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忐忑的时间非常煎熬人,从出发到到达,再到拜佛,佟珍瑶心一直都提着,直到传闻说一位大师进了庙里,她的心才落了下来。
大师应该就是进行宣判的人了,以后如何就捏在他手里了。
康熙办了素席请这位大师,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她们这些小格格都有出席。
席上,康熙请托他为家人相面,大师拒绝,说是不看皇家人,为龙气所蔽看不清,于是康熙就让她看皇贵妃之妹。
因为离得远,佟珍瑶听不到上面再说什么,只是忐忑的等待着宣判。
那边大师从善如流看了佟家的格格,没察觉出什么问题,转头和康熙聊了起来。
“格格似乎命里有些坎坷,不过总归是有福之人。”
“福分从何而来?”康熙表情沉稳。
大师低头掐算,实则在内心斟酌,这话听着不算是反感,也并非不能实说,“皆从天子一念之间来。”
“哦?”康熙不置可否,“那她对大清是福是祸?”
“她不过是婆娑幻影,对大清的福祸,只有您才能施加。”大师心里如同明镜,这位幼年登基的天子,要是疑心一个小女儿会带来祸患,早就处理了,何必带到他面前?既然有此一问,虽说尚存疑惑,实际上选择十分明显。
康熙自觉去掉了心里的一道枷锁,态度也坚决起来,天予之不受,恐怕反生祸患,这是佟家女儿的福缘,又如何不是大清之福,能够早早窥得一线天机,便能避免许多祸端了。
是时候叫佟佳格格把番邦羊毛和圈地一事呈上来了,这是个动蒙古诸部的好机会。
至于佟佳格格本人,康熙完全没有什么纳进宫的想法,佟家既是他的母家,又有皇贵妃在宫里,何必再弄个小丫头进来,就那个能和他几岁的儿子玩到一起去的丫头,还是免了吧。
现在一样能干活,而且这丫头和几个小子丫头混在一起,想法更多一些,一些不紧要的消息就这么透出来了,比如这次的羊毛,要不是大格格说起来,恐怕这丫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说。
底下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吃冷淘的佟珍瑶,完全没想到这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被康熙安排了新活,她正在听佟贵妃说话,讲的是康熙听了那个顺治出家野史的反应。
康熙当时听了佟贵妃的转述,眉间都要皱出印子了,毕竟他小时候,董鄂妃是真的受宠,连带着她生的小阿哥,也是“朕之第一子”,但是他很不理解,这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绝世痴情种是谁?他们爱新觉罗家有这样的人吗?
但是他们的目的地是五台山,康熙当时听了没什么表示,到了五台山之后却反复想起,有时候还会观察那些和尚,似乎真有这么一个像顺治的和尚会藏在哪个寺里。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康熙忍不住晚间对着佟贵妃抱怨,说是野史荼毒了他,现在看五台山都有些异样了。
佟贵妃是笑着讲这件事的,可是落在佟珍瑶耳朵里,这是什么?这就是对父爱的渴望,明明没有被父亲偏爱过,明明顺治的死明明白白,但还是忍不住生出幻想,幻想着能够在父亲那里听到什么。
再结合现代对康熙的星座分析,作为一个看重家庭的金牛座,他的行为完全合情合理,不然天天这么忙,还不放弃查看皇子的学业是为什么?之后对着废太子又后悔,以至于玩出两废两立还要说一起养老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佟珍瑶看了一眼另一边席上的太子,现在康熙拿到了剧透,以后会发生什么呢?对着现在的贴心好儿子,再想想惨淡的未来,康熙想要怎么安排呢?
不过转念一想,佟珍瑶先同情起了自己,太子再怎么样那都是亲亲好儿子,她就不一样了,并不在康熙顾虑的家庭范围内,现在看着是暂时逃过了一劫,但她所谓的梦,本来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哪天康熙对她拿出来的东西起了戒心,结局如何还未可知。
所以同情别人她实在是没那个资格,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的生活舒服一点,然后用心琢磨怎么拿出东西,通过康熙的考验得到信任。
实际上康熙的考验已经开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太子被康熙派了写日记的新功课,每天无论大小事,即便只是心情,都要写下来,然后抗旨拿着宝贝儿子的日记,一点点揣摩他的处境他的心思。
那句不知道太子位置的艰难,实在太刺激康熙这个学霸了,他不可能回去做太子,但是体会太子的生活不是现成的吗?康熙觉得只要坚持这个习惯,他早晚能堪破太子这个位置有什么问题。
要是佟珍瑶知道了,大约会去对着大阿哥补一顿嘲讽,看看这个用心程度,康熙压根就没有放弃的意思,做儿子的对自己的地位也要有点数,就他凭什么干掉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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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佟珍瑶就得到了召见。
“勿要浪费你的奇遇。”
康熙一出口,佟珍瑶就知道稳了,她的问题在康熙这里翻篇了,接下来就是要利用她带来的信息了。
“那英吉利圈地养羊一事,你细细说来。”康熙心知她对外说的故事肯定有遮掩。
“这事情乃是后世历史课本上提及,我听后世学生闲谈而知。”佟珍瑶给了个注脚,“那英吉利国因着羊毛之利大肆圈地养羊,因此有一些农人从土地上离开,这些富余的劳力便进入了工坊等行业,后面有因为有利可图,养殖和纺织的技术不断提升,产量走高,慢慢的他们就发觉了工业的好处。”
说话时佟珍瑶一直小心的窥视着康熙的脸色,说到这里康熙皱了皱眉,但很快又点了头,于是她继续往下说。
“在利益的推动下,技术不断革新,终于有人改良了一个叫蒸汽机的机械,听说最开始是用于矿山抽水,改良后却能以机械之力带动织机,比人力又快了数倍,这便是英吉利后来兴盛几百年的重要原因之一。”
“竟有几百年!”岂不是远超大清国祚?康熙对这个国家生出了一点兴趣,“其他原因呢?”
“大约是航海技术的发展,如今英吉利在海上还不显,但是未来的海上霸主是落在它头上的。英吉利的人几乎可以去往世界各处,到处都是他们征服的殖民地,因此他们可以不断得到廉价的原料,又能把工业制成的成品高价卖到殖民地,来往间就获取了大额的利润。”
“征服?如何征服?”康熙又问。
佟珍瑶开始冥思苦想,假装费力,“是火器!有了工业技术的进步,他们的火器也大为不同,寻常的穿甲步兵根本无力招架,后世人管这个叫什么——降维打击……大约是全面碾压的意思。”
康熙的脸色难看起来,他们满人哪里在乎火器,虽然火器威力大,但是不便保存又有炸膛等风险,一向只是个备用,正经的武力还是靠满人的骑射,谁能想这东西在后世竟如此有用。
现在毕竟才康熙二十一年,佟珍瑶觉得没有什么来不及的,何况不是有个现成的火器研究天才在吗?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的得罪南怀仁吧?
“皇上您身边有个叫戴梓的人吗?”
“哪两个字?”康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佟珍瑶沾了茶水写出了这两个字,康熙顿时恍然大悟。
“他是翰林院侍讲,平日值养心殿,原是看他诗文不错给的位置,倒是小瞧他了。”
佟珍瑶松了一口气,“还在朝中就好,他会得罪了南怀仁被发往盛京,贫病交加而死,有人推测是他改的新炮让南怀仁觉得有威胁。”
“南怀仁……”康熙心里充满了怀疑,这些人明明本国也是使火器的,为什么对大清的火器研究者这样有意见?一个侍讲和他们要怎样冲突。
佟珍瑶其实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纠葛,但是说出来也是相叫康熙阴谋论一把,然后对戴梓重视一点,研究人才什么时候都应该珍惜着,加重了戴梓的分量,以后才能对他的研究重视一点,这可是要耗钱的项目。
“此人朕记下了,那羊毛纺织你有更详细的要说?”
佟珍瑶这次真的很为难,她去哪里知道羊毛的纺织流程啊!
“纺织应当不少能手,不过以我的浅薄认知,我们的羊毛并不能如英吉利等国一样,大约是清洗的问题,也许弄清如何去油就能有进步?”
“罢了。”康熙哪里知道纺织的事情,只好暂时放下,既然已有大格格决心研究,多给些帮助就是了,也不好强求。“你上次提到生育年龄与母子存活度的问题,朕已命人预备着在京城先进行调查,此事可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佟珍瑶想了想,“您要表格吗?这东西有了分类,比文字更直观。”
搞统计怎么能不想到统计表,是时候给大臣们一点震撼了,有了表格,他们的工作量又能增加了,糊弄的几率也小了。
“呈一份来。”
于是佟珍瑶要了纸笔外加眉笔,拿着镇纸画出了框架,简略写了一个五台山寺庙僧人年龄的统计,竖向的是年龄,横向的是寺名,就这么递给了康熙。
只消一眼,康熙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如此一来,那个庙里年轻僧人多便一目了然了,高僧大德往往需要经历,年轻人过多的庙里,自然水平就一般,再者壮年为僧本就是浪费劳力,在前朝这是被明令禁止的,这样一眼也能看出各家都多少不该为僧的。
“不错,近来念书可还好?有什么想要的?”康熙脸色稍霁,暂时放过了那些糟心事。
“倒有一件事,这学只有上学时间,为何没有休假?”佟珍瑶积极争取着,这学是真的没有放假一说啊!要想休息那得看老师什么时候请假,这合理吗?这很不合理!改善生活第一步必须是得到假期!
康熙正眼看她,“你哪里听说上学还有假的?”
“后世啊,他们把全年划分为星期,一个星期七天,上五天学就休息两天。”佟珍瑶毫不心虚。
“后世……”怎么学生还偷懒?
“这叫劳逸结合。”佟珍瑶又补充。
康熙无语,但是仔细想想,这些格格们难道真要学成什么样吗?只好挥了挥手同意了,“那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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