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炭火烧得通红, 学舍内暖融融。俞慎思坐在旁边烤栗子,脑海中回忆芈储这两?年?来的种种行为,面色阴沉凝重。
他朝床上的芈储瞥了眼, 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现在打着鼾声,已沉睡过去。
许久, 房门推开, 高昉和王韧回来。见到漆黑的房中, 炭盆边坐着一个人, 炭火映出一张泛着红光的人脸,两?人均惊得心中一跳, 低叫出声来。
王韧将手里?的灯笼朝前照了照,松了口气, 将灯放下,“俞弟,你怎么不燃灯?”转身点?了两?盏墙灯, 屋里?亮堂起来。
“省点?烛火钱。”俞慎思从炭盆边起身。
高昉责怪:“你就差那点?烛火钱?吓死人了。”走到炭盆边烤火驱寒,随手拿起盒子里?已经烤好的栗子剥吃。
俞慎思笑了下,询问对方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江讲师那儿?请教学问。”高昉回道,“正巧萧臻和徐鼐也在, 就一起讨论, 才到这会儿?。”
乡试萧臻高中,然名次落在后面,很不理想。徐鼐落榜。
这几个月看得出萧臻不再同徐鼐到处交游, 开始沉心读书。徐鼐也收敛一些,偶尔会跟着萧臻一起去山长或者讲师那里?请教学问。
高昉抬眼盯着俞慎思几瞬, 面前人面无?表情。“思弟,你今天不太对劲,是出了什么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太累了。”
高昉轻叹道:“言哥不在,姐夫又北上,家里?现在指望你。你又要帮着大?姐经营书肆,又要顾着家里?,还要来书院读书,的确是够忙够累。”
迟疑了下关心地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俞慎思看他一眼,谢绝:“还应付过来,你安心读书吧,晰哥北上的时候可?特?别嘱咐,让你心无?旁骛好好读书。”
高昉泄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哥在京怎么样,我这个月都没收到大?哥的信。”
俞慎思将烤好的栗子一颗一颗夹到木盒中,笑着回他:“有高大?人照料,你何须担心。”
听到俞慎思主动提及高大?人,高昉打量他几眼,挪着凳子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你还怪二伯?”
“怪他什么?”俞慎思盯着高昉问。
高昉话到喉咙处,咽了下去,笑了声道:“不提了,马上要放年?假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之前芈兄说游湖,一直没有安排,正巧今年?咱们?都不回乡,我问他要不要安排冬日游湖。”起身去喊芈储。
芈储早已叫不醒,高昉感叹一句:“怎么又醉成这样。”
俞慎思朝床前的背影望去,身段颀长,和高晰差不多,只是略显清瘦单薄-
腊月初安州城飘雪,雪很小,地面覆盖薄薄一层,还能见青石土地,房屋瓦舍也尚能瞧见雪下青黛之色。寒风却很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面。
虽然还没放年?假,书院各处已行人寥寥,学子们?多半在学舍内或者讲堂里?围炉论学。
俞慎思站在画室门前看着院中常青树上的积雪,迎风的一侧被吹落。
念念围着厚厚的裘衣,稚嫩的脸庞在白裘映衬下更加白嫩娇俏。
“小哥哥,你怎么这几日心事重重的?”念念将一个小手炉递给他。
俞慎思没有接,让她自己?抱着暖手,见小姑娘对他担心,便?舒展眉头笑着道:“没有,天冷的缘故,精神?气不足吧。”
“你说谎,明明心里?装着事,每次都是锁着眉头。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我或许不能替你分忧,但是你倾诉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
“真没有。”俞慎思见小姑娘鼻头被风吹得通红,转身回画室,小姑娘也跟了进去。
画室内燃着暖炉炭火,温暖如春。
俞慎思走到桌边,道:“我给你画幅画。”
若是能够让小哥哥暂时不去想烦心事也好,念念应道:“好。”便?走上前帮他调墨。
俞慎思铺展纸张,从笔架上挑选一支,在纸上泼墨勾勒。
念念歪着头在旁边瞧,见到纸上慢慢浮现雪后湖景,最后又添了一艘小船。所用的不是他们?二人的童趣画风,而是随崔夫子所学的正经水墨画。
画技大?有进步,念念看着画欣赏须臾,忽然问:“怎么想到画这个?”
“因为小哥哥准备去西湖游船赏冬景。”
念念露出羡慕之色。她除了来书院,很少出门。即便?随舅母和表姐妹一起出门游玩,总是不及男儿?那般自由,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俞慎思也心疼念念,林家是书香世家重规矩,即便林山长夫妇再宠爱这个外孙女,她终究是外人,心里?不能将林家当成自己的家,不能那般自在。
在白府她可?以欢快地堆雪人,可?以爬高爬低胡闹,可?以做物?理小实?验,然在林家终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你何时回京?”他问。回到京中,在父亲身边总能放肆些的。
念念放下画,垂眸沉默了几息,“明年。姑父从外地调任进京,姑姑也准备进京,祖母在宁州没儿?女在身边,爹爹不放心,要接祖母进京,所以我也要回去的。”
她抬头看着俞慎思,满眼不舍,“以后就不能见到小哥哥你了,也不能和你一起学画。”
俞慎思轻轻拍了下小姑娘头哄道:“但你可?以见到爹爹、弟弟,可?以见到祖母。而且小哥哥以后也会进京的,小哥哥进京就去看望你好不好?”
念念点?点?头,指着纸上的画道:“到了京城,你要带我去游湖,我也要欣赏雪中湖景。”
“好。”-
中旬,安州城又下了一场雪,雪下了一天一夜,天地覆白。书院也已放年?假,芈储联系一艘游船,学舍内四人和夏寸守,还有闻雷和冯景文,七人一同游湖。
雪后天晴,在城中尚觉得暖洋洋,到了西湖边没有避风处,湖风一吹,寒意阵阵。
湖两?面临山,远远望去,皑皑白雪裹住满山草木,在阳光下金灿耀眼。
湖边成排柳树覆雪,别有一番韵味。
冬日游湖之人不多,偌大?的湖面只有一艘游船。
船上有船家伙计,众人皆没有带仆从。登船时俞慎思提着一个小书箱,其他同窗打趣他:“俞解元,你可?真是。我们?今日只游湖赏玩,不论文谈道,你怎么还提书箱,莫不是要给我们?讲讲文章?”
俞慎思回道:“虽是游湖赏玩,难道诸位兄台不会一时兴起吟诵几首?不得笔墨记下?若得佳句,今后也好传诵。”
“船家自会准备,何须你辛苦。”
“自己?的用着顺手。”-
随着游船离岸,众人站在船头船尾,环顾岸上景色,一份感慨陈词,的确起了诗兴。
冯景文清了下
嗓子,吟道:“冬来风景好,浮光画意开……呃……”下面想不出好句。
闻雷笑着调侃,“开出什么画意?”
“等等,我想想。”冯景文挠了挠自己?脑袋。想了片刻想不到,目光求助望向?高昉。
高昉目光转向?远处小山,没有做回应。
芈储望着湖岸,接道:“柳岸垂银缕,白雪堆玉台。”
“好好好。”冯景文立即拍手叫道,“芈兄弟这两?句接得好。”
芈储忙道:“作诗还要请俞弟来,俞弟在鹿鸣宴上的诗,可?是让任侍读都夸赞过的。俞弟也接两?句,让我们?欣赏欣赏。”
俞慎思目光收回来,落在芈储身上。
当日酒后说了那些醉话,次日酒醒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随后他两?次试探,得知芈储有那般错误的认知,是源于其父亲。其父曾是京官,又在高明进手底下,被高明进的伪装蒙蔽,真以为高明进对亡妻情深。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高明进关系,源于高昉。
旁边两?位同窗附和着让他接冯景文的诗。
作诗根本不是他所长,鹿鸣宴上是任侍读给他面子罢了。
好在同窗面前,吟两?句赏玩而已。他走到船栏杆边,环顾周围景色,接道:“积雪山容瘦,寒湖水气白。”
“好!”夏寸守第一个称颂,其他人品味这两?句,皆是称妙。
片刻船已经行至湖中,每个人或多或少吟了一两?首,俞慎思执笔,将其全都记录下来。
在舱外吹了许久冷风,众人纷纷进舱围炉暖酒,慢慢品味刚刚作的诗。
书院忙碌,难得能有此闲情,无?拘无?束,众人玩起了酒令。俞慎思不善饮酒,要当这个令官。众人一致不同意,这个酒令正是想看他显露身手,哪能让他去当令官。
高昉劝道:“思弟,你这个担心就多余了,估摸着玩一场你都不见得能喝一杯。”
“正是。”同窗们?拉住他,最后推举冯景文为行令官。
酒令行到一半,湖面有悠悠琴声传来,众人循声朝窗外望去,不远处是一艘花船。
“雅兴真高。”闻雷道,“我们?应该请几名琴女的,如此便?可?听曲赏景,饮酒品鲜,真真美事一桩。”
芈储道:“你此刻不正听曲赏景、饮酒品鲜吗?”
“诶,还真说着了。”闻雷放下酒杯,喊船家将船靠过去,人也起身走出船舱-
两?船靠近,对方船舱走出来一位姑娘,秀丽多姿,透过小窗朝船舱看了一眼,笑盈盈地福礼,“诸位公子是书院学子吧?我家姐姐闲来游湖,弹琴解闷。今日有缘在此相会,舱中亦略备酒菜,诸位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家姐姐欲邀请诸位公子过船一叙。”
“承蒙姑娘看得起,荣幸之至。”正愁没琴曲,对方主动相邀,闻雷立即应下。又回头邀同窗一起。
冯景文也不顾行酒令,应道:“如此美事,岂能辜负。”王韧和芈储欲过去,并且要拉上俞慎思等人。
宴饮歌舞为伴不算什么,然对方毕竟是花船,俞慎思存了戒备之心,借口刚刚喝了两?杯酒,头有些昏沉便?不过去了。
高昉瞧他面染红晕,像是微醺,对同窗道:“我们?且过去,让思弟休息会儿?。”
众人离船后,对面船中响起一阵欢声笑语,接着是琴曲歌声。俞慎思独自一人留在舱中,无?聊地拿起刚刚同窗们?所作的诗词来看。
一炷香后,对面的欢笑依旧不断,一名姑娘端着酒菜进来。
姑娘十五六岁,打扮不像船上丫鬟。身段曼妙,摇曳生姿,款款走到桌边,将托盘放下。
声音甘甜如蜜,“公子的几位同窗担心公子你一人在此处烦闷,让奴家端些酒菜过来相陪。这是我家姐姐自己?酿的桂花酒,酒性柔和不醉人,公子应该是不善饮酒的,喝些也无?妨。”
姑娘笑容娇媚,取过两?个酒杯斟满,酒色淡黄,散发着桂花的馥香。
“还有我们?船上的厨子做的蒸鱼,是从湖中现捞的鲈鱼,公子尝尝合不合口。”取过一双筷子递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慎思没有接,“多谢姑娘。”继续看同窗的诗。
姑娘朝他身边凑了凑,稍稍歪头看着纸稿,衣发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暖香,在舱内热气的蒸腾下,香味渐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慎思放下纸稿,起身准备出舱。姑娘伸手拽住他袖子,目光闪动,楚楚可?怜。“公子这么嫌弃奴家?”
俞慎思看向?被抓的袖子,再看面前故作娇态的姑娘,僵持了几息,复坐下,笑容灿烂地道:“我岂敢嫌弃姐姐,只是窗前有些冷,想去拿斗篷。”说着朝旁边的衣架上示意。
姑娘立即露出笑脸,起身去旁边取来,抖开给俞慎思披上。
“多谢姐姐。”俞慎思掖了掖,端起近处一杯桂花酒,嗅了嗅,笑道,“是好酒,我敬姐姐。”
姑娘笑颜如花,看着俞慎思将一杯酒饮尽,才将酒饮下。
俞慎思放下酒杯,伸手去拿酒壶,姑娘先?拎起,倒满两?杯。
各饮三杯,姑娘头重眼晕,撑着桌案,用力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然都是徒劳。她朝桌上酒杯看一眼,“你……”
“看来姑娘不胜酒力!”
姑娘慢慢趴在桌上没有动静。
俞慎思叫来船家,从书箱中取出一包银子塞给对方,吩咐一番-
片刻后,趴在桌上的俞慎思听到进舱的脚步声,脚步在他旁边停下,低低骂一句:“成事不足。”
几息后,来人将那位姑娘搬到一侧地上,然后又来搬他。将他放在地上后,要将他手臂搭那姑娘的身上,俞慎思反手抓住对方,用力一拽将对方拽摔地上。
见到俞慎思醒着,对方惊得瞠目,瞬间僵住。
俞慎思冲对方的脸上就是狠狠一拳,扑上再动手,对方忙挡开。
“无?耻!枉我信你。你也是读书人,竟然用如此卑鄙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高家连下流恶毒都父子相传。”拳头再朝高昉脸上招呼。
高昉抬手挡住,怒喝:“你也曾是高家人!”
“别恶心我!一群肮脏的蛆虫,高明进是,高明通是,你爹高明达也是!”
“俞慎思!”听到自己?父亲被骂,高昉愤怒还手。
俞慎思抽出袖手笔刀抵在高昉颈下动脉处,刀刃太过锋利,在高昉挣扎时已经割开颈部肌肤。一道刺痛让高昉老实?下来。
“你还想杀我不成?”高昉怒斥,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俞慎思手中笔刀压得更紧,恨恨地道:“你们?高家三番四次要杀我们?姐弟,我怎么就不能杀你了?”
“你胡说什么!”
“我胡不胡说,你问你老子就知道了。”一把将人从地上薅起来,挟着朝船舱外去。
此时游船已经和花船脱离,相距十数丈。
俞慎思将人推到船尾围栏处,冷笑问:“想必你还不知道冬日湖水多冷。”
“你敢!”
“你敢用此卑鄙手段,我怎么就不能?”
高昉余光瞥见对方眼中愤怒,心中生一丝畏惧,忙道:“不过一个歌伎而已,就是众人皆知又如何,最多道一句少年?风流,怎么就算卑鄙?你用得着如此吗?”
俞慎思冷笑,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人堕落能从一杯酒开始,一场赌局开始,何况一个歌伎?万恶淫为首。你的目的不就是慢慢腐蚀我的心志吗?这两?年?,你利用芈储无?数次将我朝歧路上引,现在看我乡试高中解元,终于坐不住要亲自动手了?你们?高家的卑鄙一脉相承。”
高昉没辩解。
俞慎思将人朝栏杆外推一把,高昉吓得轻叫一声,身体要向?后躲,抵在脖颈处的刀再次划破肌肤。
“俞慎思,你别胡来!”
“胡来又如何?你不是要当高明进的狗吗?那就先?当一回落水狗。”
“俞慎思!”
噗通一声。
俞慎思狠狠一脚将人踹下去。
看了眼水中的人扑腾,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笔刀重新收回笔杆中,藏进袖里?。然后才声音急切地冲旁边花船扬声大?喊:“救命啊——昉哥落水了——”
花船上的人闻声纷纷朝外望,游船已经相隔十几丈远,冬日湖水冰冷,所有人都犹豫了,不敢轻易跳进湖中救人。忙让花船向?游船靠近。
高昉在水中扑通挣扎,他识水性,然冬日湖水刺骨,挣扎没几下就挣扎不动。俞慎思接过船家递来的浮绳扔下水,高昉急忙抓着救命稻草。
俞慎思和船家父子将人拉上来。
高昉面
色铁青,双唇发紫,全身缩成一团抖如筛糠。抬头看着俞慎思的眼神?都有些恍惚。
人回到船舱暖炉边烤着,船家将自己?儿?子的一套衣服取过来给高昉。
芈储等人全部过来,进舱时听到船家念叨:“怎么喝那么多,还栽到湖里?去。”
见高昉整个人快冻僵,几人过去帮高昉换衣。闻雷道:“你喝多少啊,竟然能醉到湖里?去。”
俞慎思在一旁讥嘲:“把人姑娘家都喝趴下了,你们?说喝多少?摔湖里?正好,能醒醒酒,下次长记性!兄长不在,没人管着,就无?法?无?天了,受点?教训才好呢!”
夏寸守责怪道:“俞弟,高弟都这样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俞慎思斜高昉一眼,走到对面去。
众人看向?旁边醉倒的姑娘,已经不省人事。闻雷一边给高昉递热茶一边调侃:“你是真不懂怜香惜玉。”
芈储看到他脖颈处两?道伤疤,取出帕子给他包扎,并道:“怎么还划伤,太危险了,下次还是少喝点?吧!”
高昉捂着伤口没说话,目光含愠地望向?船舱另一侧冷眼旁观的俞慎思。
第082章 第 82 章
游船靠岸后, 众位同窗将高昉送到高家在省城落脚的宅子,高昉开?始烧起来。
大夫离开?后,天也暗下来, 诸位同窗相?继告辞。
俞慎思?回身朝床边走几步。高昉烧得头晕,浑身酸痛无?力,瞪着俞慎思?的目光却充满怨恨。
俞慎思?冷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自始至终我没对不起你?半分, 是?你?一直想害我。你?要恨就恨自己, 恨高明进和?你?爹。好好养病吧, 养不好会丢命的!”说完转身离开?-
俞慎思?回到俞宅便给?俞慎言写信,将此事告诉他, 提醒他提防高晰。
高明进敢利用高昉对付他,就会利用高晰。
就算高家晚辈不知当年的事, 就算曾经再兄弟情深,那都是?年少之事。他们始终是?高家人,长大之后, 利益面前,人是?会变的。
入夜,房中灯火未熄,俞慎微端着暖汤敲门进来,见弟弟伏案执笔, 提醒道:“放假就休息几日, 别挑灯夜读了?。”
走到桌边见到是?写信大弟弟,没有避着她,她便取过写好的一张来看, 脸色渐渐沉下来。
打量着幼弟问:“你?有没有事?”
“没有,大姐不必担心我。”
俞慎微面含愠色在一旁凳子坐下, 道:“他们是?挑你?大哥、二哥和?姐夫都不在的时候动手,想打我们措手不及,幸亏你?机敏。”
俞慎思?顿住笔,冷笑道:“兄长们不在,我也不是?面团。”
俞慎微看着少年模样的幼弟,不知不觉间一直小心呵护的小孩子长大了?,事情可以自己应付了?,欣慰地点点头。
“先趁热把暖汤喝了?,今日吹不少冷风,别着了?寒。”
俞慎思?应下,一碗暖汤喝完,提笔继续写信-
高昉落水受寒后,高烧一直不退,反反复复,咳嗽不止,越咳越厉害,快咳出血来。大夫请了?好几位,每天好几顿汤药不断,见效甚微。
高明达夫妇听?闻消息,年都没过从临水县老家赶过来。
得知是?醉酒落水,高明达将儿子责骂一顿。骂归骂,还是?全城寻好大夫过来给?儿子医治。
一直到上元节后,高昉才?稍稍见好,整个人瘦了?几圈。
书院开?堂讲课,他的病还没有康复,依旧在家中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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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都。
俞慎言在正月底方收到幼弟的信,看完后既愤怒又发愁。李帧将信取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递给?一旁的施长生。
施长生直接开?骂:“如?此卑鄙,这是?高大人的安排还是?高明达?”
“高大人。”俞慎言道。
当年在他身边安插人他至今不知何人,如?今在幼弟身边安插的竟然高昉,他连自己侄儿也不放过。
“高晰他……”施长生问,在他看来高晰和?高家其他人不同,但信中所言也不无?可能。高晰终究是?高家人,他们虽然年少时兄弟情深,但毕竟分别多年。人心易变。高晰进京后一直住在高府,在高明进的身边,一切都是?变数。
俞慎言将信接过去,没有回应。
李帧和?施长生看出他还顾念与高晰的兄弟情,不多劝他什么,李帧提醒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俞慎言沉默片刻点点头-
二月十六,春闱第三场结束。
高晰从贡院出来,身心疲惫,仆从迎上去接东西搀扶人。走向高家马车时,见到李帧站在马车旁。
他稍稍诧异,走上前有礼地问:“姐夫是?等我?”
“是?,考得如?何?”李帧温和?地笑问。
“尚可。对了?,哥身体好些了?吗?我正准备今日去看望他。”
“无?碍。”
李帧打量他,虽然面色憔悴,精神还不算太差,朝旁边马车示意,“既然如?此,上车吧!我正有话想和?你?说。”
“好!”吩咐来接的随从先回去。
上了?俞家马车,李帧倒杯热茶递过去,“先解解乏。”
高晰接过茶盏问:“姐夫有什么事。”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行至僻静处,李帧才?开?口,直言相?问:“高公子,若是?手足和?仕途前程二者选其一,你?会选什么?”
高晰怔住,盯着李帧,面上笑意也渐渐消失。
进京这么久,从苏夫子和?钟熠的口中零星听?到一点当年事,他多少能够猜到当年兄长放弃前程去史馆是?因为二伯。
李帧如?此问,答案明了?,当年兄长是?为了?保护弟弟放弃前程。
现在是要轮到他来做选择。
他放下茶盏,“姐夫何出此问?”
“看来你?还不知晓令弟对思?儿做了?什么。”
高晰紧张地问:“小昉做了什么?”
“高大人利用令弟加害思儿……”李帧将经过详细道出,见高晰面色一点点阴沉,又补充一句,“若非此,兴许令弟去年秋闱有望桂榜高中。”
听?完后,高晰不可置信地盯着李帧,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向来懂事的弟弟。恍惚间记起当年俞慎思?惊马之事,那件事发生古怪,最后没查出来原因,不了?了?之。
那时候弟弟已经动了?歪心思?。书院两年,他竟然毫无?察觉。
这次春闱,兄长答应第一场送考,当日没过来,原来不是?身体不适,是?寒心。
他的亲弟弟,主动去加害兄长的亲弟弟,还是?在他眼皮底下。
两年来,思?儿面临多少次危险,他得多小心才?能一次次躲开?身边人刻意加害。他竟一次不知,一次没护过他。
他向兄长承诺在书院会好好照顾思?儿,最后害思?儿的却是?自己的弟弟。
高晰感到心口一阵阵抽痛,下意识抓了?把衣襟抵在心口,背稍稍弓起,不知是?身体的心痛,还是?情感的心痛,眼中泛起泪花。
李帧见他表情痛苦,抓着衣襟的手攥得指节泛白,背也越压越低,伸手扶了?把。
高晰抓了?把他,抬头眼眶红了?一圈,哽咽地问:“思?儿怎么样?”
“信中写一切无?虞。”
看出高晰是?真?的念及这份兄弟之情,他思?忖了?下,又道:“上个月我便可以来找你?说此事,但我知晓小言希望你?能够安心考春闱。当年院试你?便是?因为乱了?心神才?落榜,他不希望你?再出意外,即便将来做不成兄弟,他亦希望你?今科能够金榜题名。”
“我……对不起哥。”高晰终是?没忍住一滴泪溢出眼眶-
高晰在街口下车,跌跌撞撞朝左边街道走去。李帧透过车窗看了?须臾,见到人跌坐在街边墙根,身体轻微抽搐。那是?努力在抑制崩溃的情绪。
车夫回头问:“高少爷会不会出事?”
李帧没有回答,这种事对高晰来说很?残忍,但是?他该知晓。他不痛,高明达怎么会痛,怎么才?会做取舍。
又看了?几息,
暗暗叹了?声,吩咐车夫回小院-
高晰回到高府已经入夜,见到高明进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走了?过去。
高明进抬头见侄儿精神颓靡,眼睛还红肿一圈,急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听?下人说考得尚可,出了?何事?”
高晰看着面前对自己一脸关心的二伯,他不敢相?信也是?此人逼迫亲生子放弃前程,不敢相?信此人利用他的弟弟去对付自己亲生子。
当年种种还不够吗?
“二伯,十余年了?,您为何不能够善待哥和?思?儿?他们也是?您亲生之子,他们做错过什么了??”
高明进愣了?下神,斥责:“放肆!胡言乱语!言儿和?你?说了?什么?”
“昉儿……加害思?儿,这不是?二伯授意吗?”
“一派胡言!”高明进丢下手中笔,怒声训斥,“在外面听?几句舌根就回来指责长辈,谁教你?的规矩!这多年书读哪里?去了??今日你?刚考完试,二伯且当你?疲累糊涂不教训你?,回院子去。放榜前好好在府中养着,不糊涂了?再出门。”
望着如?今陌生的二伯,高晰只觉得胆寒。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痛下狠手,何况是?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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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以前二伯也是?慈爱的长辈,仕途权势真?的能让人失去仁德良心!
他痛心失望地退出去。
高明进瞥了?眼桌上写了?一半被笔墨污掉的信,怒揉一团摔在桌上。
“没用的小子!”
灌一大口茶,平静下来情绪,取纸重写-
三月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日未停歇。
高明达看完信,怒气冲冲地冲外面喊:“将昉儿叫来!”
高昉大病一场,前几日才?好,母亲洪氏担心他身子,让他在宅子里?再多养几日再回书院。
高昉听?到父亲发怒,不知道何事,也不敢耽搁,忙撑伞过去。
刚进门就挨了?父亲重重一个耳光,趔趄几步,惊愕地望着父亲。
“爹……”
高明达抓起旁边竹尺便朝高昉身上招呼,高昉吓得忙跪下求饶,“爹息怒,爹要教训,也让孩儿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孩儿以后改。”
高明达又抽了?几竹尺才?停手,转手将桌上信甩儿子脸上,“你?看清楚!”
高昉忙接住,是?兄长的来信。一张一张看完,是?关于年前游湖落水的真?相?,满纸全是?痛心绝望之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抬头见到父亲怒不可遏的神情,他惊慌解释:“孩儿只是?为了?大哥,孩儿不想大哥最后和?言哥一样,前途被毁。大哥是?高家子,他的前途可能就在二伯一两句话之间。孩儿只是?怕大哥将来会沦落和?言哥一样,所以才?听?二伯的话。”
高明达又扬手抽了?儿子几竹尺,怒斥道:“你?大哥当年被你?大伯害得落榜,一两年不愿见人,自责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吗?为父是?不是?告诫过你?们,莫做伤害俞家人的事。你?把为父的话当耳边风!”又抽去。
高昉抓着父亲衣袖哭求:“孩儿错了?,孩儿并不想害思?儿,孩儿与他从小一起跟着苏夫子读书,孩儿也不忍心,孩儿只是?想大哥好。”
“为你?大哥?”高明达又狠狠抽去,“你?现在害了?你?大哥!你?要毁了?他!”
洪氏闻声赶过来,见到儿子哭得伤心,忙去拉着丈夫劝说:“昉儿有错,你?言语教训就是?,他这么大的孩子,又不是?听?不懂道理。”伸手夺过丈夫手中竹尺。
高明达指着儿子对妻子道:“他听?二哥的话去害思?儿,如?今晰儿知道此事。以晰儿的性子,你?觉得他会怎样?还让不让他活了??”
洪氏惊愕地看着丈夫,然后回头盯着儿子,质问:“是?不是?真?的?”
高昉哭着认错。
洪氏举着竹尺朝儿子又狠狠抽几下,哭骂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没有前途就没前途,哪怕是?不做官也没什么大不了?,家里?养得起。你?现在让你?大哥怎么办?你?要逼死你?大哥吗?”
高昉抱着洪氏大哭,“孩儿知道错了?,娘,现在怎么办?大哥会不会出事?”
洪氏也不知道怎么办,自当年长子知道真?相?后,这么多年都活在内疚中。现在又出这事,还是?直接与他有关,长子性子偏激,不知道要怎样。
她不能跑到罪魁祸首面前,就转向自己的丈夫出气,手中竹尺抽了?两下丈夫,哭骂:“我上辈子造什么孽嫁到你?们高家,两个孩子也要遭你?们高家祸害。”
高明达由着妻子发泄。
洪氏骂完丈夫,又骂高明进:“二哥他怎么那么狠的心。几个孩子都过继出去了?,碍不到他的事,为什么非要那么害几个孩子?父子一场,他若善待那几个孩子,将来哪个不会敬着他。几个孩子个个出息,将来他有他的好处。”
高明达一直也想不通此事。
当年要害几个孩子若说是?为了?攀上郭家也说得过去,可后来几个孩子过继了?,他不知为何二位兄长为何非要毁了?几个孩子。
就因为怕几个孩子记恨当年高家村的事而报复吗?
可那几个孩子仁厚纯善,只要后来对他们疼爱善待,久而久之几个孩子也能不计前嫌。
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洪氏哭了?一场后,好似哭开?窍一般,猛然抓着丈夫手臂问:“该不会二嫂之死是?……”
高明达惊了?下,看着妻子。
洪氏道:“二嫂身子一向很?好,上京的路上还好好的,到了?京城忽然就病倒了?。”
“不可能!”高明达立即否定,“二嫂嫁到我们高家十多年,与二哥举案齐眉,几个孩子也教育很?好,操持家里?上上下下,二哥怎么会。当年请了?不少大夫医治,都说是?水土不服。”
洪氏甩开?丈夫怒道:“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自己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何况发妻。”
高明达回想当年种种,沉默片刻。
再看面前的次子,又想到在京中的长子,恨不得再将其狠打一顿。
“书院不用去了?,这书你?也别读了?。”又对妻子道,“收拾安排一下,明日北上进京,我不放心晰儿。”
洪氏也不放心长子,忙去安排-
安州三月春雨连绵,京城三月却是?春阳高照。
三月会试放榜,高晰高中三十六名。小厮过去报喜,高晰没有丝毫喜色,坐在房中发呆。
自从会试结束,高明进关着他,他也关着自己,一直在房中这么发呆,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机,好似人偶。
前面院子报喜的官差登门,恭贺的好话不断,高明进笑着应付。
随后几日便有同僚登门送礼道贺,说着恭维的话。“高大人治家有方,子侄个个出息,年纪轻轻考了?这个名次,前途不可限量。听?闻令侄才?二十出头,是?否婚配?”
高明进会意,笑着道:“这孩子一心扑在读书上,尚未议婚。”
对方笑呵呵点头,“到年纪了?,殿试后也该安排了?……”-
送走客人后,高明进命人去叫高晰,高晰已经出门,一连数日不见人,派人亦寻不到。
这侄儿性子偏激,将自己关在房中一个月,忽然消失不见,高明进心中不免担忧。
若出了?事,他没法和?三弟夫妇交代。
第083章 第 83 章
自会试放榜后, 春闱文章也流出来,各处衙署议论开,有的在说文章, 有的在预测今年一甲。
史馆内也谈论起来,俞慎言无意加入这样的讨论,却意外?听到同僚提到高晰, 竖着?耳朵听几句。原来是
听闻高晰是高明进侄儿, 文章名次不错, 人又年轻, 觉得将来大有可为。
散值后,俞慎言与?同僚一边谈论史料一边从翰林院出来, 抬眼见到不远处高明进和两位老翰林在寒暄。
高明进朝他望过来,两位老翰林也顺着?目光望向?他, 唤他一声。
俞慎言不得不过去,和同僚道了声失陪-
“见过几位大人。”颇不情愿地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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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翰林和蔼的目光在俞慎言身?上打量一眼,一位两鬓已生华发的老翰林笑呵呵地夸赞道:“俞兼修年纪轻轻就能?耐下性子在史馆做事, 勤恳自勉,难能?可贵,在如今的后生中不多见呐!”
“正是。”另一位老翰林随声附和,“高大人能?舍得如此磨砺晚辈,也是用心良苦。今后还怕晚辈不有建树?”
高明进还真会粉饰自己。
俞慎言忍着?心底泛起的恶心, 拱手?回道:“二位大人过奖, 下官只是尽本分而已。”
两位大人又夸赞几句,顺带也将高明进称颂一番,随后便识趣地不再扰他们?姑侄, 借口离去。
俞慎言面色也冷沉下来,“下官还有他事, 先告辞了。”人刚欲转身?,高明进问:“高晰在何处?”
高晰会试后没有去找他,他便猜到应该是知晓高昉的事。他托钟熠和唐子丰登门?探望,高晰借口身?体不适一个不见,一直将自己关在高府,会试放榜也未见到人。
前?两天?才得知人离开高府,不知去向?,高府正派人在寻。
他也请姐夫、长生和同窗找人,至今没有消息。
他冷笑一声,“高大人,小晖出海,你?来怪下官,如今令侄不知去向?,你?又来问下官。下官是翰林院史官,不是高家?的内官。高大人莫家?中丢了人就来问下官。要么,下官替高大人去盛都府衙报官?就是事情闹出来,不知高大人丢不丢得起这人?”
高明进微微蹙眉,声音略带些许无奈,“你?非如此态度和我?说话吗?”
“高大人觉得下官应该什么态度?名你?占了,利你?拿了,现在还要把错处推给下官,下官还要感恩戴德吗?小晰为什么不见,高大人心里?最清楚,下官还有事不奉陪了。”
“站住!”
俞慎言停下来,压着?怒气问:“高大人还有什么事?”
高明进瞥见有两位翰林官员出门?来,还是面熟的,对俞慎言温声薄斥:“哪有你?这般同长辈说话的?在史馆读几年书?,脾气还改不掉,跟小时候一样,还要再打磨几年才成。弟弟的事你?也上点心,回去吧!”
俞慎言余光亦见到翰林同僚,方知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直接将他置于无礼之地,倒是成全了对方的慈爱。他冷冷地瞪着?高明进。
高明进却笑容温和,伸手?来拍他的肩头。
他忍下厌恶没有躲开。
两位翰林走过来打招呼,他们?私下听闻俞兼修和高侍郎的关系,刚刚高侍郎自称长辈,确定这关系是真的。
俞慎言极力?压着?情绪,朝两位翰林官员施礼,“下官还有事,不扰几位大人。”转身?离去-
回到小院,俞慎言憋着?的一口气才算吐出来。李帧和施长生还没有高晰的消息。
“京城这么大,他故意躲着?,想找哪里?能?找到。他以前?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或者类似的地方?”施长生问。
“没有。”高晰小时候受委屈难过,不是跑来和他倾诉,就是关在自己房中,从不会出去发泄。这还是第一次-
四月初,高明达一家?入京。
得知长子失踪大半个月,高明达勃然大怒,拍桌而起,“高明进!”
堂内堂外?伺候的下人皆被惊得一哆嗦。
管事见此,忙命下人都退下。
高明进叹了声,心平气和地道:“坐下!我?这些天?一直派人在找,应该快找到了。”
见兄长还这么淡定,高明达怒不可遏,“高明进,我?当年就和你?说过,妻儿是我?的底线,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别牵连我?的妻儿!你?如今不仅利用昉儿,还害晰儿。你?有把我?当成兄弟,把他们?当成侄儿吗?”
高明进一脸茫然,责道:“你说的什么胡话?晰儿失踪是我?疏忽,但我?何曾利用昉儿,何曾要害晰儿?”
他望向侍立一旁的高昉,高昉如做错事般,畏惧地垂头。
“昉儿,二伯在信中如何与你说的?你?怎么和你?爹说的,让你?爹如此误会。”
高昉垂首回想信中之言。
“回话!”高明进焦急地斥责。
高昉抬头看着?两位长辈,紧着?手?掌不敢说,信中的确没有明说。
高明进更着?急,不轻不重拍了下桌案,再次命令:“回话!”
高昉惊慌跪下,回道:“是侄儿会错了二伯的意。”
“会错意?”高明进教训,“二伯说什么让你?会错意,让你?爹认为二伯是利用你?,是要害你?大哥!信呢?拿给你?爹看!”
高昉更慌了,他总共收到二伯两封信,信早就烧了。
高明达亦猜到高明进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他当年是状元郎,满腹才学,文辞上动手?脚太容易。就算信摆出来,一句话可以几种解释,不同处境和目的人存着?不同理解,他总能?够找出借口和脱身?之辞。
兄弟几十年,他岂会不知二哥什么性子。
到底是昉儿会错了意,还是他故意暗示引导,各说各有理。
晰儿也在书?院,若是写信,直接写给晰儿便成,何必要给昉儿写信?目的还不明显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是眼下毫无证据罢了。
“你?呀——”高明进恨铁不成钢地指责,“因?为你?糊涂,现在你?大哥不知身?在何处,你?真是欠教训!”
高昉忙俯首认错。
自己蓄意加害,如今让他的儿子背过,高明达怒瞪高明进,“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那一套,我?现在只要找到晰儿,只要他安然无恙站在我?面前?!其他你?说百样亦无用!”
“唉!我?也正急着?呢!我?去问了言儿,他没给我?一个好脸色,不知他是不是知晓。这事你?们?再去问问。晰儿素来和言儿亲厚,兴许他知道。”
高明达不听他说这些没用的,“晰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还有三日便是殿试,高晰依旧下落不明,所有人心焦如焚。
俞慎言散值回去的路上,随手?翻着?史料,翻到西北各部宗教信仰时,脑海中灵光一现,立即吩咐车夫去寺庙,让身?边的小厮回去通知李帧。
京城内外?大大小小寺庙不少,他跑了几座。天?黑之时,在戒云寺见到了高晰。
高晰坐在后禅院的莲花池边,骨瘦如柴,衣衫在身?上松松垮垮,好似挂在竹竿上。面颊无肉,颧骨突出,眼睛空洞无神地注视池面。
小沙弥道:“高施主自来寺中后便这般,坐在某处一坐一天?,不吃不喝。”
当年他折磨一场自己,如今又是。
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生在了高家?,便成了他的错。
俞慎言地走过去,高晰好似未有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纹丝不动,像石化一般。
“小晰……”
“哥——”
俞慎言刚欲相劝,高晰忽然开口打断他。许久没有与?人说话,声音低哑生硬。
机械般转过身?看向?俞慎言,眼圈发青,眼窝凹陷,眼中没有丝毫光彩,像个奄奄一息的老者。
“我?回去考殿试。”
虽然他来就是要劝高晰回去,他一句没劝,对方主动说此话却尤为反常。他抓着?高晰手?臂担心地问:“你?是认真的?”
“我?不想辜负哥的一片好意。”说着?便起身?越过俞慎言朝院门?去。
坐上马车,俞慎言观察他一阵,呆呆不说话。询问他这些天?的事,他一句不说。将高明达等人来京的消息告诉他,他亦没反应。
马车在高府门?前?停下,高晰一动不动在车里?坐了片刻,最后好似鼓足了勇气,说道
:“我?没事,只是想通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哥不用担心我?。”说完起身?下车。
高府下人见到高晰,惊喜地忙跑进去禀报-
见到儿子瘦得人不人鬼不鬼,洪氏抱着?儿子哭成泪人。高明达亦是心疼得眼泛泪花,对兄长责怪一通。
终是见到人平安归回来,所有人心里?都松快。
高晰道:“爹,孩儿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儿子如今的精神状态,高明达不敢不依着?,洪氏也顺着?儿子。
父子二人来到房中,高明达去掌灯,高晰随手?关上房门?。
屋里?光线亮起来,高晰走上前?跪下。高明达以为儿子是认错,哪里?舍得责怪,忙伸手?去扶。
高晰推开父亲,艰难地开口:“爹,孩儿求您一件事,求您告诉孩儿高家?的村的所有真相,孩儿想知道全部。”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那不是全部。这些天?孩儿想了太多事,您、大伯、二伯,你?们?一直在瞒着?我?们?这些晚辈,当年的事,不止孩儿知道的那些。孩儿求您,求您让孩儿死心,让孩儿断了对哥的兄弟情,让孩儿不再奢望,孩儿真的太痛了。”说着?眼中溢出泪来。
泪水映着?昏黄的烛灯闪着?光亮流过干瘦的脸颊,好似刀锋割开高明达的心。
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承受不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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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两件事,别无其他。”
高晰抬头望父亲一眼,俯身?稽首,“爹,孩儿求您。”
知道真相会痛苦,不告诉他真相,他会猜测更多,他们?父子之间也会因?此生分。
他扶起儿子,让他坐下,狠下心将当年高家?村所有事一一说给儿子听,一边说一边观察儿子。
本以为儿子会情绪崩溃,却未想儿子异常平静,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目光落在烛台的底座上。
随着?烛火摇动,灯下的阴影也随之摆动。
高家?村的事一件件说完,高明达自责道:“爹当年太自私,才会冷眼旁观那么多年。”
高晰依旧盯着?灯下阴影,许久后蓦地自嘲苦笑,“一而再再而三,哥就算再宽宏大量,也无法做到一次次原谅。我?们?高家?和俞家?注定不会共存。”
沉默几息,他望向?父亲,“爹,您若愿意听孩儿一句劝,就和大伯、二伯别籍分财,此后各不相干。高家?是荣是辱我?们?不沾,俞家?……我?们?欠他们?的已经?还不清。”
高明达沉默片刻,深深点头,“在来京的路上为父同你?娘也商量此事。当年你?被害落榜,如今昉儿被利用,爹不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你?们?身?上。只有分出来,从此各走各的路,才能?保一家?人平安。
爹娘从不求你?们?兄弟有什么出息,哪怕一辈子碌碌无为,爹娘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
说完还是叮嘱一句,“你?既然已经?杏榜高中,殿试还是要好好考,这京中我?和你?娘是不希望你?留下。你?二伯和小言都在,你?夹在中间只会更难做。最好是能?外?放,远离你?二伯。”
高晰应下,“孩儿也正有此意。”-
殿试高晰考中二甲,朝考高晰考进一等。以殿试和朝考成绩,高晰可留京,高晰托人帮忙,自请外?放。
史馆内官员再次谈论到高晰,均是惋惜和不解,正如当年他们?不明白俞慎言为什么来史官一般。
因?为上次的事情,同僚确定俞慎言与?高明进的关系,便好奇地问他高晰自请外?放边陲之地的原因?。
俞慎言扭头望向?旁边架子上的西北舆图。索州在西北边境,处大盛与?外?族两个部落的三角地带,常年受外?族侵扰,民不聊生。索州几度被外?族侵占,甚至还出现过惨绝人寰的屠城。如今索州地广人稀,一州百姓还不抵富庶大县一县百姓之多。
上一任知州便是去年惨死在外?族之手?,那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高晰主动要去此地,他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意。
他含糊地回同僚:“高大人应该另有深意吧!”
“这……”同僚面面相觑,这还能?有什么深意?穷乡僻壤战乱不安的地方,且不说政绩做不出来,性命都可能?不保。
第084章 第 84 章
盛都初夏不似安州天热, 夜风阵阵,略显寒凉。
俞慎言和高晰坐在小院树下饮酒,相?对无言。不时抬头看着?天上繁星, 听着?夜间虫鸟鸣叫,犹如幼时夏日?坐在高宅院中树下赏月吹风。
那时他?们相?约一起读书,一起考功名, 一起做官, 一起光耀高家门楣。
而如今, 他?成了?俞家子, 而他?虽姓高,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高。
造化弄人。
二人喝着?闷酒, 直到深夜,俞慎言开口?:“你不必如此, 我从未怪过你。”
“我知道。”高晰喝下一口?闷酒,说道,“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
看着?他?接连又饮了?好几杯,俞慎言没有拦他?。
片刻后,俞慎言也斟满酒,举杯道:“索州凶险,情况复杂, 知州难当, 你多保重。”
高晰碰了?下杯,苦笑道:“我会小心的?。”
二人一直喝到下半夜。
次日?高晰离开时,俞慎言抱着?一个盒子从书房出来, 递给他?,“你离京高府会去送, 我不去送你了?。这里面是我整理的?索州近二十年?的?一些史料,希望你此去能用上。”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也许再?没相?见时。
高晰抚着?木盒,好似爱惜最后一件珍宝,小心翼翼。
“多谢哥。”-
高晰赴任前与父母一同回临水县商议分籍之事。高明通不同意分家,与高明达争吵了?一番。最后高明达以放弃家族财产作为条件以表决心,高明通才勉强同意。随后他?变卖三房的?所有家产,与妻子儿?女一同远赴索州-
高明达一家离开南原省没几日?,俞慎思去码头送念念。
码头的?凉棚里,念念红着?眼眶望着?俞慎思,满是不舍,喋喋不休说着?叮嘱的?话,最多的?一句就是:“你一定记得?每个月都给我写信,少一个月都不行。”
俞慎思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重复承诺:“小哥哥答应你,一定给你写信,我们拉钩。”伸出手指。
念念拉了?钩还不放心,又叮嘱一遍。
旁边的?长辈也在互道珍重,扭头见到两个孩子依依不舍,没有上前劝说,由着?他?们倾诉。
念念来安州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她?的?小哥哥,长辈们都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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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从小没有玩伴,难得?有个志趣相?投的?哥哥,送她?书,给她?讲故事。这两年?陪她?读书,教她?绘画,亦师亦友,她?岂会舍得?分开。
可?毕竟女孩儿?家一年?一年?长大,不能总是和男孩子一处,还是要学些女儿?家的?东西,懂些女儿?家的?道理。
两个孩子说了?许久,时辰也不早,白母走?上前劝说孙女启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念念和林家长辈拜别后,一步三回头向船上去,登了?船便站在船边朝俞慎思挥手。
船离岸后,念念哭了?起来,冲他?大喊:“小哥哥,记得?给我来信。”哭腔牵人心肠。
俞慎思的?情绪也被感染,眼中湿润,用力挥手,“好!小哥哥一定给你去信。”
念念也在用力挥手,直到船越行越远,再?也看不清船上的?人,俞慎思还立在栈桥头。念念亦是瞧不见码头上的?人,却仍旧在远远望着?,一直到连码头都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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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转身,见到林家的?人亦没有离去,林山长正站在旁边,他?施了?一礼。
林山长打量他?,不由感叹时光荏苒,第?一次见这孩子还是个垂髫小儿?,一晃眼已是翩翩少年?人。来书院也几载。
他?道:“最近二年?你的?文
章进步非常,越发成熟深远。然纸上得?来终是浅,文章之事,不在书卷之中。你如今年?少,所历之事有限,当去历事固文章之基。”
俞慎思在中举后想?过此事,只是如今两位兄长不在,姐夫以后要在外行商,居家日?少。他?不能让大姐一个人上侍奉双亲,下照顾孩子,还要顾着?生?意。
他?身为家中男儿?,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他?施礼道:“多谢山长教诲,学生?会慎重考虑。”
林山长点点头-
林山长说过此事几日?后,俞慎思如以往一般去妙悟书肆挑选文章,李帧接过他?递来的?文章,也和他?说到此事。
李帧认为他?的?文章虽日?渐成熟,针砭时弊一针见血,然策论上还欠些火候,这火候不是读万卷书能补缺,必须去亲历。
李帧不想?他?今后去做一个只会读书的?官。
知晓他?的?担忧,宽慰他:“你不必有那么多顾虑,我今后不会常在外,家中不仅有你大姐,还有你荀嫂嫂。爹身体养了两年日渐好起来,你亦不必担心。”
话这么说,俞慎思却不能真的?丢下家里不管,至少现在不能。
他?笑着?寻个借口?:“我到书院才三载,根基都没打牢呢,再?多读两年?书出去历练更能学以致用。”
李帧清楚他?心性,他?表面如小言那般知礼谦和,内心却和小晖更像,这也注定他?必然会离开排云书院去天下见识一番。
他?没再?劝,将自己挑选的?文章递过去,“既然留下,以后书肆学报每个月两期的文章就交给你了?。今年?有不少外省儒生?寄来的文章。这也算足不出户读天下文章了?。待过两年?,倒是可?以在盛都开一家书肆。天下饱学之士云集之地,更可见天下文章。”
“这倒是个好主意。”-
寒来暑往,俞慎思每个月都会收到念念的来信,诉说她?这个月学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几次在信中提到自己爹爹和俞慎言,还写到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她?爹爹要给俞慎言说亲事。偷偷告诉他?,他?可?能很快要有个大嫂嫂了?。
这让俞慎思也有几分期待。过了?年?俞慎言就二十三了?,这个年?纪该成家了?。只是依着?俞慎言的?性子,现在的?境况他?恐无心此事。
念念在信中什么都写,大到随着?祖母参加了?什么样宴会,小到今日?早膳吃了?什么。
字里行间可?见一个活泼雀跃的?小姑娘每日?的?生?活剪影。
俞慎思给念念的?信相?对简短些,主要与绘画相?关,会附带一幅画在信中。偶尔也会提及家中有趣的?事。
比如他?的?小侄儿?,两岁多了?吐字不清楚,总是把“叔叔”喊成“猪猪”,都把他?喊胖了?。信中特别强调只是胖了?一点点,不是很明显。
念念读到信,便在脑海中想?象小哥哥胖一点点是什么样子,小哥哥太?瘦了?,胖点一定更好看了?-
出正月,安州城的?春意扑面而来,三月草长莺飞。俞慎思收到一份请柬。是安州知府的?大公?子送来,邀请他?参加今春的?马球赛。
段知府的?大公?子在府学读书,去年?初府学和排云书院有一次学问交流,他?们见过几面,并不熟,只能算点头之交。
这忽如其来的?请柬,让他?倍感意外。
所谓的?马球赛,历年?都有几场,是府学的?马球社和排云书院的?马球社比赛,参加的?都是社内的?学子。
俞慎思正猜想?这份请柬背后用意,程宣过来寻他?,手里拿着?一份一模一样的?请柬。
程宣弓马骑射不在话下,但其人不喜这种社交,书院各种社团都有邀请,他?一个没入。往年?的?马球赛每次邀请都回绝。
看程宣的?神情,带有玩味之意,他?问道:“程兄今次准备去?”
程宣将请柬随手丢在书案上,道:“你若去,我陪你。”
俞慎思一笑,“程兄此话,小弟受宠若惊。”
程宣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摆着?茶杯道:“你若不乐意,我也可?以不奉陪。”
俞慎思识趣地提起茶壶给对方倒了?杯茶,玩笑道:“程兄这么给小弟面子,小弟乐意之至。不瞒程兄,小弟从没去过郯园,其被称为江南第?一园,还真想?瞻仰其貌。只是……”
程宣这方面的?消息比较灵,他?试着?向程宣打听,“不知段大公?子今次的?马球赛,为何请柬送到了?我的?手上?”
若是因为他?解元身份,也应该是刚取中当年?相?邀,再?不济也是次年?相?请,以表结交之心。过去一两年?才相?邀,不免让他?要多想?。
这二年?他?身边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也不值得?对方忽然结交。
总不至于是一时兴起,想?起了?他?这么个人。
程宣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饮了?口?茶,清清嗓子,故意拿腔捏调,“这茶有点凉呐。”
俞慎思心里翻他?一个白眼,真是有求于人矮三分。“程大公?子可?真难伺候。”重新沏杯热茶端过去,“好茶叶没有,粗茶凑合着?吧!”
程宣倒是不介意好茶粗茶,饮了?口?热茶,满意地笑着?点头,回道:“我也不知。”
“不知?”俞慎思伸手就将热茶端走?,重新把冷茶扣在他?手边,“别浪费我的?茶。”
“小气!”程宣得?意地笑了?几声,“去了?不就知道了?。”
俞慎思揣测道:“说不准是请你程大公?子请不动,想?来了?个迂回之术,从我这儿?入手。”
程宣的?性子有些孤僻,来书院这么多年?,想?与他?结交的?人众多,但是其愿意相?交之人并不多。他?算是对方唯一主动结交的?同窗。
因骑射课跟着?程宣学骑射和拳脚功夫。在旁人眼中,他?算得?上是和程宣关系最近的?。
这个猜测他?觉得?很合理,否则他?想?不出段重鸣为何请他?-
马球赛当日?,郯园旁边停了?成片车马,今日?园中不仅有马球赛,还有诗会、游园会。
段重鸣是个已过弱冠的?年?轻人,中等身材,五官硬朗,眉眼神韵却很柔和。
俞慎思和程宣二人刚下马车,段重鸣便笑吟吟地迎上来打招呼,“二位能大驾光临,真够给在下面子的?。”吩咐身边人在门前等其他?客人,亲自招呼他?们朝园子里去。
马球场在整个园子的?西边,场地周围围着?半圈观看棚台,棚子分上下两层,他?们的?位置在上层中间主棚。
棚子里已经坐了?两人,一人是安州茶商孙炳的?孙儿?,一人是在排云书院读书的?昌平伯孙儿?,一富一贵。
俞慎思余光朝旁边棚子打量,见到萧臻和徐鼐几人,另一侧是府学生?,他?只面熟,并不相?识。
寒暄一阵,段重鸣道:“听闻二位亦善马球,在下一直想?一睹二位场上风采,待会儿?我们一定要打一场。”
俞慎思只是在学骑射的?时候,同程宣、闻雷几位同窗胡乱打着?玩,没有正经打过,算不得?善马球。正儿?八经地打,他?可?不行。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给书院丢脸?
他?正欲婉拒,程宣笑着?应下:“在下听闻段公?子的?马球之技超群,前几次将我们书院学生?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在下与俞弟也早想?领教了?。”
俞慎思愕然:“……”
要打你自己打,别带上我行吗?
输了?不仅丢自己的?脸,也丢书院的?脸。
程宣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俞慎思可?不安心,含怒瞪他?,王者带废铁,这是要把他?害死!赢了?是对方的?功劳,输了?全是他?的?锅。
第085章 第 85 章
紧锣密鼓中, 场上府学生和书院学生翻身上马,手执球杖纵马驰骋,英姿飒飒。
棚子中段重鸣与程宣聊起马球, 俞慎思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就是个迂回工具人。
他起身走到棚台边,目光在场外逡巡, 见到好?几位同窗, 并在人群中见到闻雷。闻雷是书院马球社的?社员, 今日却没?有身着社服, 而是文士长衫,应是不?上场的?。
恰时闻雷抬头用折扇遮挡阳光, 正看到他,朝他挥手。
俞慎思避着身后几人给闻雷使了几个手势, 平素交往中常用这些手势,闻雷一眼?便瞧明白,笑着收起扇子朝二楼棚台来-
“
俞弟。”闻雷走进棚子, 见到其他几人笑着打招呼。因为是马球社社员,相互打过几场马球,都认识。
“闻公子今日不?准备打一场?”段重鸣请他坐下问?。
闻雷用折扇拍了下左肩,“前几日撞了下,社内少我?一个不?少。”坐下来后见到桌子上有酒, 不?讲那些虚礼, 提过酒壶就给自己倒一杯。
段重鸣客气道:“闻公子今日不?上场,可是贵书院的?一大损失。”
“段公子是拿我?说笑呢?咱们打过两场,我?马球之技如何你还不?知?”端起酒杯嗅了嗅, 喜道,“淳县流霞, 我?没?猜错吧?”
“闻公子好?鼻子,看来懂酒。”
“段公子是要上场的?吧?我?敬你一杯,祝你一展雄姿,旗开得胜。”
段重鸣爽朗笑道:“敬对手赢,这酒我?不?得不?喝了。”
闻雷又斟满酒,转而对俞慎思道:“俞弟,你前几日送我?的?膏药效果?甚好?,我?这两日肩头没?那么疼。来,这杯酒我?谢你。”
“闻兄客气了。”俞慎思饮一小?口,微微蹙眉,还是忍着将满杯酒全饮尽。
闻雷知晓他不?喜饮酒,对于他的?表情?视而不?见,“俞弟,你今日看来是要上场打一场的?,这一杯愚兄也祝你一举拿下头名。”又给俞慎思将酒杯倒满。
俞慎思又一滴不?洒将一杯酒饮下。
场上一声锣响是府学那边进球。
俞慎思惊喜道:“府学生果?然英勇非凡。”准备站起身来喝彩,人刚离座,就头重脚轻,又跌坐回去。
几人皆惊,“俞公子这是?”
俞慎思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有气无力地道:“酒劲太大了,晕得很。”
“要不?要紧?”段重鸣关心地问?。
“没?事。”俞慎思摆了摆手,“我?坐一会儿。”
闻雷啧啧两声,歉意?道:“俞弟,瞧我?给忘了,你不?善饮酒,淳县流霞后劲十足,越久越醉,待会儿恐怕都站不?起来,这还怎么上场。”
话到此?处,所有人心里?也都明镜一般。
程宣惋惜地拍了拍俞慎思,“本想与你并肩和段公子痛痛快快打一场马球,如今瞧来是没?机会了。”
“是我?扫大伙儿兴了。”俞慎思想坐直身拱手道歉,身子软得很,显然醉意?又重一分,便请求闻雷,“闻兄,你看你……”
闻雷迎上数道目光,一脸为难地道:“我?虽有肩伤,然此?事是我?的?错,自是我?来补过,岂能扫大家的?兴。我?替俞弟上场。段公子、程兄,你们是否介意??”
程宣瞧出俞慎思的?伎俩,看来是真不?愿意?上场,他不?便相迫。笑道:“都是同学,谈何介意?。”望向主座询问?意?见。
段重鸣亦客气地附和-
程宣、段重鸣几人上场后,棚子里?只剩下俞慎思和昌平伯的?孙儿黄朔。原本歪着身子醉醺醺的?俞慎思,坐直了腰板朝场上看。
场中几人身姿矫健,胯-下健硕大马风驰电掣,手中球杖挥得潇洒自如,在春日草场上英姿勃发?。
自己本就是来凑数的?,上场累死累活还要把脸丢到府学去,哪有吹着暖风,喝着清茶,吃着点心,坐在最佳位置赏球惬意?。
黄朔回头端断酒杯时,见到俞慎思没?了醉态,面露疑惑。
俞慎思又朝椅子上稍稍歪下-身子,笑道:“一盏茶下肚,酒劲过去大半。”
刚刚醉成那般,哪里?会醒酒这么快,黄朔笑着没?戳破。饮了两口酒,黄朔打破安静的?氛围,道:“俞公子,听闻最近几年城中书价降半是令兄的?功劳。”
这种事没?有广而告之,但有心人只要愿意?打听,并不?难打听到。
如今不?仅安州城的?书肆,周边几个州的?书肆都从妙悟书肆批发?书籍,源头自然就在妙悟书肆。
他亦没?有藏着掖着,笑道:“算是吧。”
“令兄此?举惠及不?知多少读书人,希望有一日此?举能惠及全天下的?百姓,让百姓读书不?再是奢侈之事。”
这也是高晖一心要改进印刷术的?根本原因。
此?话从黄朔口中说出来俞慎思有些惊喜,功勋显贵子弟,金玉窝里?长大,从不?知“疾苦”二字怎么写,鲜少有人会真正关心民生,更莫论读书教化。
他不?由?地将黄朔重新打量几眼?,二十出头年纪,金带玉冠,仪态端庄,举止从容洒脱。
因为不?在同一讲堂读书,亦不?在同一斋,他对此?人不?是很熟悉,偶尔听人提到此?人也是他参加某某宴会。月评和春秋两考没?见过此?人姓名,以至于他一直认为此?人是纨绔子弟。
今日这几句话让他另眼?相看。
“希望吧!”他道。
“我?敬俞公子一杯。”黄朔举着酒杯,俞慎思继续维持酒醉人设,歉意?道,“着实不?胜酒力,在下以茶代酒。”-
此?时旁边的?萧臻走过来,刚刚主棚的情况他全都瞧在眼里。
萧臻寒暄几句后,提到如今不?少书院举子准备去国子监读书之事,询问?他们是什么想法。
排云书院的讲师们都是大儒,国子监的?博士们亦是饱学儒士,国子监又居于盛都,天子脚下,朝中的?举动监生们必然比地方的学生知道得更多,也能更准确地了解朝局。
他们皆来书院几年,如今中举,下一步便是参加春闱,国子监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萧臻如此?问?,是有去国子监读书之心了。
黄朔回道:“我?有两年未回京,的?确有去国子监读书之心,也便侍奉家中双亲。”
萧臻望向俞慎思,目光有几分期待他能同行。
俞慎思却笑道:“我?尚无此?打算。”
“俞弟是继续留在书院读书,还是另有安排?”
俞慎思默了几息回道:“暂留书院读书,待有机会可能去各地走走,见一见天地吧。”
二人均露出几分羡慕,似乎又困于什么,眉间覆上几分忧愁-
此?时,又响起一声锣响,三?人将目光转向马球场,书院又得一筹,已?经三?比零。
俞慎思渐渐看出来,段重鸣是遵循“友谊第一”,程宣则是遵循“比赛第一”,最后五比零结束。
场外排云书院学子一片欢呼,往年比赛都输给府学,这次终于争口气,而且是五比零这样的?成绩,狠狠打了府学的?脸。
段重鸣却是满脸笑容,并不?在乎这次马球赛输得脸着地,和程宣说笑着朝主棚这边过来。
俞慎思歪在椅子上,半醉半醒模样,对几人场上风采夸耀几句。
程宣随口问?了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俞慎思说他们接下来的?打算,顺道询问?他是怎么安排。
程宣坐下道:“先回京一趟,之后可能去西北。”又问?俞慎思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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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雷闻言激动地叫道:“俞弟,我?也正有此?打算,届时你我?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我?也正想寻个同行之友呢!”
马球赛结束后,段重鸣在园内设了酒宴,俞慎思不?想凑这个热闹,借口醉酒后不?适先回-
四月天气热起来,俞慎思在书肆挑选文章时,见到一篇关于南海诸国的?文章。《科举学报》办了几年,这是第一次收到于此?相关的?文章。
自从高晖出国,他也尤为关注南洋那边的?消息。
最近一年南海海盗逐渐猖獗,劫掠往来船只。高晖已?经离开两年,到回国的?时候,他最近一直在担忧此?事。
朝廷当年批准海帮商船南下,也是拿海帮去探路。
皇帝有开海之心,然南面的?暹罗和爪哇不?
断扩张,欺压周边小?国,阻碍南海诸国对我?大盛朝贡,甚至斩杀我?大盛使臣。东南沿海时有倭寇扰境,南海时有海盗出没?。国内风平浪静,周边却动荡不?安。
若是海帮商队能够安然归来自是最好?,带回的?东西,一部分贡予朝廷。若是不?能归来,对于朝廷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次月,俞慎思又看到一篇关于与南海诸国的?文章,还是上个月那位号“丘山狂客”之人。文章文理通顺,一气呵成,见地颇深,引经据典,内容详实。若单论文章,其文章作为首篇是够的?,但是文章内容涉及南海诸国,若是放在学报上,大姐他们必然能看到,只会让他们徒增担忧。
他自私地再次将其文章放一边不?选用。私下又觉得此?人能够关注到海外诸国,关注到外交诸事,应该是官场之人,甚至是朝堂官员。
他对此?人的?文章很欣赏,也想读书人都关注海外诸国,而不?是目光只放在国内。但世事不?能两全。
他告诉自己,若是此?人再来第三?篇自己就将其文章放学报首篇。
第三?个月,没?有收到“丘山狂客”的?文章。
他猜想是对方两次落选,没?了兴致,认为学报选文章水平太次。稍稍失落,但没?失落很久,因为几日后家中收到了高晖的?来信。
两年来第一封家书。
一家人激动地聚在正堂,俞慎微拆开信读给俞纶夫妇听。
高晖的?信并不?长,写到他们已?经抵达大盛南境的?禺州港,如今正北上回安州,提前写信给他们,让他们莫要担心。还说给他们带了许多东西。
俞慎微读完信,看着信上日子,推算抵达安州时间,激动地道:“最迟下个月小?晖就能够回安州了。”
俞慎微看着信上的?字迹,想到离开两年多的?弟弟,不?禁眼?中湿润,不?知道弟弟现在什么样了。
俞纶夫妇亦是喜极而泣。
这两年他们无不?日日夜夜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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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接过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亦是眼?眶温热。
终于平安归来了-
高晖亦给俞慎言写了封信,只是他的?信快不?过官府加急信,远在盛都的?皇帝和朝臣们听到海帮商队已?经进入大盛临海,满堂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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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后,都察院的?陈御史经过高明进的?身边,冷嘲热讽道:“恭喜高大人,高大公子下南洋两年,现在终于平安归来,高大人这两年定是茶饭不?思吧?瞧着都……‘瘦’了!有这番经历,以后少不?得能谋个好?差事。高大人真是有远见呐!难怪人人称颂高大人教子有方。”
因为往年一些旧事,陈御史对高明进一直心存不?满。
高明进呵呵笑道:“瞧陈御史说的?,孩子大了,总是要放出去磨炼,若是护在身边,岂能成长?身为臣子,教育子孙自然是希望其长大成材,将来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本官相信陈御史亦如此?想法。”
陈御史冷笑一声,“看来下官得向高大人好?好?请教了。”
“不?敢,你我?皆是拳拳爱子之心。”
陈御史不?欲与其虚与委蛇,道了声告辞,拂袖离去。
高明进走下殿前台阶朝衙署去,瞧见前面的?岳父郭阁老。郭阁老年过花甲,两鬓花白,依旧精神奕奕。
高明进走上前拱手施礼,郭阁老问?:“晖儿这孩子差不?多弱冠了吧?”
高明进稍稍顿了下,回道:“下个月便加冠之龄。”
郭阁老轻轻嗯了声,朝前走了几步,说道:“有些话老夫不?该说,但事关芳儿,老夫不?得不?说两句。孩子不?能一直在老家养着。芳儿虽将其视如己出,终究不?是生身之母,事事难做。这几年你将晖儿放在老家,她没?少受人非议。你也多为芳儿考虑考虑。”
“是小?婿思虑不?周。”
郭阁老嗯了声,“既然到了成婚之龄,你们夫妇也该为他寻门好?亲事,莫让人觉得芳儿苛待了先夫人的?孩子。前几日芳儿过来,与你岳母提了几家,昌平伯府、大理寺邹少卿、翰林院戚学士,还有你二内兄的?长女,青梅竹马,年纪也合适。”
这几家高明进皆熟,心中掂量着岳父之意?,片刻后笑着回道:“这种小?事,还劳岳父费心,小?婿惭愧。”
“老夫可不?是为了你,老夫是为了芳儿。”
“是,小?婿回去便与芳君商议此?事。”
第086章 第 86 章
高明进与夫人郭芳君商议高晖婚事时, 远在两三千里外的月浦港主船上?,高晖正站在船舱大厅的临窗处,目光落在大厅中石帮主和诸位家主身上?, 听着他?们商议船队回?港后诸事。
商议结束,他?随着沈路离开大厅,石帮主唤住沈路, 高晖猜想?他?们是有私话要说, “晚辈到外面候着。”
“不用, 和你有关。”石帮主起身朝二?人走过来, 笑着看年轻人,“那批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就不心动。”
高晖亦笑着回?道:“行商岂有见财不喜的,晚辈不才却也知?有些财不能取。那批黄金虽是答谢商队, 功劳却应该给朝廷。上?贡朝廷或许不能成为我们海帮的一道护身符,但?是留下来将来必定会成为我们海帮的一条罪状。
这次海帮顺利归国,无疑会名声大振, 朝廷必然想?法打压,海帮更要放低身段,舍财保身为要。
以晚辈愚见,用不了两年,满加苏的国君便会派遣使臣来我大盛, 黄金之事难保不会传到陛下耳中。虽是赠予我们商队, 在陛下看来亦与贪私无异。”
石帮主满意地点头,“年轻人能真正做到不贪眼前之利,眼光长远者?不多。沈老板, 你这个女?婿将来必大有作为,若非我膝下无适龄女?儿, 定要和你抢上?一抢。”拍了拍高晖肩头呵呵笑道。
沈路亦说笑道:“我可是在这孩子十多岁时就相中的,哪能让别人抢了去。”
“你这下手可真是早啊!”-
从主船离开,在栈桥上?遇到两位家主。两年来沈路走到哪儿都?将高晖带在身边,用心栽培,海帮中的诸位家主都?知?晓这个年轻人是沈路未来的女?婿。
途中几次事情,他?们均看得?出其乃后起之秀。
虽已熟悉,两位家主还是忍不住又打量年轻人几眼,仪表堂堂,眉宇间有书生正气又有江湖邪气,巧妙融合,一点也不违和。
其中一位家主对身边人开玩笑:“咱们要学学沈老弟,女?婿得?从小就定下。”
身边人哈哈笑道:“乔老兄,你连闺女?都?没有,还惦记女?婿呢?”
乔老板亦哈哈大笑,自我打趣:“这次回?去我就生个。”然后拍着沈路道,“沈老弟不准备再娶位夫人?再生个儿子?以后咱们当儿女?亲家。”
沈路早年夭折一儿一女?,如今膝下就一个女?儿。将来女?儿嫁人,后继无人,家业都?落到的亲族手中,总是让人惋惜。
沈路坦然道:“沈某不是有福之人,儿女?多了也无福消受,膝下有一女?足矣。”
沈路重情重义这点,海帮人人称颂。玩笑几句过去,不再说此?事-
七月安州暑热还没完全?退去,俞家提前派人在码头等消息。
沈家商船抵达码头当日,俞慎思去码头接人。
见到高晖,俞慎思有些不敢认。常年风吹日晒,原本白?净的面庞如今已成麦色。五官没多大变化,但?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和坚毅,身板也更加结实。
短短两年,整个人成长却远不止两岁。好似忽然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
“思儿!”高晖见到弟弟大喜,直接扑上?来,张开双臂将人抱住,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背,“二?哥可想?你了。”
“我也是。二?哥一路辛苦了。”俞慎思也拍着对方道。
松开弟弟,高晖将弟弟上?下打量一圈,捏着弟弟手臂、肩头,笑着道:“真的长大了,现在都?和二?哥一样高了。也稍稍壮实一点,没之前那么瘦了,像个大人样子了。”抓着弟弟又细细打量一番。
又道:“船靠岸我就打听了,你当年秋闱考了南原省解元。咱们南原省才子之乡,你这个解元分量可不是别省解元能比。二?哥都?没有给你道贺,现在补上?,恭贺三弟高中解元!”拱手一礼。
“多谢二?哥迟来的恭贺。”
两人寒暄两句,高晖便问及家中情况,“大姐、大哥还有家里其他?人都?还好吗?”
“一切都?好,都?在等着二?哥呢!”
沈山月手里拿着芭蕉扇扇着风走过来,笑着道:“不谢谢我把你二?哥平平安安送回?来?”
“多谢沈姐姐,沈姐姐如今越发漂亮动人了。”
高晖捶了下弟弟教育,“怎么说话呢?没分寸。”
沈山月用扇子拍了下高晖责怪一眼,转头俏皮道:“自家弟弟又不是旁人,这话我喜欢听。”
尚未成亲,却把这种话说得?如此?自然,一点不害臊忸怩,让他?一刹那觉得?对方不属于这个时代。不愧从小就随父亲走南闯北的姑娘。
高晖道:“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到家再说吧!”吩咐人将东西都?搬上?马车,对沈山月叮嘱一番,便进城去-
见到高晖,一家人免不得?相互倾诉一番。俞纶夫妇对外甥问长问短。在外漂泊两年,一点音讯没有,不知?道经历什么。
高晖为让长辈安心,只说去过某些地方经商,全?是有趣的事儿,又特别强调沈家对他?照顾,一路上顺顺利利。就是南洋太?热,海上?风吹日晒,如今黑了粗糙了些罢了。
“一切平安就好,男儿家黑点粗糙点不算什么。”只要人安然无恙就成。
俞慎思等几名同?辈却不是那么好骗。他?们不是读书之人,就是在外经商,南洋那边的事他?们多少?听到一些,岂会顺顺利利。
从长辈那边退出来,俞慎微便询问可有遇到什么危险麻烦。
一切都?已经过去,如今自己全?须全?尾地回?来,危险之事何须与家人说,除了给他?们增加烦恼,毫无益处。
高晖笑道:“商队那么多人,很多都?是有出海经验的老人,我哪里会有危险,有危险也轮不到我,我如今不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为了不让俞慎微再追问下去,自己招架不住,他?道:“我过几日还要随沈家北上?一趟,一走又要一段时日。”
听他?这么说,俞慎微也不再追问此?次下南洋的事,转而问及北上?之事,并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几日。
此?时施长生过来,询问高晖带回?来的诸多箱子里,有两箱栽着藤秧的是什么。
高晖惊叫道:“那可是宝贝,没弄坏吧?”急急忙忙去看他?的宝贝。
“好着呢!知?道肯定不凡,下人都?不敢动。”
高晖两步并一步穿过廊子,自豪地道:“那可是我从海外偷回?来的,其国不让此?物外传,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差点被发现。它可比金银珠宝都?珍贵!”
院子里诸多箱子,其他?箱子装满了从南洋带回?来的各种稀奇玩意,只有这两箱东西奇怪,装满了土,插着藤秧。
俞慎思瞧见东西,惊喜地道:“红薯?”
高晖吃惊,“你怎么知?道它的果实是红的?”
“我……从杂书上?看过这东西。”俞慎思忙搪塞回?道。
高晖更觉诧异,这东西大盛并没有,什么杂书会提到。俞慎思也不管这个漏洞,走过去小心翼翼摆弄红薯藤,这可真是个比金银财宝还珍贵的东西。
他?模糊记得?这个东西原产地是美洲,后来传到东南亚,明末传到中国。
这个时空的历史和前世的时空出现偏差,如今是大盛朝,当今皇帝是大盛第四位皇帝,已经不能以前世历史线来认知?。
能够从别国将其禁止外传的农作物偷回?来,危险可想?而知?。万里迢迢归来,竟然长势如此?好,这一路必是费了许多心思。
高晖和众人说这个东西叫“朱薯”,介绍它的种植方法和果实,随后立即便吩咐下人将东西抬到后园子里,寻了块合适的地方,开始刨地翻土起垄,将带回?来的朱薯移植到园子里。
见到新鲜的农作物,俞慎思兴致勃勃地问:“二?哥有没有见过其他?咱们大盛没有的农作物?比如淡黄色的,拳头大小,也是长在土里,像个地疙瘩。比如一个数寸长的棍棒上?长满一排排密密麻麻颗粒果实的东西?”不知?土豆和玉米在这个时代会叫什么,他?只能用最接地气的方式描述。
高晖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你从哪儿杂书上?瞧见?没有名称或图?”
“我忘记名称,图我倒是还记得?。”俞慎思随手在地上?画来,高晖再次摇头。
看来这时空还是偏差的,或者?这两样东西还没有传到东南亚诸国。
高晖对两个下人吩咐,让他?们务必小心看着朱薯-
回?到前面院子,高晖调侃道:“你看的不是杂书,是奇书,什么都?有。”
俞慎思掩饰道:“可能是哪位曾经下过南洋的人编写的吧。可惜那书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否则定要再好好拜读一遍。”
高晖笑道:“别拜读他?的,二?哥也写了好几套呢!知?道你喜欢地理?游记的书,二?哥把这两年的见闻全?都?记录下来了,够你看一段时日。”
“我一个人看多无趣,不如刊印出来,让更多人了解海外诸国的山川风物。”
“这个不错。”-
高晖到达安州,京中的俞慎言才收到当初高晖写的信,得?知?二?弟平安回?来,俞慎言悬了两年的心终于放下。
二?弟在信中写会来京城,他?便开始期待与二?弟相见。
转念想?到二?弟回?京,又要在高明进的手底下受气,心中又不是滋味。
数日后高晖北上?,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他?的朱薯,真把几根薯藤当成了命根子-
俞慎思自拿到高晖写的见闻游记,闲来就翻看。书中既描绘山川地势,又记载风俗物产,自然人文全?都?包含在内。各地之间距离,城市港口名称,详细记录。
俞慎思让人准备一张布帛,一边看着游记,一边根据记载绘制南海诸国舆图,凡是游记有提到之处,全?都?标记出来。
当舆图绘制完成,和前世略有出入,他?猜测是因为许多国家这次商队没有抵达。
随后他?将高晖手稿的抄本和舆图送到书肆刻印。
几套书皆依高晖之意,署名:俞慎行。
这个名字是李帧所赠,也是高晖这两年随商队下南洋时所用的名字。
俞慎思这边将抄本付梓成册,高晖也已经抵达京城,他?直接去见俞慎言。听闻最近几年京中的事情,特别听到了高明进又要给他?说亲。
当年他?们兄弟皆年少?,他?那几年又实实在在跟在兄姐身边,高明进可以拿此?要挟兄长。
如今朝中不少?人知?晓他?这两年跟随商队下南洋,他?倒要看看高明进还有什么阴招。
为了不给兄长惹麻烦,他?只在俞慎言的小院住了一日,兄弟彻夜促膝长谈后,他?便离开-
海帮商队带回?的东西一部分用来进贡给朝廷,其中最让皇帝震惊的是十万两黄金。
折子上?所奏,黄金乃满加苏国君所赠。
商队在满加苏靠岸,恰遇其国内叛乱,误杀商队人员近百人。双方交涉后,商队献计策帮国君平了叛乱。满加苏国君有意与大盛交好,作为致歉和答谢,赠送黄金十万两。
“甚好!”皇帝大悦,叫来臣子询问具体情况。
得?知?献计是商队中一位普通的船工,更加好奇。一个普通船工,能想?出如此?妙计,短短一月帮满加苏平定国内叛乱,想?来也是个被埋没的人才。询问此?人姓名,身在何处。
臣子并不知?更详细情况,只道回?去后查明情况再细禀-
商队归来,进贡朝廷黄金和一部分物品要入库,一部分要官营,户部忙起来。
高明进详细听闻满加苏之事后,总觉得?那个普通的船工是自己儿子,派人去俞慎言处寻人。派去的下人没寻到高晖,还被俞慎言的随从骂了一顿。
最后下人在海州会馆找到了高晖。
高晖不情不愿地回?去。
高府内下人见到这位大少?爷好似看到一个陌生人,避着走。
通禀的下人已经过去,高晖却不着急去见高明进,在前院的廊中坐下。叫过一个小厮询问府中最近几年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上?到高明夫妇有没有给府中添个小少?爷小姑
娘,下到看门的狗有没有咬人。
小厮什么都?不敢说,一直垂着头不言。
“你怕什么,这儿就你我两个人,我还能去和老爷夫人告你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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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恕罪,小的真不知?。”
高晖见到另一个仆人经过,叫来重复问刚刚的问题,仆人亦是支吾不敢说。
“怎么?狗咬没咬人都?不能说?狗成你主子了?还是你主子成狗了?”
闻此?狂悖之言两人吓得?忙俯身求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晖还没有罢休之意,继续道:“我刚刚进门狗都?不认识我了,朝我狂吠,我很不高兴,你们俩待会将那条黄狗给宰了。顺道烧一盆狗肉送给老爷,我估摸着他?应该挺喜欢吃的。”
两人来府中没多少?年,对这位大少?爷的了解多是从府中的老人口中得?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年少?时骑马遛狗,打架斗殴,甚至将郭家的少?爷毁了容。
今日他?们瞧着,大少?爷不仅有老人口中所说那些毛病,还有点疯。
“就这么着吧。”高晖起身拍了拍手道,“天黑前你们不宰了那条狗,我就宰了你们俩,炖你们的肉。”
这才不紧不慢朝高明进的书房去。
两下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宰狗,急忙去求助管事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明进在书房已经等了许久,见到儿子左顾右盼慢悠悠进门,沉着脸教训:“你还知?道过来!”
高晖笑着敷衍施了一礼,“给爹请安。爹息怒,孩儿也是几年没回?来,忘记爹的书房在哪个方位,走岔路了。”
“回?京多日,不回?来报平安,你是不是连家门都?寻不到了!”
“爹果然神?机妙算!”高晖乐道,“孩儿的确是打听了好久才找到家门。回?来狗都?不和孩儿亲近了,冲着孩儿一阵狂吠,把孩儿吓得?这会儿还没缓过神?。”
“混账东西!”高明进抓起手边茶盏就砸过去。
高晖忙伸手稳稳接住,“爹何故动怒,孩儿不过说了两句狗的不是,又不是骂人,难不成孩儿在这个家还不如一条看门狗?”
“你……果真商贾卑贱,两年便教养全?无!”
“爹息怒,怒伤肝,有损阳寿。”
“不孝的东西!来人!将大少?爷绑了,取棍子来……狠狠地打!”
高晖闻言急忙放下茶杯,道:“子曰: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爹你这回?不能怪孩儿跑了,孩儿得?听圣人的话。”话没说完,人已经蹿出书房。
第087章 第 87 章
高晖跨出高府大门, 另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从车上跳下来?,抬头瞧见走?下石阶的?高晖愣了几瞬, 咧嘴笑着跑上去。
“大哥?你回来?了。”张开双臂扑上去。
高晖忙抬手按在小少年脑门上,阻止对方靠近。
“大哥……”小少年用力推开高晖的?手臂,一点不恼, 依旧满脸兴奋, “我听娘说你回京了, 每天都等着你回家。你是又?要出门吗?去哪儿?可以带我一起吗?”抓着高晖手臂央求。
高晖拉开小少年的?手, 将小少年脑袋拧向府门方向,拍了下他后脑勺道:“进府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哥……”小少年扭回脑袋又?要缠着高晖。高晖立即冷脸吓唬, “再啰嗦我打你了。”
小少年站在原地不敢动,看?着高晖跨步登上马车离开, 满脸失落不高兴-
马车中?,陆青石将后窗帘拨开一条缝朝府门看?,小少年孤零零站在门前, 一直盯着马车,很不舍的?样子。他笑道:“你们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余光瞥见高晖瞪他,识趣地拉上车帘。
高晖对车夫吩咐:“去昌平伯府。”
陆青石取笑问?:“想去看?看?郭夫人相中?的?姑娘什么模样?不怕沈姑娘知?晓?”
“月儿岂是拈酸吃醋之人,何况我岂会看?上他们选的?人。”
“若是美若天仙呢?”
高晖不屑,“就是赛天仙, 也不过一副皮囊而已。只是人家的?姑娘他们都看?过了, 我不得登门让对方也瞧瞧我什么模样?”
这话?若是旁人说,陆青石就信了。从高晖这个疯子嘴里蹦出来?,那就不能以常理论之-
昌平伯世子黄主事正在府中?与夫人商议女儿的?婚事, 高家有意结亲,但是他们夫妇二人却在犹豫。
高家门第?不高, 他们倒不是很在意,如?今朝堂中?勋爵世家不知?多?少是绣花枕头,外表鲜亮里面全是糠,女儿嫁到这样家族内日子也过不顺。高大人位高权重,女儿嫁到高家也不算亏了她。
只是这个高家大郎,顶着高家嫡长子的?名头,但生母出身低且早逝,继母又?是郭阁老之女,下面还有两个继母所出的?弟弟,他身份就尴尬了。
前几日儿子回来?说,高大少爷舅家的?两位表兄弟皆有功名,表兄在翰林院,表弟是南原省解元,将来?必然都有番作?为,以后也能作?为高大少爷的?腰杆。
这点他们很满意。
但让他们担心的?是,听闻这个高大少爷从小就顽劣,后来?送到老家读书,倒是考了秀才功名,但又?听闻这两年随商队下南洋,看?着不像安分?的?人。
利弊都分?析了,夫妇二人还是拿不定主意。
这时家仆过来?通禀高侍郎家大少爷携礼登门拜访。二人皆诧异,没有提前递帖子忽然就登门。
二人猜应该是和说亲有关。
黄主事也正想寻个机会亲眼看?看?这位高大少爷是什么品行,如?今对方主动登门,他自?然要去见,吩咐下人:“请到东厅。”
高晖随着下人刚到东厅,黄主事也到了门外。跨步进门时黄主事将厅内年轻人打量一番,样貌倒是随其父,其父年轻时便是仪表不凡的?美男子。
高晖起身迎上前两步施礼,“晚辈高晖见过黄大人,冒昧拜访,黄大人见谅。”
黄主事应了声?,余光又?打量,举止尚算有礼。
“高少爷忽然登门想必是有事。”请高晖坐。
“的?确有件事想求黄大人帮忙。”高晖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直说来?意,“晚辈不才,只读过几年书,因自?小闲逸惯了吃不得读书之苦,也便无心举业。如?今家中?弟弟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出息,家父也尤为重视。晚辈身为长兄,不能成?为弟弟们表率甚是惭愧,便想在京中?办个书肆,一来?是谋生,二来?也算是给弟弟读书提供个方便。
晚辈常听家父称颂黄大人的?字,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大家之范,晚生钦佩已久。今日贸然登门,略备薄礼,便是想求黄大人帮忙替晚辈的?书肆题几个字,不知?黄大人是否愿意帮晚辈这个忙。”
话?说这么些,黄主事已经听明?白面前年轻人此来?用意。
是对父母安排的?亲事不满意,主动登门来?表明?态度,以自?贬和自?道困境来?让他们莫生结亲的?念头。
儿女婚事虽是父母之命,却也要两厢情愿才能和睦长久,他岂能让女儿受委屈?
何况这门亲事他本也在两可之间,如?今算有了决断。
他客气道:“令尊过奖了,老夫年岁大了,已经许久没有提笔,恐帮不上高少爷的忙。高少爷要另请他人了。”
高晖听明?白意思,笑着起身,“是晚辈冒昧,黄大人见谅。晚辈不多扰黄大人,先告辞了。”
黄主事命下人相送-
高晖刚离开昌平伯府,黄朔从国子监回来?,听到父母在说刚刚之事。黄朔注意的?点没在妹妹的?亲事上,而是在书肆上。
“高少爷可有说书肆名字?”他问?。
“未有。”
黄朔想起安州妙悟书肆,安州附近一带能够书价降半便是俞慎思兄长的?功劳。然俞慎思的?兄长多?年前便在京为官,一直未归。而这位高少爷两年前随商队下南洋,应该早就与商贾打交道。
兄长亦可能是表兄。
他对父亲道:“这位高少爷兴许
不是胸无大志,恰恰相反胸怀大志。”
“为何这么说?”
黄朔将妙悟书肆之事说给父亲听后,道:“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其身边的?堂兄和两位表兄弟皆是俊才,他岂会是碌碌无为之辈。”
黄主事略略沉思,应道:“若真如?你所言,的?确是有志向的?年轻人。只是其无意这门亲事,为父也不能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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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郭夫人拜访昌平伯府,方才知?晓继子已经将这门她与夫君看?好的?亲事回绝了,还是亲自?登门。
回到府中?,郭夫人满心委屈地向高明?进倾诉:“他一声?招呼不打就把此事拒了,是要故意让我难堪吗?以后昌平伯府怎么看?我?其他夫人们怎么想我?这么多?年我受的?委屈还少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这个继母做什么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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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夫人眼眶微红,责怪丈夫:“他上次回来?,你教训几句就算了,还让下人绑了打。晖儿又?不是孩子,哪有你这般教儿子的?。他还以为是我这个母亲背后撺掇,心里不知?怎么怨恨我。”
说完泪水溢出来?,抬手用帕子拭去。
高明?进抓着夫人的?手道歉:“为夫的?错,晖儿这次回来?,的?确混账了不少,为夫那日也是被他那番忤逆不孝的?话?气狠了。”命下人立即去将高晖带回来?。
下人半晌后灰溜溜一个人回来?,带回高晖的?话?:“大少爷说他回来?必定棍棒加身,他不能陷老爷不慈不义,要等老爷消气了再回来?。”
“混账!”高明?进怒骂,“再去!”
下人不敢违命,这次去海州会馆没有见到人,最后又?灰溜溜回去回话?。
高明?进气得将儿子骂一顿,命下人继续去找-
数日后,早朝后高明?进到勤德殿奏陈此次海帮商队归来?后的?事务。皇帝看?完折子,笑着道:“高爱卿不仅事办得好,教子也是有方啊!”
高明?进被夸得一头雾水,家中?三子,下面两个还年幼,长子已经不知?所踪。
平素同僚夸教子有方,一半是恭维客气罢了,一半则是讥讽。他瞄了眼皇帝,这是真的?夸赞。
他忙施礼道:“臣惭愧,犬子顽劣,正让臣头疼。”
皇帝放下折子,称赞道:“爱卿的?长子随海帮商队下南洋之事,朕知?晓了。满加苏之事有他一份功劳,宣扬了我大盛朝仁德天威,甚合朕心。朕听闻他对海船颇有研究,既有此才,爱卿为何不举荐?”
高明?进更摸不着头脑。满加苏之事他也模糊猜到可能与长子有关,上次叫他回去便是想询问?此事,最后被那混账气得事没问?他就跑了。至于长子对海船有研究,他是闻所未闻。
自?从海帮商队归国,朝廷就有组建船队南下之意,因此朝廷想打造更大规模的?海船,这几日一直在议此事。
不知?儿子详细情况,他只能含糊道:“回禀陛下,犬子心性未定,还需多?加管教,臣不敢让其妄为。”
皇帝不以为然,“满加苏之事,朕瞧着心性可不似爱卿所言。朕给他安排个差事,到安州造船场当提举,也算磨炼一番。”
“陛下……”高明?进想进言阻止,观察陛下面色对长子流露认可,看?来?圣意已决。
这份恩宠关系儿子前程,他多?言反而惹陛下不悦,得不偿失,只好谢恩作?罢。
从勤德殿出来?,他便加派人手去寻儿子-
高晖听到任命的?差事,主动回了趟高府,见到高明?进阴沉的?一张脸,笑呵呵地走?进书房。
“孩儿这算不算给您长脸了?”
差事落到自?己儿子头上,名声?传出去却是另一个名字,长脸还是丢脸得什么人来?看?了。
“俞慎行?”高明?进冷笑,“看?来?你也想进俞家的?门,入俞家的?籍。”
高晖没作?声?。
高明?进拍着案几冷声?教训:“你娘膝下如?今就你一个孩子,你也敢如?此想,枉她含辛茹苦养你多?年,你心里还有没有你娘?不孝的?东西!只要为父还活着,你就断了这个念头。”
不提亡母,高晖还能和高明?进装一装父慈子孝,提到亡母,高晖装都不想装。
这世上最不配这么骂他的?人,就是面前之人!
“你对我娘情深,为何当年让我大姐、大哥和三弟全都过继出去?为何隔年就续娶?为何从不托人去我娘的?坟上添一抔土?我孝不孝,我娘在天看?得清楚,至于你是深情,还是假意,我娘也清楚!”
第088章 第 88 章
“混账!”高明进斥骂, 却?没再如?上次那般声色俱厉,气急败坏。
儿?子这次回来,性情?与少时不?同, 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他不?能仍以少年时方式管教。
他叹了声,稳了稳情?绪, 耐心地教育道:“为父和?你说过多少遍, 当年将他们过继给你舅舅是为了你外爷家香火, 是为了抚慰你舅舅丧子之痛, 你幼时不?懂这个?道理,这么大了还不?懂吗?为父这么多年何曾忘过你娘, 只是身在朝堂,一切身不?由己。你如?今也算入了官场, 以后便知晓为父有多少无奈。”
高晖最?见不?惯就?是高明进这副嘴脸,追名逐利恶事做尽,当面却?伪装无辜深情?。
即便是彼此心知肚明之事, 他也能若无其事狡辩一番。
“我?将来再无奈,就?是舍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像你一样!”
“越来越放肆!看来为父的话你一句听不?进去,去你娘-的牌位前?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高晖咬牙怒道:“你现?在又要拿我?娘来压我?!”
“去!”
高晖恨恨地甩袖出门。
高明进烦躁地拍了几下椅子扶手, 揉着眉心思忖许久, 长长地泄了口气-
俞慎言在次日才得知高晖领了一份差事,同时知晓满加苏之事和?高晖有关。
接下来两日没有见到高晖,他心中?略有担忧。
依他对二弟的了解, 领了这份差事,必然会过来和?他说一声, 分?享此事。过两日就?要南下,不?可能还不?过来向他辞行。
二弟现?在已经慢慢脱离高明进的掌控,他必然会再想?别的方法牵制二弟。
散值后,他准备借着道贺的名义去高府走一趟,上马车时竟然见到高晖坐在车内。
“大哥,是不?是很意外?”高晖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
俞慎言冷笑进车,询问?是不?是这几日又被高明进关在府中?。
高晖挑了下眉头,道:“他不?仅想?关我?,还想?用婚事把我?拴在京城,可惜天不?遂他愿。我?这份差事是陛下亲口下派,他又没本事阻拦,心里不?知多憋屈,这几天人前?人后又在演慈父膈应我?。”
俞慎言提醒:“他不?是没本事阻拦,他只是不?愿付出没必要的代价。你有这份功劳,得这份差事,也是他一份荣光,他何必拦着?
如?今朝廷欲开展海外邦交和?贸易,对海船建造尤为重视,朝中?派了好几位官员过去,无数双眼睛盯着安州造船场,那边情?况必然复杂,你此去行事务必谨慎小心。”
高晖调侃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提举,只管船怎么造,上头官员的事与我?何干?火还能烧到我?头上?若真烧过来更好,把高大人也顺带烧了!”
弟弟什?么性子,他岂会不?知?立即捶他一拳,严肃教训:“又说疯话!我?警告你,你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其他事不?许插手。让我?知晓你胡来,我?饶不?了你!”
高晖立即嘿嘿傻笑:“大哥放心,我?又不?傻。”
“你最?好别犯傻!”
马车行到一半,车夫忽然勒住缰绳停车,车内兄弟二人栽了下。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情?况,就?听到车外有人怒喝:“怎么赶车的!眼长屁股上了?赶紧让开!”
一听对方怒气这么盛,高晖拉开车帘探头望去,是郭阁老家的马车。两车只是街口转
弯迎面碰上没来得及错开,且不?是自家车夫的错。
高晖喊道:“对面车中?是郭家哪位?应该不?是郭阁老吧?郭阁老不?至于如?此嚣张跋扈。”
闻言,对面车窗也拉开,露出一张年轻面庞,左侧脸颊隐隐约约有一道伤疤,从眼尾到嘴角。
“呦!郭四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咦!不?对呀,这精神气色不?行,昨夜纵欲过度了?你这样可不?行啊!”
郭四公子讥笑:“高晖,你还没死呢?”
“这话就?不?对了,你这么无德之人都没死,我?怎么能死。你什?么时候死了,让人来通知一声,作为好兄弟,我?定去给你上香烧纸,送你入土为安。”
郭四公子冷呵,“我?看你是要走在我?前?头去了!”
“怎么?你要动手杀我??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郭家谁的意思?我?的继母,你的姑姑,她知道吗?我?若死在你的手里,你猜京中?人会怎么议论你们郭家,怎么议论你姑姑?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吧?”
“哼!你这种人自有天收!别脏了我?的手!”
“我?是天收,比郭四公子下地狱强。你看看,好歹同窗几年兄弟一场,死后咱们还得一天一地。”
两个?人在街口这么相互对骂,不?少人路过看几眼他们,或者干脆驻足看热闹,甚至还有百姓不?嫌事大,想看他们下车打一架。
俞慎言令高晖不?许再胡言乱语。高晖这才对郭四公子道:“我?还有事,该日我?登门拜访,咱们再把酒言欢,畅所欲言。”说完让车夫赶车,“郭四公子急着投胎,咱们让让。”
“我?祖父怎么能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高明进夫妇想?给他说亲的几家,其中?有一位就?是郭四公子妹妹,明着想?亲上加亲,实际目的何为太明显。
高晖笑着道:“因为郭阁老比你有眼光。”
话说完,两架马车擦肩驶过。
拉上车帘,回头见到兄长不?悦的面色,解释道:“郭家二房长子,从小就?看我?不?顺眼。”
俞慎言知晓他那些年一个?人在京不?容易,才养成现?在性子,没有责怪,询问?:“他脸上伤是你所为?”
高晖支吾应了声。
俞慎思便朝高晖手臂望去,他见过他手臂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当时年幼,却?相互下手这么狠,也可想?而知,郭四公子不?是善与之人,是个?狠心肠。
“以后小心点此人。”
“我?知晓。我?离京后,大哥也务必小心,提防些高大人。他这人太善伪装,他说什?么,大哥莫信。”
俞慎言笑道:“大哥不?用你提醒,这几年我?在京中?,他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两人说着便到了小院,聊起这几年各自的事。上次没有多逗留,这次高晖依然次日便离开,回去准备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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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当日,高明进亦如?俞慎言一般叮嘱高晖,让他安分?守己,莫要过问?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
这次过去的官员中?便有和?高明进走得进之人。安州造船场亦有他的人。自然也有与他不?算和?睦的官员。
高晖挤兑:“爹是怕我?得罪了哪位官员给你惹麻烦,还是怕我?发?现?你的人不?干净?”
高明进当即变脸,厉声呵斥:“若不?想?死,以后在官场,这种混账话都给我?咽肚子里去。”
高晖应道:“我?还没活够,不?会去寻死。”-
深秋盛都已寒意阵阵,码头的风更寒凉。沈山月脸颊吹得微红。她抬头望着高晖,满眼不?舍,心中?却?明白这事不?能转圜。不?禁怨那位江大人,将哥哥的事情?奏禀皇帝,害他们又得分?开。
哥哥本就?不?太喜欢官场,如?今却?不?得不?应付。
“待京中?的事情?处理完,我?去安州找你。”她诚挚地道。
高晖笑着抚了下沈山月的脸颊,“这只是临时的差事,不?会很久。”
沈山月抓着他的手,撇嘴,“这种事你就?别哄我?了,造海船又不?是造独木舟,三五天就?能完成。”
这的确瞒不?了她。
高晖呵呵笑了声,安慰道:“这件事朝廷重视,各方支持配合不?会太久。况且造船场能工巧匠无数,我?也能实地学习,以后咱们商队亦可以造出如?官船一般质量的海船。况且沈叔安排几个?有造船经验的船匠作为随从跟我?过去,你不?必担心。”
沈山月不?是担心,他知晓哥哥本事,她是舍不?得。两年多朝夕相处,忽然要分?开很久,她忍不?住会想?。
高晖再次抚着沈山月的脸,笑道:“我?会给你写信。”
陆青石在旁边重重咳嗽几声,“二位,这是码头,不?是厢房,那边人看着呢!”
另一边是朝廷下派的其他几位官员,其中?有高明进的人,正朝官船去准备登船。
高晖又和?沈山月话别几句,便带着陆青石等人随其他官员登船。
其中?一位官员笑吟吟地道:“本官听闻小高大人未有婚娶,那位姑娘是?”虽不?知身份,但瞧着那姑娘衣着举止并非闺阁千金。哪家闺阁千金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儿?如?此亲昵。
高晖回头朝沈山月挥手,笑问?:“大人要为下官做媒?”
官员呵呵笑着摆手,“本官可不?敢。”看了眼身侧年轻人,与高侍郎年轻时几分?像。
一直传言高侍郎大公子随商船南下,同僚们私下各种猜测皆有,最?多的莫过于,高侍郎对这位长子不?甚上心。
如?今一趟南洋回来,竟然立了功得了差事。若是能够办好此差,位置必然再进一步。有高侍郎这个?父亲,回京到工部任职也不?远。
真真应了那句“高侍郎素来教子有方”-
官船抵达安州时,安州已经入冬,天冷起来。相关的官员前?去接待,随后直接去安州造船场,俞家人连高晖的面都没见到。
俞慎思这几个?月没有如?往常一般日日在书院读书,半数时间在书院,半数时间和?同窗到州县走走,偶尔去书肆帮忙。
这个?月在书肆内挑选文章,见到一篇关于开放海外贸易增加国库的文章,角度清奇,内容充实,言之凿凿。
文章明显是针对如?今朝廷想?要开展海外邦交和?贸易之论。
他看了眼署名,竟然又是那位“丘山狂客”。
自上次此人的两篇文章没被选中?,已经半年没有给书肆写文章。
这篇文章水平依旧不?落上两次,可做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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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下半月的学报,丘山狂客的文章入选首篇,放在整张学报最?显眼位置。
书院内的学子们读到此篇文章纷纷称赞,芈储同他玩笑,“俞弟,你可要当心了。说不?定这位丘山狂客亦是后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他要成为你最?大的对手。”
俞慎思看着书案上学报,道:“那我?真是太幸运了,将来能有机会认识这样的人物。”
相比芈储的猜测,他更觉得此人像是官场,甚至朝堂官员。
此人几篇文章皆充满蓬勃之气,言辞大胆,多半还是位年轻官员。
他心中?隐隐期待将来有机会认识这位丘山狂客,必与之促膝长谈。
腊月书肆又收到了这位丘山狂客的文章,此次文章亦是关于海外邦交和?贸易。虽然文章水平不?亚于上一篇,考虑学报首篇不?宜连续两期相同主题的文章,他再次将此人的文章搁置。
心里有点忐忑,该不?会对方不?高兴,下次又不?寄文章来了吧?-
腊月上旬末安州落了雪,俞慎思让小厮将炭炉放在房前?廊下,将已经晒皱皮的朱薯放在炭火上烤。
寒冬腊月飞雪天,怎么能不?吃上一口热腾腾香甜的烤地瓜。
高晖带回来的红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他蒸着吃过一回,味道很一般。所以这次他将朱薯晒皱皮烤着吃,希望味道能好一点。
他满怀期待地翻烤。
小久以为他在做什?么好玩的,欢快地跑过来,也要翻着玩。
小家伙已经三
岁多,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每天嘴巴里不?停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
俞慎微几次被他没完没了的追问?烦了,不?理他,他哭着跑去李帧那里告状,说娘亲不?喜欢他了。
在教育孩子上,李帧比俞慎微有耐心,对小久重复的问?题,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
“好不?好玩?”俞慎思问?。
“好玩。”
他揉了下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道:“这是二叔叔带回来的宝贝,可惜你二叔叔还没吃上。”
“久儿?给二叔叔送去。”
“真乖。”
烤了许久,朱薯烤软烤透,香气也烤出来。俞慎思拿起来掰开,这个?品种的朱薯里面是黄色,软糯但是甜味有限,虽然不?能和?前?世烤地瓜相比,却?比蒸的味道好许多。
他用小木勺挖了一小块喂小久,小家伙吃到自己的劳动成果,高兴地拍手叫道:“还要。”伸手要自己挖着吃。
刚烤好太烫,他没敢给小家伙,自己慢慢喂,待温度降下来不?烫了才给他。
小家伙拿着烤好的朱薯,就?去找爹娘,跑出廊子却?摔倒,手中?朱薯全掉地上。小家伙委屈地哭起来,惊动另一个?房间的李帧。
见到儿?子脸上挂着泪珠,李帧立即过来将人抱起来,责怪俞慎思:“看到小久摔倒,你就?不?抱一下。”
“他自己都爬起来了,根本不?需要抱,你要把他宠坏了。”俞慎思笑着将一个?朱薯递过去,“尝尝,比蒸着可口些。”
李帧掰开尝了尝,的确可口,从炭炉中?取出几个?放在托盘中?端走,“我?给爹娘和?你大姐送过去。”
“你倒挺会借花献佛!”
李帧笑道:“这是你二哥的花,你最?多算采花人。”
“你便算抢花人了。”
李帧已经端着东西走人,俞慎思让小厮将另外两个?给施长生夫妇送过去。
随后他让人去一趟城外造船场,将晒好的朱薯给高晖送一些,让他尝尝自己从外国盗窃回来的果实。顺便信中?和?他商议朱薯之事-
年后,俞慎思借着拜年的名义去拜访段重鸣。
上次马球赛后,他与段重鸣便没什?么交集,这次拜访有些突然。
他在知府门前?等了片刻,段重鸣亲自出来相迎,热情?地笑道:“俞公子真是稀客,快里面请。”
“早就?想?来拜访段公子,一直没有合适机会。我?见府中?今日有客,不?知是否打扰?”跟着段重鸣进门。
“是家父官场上的同僚,我?这边不?用过去作陪。”请俞慎思到自己的书房说话。
两人寒暄几句便行到书房,坐下来后,俞慎思便说明来意,并打开盒子,将几个?朱薯递给段重鸣看,给他介绍此作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物喜温耐旱,我?在家中?后园试种一片,小有收成,预估亩产几百斤。若是细心培育,或许亩产会更高一些。我?南原已算大盛富庶之省,仍有百姓不?能饱腹。饥荒之年,百姓更是无物充饥,饿死者不?在少数。此物高产,丰年能让百姓多一些收成,日子安乐,饥年就?是他们续命口粮……”
段重鸣拿起朱薯又看了看,询问?:“此物亩产如?此之高?”
在这个?即使良田粮食亩产不?过两三石的时代,朱薯高产就?是救命之物。
“我?已试种过,这点毋庸置疑。这里有几个?是我?在家中?烤熟的,段公子可以尝尝。现?在应该凉了,再烤热一下,口感或许更好。”
段重鸣接过俞慎思递过来的朱薯,熟了软软的,的确已经凉了。他让小厮拿到暖炉边烤一烤,香味也慢慢在书房内弥散出来。
段重鸣赞道:“香气馥郁。”
尝到口中?,点头肯定,“软糯而微甘,口感不?错。”
放下朱薯,喝了两口茶,段重鸣便起身道:“正巧诸位大人与家父均在府上,你我?现?在就?过去。”命下人将朱薯带上。
段知府听闻儿?子带着俞解元过来有东西献上,便让人请进来。
见到盒子里从没见过的东西,几位大人轮流拿着看,用鼻子闻一闻,用手捏着。段重鸣将重新烤热的几个?朱薯分?给几位大人让他们品尝。
俞慎思则介绍此物产量和?栽种。
“此物何来?”一位大人尝了口觉得味道一般,但是听到亩产当即产生兴致。百姓能有口饱饭已是不?易,何求味美。
他回道:“不?敢瞒诸位大人,此物是去岁海帮商队的船员带回送给学生。因为不?知是否能栽种活,亦不?知亩产是否属实,不?敢贸然进献给大人们。学生试种后成果显著,这才特来进献。”
满加苏之事高晖已经冒了尖,他不?愿此事再出头让高明进紧盯着,俞慎思便依着他的意思,瞒下他姓名。
段知府拿着生的朱薯又仔细瞧了瞧,个?头大、分?量足,若真亩产可观,的确是百姓之福。
“具体?栽种事宜可有详细记载?”
俞慎思从盒子底下的小抽屉中?取出一个?薄薄册子,“学生全都详细记录,请大人过目。”
段知府接过册子翻看,第一眼就?被对方的字吸引,当年秋闱后便听几位大人称颂这位解元字写得好,果真不?假。
册子中?不?仅有文字详细说明,还配有图,一目了然,可见是个?细心之人。
将内容看完,段知府满意道:“好啊!”递给身边同僚。
同僚看完后建议道:“倒是可以在附近县乡试种一片,若是果真如?俞解元所言,届时再推广其他县乡,亦可造福一方百姓。”
旁边官员附和?:“此物新奇,若是能解决百姓温饱口粮,届时再进献朝廷,若有更多省适合种植,利于万民呐!”
几位大人相互商量后,一致认为可选个?乡先?试种以观效果再决定。
商定后,不?约而同望向堂中?少年。当初十四岁就?取中?解元,不?知多少人心中?不?服不?满不?看好。许多人猜测,小小年纪如?此盛名,今后必骄傲自满,养成自大狂妄之性。
而如?今诸位大人看来,这位少年依旧谦和?有礼。能够将此物献出来,可见是心系百姓。
段知府此时笑着道:“若是能够栽种成功,收成大好,也是你大功一件,本官定要好好赏你。”
俞慎思忙施礼回道:“学生不?敢。藤秧是船员带回,试种是知府大人远见决策,学生不?过是跑个?腿罢了,何敢言功。”
段知府呵呵笑着,对面前?少年多了几分?欣赏。
“若非你的栽培,本官今日何能见到此物,若成,你亦功不?可没。”
第089章 第 89 章
开春后?, 俞慎思去拜见林山长,亦是向林山长辞别。他?准备今年去外面走一走,随后?一路北上入京参加明年春闱。
林山长因他?年少?见识浅, 本就希望他?早点出去历事成长,听到此?事颔首同意。临别对他?道:“文人笔下?文章写得再出彩,都不及将己生写好。此?去便是另一番天地, 老夫望你以此?七尺之身为羊毫, 百年后?给世人留下?一篇锦绣文章。”
俞慎思起身, 朝林山长深深作?揖, “学生谨记山长教诲,必不负山长期望。”
“嗯, 去吧!”-
回到学舍和芈储、王韧作?别,二人当?年乡试落榜, 今秋准备再下?场,要留在书院继续读书。
他?道:“小弟预祝二位学兄今秋桂榜高中。”
二人一人拍了一边他?的肩头,“愚兄也祝你明年金榜题名?。”
随后?他?便和闻雷、夏寸守二人约定?这次游历的时间和路线, 随后?各自回去与家人告别。
俞慎思早有?这个决定?,俞纶夫妇虽然不舍却已?有?心理准备。儿子如今已?长大,他?们不能自私将孩子困在身边,临别各种担忧,却还是愿意放儿子去。
俞慎思随后?去向俞慎微和李帧告别。
俞慎微临别嘱咐比较多, 多是关心他?路上辛苦和安危, 李帧则是和他?说这一路要去经历什么才不算白远行一趟。
末了,李帧道:“年底我会进京一趟
开办书肆。届时若是爹身体好,我和你大姐便带二老入京。你大哥在京几年, 爹娘日日挂念,他?一直没有?机会回来, 只能送二老入京以解相思。”
“也好,此?事大哥心中一直有?愧,奈何爹身体不好,不敢轻易接爹娘入京。但?我瞧这一年来爹身体好许多,今冬都没有?不适,再养养,秋日入京应该没问题。”
“愿如此?。”
俞慎思与夏寸守、闻雷准备离开安州南下?之时,段知府派人来请,是为了朱薯种植之事。如今育苗已?经开始,请他?去指导。
满大盛也只有?他?有?此?经验,这个任务推脱不掉。
俞慎思和两?位同学说明情况,请他?们见谅,让他?们先行,随后?自己再去寻他?们。二人表示哪里学习不是学习,若是将来真的做了官,岂能不懂耕耘,愿意一起前去学习,并见识这个新物种。
一行人来到朱薯的试种点,安州府下?辖万寿县长贺乡。
此?处倒是距离安州造船场比较近。
朱薯育苗已?经长起来,安州的气候,再过十来日就能够移植。当?地百姓询问俞慎思这个像红萝卜的东西,是不是像萝卜一样,以后?要么窖起来储存,或者腌制晒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慎思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便和当?地百姓分享这种东西怎么储存,对于这个时代,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切片晒干收藏。
随后?画了一个专门切红薯的人力?手摇的切刀机器,这种机器切出来的红薯不仅片薄,还省时省力?。
切刀很简单,村中有?木工,不消一日就做出来,拿萝卜实验,的确快很多。
移秧栽种时,万寿县县尊大人过来。胥县尊是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留着山羊须,身着布衣脚踩布鞋,头戴斗笠,卷起袖子就干活,手法干净利索,不比庄稼人差什么,像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另一边同样戴着斗笠的夏寸守经过指点,干起活来也毫不含糊。
俞慎思有?经验相对还好些,闻雷生疏许多,不断朝他?们打量,生怕一剪刀下?去剪错了位置,扒土插秧插错位置。一个动作?要确认好几遍,俨然从?来都没有?干过农活。
俞慎思虽然也没种过地,在高家村几年,夏秋农忙还经常看到村民干活,并不陌生。
“俞解元,这东西真能亩产几百斤?”胥县尊还是有?些不确定?。
毕竟新物种,大盛从?没见过。
俞慎思回道:“学生岂敢妄语,若是精心耕作?,亩产将比稻麦翻倍。待过一两?个月这朱薯藤蔓长起来,叶子可以掐了清炒,是一道很不错的菜肴。”
“这叶子也能吃?”闻雷好奇地问,将秧苗拿在鼻子前闻一闻。
“能,掐嫩的叶子清炒、烧汤或者做其他?的吃食,和其他?菜叶一样吃。”
俞慎思一边带着众人移栽一边和众人说移栽后?一直到长成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
他?上辈子没有?种过地,对于朱薯的一些知识大部?分来自高晖的传授,还有?一部?分来自他?的经验。他?知无不言,将自己知晓的全都传授给村民。
移栽后?,等秧蔓长起来俞慎思才离开长贺乡,后?面的事简单,依着他?传授的经验和书上的记载来,不会有大的问题。
同学三人一路向南去东南,想了解前些年遭受倭贼和海贼侵扰的沿海之地现状。前年赵海川将军领兵将倭贼驱逐出境,这一年多倭贼没有?再出没,当?地百姓不知生产是否恢复。
瞿永铭前年调任东南任知县,去年瞿乘和大俞氏都去儿子的任地看望,今春还没有?归来-
与俞慎思三人向东南去不同,两?个多月前远在京中的程宣准备去西北,而在去西北之前他?前往小院拜访俞慎言。
俞慎言当?日正值休沐,在家中整理高晰从?西北送来的一些当?地史料,程宣登门。
来人自称是三弟的同窗,他?也曾在三弟的信中见过此?人姓名?,称赞此?人腹中有?乾坤,文章若雷霆,对其十分欣赏敬佩。他?便请人进门。
迎出书房见到一位年岁与他相仿的年轻人,面容朗阔,眉如刀眸如泉,身材结实,一身普通衣袍。
“在下?程宣见过俞大人。”程宣进门施礼。
“程公子莫这般客气,既是舍弟的同窗,你我便同是林山长的学生,也算师兄弟。”请程宣坐,吩咐下?人看茶。
“寒舍简陋,亦没有?香茗好茶,粗茶一盏,程公子莫嫌弃。”
程宣笑了下?道:“令弟和俞大人说过相似的话。”最后?还将茶夺走了,没给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慎言闻言笑道:“舍弟顽皮,想来这几年没少?给程公子添麻烦。”
“令弟年少?时乖巧,如今沉稳,倒是在下?常有?叨扰他?之处,如今贸然登门又要叨扰俞大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显然不是受幼弟所托才来。
他?直言相问。
程宣便说明来意,“在下?听闻俞大人在翰林院史馆修西北各部?史,数年来对西北各部?研究透彻,算得上是朝中对西北各部?最了解之人。西北多年来一直动荡不安,仗打了无数次,一直没有?平定?。
实不相瞒,在下?欲前往西北军中,然对西北各部?的了解有?限,所以前来向俞大人讨教。还请俞大人能够不吝赐教。”
“原来如此?。”
难得有?人愿意主动去了解西北各部?,他?心中几分欣喜。他?修史多年,西北各部?涉及的东西太多,从?各部?内部?史,各部?之间往来史,各部?与大盛之间的战争史,大盛西北地方史,以及西北人文风俗,地势水文,等等,太多方面。
这不是几句话能说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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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询问对方知道哪方面。
程宣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下?想知道与此?相关的所有?东西。”
如此?笼统,俞慎言调侃道:“程公子这可为难我了,西北诸部?众多,这么多年与大盛关系复杂,这恐怕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在下?冒昧了,还请俞大人捡紧要的说。”
“只好如此?。”
俞慎言将现在与大盛关系最紧张的两?个部?族的情况与程宣详细说。
这两?个部?族也是阻碍大盛和西域的最大障碍。这些年西北李将军与其大大小小打过无数次,胜负参半,并未能够将这两?部?族收服,亦没能将其驱逐。两?部?多次抢掠商队,骚扰当?地,这几年愈发猖獗,几乎要切断了大盛与西域联系。
仅仅是两?部?族一些要紧的事,俞慎言亦说了许久,说到口干,手边茶盏续了两?次。
程宣亦认真听着、记着、思考着,不时开口发出疑问,俞慎言一一给他?解惑。
俞慎言说了半晌,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对方记不清,最后?停下?来,苦笑道:“若是再细说,再说半晌也说不完。”
程宣接过下?人手中的茶壶,亲自给俞慎言续了杯茶,道:“俞大人对西北各部?研究透彻,在下?钦佩不已?。今日听俞大人一席话,受益匪浅。”
放下?茶壶,对俞慎言作?揖。
“程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扶一把程宣请他?坐下?,说道,“我编修西北各部?史几年,亦是希望有?朝一日其能有?所实用,现在能够帮上程公子,也不枉费我数年的工夫。”
程宣道:“俞大人这番研究必然有?大用。”
俞慎言笑着点头:“希望如程公子所言。”-
两?个多月后?,俞慎言竟然收到程宣的来信,他?人已?经到了西北,并且从?西北给他?寄了些东西。一部?分是西北特产,一部?分是
地方史料书籍。从?墨迹能看出来是刚抄,每本字迹不同,应该是不想耽搁时日,请人抄完就差人马不停蹄给他?送来-
春末夏初,盛都阴雨连绵数日未歇。
俞慎言从?书肆出来,随从?撑开伞,主仆正走向马车,旁边不知哪里蹿出来一人朝他?扑来。此?人浑身湿透。他?还未来得及躲闪,此?人已?经冲到跟前,用力?一把将他?推开,朝他?身后?跑去。
俞慎言稳住身形,手中书却掉落,他?忙去捡,却见后?方又一人箭一般冲过来,他?急忙避开,眼睁睁看着自己刚买的书被街道上水和雨水浸湿,然后?还被后?面的人踩上一脚。
当?他?捡起来时,几本书全都打湿,立即用帕子和衣袖擦拭。
抬头朝追逐的二人望去,但?见后?面之人是位姑娘。
姑娘一脚踢飞街边一节木棍,再抬腿又是一脚,木棍直直飞向前面奔跑之人,正中其背,奔跑之人当?即摔趴在地。
该人还未想爬起来再跑,姑娘追上去出手,几招后?只听该人一声惨叫,便不再反抗,被姑娘制服。
听到外面的声音,书肆和旁边店铺里的人都探出头来看。雨中街道上,一位朱色衣衫姑娘一把将一男子从?地上拎起来。
男子一条手臂被姑娘反剪,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好似已?断不敢动。男子因为疼痛面部?扭曲。
姑娘扭着人朝回走,经过俞慎言身边,朝他?手中的书看了眼,抬头看清人露出一丝愕然。
俞慎言也稍稍惊诧,再看那个被制服的男子,龇牙咧嘴,满脸痛苦,低低哀叫。
“赵姑娘。”俞慎言微微颔首,对方浑身已?湿透,春末夏初的雨水还是凉的,“不知在下?可有?能帮上忙的?”
赵宁儿沉着脸道:“不用,抱歉,污损了俞大人的书。”
“无妨,回去烤一烤还能用。”
赵宁儿应了声,便扭着男子从?雨中离开。
俞慎言正想开口问是否要把伞,见到对面迎过来两?个撑伞之人,两?步并作?一步冲到跟前,一个接过男子押着,一个给赵宁儿撑伞。
俞慎言见此?松了口气,转身上车。
赵宁儿拧了把衣袖上的水,回身准备朝马车去,见到俞慎言钻进了马车,她?收住步子。
“是谁?”身边男子问。
“白家表叔的同僚,刚刚损坏了对方的东西。”
“损了什么改日赔他?一份就是。”
见到马车已?经驶离,赵宁儿应了声:“只能如此?。”转身回走-
俞慎言小心地将打湿的书擦了又擦,有?一本被踩到,有?几页已?经损坏。他?颇为心疼地吸干水,吹着气,一点点将书页理平。
回到家中就生火将几本书慢慢烤。这几本全是旧书,纸张很差,稍不注意便会扯破。
随从?道:“这一本可是跑了几家书肆才从?一堆旧书堆中翻出来。这几页都已?经烂掉了,幸好字迹都看得清。大少?爷,这书烤干了也没法用,明儿小的重新抄一份吧!”
“那也要烤干再抄,阴干纸张粘在一起,书就废了。”
“是。”随从?又抱怨道,“那位赵姑娘真是的,也不看着点。大少?爷认识她?,是哪家的姑娘?”
“赵将军的千金。”
俞慎言认识的人中姓赵的就几个,是将军的只有?一家,便是镇守东南的赵海川将军。
随从?闻言瞥了眼俞慎言,立即将嘴巴抿紧,认真烤书-
数日后?,俞慎言在翰林院遇到白尧,白尧听闻那日雨中的事情,询问他?那几本是何书。
“表侄女想重买几本赔与你。”
俞慎言道:“不必如此?麻烦,我已?经让家人重新抄了一册。”
“看来是难寻的孤本。”
俞慎言忙道:“算不得孤本,烦请白大人转告赵姑娘,无需麻烦。”
又几日,散值的时候,白尧喊住他?,将一个盒子交给他?。
“宁儿说,既然不能赔你书册,总不能不表示一点歉意,这是她?托我交给你,让你务必收下?,当?她?赔礼。”
俞慎言犹豫,白尧将盒子塞到他?怀中。
上了马车后?,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方砚台,还是齐宝斋所制的洮河砚。
相比那本书,这份赔礼有?些重了。
次月,俞慎言去白府,刚下?马车见到赵宁儿从?府中出来,一身赤色短打。身边跟着一位年轻人,正是上次雨中来接她?给她?撑伞的那位。
“赵姑娘。”他?欠身一礼。
赵宁儿从?石阶上走下?来,抱拳施礼,“俞大人,上次之事实在抱歉,我不知其是孤本残卷,还望见谅。”
“赵姑娘客气了,不过是湿了书页,并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得姑娘送那么贵重的礼。”
赵宁儿笑道:“那几册书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俞大人来说却珍贵无比,岂是小小赔礼能比。俞大人不怪罪,已?是我之幸。
俞大人应是有?事与表叔相谈,我不多打扰,告辞。”又抱拳一礼,带着年轻人朝旁边驶过来的马车去。
俞慎言转身看着对方上了马车离开才进白府。
正在白母处的白尧,听闻俞慎言过来,便辞了母亲过去。
白尧的姐姐白韶恍然想到什么,没喊住弟弟,转身坐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欢喜地道:“母亲,眼下?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白母疑问:“你是说这位俞大人?”
“正是。”白韶笑着道,“俞大人自小母亲就见过,人样貌自不必说,是出众的。逊之能与他?相交多年,品行也毋庸置疑,肯定?是顶好。正儿八经二甲进士,才学也是可以肯定?的。虽说如今官职低了些,到底也是翰林院官员。唯一不足的就是……出身低了些。”
白母略略思索,点头道:“这孩子的确样样好,是难寻的好儿郎。至于出身,这是改变不了的。待会儿叫尧儿过来再问问,听听他?怎么说。若是他?觉得可以,便让他?给你表兄去信问问。若是他?们不介意对方出身,两?个孩子也相互有?意,这事十之七八能成。”
“是呢!”-
母女二人在后?宅中商议此?事,白尧在书房中与俞慎言聊完公务之事,他?亦想到了此?事。
表兄夫妇二人身在东南,常年不能回来,舅母前几年病逝,家中没有?长辈做主,女儿的婚事便交给了自己母亲和姐姐,请他?们在京中帮忙物色。
这段时间倒是物色了几家公子,暗中向表侄女探口风,表侄女不是觉得这个品行不行,就是觉得那个毫无上进,一个没瞧上。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正合适吗?
品行端正,样貌不俗,才华出众,亦心怀大志,可谓样样出类拔萃。
他?笑问:“知简,你今年二十有?四了吧?”
俞慎言不知白尧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应了声。
白尧道:“你及第好几年了,明年思儿也要入京参加春闱。届时说不准不少?人瞧上令弟,想着要其做女婿。你这个兄长是不是也该提前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经这么提醒,俞慎言才恍然意识到,幼弟今年已?经十七岁,明年就要十八,也到娶妻的年纪。
他?这个兄长没有?婚娶,幼弟肯定?不会抢在他?前头。
这些年,身在史馆,又加之高明进之事,所以一直未有?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然而现在自己将会耽搁幼弟的婚事,甚至连二弟也会因为他?而不愿先他?娶妻。
他?苦笑道:“我的情况,白大人也知晓,我不敢连累人家好姑娘。”
白尧问:“你的情况是指史馆兼修这个位置,还是指高家那边的事?”
俞慎言未答,两?者皆有?。
相识十数年,看着对方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他?岂会不知对方背负多少?,岂会不知他?所思所想。
他?劝道:“以你之才,将来必不会囿于史馆之内。至于高家……你们姐弟都已?长成,能护住自己身边人。不能因为此?,你们兄弟皆不娶妻。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俞慎言沉思片刻,的确是要考虑了。此?事需爹娘做主,他?们秋日或许会入
京,届时请示他?们再决定?。
他?望向白尧,笑道:“这种事,竟还劳烦白大人记挂,晚生实在惭愧。”
白尧笑了笑,饮了两?口茶,忽然问道:“你刚刚过来在门前可有?碰到宁儿?”
“倒是见到赵姑娘。”
“她?上次送你什么赔礼,听念念说特意向她?打听送读书人什么合适,这丫头给她?推荐了不少?。”
俞慎言正欲开口回答,忽然察觉到白尧这几句问话有?些不对。
他?不是会乱打听的人,而且还是表侄女送别人的赔礼。
从?刚刚娶妻的话题忽然跳转到赵姑娘身上,白尧可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他?是意有?所指。
第090章 第 90 章
送走俞慎言, 白尧回?到母亲处,白母和他?说自己的想法。
白尧笑道:“儿子和母亲想到一处去了。刚刚儿子已经试着问了俞大郎,他?言家中父母今秋入京, 届时请示父母做主,并没有拒绝。想来?对宁儿并非无意。
母亲和姐姐得机会再探探宁儿的意思,若是她对俞大郎有意, 儿子再给表兄他?们去信。相比门第出?身, 儿子认为表兄表嫂更看重未来?女婿的品行才干。”
白母应道:“是要如此, 主要还是两个孩子相互有意才行。”-
俞慎言坐在回?去的马车上, 脑海中全是刚刚白尧之言,以及赵宁儿模样。
自当年白府花园相识后, 这几?年他?亦在白府见过对方几?回?,每次皆是匆匆一面, 最多打声招呼。他?对赵姑娘最多的了解莫过于那日街上见她生擒男子,身手敏捷,出?手凌厉。以及后来?给他?赔礼送东西。
她性?格豪爽、不拘小节, 又是赵将军的女儿,岂会瞧上他?这样的一个文?人,应该倾慕其父兄那般征战杀伐的武将。
他?摊开手瞧了瞧,宽大的手掌光滑干净,连一个薄薄的茧子都没有。原本在排云书?院还学?过一些拳脚功夫, 入史?馆这几?年, 这双手除了握笔便是捧书?,连棍棒都没拿过。
白大人是要白操心一场了-
月底,赵宁儿去白府给姑祖母请安。白母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及俞慎言, 并借着上次之事询问她觉得俞慎言此人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宁儿没有多作他?想,如实回?道:“俞大人为官清廉正直, 虽在史?馆做个不起眼的兼修,然?多年来?勤勤恳恳,尽职尽责,是个难得的好官。”
白母对她这番客观的评价肯定地点头,她也不是要询问对方觉得俞大人为官如何?,又试探地问她觉得俞慎言为人如何?。
赵宁儿此时尚没有意识到姑祖母之意,只当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直言道:“表叔能与之相交品行自不会差,宁儿也曾听二哥提到过俞大人,称其才德兼备。
上次之事,是宁儿之过,损毁了他?最看重的书?卷,他?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怪罪,当时还要帮忙。事后也没说要赔偿之事,宁儿主动赔,他?还不愿收。可见性?情温和沉稳。”
白母笑呵呵地点头,伸手拉过赵宁儿在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与上次姑祖母给你?提的那几?位公子相比,你?觉得俞大人如何??”
问到这里,赵宁儿心再大也知晓姑祖母之意,问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探她对俞大人的意思。
她羞恼道:“姑祖母怎么生了这个心思?”
“你?刚刚不是还夸赞俞大人吗?是对他?哪里不满意?”
“不是!只是……姑祖母,你?让宁儿怎么好开口说这种事。”她起身躲到旁边去。
白母瞧着她这模样,已经猜到姑娘家的心思了。
她从小在军中长大,性?子爽直,长辈们也会开这种玩笑,她素来?都是大大咧咧回?应,就是前几?次给她提那几?位公子,她也是一句说不行就不行,可没今日这般还羞恼起来?。
既知晓侄孙女的心思,白母故意道:“好儿郎不好寻,俞大人二十有四,听闻其父母今秋入京来?,想必是来?为他?操办终身大事的。”
赵宁儿抠着手指,沉默半晌后抬头看向白母,起身走回?去,揽着白母轻轻叹了声,道:“俞大人是文?官,而且他?那般性?情的人,必然?喜欢温柔规矩的姑娘,平素与他?吟诗作词、泼茶赌书?。宁儿又不太?通那些,读得最多的就是兵史?。
俞大人虽好,宁儿也不能因为成亲嫁人,就失了自己本来?性?情。若那般,宁儿宁可一辈子不嫁人。”
她最喜欢的就是侄孙女这般性?子,不会因喜爱而糊涂冲动,也不会因为憎恶而偏激。
旁的事便罢了,姑娘家嫁人是一辈子的事,需得夫妻琴瑟和鸣。若是不如意委曲求全,便是一辈子的委屈。
白母拍着侄孙女的手臂,笑着道:“你?说得在理。俞大人虽通诗词文?墨,然?在史?馆多年,编修的还是西北各部史?,恐脑袋里早就是兵史?之事了。姑祖母几?次听你?表叔提到和他?谈西北或东南诸事,可不是诗词文?章。
他?从小经历坎坷,表面温润,内里性?子刚武,不见得会喜欢温温柔柔规规矩矩的姑娘,或许正喜欢你?这般性?情刚烈的。”
这种事,她只能把情况说给侄孙女听,最后还是侄孙女自己拿主意。
她是个极有主意的姑娘,自己会考虑清楚。
赵宁儿听着,沉默没有回应-
再说俞慎思三人组,自安州出?发前往东南,一路上游山看水,拜访当地名仕,走访当地县乡。途经瞿永铭任职的县,去拜访瞿永铭。
瞿永铭当年取士后便成婚,如今一双儿女,大的女儿已经四岁,比小久儿还长两个月,儿子是去年出?生,现在还不会走路。
瞿乘夫妇二人关系这些年渐缓,如今有了孙辈,也都不再提当年之事。
瞿永铭治理的县便是前两年倭贼侵扰之地,这两年劝课农桑,慢慢恢复生产,背井离乡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回?来?,人口增加,田地有人耕种,税收亦明?显增加。
俞慎思三人从瞿永铭口中得知当年被倭寇侵扰后景象,也亲眼见到了如今状况。
地方的治理,瞿永铭颇有经验。
三人在该地停留一个月,平素瞿永铭有什么要处理的公务,也没有避讳他?们,甚至有时候询问他?们要不要去了解。主动提供见习机会。还会给他?们讲解这些年自己在地方任职所?见所?想所?得。
从瞿永铭的治理的县离开,他?们转向西北,然?后再转而向北,行至南原省地界已经酷暑天。
这日他?们从乡间小路行过,见到一片瓜地,三人口渴嘴馋,便下?车去和瓜农商量买几?个西瓜解馋解渴。
瓜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汉,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爬满皱纹,笑起来?淳朴憨厚。
老汉从田里挑了几?个瓜抱给他?们,和他?们夸自己的瓜种得好,十里八乡都是能数得着。县城里的老爷们都派人主动上门来?买。
老汉用镰刀在瓜皮上只划开一个小口子,瓜立即炸开一条缝。
“看来?是熟透了。”
老汉嘿嘿笑道:“老叟给几?位少爷挑的肯定是熟得最好的。”
瓜切开,鲜红瓜瓤,瓜的清香也飘了出?来?。
老汉用镰刀很熟练地将瓜切成一片一片,闻雷当即拿了一块咬上一口。
“汁多清甜,老伯,你?这瓜种得果然?好。若是能够先用井水冰一冰,啧啧,夏日享受不过如此了。”
俞慎思递了两片给墨池和洗砚,然?后向老汉打听他?每年种田收成,赋税徭役如何?,以及家中之人等等,一边吃瓜一边闲聊。
聊到一半,路上又驶来?一驾马车,见到瓜棚里一群人,也停下?车。车夫坐在车前冲他?们喊:“老汉,给我们挑两个又大又熟的送过来?。”
老汉走到瓜棚边朝车夫望去,穿着比大户人家的下?人还好,不知什么身份,忙应了声:“好嘞,来?了!”戴着斗笠去瓜田里挑。
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朝瓜棚望来?,随后起身下?车。是位弱冠年纪的郎君,身段修长,身着罗衫,手持折扇遮着头顶烈日,带着随从和车夫跨过路边小沟走过来?。
“老伯,我们借你?的瓜棚,在棚里吃。”为首的公子道。
走进瓜棚,俞慎思几?人才瞧清此人,五官周正,面庞白净,虽然?嘴角含笑,目光却冷淡没什么情绪。朝他?们几?人点头,“幸会。”举止大方从容。
几?人回?了一礼,给他?们让了位置。小木桌上有切好的瓜,询问他?
们是否要先尝尝。
“多谢,在下?不客气了。”公子取了一片,吃起来?慢条斯理。
老汉抱着两个西瓜过来?,又切开一个。
公子打量俞慎思三人,笑问:“几?位公子是赴京赶考的举子?”
“正是。”俞慎思亦笑问,“公子一口标准的京畿官话,应该是京畿一带人吧?是准备回?乡吗?”
“前往安州见朋友。”公子吃了一片,放下?瓜皮,没有再拿第二片。
老汉好奇地问:“怎么不吃了?老叟这瓜可是附近种得最好的,错过了以后就吃不着了。”
公子礼貌笑道:“老伯的瓜的确甜,我已经尝过了,不能贪嘴。”
“几?片瓜叫什么贪嘴?这几?位少爷都吃两个大西瓜了。”老汉朝旁边瓜皮示意道。
俞慎思几?人相视一眼,“……”
无缘无故成了贪嘴之人。
再看面前桌子上的瓜,这是该继续吃还是不吃?
闻雷斜了公子一眼,扔掉手中瓜皮,好似要和那公子对着干似的,故意一手拿一片瓜,左一口右一口,“讲究不少!”对老汉道,“老伯,再切一个,我们还没吃够呢!”
那公子望向闻雷,迟疑下?意识到说错话,歉意道:“在下?冒昧失言,公子见谅。”
闻雷心里这才舒坦些。
公子又道:“有缘在此一会,还未请教几?位公子尊姓大名。在下?回?京后兴许还能与几?位相遇。”
闻雷脚便旁边凳子一踩,拍着腿掷地有声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雷闻。这两位是在下?的同窗,这位俞思,这位夏守。”
俞慎思和夏寸守纷纷看向闻雷。好歹他?们俩还能算得上坐不改姓,他?自己倒是更名又改姓了。
“公子怎么称呼?”闻雷问。
“在下?盛久。”-
众人在瓜棚歇了许久,日头偏西,不那么酷热,几?人准备离开,远处又一驾马车驶来?。
赶车的是个小伙子,一身粗布短衣,袖管裤管卷起来?。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肥肉,抹了把汗,骂了句鬼天气,敞开衣襟,拎起衣领拿着大蒲扇朝里面扇风凉快。
人刚在地头路边站住,就听到老汉惆怅一叹,见其眉心拧成川字。紧接着抱起旁边原本给盛久三人的瓜,笑嘻嘻地迎出?去,隔着老远就喊:“牛爷,你?坐那儿凉快,老叟过去……”
老汉佝偻着背抱着瓜快步朝路边树下?去。
到了跟前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说什么。却能够看到老汉对着中年人点头哈腰,又是拍开瓜递过去,又是接过蒲扇给对方扇风。中年人却颐指气使,傲慢恼怒。
“是什么人?”盛久身边的随从好奇地问。
夏寸守道:“是地主家收租的,老伯应该是佃户。”
随从朝他?看一眼,“你?怎知道?”
“这种人在下?从小就见惯了。”
随从打量他?一眼,没再说话。
恰时几?人见到中年男人将手中的瓜摔在地上,用力推了老汉一把,老汉趔趄两步摔坐地上。
随从见此气愤地冲出?瓜棚过去打抱不平。
夏寸守犹豫一瞬也跟过去。
俞慎思和闻雷也坐不住,起身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随从到了跟前,将老汉扶起来?,对中年男人怒喝。
中年男人瞧他?们都是外地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欠老子的租子,老子来?收天经地义,你?们滚一边去。”对老汉威胁,“今儿你?不交,老子把你?瓜都砸了!下?一季不租了,你?全家等着饿死吧!”
“别?别?别?。”老汉急忙上前求情,“牛爷,老叟不是不交,是瓜还没卖出?去。您再宽限几?日,等老叟把瓜卖出?去,立即给您送过去。”
“别?来?这一套!”中年男人抬手推老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盛久的随从立即伸手抓住中年男人的手,准备动手。
“住手!”俞慎思和夏寸守异口同声。
随从未听他?们,手上用力然?后抬脚将中年男人踹地上,怒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瓜田未全熟,哪里来?租子?收租子,也该待收成结束了。晚几?日就等不得了?”
老汉吓得慌了神,立即要去扶牛爷,被随从拦下?,“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
俞慎思和夏寸守过去扶牛爷,见牛爷满脸怒火,俞慎思急忙劝道:“牛爷消气,老伯欠你?们多少租子,这一季的我替他?交了。”
“五两银子!”牛爷愤怒地伸开巴掌道。
老伯一听急得大叫,“牛爷,上回?稻谷老叟交了七成,你?亲自来?收的,你?怎么忘了,剩下?的没那么多……”
“哼!老子大热天跑来?,不要跑腿费?不要茶水费?刚刚一脚不要寻医问诊费?”
随从闻言还欲动手,闻雷急忙上前拦下?。
“你?们是助纣为虐!”随从大骂。
俞慎思三人齐齐白他?一眼。
俞慎思让墨池拿银子,接过塞给牛爷,笑着道:“这里六七两,多的就当请牛爷喝凉茶了。”
“还是你?懂事。”牛爷掂量银子,摔一跤的气也消了。
俞慎思笑道:“老伯这么大年纪了,全家都仰仗牛爷给口吃的,牛爷多照顾着。以后寒冬酷暑、刮风下?雨就别?下?乡来?,老伯收成了亲自给你?送去岂不更好?也免得你?辛苦一趟。”
牛爷听这恭维的话,心里舒坦。
“这热天谁想到处跑,还不是府里头催得急,我这没办法。你?挺懂事。”然?后对老汉道,“这一季的租子就罢了,下?一季你?可得收成上来?就交。”
老汉连连应道:“一定一定,收成了,立即给牛爷送到府上。”
牛爷满意地掂着银子扇着蒲扇上马车,调转马头回?去。
随从见牛爷马车驶离,对三人怒斥:“你?们算什么读书?人!哪个省的举子?竟然?帮着这种人欺压穷苦百姓!以后你?们若是当了官,怎么为百姓做主?和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几?人闻言脸色皆变,本就对他?动手不满,如此更不悦。
夏寸守怒斥:“公子是一腔正义,公子倒是问问老伯,他?是希望你?打牛爷一顿替他?出?气,还是希望我们用银子打发人?”
双方都是为了帮老汉,老汉不知道该帮哪边,劝他?们莫因为他?吵架。
夏寸守继续斥责随从:“公子骂我等不算读书?人,骂我等助纣为虐。骂我等将来?做官与贪官污吏无区别?。我且问你?,你?今日打了牛爷,明?日呢?后日呢?下?一季呢?明?年后年呢?
若是他?们下?一季真的不租地给老伯一家,老伯一家以后吃什么穿什么?怎么活?你?是外乡人,能够以后一直护着老伯一家?成为老伯依仗?还是能够让牛爷以后不来??都不能!
你?自以为心怀正义做了件不得的事,事后拍屁股走人,可有想过牛爷受了今日的气,事后全都要从老伯身上讨回?去,甚至加倍报复!你?所?谓的行善,其实才是作恶!最后结果是,你?得罪了人,却让老伯一家帮你?收拾烂摊子!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们?若不是因为你?,我们还用不着那么多银子打发人!以后想当好人,先想想是自以为的好人,还是别?人希望的好人!好心办坏事多了去!”
夏寸守一口气骂完,大口喘息,双目怒视随从。
随从被骂得语塞,无话可辩驳。他?的确没有和牛爷这种人打过交道,也没这方面经验。
“夏公子说的有道理。”盛久听完夏寸守的话,冲三人拱手歉意道,“在下?管教有失,随从得罪之处,在下?代为赔罪,请三位公子见谅!”
“公子……”随从欲劝,得了盛久一个眼神,忍下?怨气,亦向三人施礼赔罪。
老汉见双方停止争吵,劝和几?句,然?后冲俞慎思打躬作揖欲跪谢。俞慎思忙一把搀扶住,“老伯,你?折煞我了。我也只能帮你?这一次,下?一季的租子还需要你?自己想办法。”
“老叟已经感激不尽,这份恩德不知道要怎么感谢。”
“不知道怎么感谢,那便不要谢了。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无需
记挂。”
老汉的确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几?人帮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田里的瓜,忙道:“老叟再去给几?位公子挑几?个又大又甜的瓜来?。”说着急匆匆朝田里去。
俞慎思此时望向盛久,从对方的举止和随从的言行,看得出?对方应该出?身非富即贵。
京中也的确多富贵子弟。
盛久之名想必是化?名。
他?冷笑着对盛久道:“我大盛最近十年来?,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有些是遇到灾荒之年,百姓不得不卖田求生沦为佃农。有些却是官绅使用各种手段从百姓手中掠夺田地,逼迫他?们沦为佃农。最后,佃农们不仅要纳官府的税,还要交地主的租。辛辛苦苦一年,收成还不够一家人温饱,甚至饿死。岂不讽刺可笑?”
盛久看着俞慎思,不过十六七岁少年,已经是举子,中举之时最多十三四岁,这个年纪中举寥寥无几?。他?记得三年前南原省的解元俞慎思年十四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到这里,盛久想到面前少年的姓名。俞思——俞慎思——取首尾。
他?将面前人又重新打量一遍。
原来?这就是那个人人钦佩的少年解元!
盛久观察几?息后,转身看向路边的田地,感叹道:“耕者有其田,才能解决百姓温饱。”
俞慎思摇头道:“耕者有其田远远不够。有其田不减其税,百姓依旧生存艰难。其实我大盛的赋税制度存在很大弊端,这个弊端不仅加重百姓负担,还减少了朝廷赋税收入,也是土地兼并渐渐兴起的原因之一。”
盛久闻言感了兴趣,连夏寸守和闻雷也全都好奇,纷纷看向他?。
“请俞公子赐教,在下?愿洗耳恭听。”
俞慎思一笑:“人微言轻,不说也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时老汉抱着两个西瓜过来?,放下?后又要再去摘,俞慎思立即拦住老汉,“我们刚刚都吃饱了,无需浪费。”
“你?们放车上,带在路上,渴了再吃。”
“不用。”俞慎思劝道,“天色不早,我们耽搁不得,就要启程了。若是将来?有机会途径此地,我们再来?向老伯讨瓜吃。”
“你?们都是外乡人,下?次不知何?时呢!我再挑几?个,耽搁不了多久。”
“多谢老伯,我们就要走了。”说着让墨池将一个西瓜抱上车,然?后喊夏寸守和闻雷上车走人。
以刚刚他?们帮老伯的情分,劝是劝不下?的。几?个瓜对他?们不算什么,对老伯来?说却可能换来?一家人一顿饱饭。
一个瓜便当还恩情,两不相欠。
老伯走到田里,听到马鸣,抬头见到几?驾马车陆陆续续驶离,他?大喊喊不住人,顿时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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