀,秦叔。应该我自己来弄的。”
“没事没事,你刚来一天,很多东西还不知道位置。我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来帮忙。”
郝晴十分感动,心头热热的,即使秦叔告诉她,原本是想给她铺地铺的,可于恒秋非说她爱睡沙发,让秦叔给她随便找条被子在沙发上窝一晚就是。
“小姐大概是没考虑那么多吧。这硬木沙发哪能睡人,打不直腿,而且第二天醒来肯定浑身酸痛。”秦叔到底是会心疼人的。
郝晴失笑,这人的七窍玲珑心单就认识这短短一天已经叫她领略无遗了。
她哪里是没考虑到,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的。谁叫自己呆呆的不解风情,下了人家大小姐的面子。
秦叔不知其中细节,只是多关心了她几句,便下楼准备就寝了。
郝晴屈着腿,浅浅靠在沙发扶手上,屋里的空调打得很足,纵然衣衫单薄也一点不觉得寒冷。
说起来,这身睡衣穿在她身上还是有点紧了,尤其是肩胛和手臂的位置,做往后仰或者抬手的动作就会被勒住。
可想而知,在身高差不多的情况下,于恒秋得是有多皮包骨了。
低头轻嗅,睡衣上有一股茶香浮动,清幽淡雅,如果于大小姐没穿过的话,那应当是用茶味熏香熏出来的。
她真的很爱茶呢,刚才在书房两人独处的时候,郝晴也闻到她身上携着浓郁的茶香。之所以称之“浓郁”,大概是因为剥开茶味,更深层次浓墨重彩的是一种清凉的薄荷味。
尽管郝晴有个狗鼻子,但她的感知和推测也只是到此为止,并不能够进一步分辨是什么创造了这种香气。
奇怪,怎么又情不自禁地考虑起了于恒秋相关的事情呢?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呀!
郝晴没用吹风机吹头,等它自然干透的过程里,她开始沉下心绪规划明天的安排。
今天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但并不意味着明天就可以放松心神。
该怎么跟老郝同志汇报呢?
郝晴怅然地打开微信,又关上;再次打开,再次关上。
如此反复之后,她最终决定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于是她今晚只在微信上留言,表示明天有重要的事要告诉父亲。
至于见面的地方嘛,总归是在医院。
这样也好,毕竟是自己的终生大事,即使妈妈如今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作为女儿也始终应该亲口告知她。
她要结婚了,即将成为别人家的新娘。
说起来,郝晴根本不可能带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去见家长,那要怎么说明确有其人呢?
照片……
郝晴一拍大腿,至少得给她爸看一下结婚对象的照片吧!
还得是那种俩人和和美美勾肩搭背的生活照才行!
主打一个情到浓时的氛围感,才能以假乱真。
可这就让郝晴犯愁了,于大小姐能答应她这个唐突的请求吗……
望着那道对她紧闭着的冷冰冰的门板,郝晴咬了咬下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微信聊天界面丢出“睡了吗”三个字。
让人备受煎熬的几分钟后,于恒秋的回复也很利落——说事。
郝晴无言地干笑两声,被看出来了呢,那她也不必迂回。
郝大款:秋秋,我能和你拍张合照吗?
于恒秋:不能。
郝大款:你都不问问为什么?
于恒秋:没兴趣。
以上这段对话简直令郝晴憋得吐血,好在为达目的,她可以抛弃那些不必要的羞耻感。
郝大款:我明天见我父母,总得给他们介绍一下我的结婚对象不是?要是能有张合照,看着我们相处愉快,他们多少可以放心些。
于情于理,郝晴都认为自己这段话说得一点没毛病。
然而没毛病的话碰上有毛病的人,结果可想而知。隔着手机屏幕郝晴都能感受到对方漠然甩过来的脸色。
于恒秋:和我有什么关系?
于恒秋:你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郝晴厥倒,假使她自己能解决,自然找不到于恒秋头上。
算了算了,大概这些社会名流都很注重肖像权吧。即便她现在不是为着商用拍的,但往后她俩离婚了,郝晴拿着这张照片装做和她很熟的样子出去坑蒙拐骗,就会损害她的名誉。
防范于未然嘛,懂的懂的。
郝晴很快安慰好自己,却在这时再次收到于恒秋的消息,她怔怔地眨眼。
于恒秋:「一段网址」
于恒秋:这是公司官网,上面有我的照片。如有需要,可以自行下载。
什么啦!
郝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是打发叫花子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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