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风拂过, 竹叶飘零,林间打斗声不止, 众人拼死一搏,原本无暇顾及这方两位年轻姑娘的动静。
可等那灰衣男子惨叫倒地,脖间鲜血喷溅撒落,两帮人手纷纷停下动静。
这些人都是练武之人,却无一人看清出招,更不知利器是何物。
“二弟!”一额前佩戴黑巾, 身段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上前检查,才发觉人竟已没有气息,目光落在颈间血肉里的细长竹叶, 探手取出,满是震惊, 这等锋利致命的伤,竟然只是一片竹叶所致!
这、怎么可能!
马背上的司蓝指腹轻摩挲几片竹叶, 神情淡漠的掠过尸首,冷冽出声:“我们要赶路,劳烦让道。”
其中一帮人见状退让, 司蓝提起缰绳, 便要缓慢行进。
“站住!”那中年男子面露不善的拔刀, 怒目而视,轻蔑道,“姑娘生的貌美,下手却十分狠毒, 方才杀死老子兄弟, 现下就想一走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对, 杀人偿命!”不少小弟随之附和,一时林间嘈杂不休,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众人目光落在马背上美貌狠毒女子,打算以多欺少。
却未曾想,原本一直不出声的另一个年轻姑娘,忽地偏头露出明艳动人面容,笑声似银铃回响,嗓音甜亮悦耳出声:“真有意思,你们谁亲眼看见他是我师姐杀的?”
众人互相张望,一时却无人应答。
朱珠目光直直看向为首的中年男子,毫不避讳,一本正经道:“再说我师姐的剑都没出鞘呢,你这摆明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冤枉我们两个柔弱女子呢!”
“你、你这小女子倒是会胡搅蛮缠,我兄弟分明就是死于你们的暗器!”
“哦,那烦请你且对众人说说,究竟是什么暗器能如此厉害?”
中年男子气的怒眉直竖出声:“竹叶,你师姐用竹叶杀了我兄弟!”
朱珠笑弯眉眼,娇弱身段依偎司蓝,笑容肆意而张扬,讥讽道:“大家伙听到了吧,这位说是竹叶杀死他的兄弟,真是个笑话,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等暗器,分明是欲加之罪!”
众人一听,亦是亦是觉得匪夷所思,左右观望,一时不敢妄断。
“闭嘴,我看你这小女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中年男子拔刀而起,便要砍向马背两人。
朱珠压低声道:“师姐,别杀他,打趴下就行。”
司蓝眸间不解,却还是颔首,指腹随即飞出数片竹叶,顺风而动,直逼中年男子命门穴道。
两片竹叶没入中年男子肩胛骨,另一人片穴位刺中身前穴位,顿时便卸了他的动作力道。
“砰”地一声,大刀落地,铮铮回响,中年男子动弹不得,狠狠摔在地面,筋骨寸断,嘴角渗出鲜血,狼狈不堪!
“哎呀,你怎么趴下了,没事吧?”朱珠浮夸的出声慰问,面上却笑意不减,故弄玄虚,“我看你跟你刚才的兄弟一样,印堂发黑,恐怕是被恶鬼缠身,所以中邪发病了!”
“恶鬼!”余下人手见此诡异景象,更觉得这两年轻女子分外恐怖,纷纷退步避让!
“你、你们!”中年男子面露青筋,试图挣扎,却是徒劳无功,目光看向那不曾言语冷若冰霜的美貌女子,不由得心生惧意,改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朱珠眉眼带笑的移开目光,巡视众人应:“很简单,我们只是想讨个清净,赶路罢了。”
“行,通通让开!”中年男子疼得受不了,连忙出声。
眼前豁然开朗,道路宽敞,朱珠吹了声口哨,马匹缓缓行动,随手扔下瓶伤药,忽悠道:“这是驱邪丹,你这身邪气要修身静养,三五年不得动武,多做善事,应该还能保住性命,今日就算交个朋友吧。”
“好!”中年男子虽是不服,可现下迫于她们狠毒招数,只得顺坡下驴,否则恐怕难以在小弟们面前服众!
马蹄声渐快,不多时没了身影,只余山道里撒落璀璨光亮,依稀照亮几片沾血竹叶。
风起,竹叶随风飘动,不知散落何处泥泞尘埃。
从低谷行至河畔宽敞官道,朱珠得意笑出声:“师姐,你可要感谢我呀。”
司蓝握住缰绳赶路,不解问:“为何?”
朱珠自信满满道:“刚才如果不是我,你肯定要跟他们纠缠打斗,那才麻烦呢。”
“他们并不是我的对手,有何惧怕?”
“师姐,看来真不懂江湖规矩,刚才那伙人武功不高,但是在本地的喽啰们绝对不少。”朱珠惬意晒着和煦日光,难得认真,“俗话说虱子多了,还怕烦呢,凡事做的太绝,容易招惹仇敌,还不如留有余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这些可都是朱珠上一世闯荡江湖的亲身体会。
司蓝目光看向朱珠,一时竟觉陌生,手臂微紧圈住她,方才安下心出声:“嗯。”
远处霞光弥漫天际,日落西山,已是近黄昏。
待行至河畔宽敞处,水流平缓,篝火明亮,朱珠烤着馒头和肉干,打算勉强对付一顿。
司蓝牵着马匹喂草,将其绑到绑好,方才回到火旁。
“师姐趁热乎,吃吧。”朱珠将烤的香脆的馒头片夹住肉干,张嘴咬了大口咀嚼,“这味不错,就是有些废牙呢。”
“好。”司蓝听朱珠如此说,便更是细嚼慢咽,视线张望夜空。
夜空残月暗淡,星星虽多,却不甚明亮,估摸明日是个阴天。
“今夜要搭个睡处么?”
“不用这么麻烦,随便打个地铺应付得了吧。”
朱珠贪懒的应着,司蓝看出她的心思,摇头不语,自顾动作。
夜色深时,司蓝在不远处树与树之间绑至绳带铺设树叶布料,算是勉强制作一个腾空睡床。
谁想下一眼,朱珠便骨碌地爬进摇晃的网袋,探手枕在脑袋悠闲平躺,微微摇晃道:“还别说,这比睡地上舒服多了。”
司蓝峨眉轻挑,探手毫不客气的捏住朱珠小脸,挑眉出声:“师妹,方才不是说睡地上吗?”
朱珠任由司蓝捏着脸,眉眼带笑,满是无辜的应:“有嘛,我已经不记得了哎。”
见此,司蓝沉默不语,竟真是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待两人拥挤躺在一处休息,郊野寂静黑暗,除却不远处明亮篝火,便再无旁的光亮。
耳旁河水流淌声响如回潮一般,平缓轻柔,催人入睡。
深夜里,司蓝却并未有多少困意,低头看向怀里呼呼大睡的朱珠,火光照得她睡容分外恬静乖巧,大抵天真无邪的少女就该是如此模样。
只是司蓝回想白日里朱珠对于江湖之事说的头头是道,不难猜想,她上一世大抵没少碰到今日这种事。
上一世朱珠独自出谷,总有落人难处不便的时候,那她又是如何应付呢?
司蓝暗自蹙眉,面色微沉,心生自责。
过去司蓝觉得只要阻止朱珠出谷,那她就不会遭人毒手。
可现在司蓝更多的是后悔自己上一世没能陪同一道出谷,否则朱珠怎么也不至于独身冒险丢了性命。
深林之中急促马蹄声突兀的打断司蓝的心思。
司蓝正心生警惕时,没想怀里的朱珠亦换了呼吸,眉头一皱,嗫嚅道:“师姐,有人来了。”
“我知道。”司蓝迎上朱珠混沌睡眼,一时竟分不清她是梦语还是真的清醒,“师妹,刚才没睡么?”
朱珠困顿的打着哈欠,明眸泛着闪烁泪光应:“睡了啊,不过又饿醒了!”
“饿?”司蓝闻声,目光落在朱珠平坦腹部,沉默良久。
这才过两个时辰不到,她竟然这么快就饿了?
“来了来了!”朱珠不知司蓝心间诧异,忙探手按住她静观其变。
到底朱珠是行走过江湖的人,出门在外总归会有些警惕之心。
不过司蓝在身旁,朱珠确实容易放松警惕,所以几乎一闭眼就入睡了。
司蓝回神,目光看向远处奔近的马匹,眸间显露不解。
“哎呦,这怎么还是个新娘子嘞!”朱珠稀奇的嘀咕,还以为自己看花眼,探手揉眼,确认一下。
话语间,那新娘子骑马奔到河畔篝火处,身下马匹累的瘫倒在地口吐白沫,顿时目光落向朱珠司蓝两人,趾高气昂道:“哎,你们那匹马卖给本小姐如何?”
朱珠见这新娘子一幅指使人的做派,抬手撑着脑袋,懒散的应:“不好意思,我们的马在睡觉,你找别人吧。”
这荒山野岭,莫说人,就连个村庄都没有。
新娘子一听,有些不高兴出声:“本小姐给你们一百两!”
朱珠上下打量,视线落在新娘子额前价值不菲的金饰应:“三百两,怎么样?”
“三百两,你干脆去当土匪吧!”新娘子气的翻了个白眼。
“看来买卖不成,只能各走一边咯。”朱珠见这新娘子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便放松警惕,闲散的窝在司蓝怀里,打算睡个回笼觉。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小姐不讲江湖道义!”说罢,新娘子当即飞身落座马背,随即便抢马离去。
朱珠嘴角上扬笑道:“哎,没想到这有钱大小姐竟然也抢东西,真是世风日下哎。”
司蓝见朱珠不慌不慢,困惑道:“师妹,不追吗?”
“放心,我有办法。”说罢,朱珠探手置唇间,随即猛力一吹,悠扬哨声响彻河道。
不多时,马啸声响,马蹄声回近,新娘子狼狈的回到河畔,眼眸瞪向朱珠咬牙出声:“真有你的,三百两就三百两!”
朱珠摇头应:“晚了,现在是一千两。”
“你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匹马最多值五十两,竟然敢要价一千两!”新娘子气的柳眉倒竖,神情十分狰狞。
“别误会,我指的是你身后那群跟屁虫,只要出价一千两,我就帮你甩掉他们,如何?”朱珠坐起身,目光看向河畔倒映远处渐而逼近的火把光亮,谈判道。
新娘子面露迟疑道:“你真有法子?”
“当然,只要钱给到位,保证万无一失!”朱珠狡黠笑道。
“好,成交!”
“大小姐果然是个爽快人,不过这身嫁衣似乎也很不错啊。”
新娘子诧异的看着逼近的少女,探手护住身前,突然怀疑自己可能上了当!
幽深寂静山林,官道之上马蹄阵阵逼近,为首之人看向远处驶离的马背,依稀能窥见大红嫁衣,挥鞭出声:“追!”
“驾!”
数十匹马快速穿过山道,一路追至天光破晓。
晨间官道,马背上一身大红嫁衣的朱珠,回头张望,笑道:“这下我们不仅白拿一千两,还白得了一身漂亮嫁衣哎,师姐,是不是很好看?”
司蓝别扭的由着朱珠搂住,薄唇抿紧掩饰不适,偏头欲语,却瞧见朱珠嬉笑明媚面容,眸间难掩惊艳,一时竟忘了应话。
真是不得不承认,朱珠很适宜鲜艳夺目的靓丽衣裳,宛若一株娇丽明媚蓬勃绽放的山茶花,肆意而张扬,天生尤物。
第32章
“师姐, 怎么不说话了?”朱珠困惑的探手在司蓝面前轻挥问询。
司蓝墨眸微漾,眉眼轻眨时, 又归于平静,翻身下马,手里牵着缰绳,转移话道:“前面就要进城,师妹先下马吧。”
“哦。”朱珠并未多想,随即跟着动作排队等候进城。
这会刚卯时, 天光微亮,赶着进城的多是农妇猎户,其余便是运货商人, 多是形色匆匆。
偏偏朱珠一身大红嫁衣,又长的青春俏丽, 更是显得与众不同,因而频频招来打量目光。
先前朱珠没能从司蓝那儿得到夸奖, 现下察觉众人观望惊叹,月牙弯眉含笑,嘴角忍不住上扬, 心情相当不错!
可惜司蓝却是截然相反的神情面貌, 那幽深墨眸里透着冷冽寒光, 威胁般的迎上不少垂涎欲滴的面目。
这些人如此直白张望朱珠,让司蓝没来由升起怒意,仿佛自己辛勤照养的娇花突然被旁人觊觎在心,自然该宣示其主。
“渍渍, 这两美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娇媚动人, 真是一绝啊。”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她们都带着剑, 怕是不好惹啊。”
两个行商者切切私语,暗藏荤话不忌。
司蓝听的是神情泛冷,若不是碍于城门官兵,非得狠狠教训一番不可。
待前方城门开启,百姓们陆续迈步,两行商者亦带着货物匆匆进城。
两人亦随之过城门,朱珠有些犯困的念叨:“我们跑了一夜,终于能找个舒坦地歇脚了。”
司蓝偏头看向大大咧咧的朱珠,仍旧介怀先前那些人的言语,便探手给她系上遮面斗笠,神情不悦出声:“师妹,先把这身衣物换了。”
“啊?” 朱珠有些突然,并不理解司蓝的要求。
这身嫁衣,朱珠还是很满意的。
可是瞧见司蓝不太好的脸色,朱珠只得询问:“为什么?”
没想却听到司蓝说出极其残忍的话语。
“因为不好看。”司蓝看着满是不舍的朱珠,冷冷说道。
这话犹如尖刀一般扎进朱珠心窝,很是受伤追问:“我觉得还不错啊,师姐觉得我哪里不好看了?”
方才朱珠明显感觉到好些人眼里的惊羡,按理不应该难看才对吧。
司蓝见朱珠面露委屈,神色微怔,才知她误会自己话意,只得解释道:“我指的是衣服不好看,并没有说师妹不好看。”
现下朱珠初初长成,又是青春貌美年岁,哪能不好看。
相反朱珠就是太招人眼球,司蓝才不想她穿着这身大红嫁衣。
虽然司蓝的解释,稍稍安慰朱珠脆弱的小心脏,不过仍旧很难理解司蓝的奇怪喜好。
朱珠认命的叹气应:“好好好,我这就换,行了吧。”
真是不明白司蓝脑袋里在想什么,这么好看的嫁衣,她竟然不喜欢!
仔细想想,司蓝最常穿的都像是尼姑庵里才会穿的青灰淡色,喜好真是跟自己格格不入。
朱珠顾自快步往前行进,视线掠过街道店铺,忽地停顿,随即径直走了过去。
司蓝见状,心生困惑,连忙牵着马匹迈步跟上,生怕朱珠走的太快,失了方向。
“欢迎您下次再来。”从当铺门前出来,朱珠已经更换往日衣物,探手掂量沉甸甸银袋,偏头看向司蓝,炫耀道,“师姐看,这嫁衣值不少钱呢。”
幸好没有听司蓝的话,否则刚才若是气的扔掉嫁衣,那可就亏死了。
说罢,朱珠自顾往前走。
司蓝原本伸去牵朱珠的手,亦生生落了空,方知晓她心里仍旧不快,便只好顺着她的心意。
两人沿街来到一家颇为阔气的酒楼,朱珠迈步正要入内,却意料之外的碰见一个老熟人。
女扮男装的芙骆被打的鼻青脸肿,身后跟着一群身穿赤色长袍佩戴弯刀的人,怎么看都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三个人目光对望 ,芙骆两眼亮光,连忙无声做口型唤:“快救我!”
司蓝面色平静 ,并未回应,而是淡然瞥向朱珠,寻求示意。
朱珠看热闹不嫌事大,并未搭理芙骆的眼神,探手压低斗笠,假装不认识,迈步随同押解芙骆的一伙人进入酒楼大堂。
芙骆,当即傻眼的没了动作。
这会清早,酒楼里人并不算多,朱珠却还是选择上二楼,以此静观其变。
“小二好酒好肉尽管上!” 那群为首之人向店小二豪迈吩咐。
朱珠视线掠过楼下方桌,亦向店小二招手出声:“你们店里招牌菜都来上一份,还有外面的马一并投喂粮草。”
“好嘞!”店小二辛勤应道。
不多时,楼下一群人举杯喝的正欢,话语声响不小。
“我们守了这么久,可算是逮着小贼了!”
“是啊,可惜没能抓到上回她的两个同伙,不能给四哥报断手之仇!”
二楼的朱珠啃着鲜香皮嫩的鸭腿,好似一点都不在意楼下动静。
“师妹,打算如何处理?”司蓝习惯朱珠往日里叽叽喳喳的闹腾,现下她一句话都不说,反倒觉得不适。
“不急,师姐觉得那些人选择这么好的酒楼,真的只是为吃饭喝酒吗?”朱珠放下啃干净的鸭腿骨头,抬眸看向司蓝询问。
江湖里的人大部分都没钱,就算是名门大派弟子,通常也不会准许外出聚众饮酒。
更何况这些人衣着普通,怎么看都不像有闲钱来酒楼阔气吃喝。
司蓝闻声,见朱珠如常应答,似乎不再生闷气,暗自松了口气,视线转而落向楼下,不解道:“师妹的意思他们是特意来此处酒楼办事?”
“如果不出意外,待会可能有热闹看呢。”朱珠执筷夹起焦香肥嫩的羊排,露出洁白贝齿大块朵颐,眼眸亮光,“师姐快尝尝,羊肉真不错!”
“我不吃羊肉,师妹吃吧。”司蓝不喜羊肉膻味,执筷夹起一旁的肉丝安静进食。
朱珠破天荒的看着司蓝,面露诧异询问:“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司蓝迎上朱珠探询目光,解释道:“也许是因为我们在天恨谷从来没有吃过羊肉吧。”
“那师姐怎么确定自己不喜欢吃羊肉?”
“因为我闻到浓郁的膻味,本来不想说出声影响师妹胃口的。”
朱珠露出一幅原来如此的模样,随即没心没肺的咬住滋滋冒油的羊排应:“师姐放心,我的胃口好的很,没那么容易影响!”
真可惜,司蓝竟然不喜吃羊肉,无疑痛失一道人间美味啊!
司蓝目光落在朱珠没心没肺面容,暗想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两人顾自进食,酒楼里大堂亦渐而来了些客人,其中有做买卖的,也有跑江湖的,还有小曲卖唱的,形形色色各样都有,店小二穿梭其中,忙活招呼。
人声鼎沸处,脚步声嘈杂,司蓝正小口喝鸡汤,耳间忽地听闻到细微动静,心生警惕,偏头俯瞰楼下大堂。
只见数位身着水青色衣裳的蒙面女子入内,从对方的呼吸声判断,武功都不低。
“她就是芙骆?”为首女子走近方桌,扔下金袋出声。
而敞开肚皮正吃饱喝足的那几个壮汉,偏头看向来者,忙将手中酒碗放下,讨好的应:“是啊,老子们抓这个小贼,花费不少心力,还有兄弟白白断了手臂,现下躺在医馆呢。”
“这是给你们的报酬,我们要带她回月华宫。”
“好嘞,那我们就告辞了。”几人拎着金袋,便出了酒楼大堂。
为首女子,随即示意其余人带走芙骆。
芙骆吓得发抖,忙灵机一动,惊呼出声:“你们抓我也没用,秘籍早已经不在我身上,其实现在楼上两个人是我的同伙!”
此时楼上的司蓝暗自皱眉,偏头看向朱珠询问:“师妹,真要帮她?”
朱珠低头吐出干净的骨头,满是嫌弃的愤愤出声:“算了,芙骆这家伙太没义气,不如随她死活,反正又不管我们的事咯。”
“你休想耍花招,我们宫主可没有什么耐心。”为首女子蹙眉,探手卸下芙骆右胳膊,偏要强行带走。
店小二欲上前劝架,可见这阵仗,顿时又悻悻地离了大堂。
至于其它客人,更是见状不对,纷纷撤了场,一时落得冷清。
芙骆吃疼的要命,仰头绝望的看向二楼,咬牙高声唤:“阿朱姑娘,五千两救我!”
话语落,朱珠果断放下木筷,探头向下招呼道:“哎,五千两,你可说话算数?”
芙骆真是服了这贪财的小姑娘,连连点头应:“绝不食言!”
为首女子目光看向楼上青春靓丽容貌的少女,皱眉道:“你们真是小贼的同伙?”
“那当然不是,只不过她方才说要给我五千两,所以想跟你们讨个商量。”朱珠谈话间,提剑轻身跃下楼,足尖踏上木梯护栏,“不如先让妹妹我带这个小贼去取五千两,事成之后再把人还给你们,如何?”
一旁的芙骆,傻眼的看向狡猾的小姑娘,心想不带这么做人的吧!
朱珠毫不心虚的迎上芙骆目光,暗想你自己刚才卖人的时候,怎么不反省下自己啊!
“小姑娘好俊俏的轻功,不过我们似乎没有必要饶这么大一个圈子吧?”女子眉眼轻蔑,傲然应道,“现在把秘籍交出来,或许还能饶你们一条命!”
这等神情让朱珠没来由的想起司蓝,暗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跟司蓝一样冷淡性格的人呢!
不对,应该说是一群!
然而,还没等朱珠动作,二楼的司蓝亦提剑跃至大堂,峨眉微簇出声:“既然如此,那就手上见真招吧。”
可月华宫的众女弟子却无一人敢动作,为首女子更是神情讶然,细声唤:“宫主?”
朱珠满头雾水,困惑的看向司蓝,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不停,暗想她们喊得宫主是哪位呀?
总不会喊得是自己吧?!
第33章
司蓝迎上朱珠过于可爱的探询目光, 薄唇忍不住上扬,低声道:“师妹专心些, 速战速决要紧。”
朱珠被司蓝这么一说才回了神,暗想管她们喊得谁,反正先打赢再说呗!
两人随即迈步提剑逼近,为首女子方才察觉认错人,神情肃然,月华宫众女亦列阵接招应对。
朱珠并未拔剑, 而是用剑鞘迎击,下手多数是点到为止,目光看向被围困的芙骆, 脚踩长椅,轻身腾空跃至那方。
芙骆冷不防被朱珠突然带至方桌之上, 顿时吃疼哀嚎道:“阿朱姑娘轻点啊,我的胳膊还疼着呢。”
朱珠闻声, 嫌弃的松开拉住芙骆的手应:“好吧,那就祝你好运咯。”
话音未落,月华宫女弟子挥剑逼近, 芙骆吓得忙跳脚翻身躲至朱珠身侧, 及时止损道:“要不还是劳烦阿朱姑娘带着吧!”
“你可真麻烦啊。”朱珠挥剑迎击两女弟子, 抬手一把提住芙骆,迈步跃上二楼。
然而,朱珠落脚的桌椅板凳成了无辜的受害者,顿时四分五裂, 惨不忍睹。
芙骆心有余悸的看着紧追不舍的月华宫女弟子, 低声道:“阿朱姑娘,你行不行啊?”
朱珠撇嘴, 埋汰的看着芙骆应:“我要不是因为五千两,真想把你免费送给她们得了!”
说罢,朱珠主动拔剑出击,打算收拾跟上楼的几人。
二楼打斗声不止,大堂内更是情况凶猛,司蓝长剑出鞘,独身把守上楼木梯。
而堂内地面除却淋漓鲜血,便是散乱在地数把佩剑,而月华宫多数弟子执剑右手被挑断手筋,无法对战迎击。
为首女子不由得暗叹,眼前年轻女子不仅样貌与宫主颇为相似,没想竟能有如此身手,真是不简单。
司蓝沉静的看向受伤众人,手中佩剑轻指,困惑出声:“你为何不用全力?”
“好,那就试试!”为首女子此时已经确定对方绝不是宫主,方才提气运步,眼露杀意,疾步奔近。
剑风凌厉,两人皆是身手敏捷,腾飞避闪,飞檐追击,数招之内,酒楼大堂内桌椅已毁坏大半,入目皆是残缺。
司蓝识破对方剑招破绽,决定侧身轻松避开颈旁逼近的剑锋,偏欲给予致命一击,结束打斗。
却忽地听闻二楼传来朱珠异声唤:“哎呀!”
因心中顾念朱珠安危的司蓝,动作稍显迟缓,而眨眼间的水潭,墨发发便已断落几缕。
司蓝皱眉不欲纠缠,挥剑猛力拨开剑锋,左手挥掌击退女子,不作停留,迈步飞身跃至阁楼,查看情况。
为首女子倒退数步,探手点住身前穴位,唇间渗出鲜血,探手制止同门搀扶,皱眉出声:“不用!”
本以为先前那少女轻功已是十分了得。
没成想这年轻女子不仅剑术诡异狠断,就连寒冰诀对她似乎毫无作用,真是不知她到底跟宫主有何干系?
刚才对战数个来回,自己竟然看不出她们的门派!
待呼吸平定,月华宫众人上二楼,只见几位月华宫女弟子都被点住穴道,而那三人已不见踪影!
酒楼外不见昨日晴朗,入目略显阴沉,一辆马车缓缓使出街道。
待出城门,这马车便往官道上匆匆赶路。
一路行至青山绿水处,夜色偏暗,马车方才停歇休息。
朱珠与司蓝坐在一处,探手揉着发红的耳朵,碎碎念叨:“唉,我衣服都被割破了,所以才叫了那么一下,师姐干嘛揪我耳朵?”
司蓝手中穿着针线,抬眸看向朱珠严肃出声:“那等危急时刻,师妹却因衣物破损而突然嚷嚷,我如何能不气?”
方才司蓝吓得都顾不得自己,谁想上楼,却见朱珠正忙着心疼衣裳,心里实在忍不住气恼,才揪了她耳朵。
朱珠被司蓝这么一说,亦悻悻停了声。
方才司蓝脸色苍白紧张模样,估计吓得不轻,朱珠底气不足,弱弱道:“那可以悄悄揪耳朵嘛,当面让芙骆外人看见,肯定得笑话我。”
唉,实在太没面子!
司蓝并不懂朱珠的在意,墨眸迎上她一改乖张叛逆姿态,满是软声细语模样,一时说不得重话,只好应:“行。”
不远处捡木枝的芙骆回到马车旁,朱珠连忙停了声,视线落在司蓝给自己缝制衣裳的认真模样,清着嗓子道:“师姐,你刚才的道歉,我已经大方原谅了!”
司蓝手上针线活微顿,目光困惑的看向朱珠,有些怀疑她犯痴傻了。
先前还是楚楚可怜模样,这会又突然张牙舞爪,未免太反复无常了。
芙骆更是旁观的莫名其妙,心想这小师妹方才被她师姐一路揪住耳朵,乖顺的就像只小猫,怎么一转眼又变了?
朱珠见司蓝还不懂配合,生怕她一句话不说动手,眼神慌张的移开,随即转移话题道:“芙骆,你五千两呢?”
“等下,这就拿出来。”芙骆盘地而坐,脱下右鞋,而后探手抽出一张银票,主动递近,“喏,给你。”
这番动作看的朱珠司蓝两人俱是沉默。
朱珠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接过银票,屏息检查数目出声:“你藏钱的花样,可真是令人作呕。”
“没办法,行走江湖防不胜防呐。”芙骆自顾穿好鞋,毫不介意的应着。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另外一只鞋藏的是什么?”朱珠两眼泛光的盯着芙骆。
芙骆顿时心生危机,满是警惕道:“小妹妹,你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现下荒郊野岭,芙骆又负伤在身,更别提这对师姐们武功之高,如果动手,自己真是没有半点还手余地。
朱珠坦荡笑道:“说起来,先前你右胳膊被卸,还是我师姐替你治好,这难道不是一笔额外费用吗?”
芙骆此时算是体会到什么是人心难测,心如死灰道:“我真的没有钱了。”
“这话好耳熟啊。”朱珠才不信芙骆的话,将银票递给司蓝,随即迈步下马车走近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芙骆吓得说话都不利索,整个人向后瘫倒,忙从衣袖里取出一张银票,“最后的三百两!”
朱珠眉眼笑容灿烂,伏身拿走银票,叹道:“唉,早拿出来多简单的事。”
说罢,朱珠坐在火旁,探手打开行李,爽快的给芙骆递上水囊和干粮出声:“喏,吃吧。”
芙骆心有余悸的接过食物询问:“这些不会还要收钱吧?”
朱珠于火上烤制着干饼,见芙骆小心翼翼模样,心里才解了白日被拉下火坑的气,出声:“你如果愿意打赏小费,我当然是照收不误呀。”
这话一出,芙骆后悔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顿时沉默不语。
司蓝收好针线,方才出马车,走近火旁,忽地感觉周身泛寒,皱眉出声:“师妹,今夜似乎有些冷。”
“嗯,幸好我们换了马车。”朱珠并未多想的应,探手撕开烤热的干饼分给司蓝一半。
“可是马车三个人睡会不会太挤?”芙骆费劲的嚼着干饼出声。
话语落,朱珠目光看了过来,笑容可掬道:“温馨提示,住宿费可是额外收入哦。”
芙骆艰难的咽下干饼出声:“请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朱珠要不是上一世见识芙骆的狡猾本性,还真会被她装穷叫苦的模样蒙混过关。
“你看什么?”芙骆被盯得瘆得慌出声。
“我在看你身上哪里还能藏银票金子之类。”朱珠嚼着干饼上下打量芙骆,心生好奇,“不过说起来,你到底偷了什么宝贝惹得那群人一直守在天恨谷数月都要抓你不可?”
“哪有,我绝对是被诬蔑陷害啊!”
“哦,那你为什么先前推脱什么秘籍在我们手里?”
芙骆一听,才明白这小姑娘还记着先前的仇呢,尴尬的笑道:“我那不是被逼无奈脱口而出嘛。”
朱珠嗤笑一声,心知芙骆肯定有所隐瞒,正欲再拷问时,没想沉默寡言的司蓝忽地出声:“方才那群女弟子是什么人?”
“她们就是赫赫有名的月华宫门下弟子,你们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
司蓝过于坦荡的应答,让芙骆陷入沉默。
这对师姐妹,性格迥异,却都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哑口无言。
朱珠见司蓝好奇,跟着探究道:“师姐,对月华宫很感兴趣吗?”
“没有,只是觉得她们武功招数不错,先前为首那女子竟然能与我过招来回,好似内门心法亦是有独特之处。”
“额,这样啊。”
原本以为司蓝破天荒想瞧江湖新鲜热闹的朱珠,满面失望,果然司蓝还是那个不问世事纷扰的武痴啊。
怎么感觉司蓝无论出不出天恨谷,她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啊。
芙骆难得找到机会在这对师姐妹面前显露威风,连忙显摆出声:“月华宫的弟子武功是挺厉害,不过最厉害还是她们的宫主,江湖五位顶级高手之一,据说从未有过敌手。”
朱珠不以为然的往火堆里加着木柴应:“传闻而已,我看未必如此吧。”
上一世朱珠其实没有接触过月华宫,只是知晓江湖传闻向来夸大其词,尤其是芙骆说出口,更是大打折扣。
“小姑娘你可别不信,月华宫主独创的寒冰掌,残忍至极无人能敌,据说寻常月华宫弟子修炼寒冰诀亦会产生极寒能防近身肉搏。”芙骆见小姑娘不信,难得认真,“我曾亲眼见过有人在眨眼间变成冰人,那死相惨不忍睹!”
朱珠见芙骆说的怪瘆人,心里已然有些相信,不过面上还是逞强应:“你可别忽悠人,我才不听你的胡说八道。”
然而,话语未落,司蓝忽地幽幽出声:“我信。”
“啊?”朱珠没想司蓝竟然拆台,满眼怨念看向她。
咱们不是说好一致对外的嘛!
可司蓝无瑕应对朱珠心思,目光凝视自己掌心,若有所思道:“难怪,我先前迎击一掌时,无端感受一股寒冷逆流的冲击。”
“什么!”朱珠这下没了跟芙骆斗嘴的心思,眼露紧张的看向司蓝淡定面容,“师姐,你受伤了?”
司蓝抬眸迎上朱珠黑亮圆眸,见她满是担忧,心间泛暖,摇头应:“师妹莫担心,我没事。”
至多只是一些不适而已,司蓝暗自强行运功,似乎平复许多。
朱珠向来相信司蓝的判断,这才没有多疑,偏头看向芙骆出声:“我师姐都说没事,你啊,可别再故弄玄虚了!”
芙骆被朱珠说的亦是尴尬,目光打量清冷绝尘的冷美人师姐感慨道:“好吧,不过你师姐真的挺像月华宫主会收的弟子,冷漠淡薄,倒是很符合修炼寒冰诀。”
“你别……”朱珠正想出声怼芙骆,月华宫主跟司蓝才没得比!
谁想司蓝忽地侧身倾靠而来,呼吸之间,竟寒冷刺骨!
糟糕,不会被芙骆的乌鸦嘴说中了吧!
第34章
“师姐, 你怎么了!”朱珠见司蓝忽然之间没有任何反应,而她那阖上的秀美眉目, 迅速染上雪白冰霜,如此诡异景象,当即慌了心神。
司蓝朦胧间听到朱珠慌张失措的呼唤,欲出声安抚,眼前却陷入黑暗,随即失去一切意识。
“师姐!”朱珠探手紧张的捧住司蓝侧脸, 掌心冻的通红刺痛,视线落在已经连睫毛都染上冰霜的司蓝面容,眼前骇人景象, 竟与芙骆先前所说一模一样!
“快松开手,否则你也会被冻死的!”芙骆见状, 满是惊恐,连忙出声提醒。
“不可能!”朱珠随即探手抱起昏迷不醒的司蓝, 快步进入马车内里。
马车帘布摇摆垂落,冰封弥漫而至,霎那间结冻成冰。
芙骆震惊的看着被冰封的整座马车, 怔怔失了魂神, 满是恐惧。
暗夜之中, 篝火摇曳,马车内里已然满是冰锥霜雪,朱珠用仅有的薄毯衣物裹住自己和司蓝。
此时朱珠脸颊冰霜密布,眼眸亦是弥漫血丝, 掌心却仍旧运功, 试图护住两人薄弱心脉。
“师姐、师姐,你不要死, 好不好……”朱珠凝望似是失去生命的司蓝,眼眸泛起温热,可滑落的眼泪,却瞬间凝结成冰,疼得紧。
这等情况,就连朱珠都冻的渐而意识模糊,眼眸垂落陷入疲惫时,连忙狠咬舌尖,顿时吃疼的清醒些许。
“我不能睡,绝对不能睡……”朱珠咬牙硬撑,微弱心脏抵抗阵阵袭击而来的寒流,呼吸之间鼻尖形成浓重白雾,让人疼痛难忍。
长夜漫漫,天光微明,薄日出头时,稍稍驱散晨雾。
而昨夜篝火已然熄灭,只余银白炭灰。
自林间散落的斑驳光亮照在马车周边悬挂的锋利冰锥,熠熠生辉。
而马车内里依偎的两人,此时周身覆盖晶莹剔透冰雪,好似死物一般寂静无声。
直至忽然之间,司蓝面容覆盖的冰雪竟如烟雾消散,清冷墨眸微转,眉目之间较之以往,更是疏离凌厉。
司蓝目光落向仍旧紧紧拥住自己的朱珠时,眸眸间方才显露几分柔情,峨眉微簇出声唤:“师妹?”
可朱珠此时周身仍旧覆盖冰雪,沉静而乖巧似冰雕雪像,好似已然没有任何气息。
司蓝当即察觉不对,抬手运功,破冰解穴。
而与此同时马车外面密布的冰锥,霎那间震裂破碎,劈哩叭啦犹如炮竹,惊扰枝头翠鸟,纷纷逃离。
“师妹!”司蓝见朱珠身形似无力木偶般向后倾倒,连忙探手护住,清润嗓音里透着无处藏匿的恐惧。
掌心所触,皆是冰冷,司蓝试图运气,却根本甚至感受不到朱珠的回应。
这种似无尽潮水奔涌而来的绝望,司蓝再熟悉不过了。
周遭寒雾渐染,司蓝阴沉眉眼里戾气弥漫,连带搂住朱珠的手亦是越来越紧,恨不得血肉相融,满心不甘!
“怎么会这样!”司蓝不能接受朱珠再一次死在自己眼前,墨眸猩红,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往日里镇定自若的司蓝,此刻似是陷入癫狂一般,不管不顾的往朱珠体内输送内力,全然不顾此举可能会使朱珠承受不住,经脉寸断。
悄然间,温热泪珠无声流淌,从司蓝眼角滑落滴在怀里朱珠的唇间。
湿润,微咸泛苦。
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朱珠,忽地打了个寒颤,蜷缩身段,止不住哆嗦地出声:“好、好冷啊。”
朱珠缓慢睁开凝结冰霜的眼,入目便是司蓝一双通红的墨眸,不禁诧异,探手停留在她眼角,触及湿润,嗫嚅道:“师姐,你怎么哭了?”
这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司蓝闻声,不敢相信的握住朱珠的手,泪珠未干,面容却溢出笑,心情起伏,难以用言语形容,只得重新将其揽入怀中,庆幸的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师姐轻点,疼、疼死我了。”朱珠被司蓝抱的只觉骨头都要断裂,深吸了口气,明眸看向难得如此明显情绪变化的司蓝,不知为何的跟着眼眸泛酸,哽咽至嚎啕大哭,“呜呜、昨晚还以为师姐要死了,我都吓哭了。”
司蓝微怔,没有料到朱珠突然哭的如此凶,连忙松开力道,探手替她擦拭温热眼泪,难得耐心哄道:“师妹不哭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朱珠被司蓝这么温柔模样弄得亦有些怪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嗓音微哑的应:“我这是看你哭了,才配合下而已嘛。”
“嗯,我知道。”司蓝看着哭红眼逞强的朱珠,难得不觉她闹性子,探手替她揉着眉眼,动作轻柔。
“阿嚏!”朱珠自顾坐起身,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哆嗦,“师姐,我现在又冷又饿,赶紧换身衣服吧。”
昨夜一身结冰,现下朱珠衣裳都已冰凉湿透。
待两人更换衣物出马车,才发觉外面已是光亮白日。
朱珠跃下马车环顾一圈,方才察觉不对劲,愤愤道:“芙骆,她该不会丢下我们跑了吧!”
司蓝于一旁生火烘烤衣物,神情已然恢复如初应:“我们本就与她是萍水相逢,她要离开就离开吧。”
“可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才不会碰上月华宫的人,昨晚就不会险些没命。”朱珠心有余悸的念叨,偏头坐在一旁烤火,目光落在司蓝侧脸,愧疚道,“师姐,你不生气吗?”
如果不是自己多管闲事,司蓝怎么可能会出现昨晚那般险境。
现下朱珠即使在烤火,仍旧觉得冷的紧,可想而知司蓝应当会更痛苦才对。
只是司蓝性子使然,沉默寡言不爱说,罢了。
司蓝整理着衣物,倒出瓦罐烧热的水,目光迎上朱珠难掩自责沮丧的面容,犹豫的探手轻抚侧脸,难得柔声应:“师妹昨夜一直拼死守着我,我为何还要生气?”
虽说司蓝不喜朱珠太过招惹是非,可是司蓝知道朱珠并非故意置两人于险境。
更何况司蓝更在意自己没能抵抗寒冰诀,险些连累朱珠丧命。
以朱珠如今的内力,她根本受不住寒冰诀的伤害,可她仍旧彻夜不离的坚守自己。
司蓝能感受到朱珠昨夜给自己输送不少的内力,虽然作用不大,但是那等危急情况,朱珠没有明哲保身落荒而逃,就已经足够让司蓝满足了。
朱珠意外的看向司蓝,本以为她会如过去那般一针见血的数落自己,那样自己至少还能心里好受些。
可司蓝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还这么温柔的安慰自己,朱珠耸动鼻头,压下酸涩,别扭的避开司蓝掌心,移开话应:“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干嘛总摸我的脸啊。”
司蓝见朱珠如此说,只得收回手,转而倒热水递近,认真道:“方才以为师妹又要嚎啕大哭,所以打算替师妹擦擦眼泪鼻涕。”
朱珠面红耳赤的接过热水,明眸满是娇嗔地看向司蓝出声:“我哪有!”
完了,自己在司蓝脑海里又多了一样丑态!
司蓝见朱珠像炸毛的小猫,便适可而止的浅笑不语,自顾喝着热水,暗叹可惜,朱珠年岁大了,现下连脸都捏不得了。
不多时,薄日敞亮落在林间,虽是不够温暖,不过瞧着至少明媚灿烂许多。
朱珠伸展懒腰,舒展筋骨,视线看向炭火上烤的小鸽子,抬手撕下小翅膀啃了啃出声:“对了,师姐,那寒冰诀真的对你没事了吗?”
昨夜芙骆说的骇人,亲眼所见更是让朱珠忌惮。
司蓝执木枝拨弄炭火找寻烤地瓜应:“嗯,我昨夜险些被寒冰诀冰封血脉,幸好那女子功力尚浅,方才得以周旋,而且似乎摸索些寒冰诀其中门道。”
朱珠瞠目结舌的吐出骨头,手里握着木枝串烧的烤鸽,凑近打量司蓝出声:“所以师姐你该不会已经学会寒冰诀吧!”
这等逆天领悟能力,若是旁人,朱珠必然是不信。
偏偏说这话的是司蓝,朱珠不得不信她三分!
司蓝本就是天赋异禀,再加上她又是痴迷绝学的武痴。
以前师傅老人家曾直言,假以时日,司蓝必定是令人望尘莫及的绝世高手。
可朱珠怎么也没想到司蓝竟然能因为中寒冰诀,还能反客为主,这真是让朱珠汗颜!
“师妹,未免把我想的太厉害了。”司蓝偏头迎上朱珠闪烁明眸里的崇拜,实在无法做到淡然处之,唇角微微上扬,解释,“只是昨夜一番抵抗纠缠,让我学会如何引导体内的寒冰诀,所以往后若是再碰上月华宫的弟子,大可不必畏惧。”
“这好像跟学会没差呀!”朱珠想了想,满眼惊叹道。
司蓝探手取出烤熟的地瓜,将其掰开递给朱珠一份出声:“学会与精通,可是天壤之别,除非我能知晓寒冰诀的心法口诀,否则只能防备寒冰诀的伤害罢了。”
“啊,好烫好烫!”朱珠抬手接过烤地瓜,没想烫的厉害,连忙向上抛了拋,只得用木枝穿过地瓜,怨念道,“师姐,你怎么不说一声?”
司蓝眼露困惑应:“很烫吗?”
“烫!”朱珠伸出烫的发红的指尖,明眸怨念看向司蓝,“你看,我的手都被烫的要长燎泡了!”
司蓝顺着检查,才发觉朱珠并非小题大做,皱眉出声:“我去取药。”
“哎,算了算了。”朱珠不想麻烦司蓝,探手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冻的生疼,连忙松开手,“哇,师姐你的手好冷啊!”
难怪司蓝刚才一点都不觉得烤地瓜烫手!
司蓝不解的看向朱珠一惊一乍的反应,而后视线落在掌心,秀眸陷入沉思,随即盘坐运气。
朱珠见司蓝如此动作,紧张的连烤鸽都不想啃,生怕司蓝又出什么变故。
好在,这一回并未见司蓝周身弥漫冰霜。
很快司蓝睁开眼,朱珠忙问:“师姐,怎么样?”
司蓝自顾张开掌心,眸间显露狐疑,随即缓缓看向朱珠出声:“师妹,试试就知。”
朱珠冷不防后背发凉,目光狐疑落在司蓝探来的手,方才明白她的意图。
当绵软脸颊被指腹忽然捏住时,朱珠还有些害怕,明眸紧张的盯着司蓝,后知后觉的迟缓出声:“好像不那么冷了哎!”
司蓝见此,指腹却仍旧未曾松开她的软嫩脸蛋,反而因朱珠的乖巧配合,忍不住戏谑揉捏不放。
嗯,手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软乎乎的。
朱珠慢半拍的察觉司蓝的小动作,恼羞成怒道:“师姐,你是在干嘛!”
如果换作是旁人,如此捉弄自己,朱珠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第35章
司蓝眼见朱珠恼羞成怒, 像极即将挥舞小爪子的猫儿,只得移开手, 神色如常的应:“没什么,师妹赶紧吃完烤鸽和地瓜,待会准备出发吧。”
逗猫虽有趣,不过要适可而止,否则小猫咬起人,那可是会见血的。
朱珠见司蓝像个没事人般的反应, 愤愤咬住烤鸽,心想她是纯心逗自己玩呢!
约莫巳时,两人方才收拾细索, 熄灭火堆,驾马车驶离原处。
一路绕山脚行进数日, 天气越发严寒,雨水湿滑, 马车陷入泥泞之中,不得行进。
两人只好弃马车,改骑马奔行数日。
待霜降时节, 一日天色昏暗, 两人行进到雲城附近郊外官道。
从马背跃下, 朱珠冻的小脸通红,鼻尖白雾阵阵,偏头嘟囔道:“我还是走路得了。”
许是因寒冰诀缘故,司蓝周身时常冷冽, 朱珠有时根本禁受不住。
再加上一直骑马, 朱珠pi股疼得有苦说不出!
司蓝视线落在朱珠怪异行走姿势,亦下了马, 探手牵住缰绳,并肩行进提议:“师妹,今日估计进不了雲城,不如在前面找客栈投宿吧?”
“好啊。”朱珠早就想休息,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向司蓝提。
毕竟司蓝陪自己出谷,从来没有主动提过休息,反而多是朱珠走走停停。
两人进入不远处村落小镇,朱珠看向不少乞讨的流民,诧异出声:“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啊?”
司蓝探手拉住朱珠手腕,整理两人的斗笠,而后小心警惕的迈步进入村落客栈。
这处客栈内里不大,甚是简陋,可人却不少,而且多是带刀佩剑江湖人士,颇为异常。
“两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宿?”店小二弯着腰上前询问,目光细细打量。
“住宿。”朱珠递着银锭,下意识的挡住司蓝,以免她被人贪图美色,催促道“顺带备饭菜送上房。”
“好嘞。”店小二见两女子佩剑,接过银锭,不敢再叨扰。
朱珠探手牵住司蓝,随即带着人上楼,不想招惹太多目光。
可这村落客栈太过老旧,木梯发出枝丫声响,抬脚稍微用力,不少木屑飞落而下。
其间一桌人纷纷探目张望,粗矿野蛮出声:“哎,小心点!”
朱珠瞥见是赤色长袍的几个熟面孔,探手压低斗笠,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他们几个人怎么也在这啊?”
司蓝紧握佩剑,从容踏步应:“看样子,他们应该不是为我们而来。”
两人上楼,堂内众人各自吃喝。
先前赤色长袍的几人,各自探手抖落衣袍木屑灰尘,其间忽地一人出声:“大哥,刚才那两带斗笠女的,好像就是天恨谷砍断我手的那两女子!”
“四弟,当真?”几人顿时面露凝重。
“大哥,她们的佩剑我认得,只是我们不敌她们对手,不如差店小二去安排?”
“好!”
这方朱珠司蓝推门入内,各自摘下斗笠,解下披风。
朱珠缓缓坐在一旁,探手捶腿出声:“我觉得这家客栈不安全,刚才堂内都是江湖上的人,鱼龙混杂。”
司蓝探手打开窗,视线张望客栈之外的街道,隐隐还能看见陆续有人赶往,出声:“也许是因为附近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或是事物,楼下那群走江湖的人才都聚集于此吧。”
朱珠探手倒着水,抿了口点头应:“嗯,他们不约而同挤在这么一家小客栈,很可能是商量什么坏事,也可能是他们目的地一致。”
话语未落,房门外忽地传来细索声,两人纷纷停了声。
朱珠提剑起身,随即轻声动作,迅速打开门,出剑。
谁想却见是正侧耳凑近的店小二,朱珠剑锋搭在他脖颈,挑眉出声:“你,在偷听?”
店小二面色苍白,不敢乱动,生怕脖颈剑锋见红,解释道:“姑娘冤枉啊,小的只是送饭菜而已。”
朱珠看着店小二手里提的饭菜食盒,缓缓探手接过食盒,方才收回长剑出声:“既然是误会,那就赶紧走吧。”
店小二探手摸向自己脖颈,满手冷汗,不免后怕的快步离开廊道。
朱珠抬脚踢上门,将食盒放置一旁,偏头看向司蓝询问:“师姐,这店小二鬼鬼祟祟,饭菜不会有问题吧?”
司蓝打开行李,取出针袋里银针,谨慎应:“那就验毒试试。”
待检查完毕,朱珠盯着变黑的银针,愤愤道:“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司蓝收拾好针袋,侧耳听着楼下堂内吃喝的江湖人士声响应:“不急,如果这家客栈有问题,那遭殃的应该不止我们才对。”
“师姐的意思是等天黑再说?”
“嗯,先看情况吧。”
朱珠眼巴巴看着一桌菜肴,却只能啃又冷又硬的馍馍,满肚子怨气!
待夜色变暗,朱珠合衣躺在床榻,脑袋里正琢磨着待会怎么狠揍黑店一顿。
司蓝打开行李,取出药膏走近唤:“师妹的伤处摸些药会好的快些。”
“啊?”朱珠困惑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司蓝,还以为耳朵出问题了。
“先解下裤子,让我看看伤吧。”司蓝落座一旁,目光坦荡迎上犯傻般的朱珠,仿佛说的事就跟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朱珠这会才理解司蓝的话意,满脸涨红抗拒道:“不行!”
“为何?”
“总之不行,我自己可以擦药。”
开玩笑,那可是屁gu,朱珠不要面子的嘛!
司蓝薄唇抿紧,本是不欲妥协,奈何朱珠硬是不从,只得递上药膏出声:“师妹当真方便?”
朱珠从被褥里探出手,飞快接过药膏,满是防备的裹住被褥,羞耻应:“那当然,我自己可以的!”
于是朱珠弓着身段,整个人像条毛毛虫一般别扭姿态。
司蓝狐疑的看着,直至朱珠递上药膏,方才移开目光,心间滋味繁杂。
两人从来都是毫无遮掩,朱珠如今反倒跟自己生疏了。
夜幕笼罩村落客栈,堂内不少人仍旧在饮酒,粗矿嗓音话语不停,烦人的紧。
“前阵子月华宫的一批弟子,据说是遇到敌家,不少负伤丧命,十分狼狈。”
“死的好,江湖上谁人不知月华宫那群妖女武功诡异,横行霸道,偏偏无人敢惹。”
“是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月华宫落下如此伤亡。”
客栈榻上的朱珠细细听着,目光转而看向司蓝询问:“哎,我当时都手下留情了,莫非是师姐出的手太重?”
司蓝仍旧介怀先前朱珠对自己的警惕防备,面色微冷的应:“没有,我只是废了她们的右手。”
“那可奇怪了,月华宫那群人武功不低,她们又是成群结队,谁能杀的她们死伤惨重?”
“不知道。”司蓝没什么耐心的应着,视线看向好奇偷听的朱珠,完全不懂她为何如此关心外人事物。
深夜里大堂内方才得以消停,朱珠哈欠连天,细声嘟囔道:“怎么感觉只有我们的饭菜下了药,他们那些酒鬼一点事都没有。”
话音未落,司蓝忽地探手捂住朱珠嘀咕的嘴,目光警惕看向顺着门缝而入的明晃晃刀。
朱珠当即会意,抬手握住佩剑,随即准备动作。
黑暗之中,门缝展开,几人潜入其中,弯刀出鞘,便是一顿乱砍。
可一阵动静过后,纱帐被褥内却是没有半点动静,众人方才察觉不对!
“不好,快跑!”为首者仓皇出声。
房梁之上的朱珠司蓝两人悄然跃下,指腹轻点穴位,顷刻之间,众人僵住身形,无一人得以脱身。
朱珠手里提起大捆绳索,眼眸满是狡黠的笑道:“现在才发现,你们未免太笨了!”
深夜里,客栈马匹忽然行驶而动,朱珠司蓝两人乘马溜着一圈喽啰,很快跑没了影。
天光微明,几人被悬挂树干之下,个个跑的满脸汗如雨下,精疲力尽。
“你们几人从实招来,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朱珠嫌弃的打量他们,探手折断一节枯枝,故作威胁,“否则恐怕见不到待会的太阳了。”
“小姑奶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才想着报仇,请您放过我们吧!”求饶声此起彼伏。
朱珠轻哼一声,随即挥动枝条,很不客气的抽了他们一顿,方才再度提示询问:“看来你们还不肯说到底跟月华宫什么关系啊?”
枝条抽人本就疼得紧,更别提加上调制的辣椒水,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
众人疼得叫嚷不停,断断续续的说:“小姑奶奶,我们只是月华宫花钱招来跑腿的,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您若不信,大可打听,月华宫从来不收男弟子。”
“是啊,我们兄弟几个只是收钱干些脏活累活,如果你们是月华宫的仇家,真是找错人了!”
“对啊,上回月华宫死伤不少,还是我们弟兄通风报信呢!”
这话一出,其余众人愤愤怒目瞪向那口无遮拦的弟兄。
朱珠见此,顿时升起好奇心问:“竟有这等好事,说来听听。”
上回司蓝因寒冰诀而险些出事,朱珠打心眼里不喜月华宫,自然乐得听听月华宫的丑事。
众人面露为难,各自张望,为首大哥叹气道:“这事说来并不光明磊落,更何况月华宫主睚眦必报,下手狠毒,还请您千万别说出去。”
朱珠轻笑讥讽道:“你们几个连下yao害人的勾当都干的出来,难道这就光明磊落?”
“这个、这说的也是,我们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为首大哥面色难看,却还是说着讨好话语。
“好了,你们别磨蹭,快说事吧。”朱珠看他们舔着脸讨好自己,心里也觉得隔应,便故意晃悠枝条,作势催促,就要抽打。
“别别、这事要从月华宫数月前悬赏抓那小贼说起,我们兄弟几个接到诏令,便一路追着小贼到天恨谷,结果遇到两位小姑奶奶,落了伤,本来打算放弃。”为首大哥疼得满面细汗,怕极了枝条,连忙说,“结果几个面具人忽然出现,他说他们会抓住小贼交给我们,甚至还给我们额外一笔钱,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给他通风报信跟月华宫弟子交接的地点。”
原本看热闹的朱珠,忽地面色一变,沉声质问:“面具人,什么样的面具?”
这是朱珠出天恨谷第一次听到关于面具人的消息。
“大概是黑面白纹的木制面具,他们武功都不低。”
“后来呢?”
“后来,我们通报在酒楼里跟月华宫弟子交接地点,而后就匆匆离开,再之后就听说月华宫的人死伤不少。”
朱珠万万没想到,自己那时跟面具杀手,或许只差前后脚的功夫!
更是气的,心有不甘!
原本一直未曾出声的司蓝,见朱珠神情激动,探手搭在她肩出声安抚:“师妹不要急,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
心神恍惚的朱珠偏头看向司蓝沉静墨眸,焦躁心绪,竟渐而平复许多,应:“嗯。”
也许司蓝就是有这样神奇的能耐吧。
只要司蓝答应的事,她一定就能做到。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第36章
黎明之处, 微光乍露,晚秋浓雾腾腾, 老树枯木之下,被倒挂的几人,面色红紫,晕眩想吐,连忙求饶道。
“姑奶奶,我们都如实交待所有, 现下可以放了我们吗?”
朱珠提笔写下他们交待的罪状,而后给他们一一按下手印,方才出声应:“可以, 不过在此之前,我送你们去个好地方。”
雲城衙门前, 官差刚打开府门,没想却看见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几个大汉, 身前挂着罪状,面上俱是震惊。
而此时牵马进城的朱珠司蓝,两人正坐在摊前吃汤面。
热雾沸腾, 人来人往, 牛马车分外拥挤, 闹市里人声鼎沸,分外热闹。
朱珠脸颊鼓鼓地干完两碗热汤面,方才腾出空隙出声:“师姐,我觉得面具杀手肯定跟月华宫有仇, 否则没必要特意引蛇出洞, 来埋伏月华宫的弟子。”
“目前来看应该是的,只是有些疑惑处, 令人不解。”而此时司蓝还在吃第一碗汤面,便看见朱珠正接过第三碗汤面,峨眉微簇,“你吃的太多了。”
“我昨晚没吃,又忙活一宿,这不得多吃些!”朱珠执筷夹起面吹了吹,视线落向司蓝才吃小半碗的面碗,“师姐,不喜欢吃面吗?”
司蓝迎上朱珠好奇探究目光,忍不住说教道:“吃的慢些,对肠胃好,师妹如此进食,难怪腹胀腹痛。”
朱珠俏皮弯眉笑道:“没事,师姐有备山楂丸,我待会多吃些就好。”
“师妹,那是药,不是零食。”司蓝见朱珠如此不记教训,满是无奈。
因朱珠不喜药汤苦涩,司蓝方才添置山楂制作药丸,谁想她这个小馋鬼却惦记上了。
“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吞进肚子的嘛。”朱珠低头吞下大口面条,含糊不清的问,“对了,师姐刚才说的疑点是指什么?”
司蓝执筷有条不紊的挑出葱花应:“首先月华宫在江湖如此有名,招惹的仇家必定不少,为何如今面具杀手才想着寻仇报复?”
朱珠闻声,细细咀嚼应:“也许面具杀手以前忙着做别的坏事,现下才有空对月华宫出手吧。”
“第二,面具杀手为何不直接露面围剿月华宫,反而似乎忌惮月华宫一般隐秘设伏,而且如今的江湖传闻里,竟然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朱珠喝了大口汤,正要应话,却发现司蓝已然挑出不少葱花,面露惊讶道:“师姐你不吃葱吗?”
“嗯。”司蓝颔首应。
“那这就是挑食啊!”朱珠平日里没少被司蓝以挑食名义说教,没想到现在竟然让自己找到她的短处,这不得好好说教!
司蓝并不理会朱珠的闪烁目光,坦然应:“葱只是佐料,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不算主菜,那又怎能算挑食。”
朱珠傻眼的看着司蓝,一时竟然找不到她话语中的错处!
“好吧。”于是朱珠只得停了追问,转而话题,“不过我觉得面具杀手可能非常阴险呗,他们既想除去月华宫,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下毒手,这在尔虞我诈的江湖里很常见嘛。”
司蓝见朱珠如此说,倒也没再坚持,而是出声:“那最后一个问题,江湖门派常有因利益或是名望争夺相杀,现下月华宫弟子虽然出现部分伤亡,门派威名亦有所受损,可面具杀手似乎并没有获得更多具体益处,这符合常理吗?”
朱珠微愣,一时犹豫未定。
如果面具杀手真是月华宫的仇家,那不得到处张扬自己的名头,好以此来狠狠羞辱月华宫。
可此时江湖里没有传出半点面具杀手的消息,名声和利益他们都得不到,如此费劲折腾,究竟图什么呢?
朱珠洁白齿间咬住木筷询问:“师姐怀疑面具杀手对付月华宫,另有阴谋?”
司蓝并未应话,探手取出银两放置桌旁,提剑起身道:“现下还不知,只是需要了解更多信息,这样才能琢磨面具杀手的下一步动作,我们也好对付他们。”
朱珠满是敬佩的看向游刃有余的司蓝,眼眸恨不得亮出星星,迈步凑近出声:“师姐,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是老江湖!”
“老江湖?”司蓝抬手牵着马,偏头迎上朱珠明亮眼眸,脸颊微微泛热,掌心轻挡住她漂亮眉眼,“师妹走路要看路,不许东张西望,否则小心摔倒。”
朱珠抬手拉住司蓝的手,得意笑道:“才不会,师姐肯定不会让我摔倒的,对吧?”
两人行走于拥挤人群之间,司蓝见朱珠一幅耍赖皮模样,本不想让她翘起小尾巴,可又不能真不顾她,只得牵着她躲避行人车马,懒得搭理应话。
两人从主街而过,突遇前方涌进许多流民,司蓝顿步,侧身带着朱珠避让冲撞。
人群聚集一处,朱珠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成堆跪在一处大宅门前。
只见宅门里运出数粥桶,一管家陪同老爷,于门前派家仆施粥。
管家高声道:“宁老爷心善仁慈,今日起连日赈粥,诸位莫急都有。”
“这宁老爷真是大善人,最近好些流民从外涌进雲城,其它地方都乱成一团。”
“没办法,去年国都攻陷,皇帝老儿亦被劫掠做人质,现在国不成国,今夏多地大旱,秋冬颗粒无收,粮价高涨,各地诸侯,官老爷们忙着占地称王,却少有救急。”
“现下才晚秋便如此困难,恐怕冬日里还不知得饿死多少百姓。”
人群之中言语纷杂,朱珠看向那些求粥的流民,正心有不忍时,耳旁传来司蓝声音:“师妹,我们走吧。”
“哦。”朱珠随同穿过宅门前街道,步履却不大轻松。
司蓝困惑朱珠的反常安静,偏头看向她询问:“怎么了?”
朱珠犹豫应:“师姐,我们身上不是有大几千两银票嘛,要不救济下这些流民吧?”
“师妹不怕到时自己没钱花吗?”
“我们还有好几张百两银票和不少银锭碎银,其实也够用一阵子了。”
司蓝见朱珠神情不似玩笑,颔首应:“那好,我们去米铺。”
朱珠暗自松了口气,面露轻松道:“刚才还以为师姐不会准许我这样花钱呢。”
“我只是不喜师妹乱花钱,救人的话,另当别论。”再说司蓝知道就算自己拒绝,朱珠也不会真就乖乖答应。
毕竟朱珠向来喜爱自作主张,司蓝是见识过的。
两人来到雲城最大的米铺,朱珠抬头看了眼匾额,宁氏米铺,心间有些意外。
从宁氏米铺出来的三两百姓,面露难色,手里提着小布袋嗫嚅道:“这月就已涨了三回米价,今年怕是不好过啊。”
“嗐,本以为宁大老爷家的米铺价钱不会大变,谁想都是一样。”
“知足吧,听说城内好些米铺都没粮,现下只有宁家米铺还能如常卖米。”
朱珠闻声,随即迈步进米铺。
“把你们米铺掌柜叫来,我们有大生意做。”朱珠拿出一把银票在伙计面前晃悠道。
“好嘞,两位请进里屋商量。”伙计来不及看清银票数目,忙笑脸招呼茶水。
很快米铺掌柜入内,面上堆砌笑意,只是瞧见两年轻姑娘衣着朴素时,笑容淡了不少,狐疑看了眼伙计,方才出声:“两位姑娘不知要买哪种米多少数目?”
朱珠打开茶盏喝了口茶水,慢悠悠道:“本姑娘要你们米铺最好最贵的米,数目嘛,有多少要多少。”
“姑娘,咱们店里最贵的精米可不便宜,若是全都要,至少得三千两。”掌柜举着三根手指傲慢说价。
语落,司蓝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
还来不及出声应话的朱珠,忍不住探手扶额。
司蓝,她都不讨价还价的嘛!
“两位贵客真是出手豪迈!”掌柜当即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起身欲接银票。
朱珠提剑拦住对方靠近动作,挑眉道:“哎,你们米铺该先出详细数目账单才是,再说我们这可是五千两银票,你们还得找零呢。”
“是是,小的一时激动都忘了,这就给您订单。”掌柜悻悻收回手,忙看向伙计示意他去取账本笔墨印章,一旁又探究问,“不知两位姑娘要把米运到哪里,小的也好差人打点遣送?”
“你们米铺对面有一家福来客栈,我们要救济流民,所以把米搬到对面就行。”
“救济流民?”
米铺掌柜面露错愕,这拿上好的精米救济流民,简直闻所未闻,未免太糟蹋了。
朱珠见米铺掌柜似乎不太乐意,挑眉道:“怎么你们店里粮食数量不够?”
“没有没有,只是意外世上竟有您这等大善人。”米铺掌柜脑袋里暗自打着精明主意,绕着话,“不过您的五千两银票需要找零,这数目太大,小的做不了主,还得请询我家老爷。”
“那就赶快呗,不过现在就要先安排人送粮,而且我们明日就急着离开雲城赶路,时间不多。”
“好好好,小的先跟两位出详细账目订单,立刻让伙计去送粮,老爷午后亲自去住处找您结账,如何?”
“行,我们就住在福来客栈。”
朱珠接过账单,随即提剑起身与司蓝快步离开宁氏米铺。
从宁氏米铺进入福来客栈,朱珠订下房间,探手推窗,观望对面米铺送粮的动静。
司蓝倒着茶水递近道:“师妹,似乎不太放心这家米铺?”
“我总觉得这家宁氏米铺掌柜和宁老爷,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珠喝了口茶水,琢磨回味的说着。
司蓝困惑道:“那为何不换家米铺?”
“没办法,雲城似乎只有他们家米铺存量最多,估计救济流民的粮食,还真只有他们拿的出来。”
“那师妹要如何安排送粮救济流民一事?”
朱珠放下茶盏,思量出声:“我去楼下找福来客栈掌柜,让他负责清点监督救灾粮食数目,这样兴许能防宁氏米铺动些歪心思。”
说罢,朱珠迈步风风火火的出了屋。
司蓝皱眉,不放心的随之出门,于楼上廊道俯瞰堂下与福来客栈掌柜交谈的朱珠。
客栈堂内人数不多,大多着深色暗沉衣袍。
因而,一抹绯红衣裳的朱珠,尤为靓眼出挑,又因她面容姣好,青涩可人,弯眉笑语间,大抵三月春光美景,也不过如此。
待朱珠似是商量妥当,她偏身朝着这方仰头露出璀璨笑容,似明媚春桃,艳丽夺目,令人心神恍惚。
犹如一阵猛烈山风席卷而来,司蓝心间随之狂乱跳动,躁动不安,竟身不由己,全然无法控制。
司蓝神情凝重,掌心紧握成拳,暗自困惑,难道是寒冰诀造成的伤害不成?
刚才那般诡异症状,极有可能是什么病症!
第37章 (万字一章)
“师姐, 事情安排妥当咯!”朱珠三两步间跨过阶梯上楼,似春风而至, 轻快回到司蓝身前笑道。
可令人意外的是司蓝神情严肃木讷,好似心神不宁,并未给出任何反应。
朱珠偏头凑近打量司蓝毫无波澜的白玉面容,面露不满的大声唤:“师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司蓝垂眸迎上朱珠水润澄澈眼眸,呼吸之间, 悄然压下异常,平静应:“嗯,听见了。”
“现在我让福来客栈的王掌柜负责记录宁氏米铺运米的数目总量, 并且粮食也由他负责清点发放救济流民,我们之后就可以放心赶路啦。”朱珠手臂悠闲搭在廊道护栏说着, 目光俯瞰客栈大堂,只见王掌柜正安排店小二悬挂放粮木牌。
“嗯, 挺好的。”司蓝看向朱珠倩丽样貌,探手轻按住身前,才发觉心间似乎又恢复如常了。
待福来客栈门前一声锣鼓声响, 朱珠拉着司蓝的手, 满是激动出声:“师姐, 快听!”
只见客栈小二敲着锣吆喝道:“今日两位侠女购置粮食救助无家可归者,特由福来客栈发放赠米救助灾民!”
“我们,是侠女哦!”朱珠眉眼弯弯得意笑道。
客栈之外渐而聚集不少人,甚至排起长队。
一时之间动静不小, 就连对面的宁氏米铺掌柜亦探头张望。
“老爷, 那两年轻女子花三千两买上等精米救流民,这是故意抢您的风头啊。”
宁老爷面容不善道:“这么多精米, 白白送给流民,她们是什么来头?”
“现下还不清楚,只知她们不是本地人,而且明天就要离开雲城,这福来客栈的王掌柜平日里十分小气,今日却主动揽起苦活,着实反常。”
“呵,王掌柜是精明,现下发别人的财来助长自己的好名声,这算盘打的不错。”
米铺掌柜凑近低声出声:“老爷,小的原本是想偷偷把上等精米换成陈米以次充好,可是她们交给王掌柜清点检察,这家伙不好糊弄啊。”
宁老爷端起茶盏,并未饮用,皱眉应:“不急,先安排伙计今日把米袋都运进福来客栈,待结账之后,再找机会动手就是。”
“老爷,这不太好吧。”米铺掌柜面露不解,左右观望,小声询问,“城内下手明抢,容易出事啊。”
“蠢才,我指的是偷粮放火烧仓库,自然就没人知道粮食下落,反正三千两到手了,总归与我们牵扯不到干系,到头来王掌柜有理都说不清!”
“原来如此,老爷真是高明!”
宁老爷眼露精明,低头喝了口茶水,暗想绝对不许有人在雲城抢自己风头!
傍晚时分,福来客栈后仓堆满米袋,而宁老爷同米铺掌柜亲自入内商谈。
“这是两千两银票,两位姑娘请验收。”宁老爷示意米铺掌柜出声,目光流转时,忽地落在那秀美疏离面容的美貌女子时,两眼停滞,心间邪念暗生。
客栈雅间内里,朱珠探手接过银票检查出声:“听说宁老爷在雲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希望这桩生意不会有别的差错。”
宁老爷缓神,面上满是和善,笑道:“那是自然,宁某亦是乐善好施,今早施粥救济灾民,没想遇到两位侠女更是出手豪爽,自愧不如啊。”
“宁老爷太客气,既然商谈完毕,那就散了吧。”
“不知两位侠女何方人士,宁某想结交请宴?”
朱珠狐疑的看向宁老爷,只见这老东西,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司蓝,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偏身挡住目光,一口回绝道:“结交就不必了,我们有事,明日就离雲城。”
“那真是可惜了,不如明早宁某备酒送行?”
“不必,我们走江湖惯了,不喜这些繁文缛节。”
宁老爷见此,神情微暗,心有不甘。
待宁家等人离开福来客栈,福来客栈王掌柜上前出声:“阿朱姑娘,今日所有粮食都已清点。”
朱珠点头应:“很好,那剩下的事就麻烦王掌柜操办了。”
“不麻烦,本店感谢阿朱姑娘的福气才是,不过那位宁老爷,人称笑面虎,方才明显表露对你师姐的垂涎之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我们反正又不打算待在雲城,管他是老虎还是虫子。”
王掌柜见眼前少女如此自信,便只好停了声。
夜深人静,客栈内里灯火尽灭,纱帐垂落,床榻之上,朱珠呼吸绵长,已是酣睡。
司蓝探手轻拨开贴近耳侧蹭蹭的脑袋,视线透过暗夜打量朱珠熟睡面容,神情略显凝重。
先前心间不适,司蓝运功都极难平复,不免怀疑自己的身子可能出现不适。
也许,需要抓些药调理?
天光微明,朱珠模糊翻身,隐隐发觉枕旁微凉,司蓝似乎已不在榻。
朱珠迷糊的睁开眼,鼻尖闻到的不是美味饭香,而是苦涩怪味,眉头微皱出声:“什么味,好难闻!”
从纱帐里钻出脑袋张望,朱珠方才看见窗旁的司蓝,只见她手里端着药碗,心下一咯噔出声:“师姐,我好好的,你干嘛熬药啊?”
司蓝偏身看向避讳躲闪的朱珠,心知她误会意思,只得出声解释:“这是我自己服用的药。”
“幸好。”朱珠松了口气,探手拿起一旁衣服穿戴,迟钝的又问,“哎,师姐病了么?”
司蓝薄唇抿紧,并未立即应话,幽深目光转而看向窗外街道,依稀能窥见雾中早早等待领粮食的流民,轻声应:“或许吧。”
如果不是因寒冰诀缘故,那可能就是重生带来的伤害,司蓝现下还无法确诊心间怪异症状,自是不好与朱珠言明。
朱珠从榻旁穿上鞋,迈步走近过去,目光打量司蓝如常脸色,实在瞧不出她哪里不适,只得问:“那要不要在雲城多休息几日,再出发赶往凨城?”
在朱珠的印象里自己生病吃药是常有的事。
可司蓝别说吃药,就连生病都很少。
上一回司蓝生病,还是当年遇见老巫婆在水洞受伤的时候。
更别提司蓝主动喝药,朱珠还是第一次见呢。
司蓝见朱珠面露关切,更是不忍欺瞒,只得摇头避开目光应:“不必,只是调养罢了。”
如果自己真得不治之症,那留下朱珠一个人,她该怎么办呢?
这般设想,更是让司蓝心间升起不安,眸间显露愁闷。
“那好吧,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朱珠习惯司蓝少言寡语性情,便也没察觉异常端倪。
再说,司蓝现下看起来,实在不像虚弱病人。
巳时,两人整理行李出福来客栈,王掌柜于店前相送:“两位侠女急于出城,莫非是为赴雲山比武大会?”
“雲山比武,很热闹吗?”朱珠记得芙骆那家伙好像也曾提过,没想竟然就在这附近啊。
王掌柜颔首应:“据说此次雲山山庄设比武大会设有重赏,还邀请许多江湖门派高手,所以这阵子一直有不少江湖人士赶往雲山,两位侠女难道不是为比武而来吗?”
朱珠不欲直言目的,只好顺着应:“我们两不打算比武,只是想看看这场比武大会的热闹罢了。”
“如若侠女有空,他日还请回雲城叙旧。”
“好!”
朱珠先行上马,而后向司蓝搭手,两人同乘一匹出发。
马蹄声急促回响街道,朱珠看向因领米而面露喜色的流民们,心情颇为愉悦。
灰蒙天光,两人匆匆出雲城城门,迎面寒风微冷。
“师姐,这天越来越冷,好大的雾啊。”朱珠小脸冻的泛红,鼻头耸动,黑亮明眸看向眼前官道两旁林间草木染上的白霜叹道。
司蓝手臂护住朱珠周身披风御寒,稍稍加快行进速度,眉目间看向眼前浓雾出声:“方才师妹说要去雲山比武大会看热闹,可是当真?”
朱珠怕冷的用纱巾裹住巴掌大小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月牙弯眉,狡黠笑道:“当然是假的啦,现下时局不稳,那些江湖人士为生计奔波才去雲山比武大会,我们没必要招人眼红惹麻烦。”
再说,朱珠现在一心只想查面具杀手,至于别的热闹,只能暂且往后放放。
两人骑马一路不停,约莫过了午后,方才稍稍减缓速度。
大雾消散,依稀露出些薄弱日光,虽不温暖,不过至少视野清晰许多。
朱珠歪头看了眼身后,嫌弃的嘟囔出声:“真不知道这群尾巴要跟到什么时候?”
司蓝目光打量远处山谷林间应:“也许快了,他们等的接应就在前面吧。”
“师姐,我们是直接把他们一锅端?还是吓唬揍一顿得了?”
“师妹,想如何处置就如何行事吧。”
司蓝知道,朱珠多半此时心里已经另有安排。
朱珠笑出一口小白牙出声:“那我们就先配合他们玩玩吧。”
语毕,司蓝会意,便带着朱珠快马加鞭先行进入山谷。
这处弯曲山间官道,看似寂静,可林间却危机四伏。
突然之间却从林间跃下十几位持刀土匪拦住去路。
“站住!”为首者是满面横肉肩扛大刀的矮胖男子,气焰十分嚣张,“要想从这条道上过,都得给爷几个上供!”
“对,没错!”众人执刀试图逼近。
朱珠轻笑出声:“你们直说吧,要多少钱?”
“小美人你倒是识趣,三百两一人,大爷我只要钱!”为首矮胖男子一口喊价,说完,目光看向另外美人改口,“不过你后边那位美人走不了,城里有贵人要定了!”
朱珠闻声,面上笑容消失,困惑道:“你们是受城里谁家指使?”
“这事你就别问,赶紧交钱交人!”
“好吧,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就只好动手咯。”
朱珠飞身下马,手中佩剑并未出鞘,身形轻巧如燕,抬手便是一顿狠揍。
众土匪被打得抱头鼠窜,完全防不住朱珠轻功身法,只觉这少女似鬼魅一般飘忽不定,神出鬼没!
不过眨眼的功夫,短刀长棍掉落满地,而这些土匪纷纷躺在地面,疼得大声嚷嚷。
那矮胖男子大刀哐啷落地,整张脸满是淤青,朱珠松动筋骨,方才执剑,慢步逼近。
众土匪见状,连滚带爬的抱团躲避,全然没有先前的嚣张气焰。
“本姑娘现在需要你们配合一出戏,想活命的就点头,听得懂吗?”
“听得懂,您尽管吩咐!”
众土匪点头如捣蒜,生怕这下手狠毒的小美人挥剑夺命。
山林寂静,原本被甩在后面的宁管家领着三两家仆骑马追进山谷。
“奇怪,她们人呢?”宁管家挥鞭张望空荡官道,心生困惑道。
话音未落,忽地数条绳索横出,将宁氏管家几人的马匹纷纷拦倒,几人冷不防摔倒泥地,满面污泥,惨叫,“哎呦!”
宁管家一把老骨头摔得是眼冒金星,抬眼一看,才发现是常刚那一伙人,顿时骂骂咧咧道:“你小子瞎了狗眼,我家老爷让你抓那两个姑娘,怎么反倒拦住我们的马!”
为首一伙土匪,二话不说,随即抄起家伙痛打一顿。
宁管家这下彻底是被打傻了,满脸鼻青脸肿求饶出声:“别打!别打了!”
“停。”一声甜亮女子嗓音出现,众人方才停下动静。
那马匹缓缓驶进视线之中,朱珠目光惬意的看向狼狈不堪的宁管家,明知故问:“这位是宁管家吧,您干嘛一路跟着我们?”
“没、没有!”宁管家心间暗叹糟糕,慌乱的不敢对视目光,嘴上狡辩,“姑娘哪里的话,这可是官道谁都能走!”
朱珠挑眉,叹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继续打!”
“是!”众土匪随即再次撸起袖子逼近。
宁管家疼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改口出声:“侠女行行好,小的都是按我家老爷吩咐行事,这罪不在我啊。”
朱珠轻哼一声,试探道:“你们勾结这伙土匪,恐怕不止干过对付我们两的这一件肮脏事吧?”
宁管家心下咯噔,眼眸飘忽不定,耐苦求饶道:“真、真没有,他们这群官府通缉的土匪,而我们宁老爷是雲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勾结他们做伤天害理之事。”
那矮胖男子面色一变怒骂:“去你大爷,我们弟兄跟你们干了多少劫别家粮商米铺的事,如今倒是撇干净!”
朱珠一听竟然还能套出旁的事出声:“雲城其它米铺的粮食都被你们宁老爷给劫走藏哪了?”
“自然都是运进雲城偷偷卖了。”宁管家见这伙土匪下手实在太狠,一时也不敢胡言得罪。
“你们宁老爷真不是个好东西!”朱珠深深唾弃道。
宁管家见风使舵,连忙改口附和应:“是啊,小的也只是个跑腿苦力,咱们宁老爷坏事做尽,还胆敢觊觎两位侠女,实在是罪该万死!”
朱珠见此,偏头看向司蓝询问:“师姐,我们要不回雲城报官抓那个宁老爷吧?”
司蓝犹豫未答,目光审视着宁管家以及一干土匪出声:“宁老爷在雲城势力庞杂,光靠他们这些人的指证,没有赃物罪证,恐怕不够。”
“虽然现下只有人证,但是赃物肯定都在宁府,官府一查不就清楚明白了嘛。”朱珠想了想应着。
没想那群土匪却面色俱变,纷纷摇头,心生退意,“您让我们去官府指责宁老爷,那我们就得承认是土匪,这可会掉脑袋啊!”
说罢,众土匪便想要逃跑。
朱珠见状,只得出声:“站住,你们跑也跑也不过我们,何必着急呢!”
说罢,朱珠方才看向老奸巨猾的宁管家出声:“我问你,你们宁老爷除了劫其它米铺粮食,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没、没……”宁管家本想含糊其辞,蒙混过去,谁想这小姑娘竟然抬手举起佩剑,长剑出鞘,冰冷剑锋抵在颈旁,当即改了口,“有!我们老爷除了贪财好色,便一直惦记秘籍,所以派人在雲城郊区客栈盯着过往的江湖人士,数月前在一个小尼姑手里得到秘籍,那小尼姑现下还被关在宁府地牢!”
“你们指的秘籍是什么?”朱珠记得芙骆提过秘籍,月华宫的人似乎也是为秘籍来抓芙骆,一个两个就像嗅着蜂蜜的蜜蜂,忙活不停。
“侠女,难道不知江湖中最厉害的武功秘籍传闻?”宁管家面露困惑道。
朱珠被莫名反问,有些尴尬的摸鼻出声:“我自然是听说过,只是不知为何人人都想要秘籍?”
“江湖传闻中的秘籍是本武功绝学,得之不仅可一统江湖,还能称霸天下,所以引起无数人的争夺,据说当年因五大高手争夺毁坏,如今分为五份残本。”
“秘籍,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宁管家摇头应:“江湖众说纷纭,小的也不知真假,不过我家老爷又说秘籍是一份藏宝图,所以多年来都想集齐五份残本。”
朱珠被宁管家说的有些心痒痒,出声:“你家老爷把秘籍藏哪了?”
“小的只知在宁府卧室,老爷防人之心极重,卧室机关重重,旁人根本不敢入内。”宁管家后背隐隐发凉,暗想这少女怎么看起来,好像惦记上秘籍了!
朱珠见宁管家如此应答,只好打消想看秘籍的心思,偏头与司蓝出声:“师姐,既然如此,我们救出被囚jin的小尼姑,至少够定宁老爷拐卖女子的罪了吧?”
司蓝自然察觉到朱珠对秘籍的兴趣,视线幽幽落向宁管家等几位家仆出声:“其实还是有法子接近宁老爷获得秘籍。”
“什么法子?”
“既然宁老爷想要我,那不妨配合入府,到时岂不有机会了?”
朱珠瞠目结舌的看向镇定自若的司蓝,连连摇头应:“不行不行!”
那个宁老爷就是老色鬼,司蓝落到他的手里,哪还得了!
司蓝眼露不解,目光坦然迎上朱珠焦急面容应:“为何不妥?”
朱珠支支吾吾的看着司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同同她讲男女凌辱那等事!
唉,司蓝未免太过冰清玉洁,真心不想脏了她的耳朵。
“总之就是太危险,不行!”朱珠涨红脸,最后只得生硬说出如此话语。
司蓝见朱珠红艳艳面容,方知如花似玉何等景象,安抚出声:“师妹放心,以我的武功,宁老爷根本无法造成伤害,更何况师妹不是想看秘籍吗?”
朱珠违心的应:“我不想,那就是一本破书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根本不值得司蓝因此而涉险!
司蓝见朱珠关切在意自己,柔声道:“可是我觉得秘籍也许跟面具杀手有关联。”
此话一出,朱珠迟钝的反应过来。
既然传闻里五大江湖高手获得秘籍残本。
而月华宫主又是五位顶级高手之一,所以面具杀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因为月华宫拥有秘籍而设伏。
更何况现下既然知晓宁老爷有一本秘籍,若是可以拿到秘籍,说不定能以此来试探面具杀手的目的。
朱珠,突然有些心动了。
司蓝见朱珠没有再出声反对,便对宁管家等人出声:“现在劳烦几位把我送回雲城。”
宁管家傻眼的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声唤:“侠女,您不是在说笑吧?”
“我看起来像是说笑吗?”司蓝蹙眉道。
这般威压冰冷目光着实是不太好惹,宁管家只得起身应:“您尽管吩咐,这事小的们绝对不敢不从!”
朱珠回神,看向司蓝出声:“师姐,要不换我跟那老东西周旋吧?”
让司蓝进宁府,宁老爷肯定就跟饿狼看上肉,指不定会用什么下三滥手段!
司蓝武功虽高,但是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啊。
“不行,我有别的任务交给师妹。”司蓝知道朱珠担心自己,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放心。
自己什么时候在她眼里变得如此柔弱不堪了?
司蓝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朱珠见识自己的本领,以免她忘记自己才是她师姐。
朱珠见司蓝执意不肯答应,心知自己大概是劝不了,只得看向满身狼藉鼻青脸肿的宁府家仆和宁管家出声:“他们这样回城,肯定会被怀疑,到时若是倒打一耙,该怎么办?”
宁管家心间一慌,原本还真打算回城再反水,没想这少女却心眼多的很,连忙摇头否认应:“侠女您就放心吧,小的见识过本领,怎么敢呐!”
“你这人方才背弃旧主,保不定进了城又变换嘴脸,我看非常有必要做一道防范。”
“好。”
司蓝会意,探手取出褐色小瓷瓶里的颗粒。
朱珠接过,随即毫不客气的强迫他们一一服下!
“唔、咳咳!”宁管家想吐都来不及吐,面如土色的问,“这是什么?”
“一种能令人七窍流血活活疼死的剧du之物。”司蓝应答的寻常,却更令众人惊悚畏惧。
当然,除了朱珠,因为自己从来没听说司蓝会炼毒!
林间一时死气沉沉,众土匪旁观两女子的下手,心间怕的要死,决意溜走。
“两位侠女,小的几个就先告辞了!”
“站住!”
朱珠出声制止,慢悠悠道:“你们这些人抢劫掠财,不会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吧?”
众土匪吓得扑通跪倒一旁,哀嚎求饶:“饶命啊,小的们上有老下有小,若非没有粮食吃,怎么会不会上山当土匪,求您可怜可怜吧!”
“是啊,咱们劫财从不害命,而且大财都让宁老爷拿走,咱们就只跟着喝几口汤而已,求您高抬贵手,从此一定重新做人。”
“停!我又没说要杀你们,只不过需要你们跟着进城办事而已。”朱珠说话间,随即取出碎银票摇晃,倩丽面容满是狡猾,“听说宁府是雲城有名的富商,你们难道就不想跟着干票大的?”
这话一出,众土匪们呆若木鸡,茫然互相张望打量,暗想好家伙。
这位侠女,心咋比土匪还黑啊!
午后一干人回到雲城,宁府书房里的宁老爷等的望眼欲穿,忍不住起身踱步念叨:“这都什么时辰,难不成没抓住那美人!”
忽地,外间家仆跑入内汇报:“老爷,管家回来了!”
“那美人呢?”
“那姑娘一块在前堂呢。”
“好啊!”宁老爷面露大喜,迈步出书房,穿廊道,赶往前堂。
宁府堂内颇为宽敞,长梁宽柱,桌椅陈设皆是精细入微,厅内暖炉旺盛,内里宛若暖春,数位婢女入内奉茶。
朱珠落座一旁,探手拿起糕点尝了尝,眼眸一亮出声:“味道,还挺不错嘛。”
宁管家拘谨站在一旁,面上满是忌惮,直至目光瞥见宁老爷,连忙变换脸色唤:“老爷,您来了。”
“老李,你……!”宁老爷的笑容在瞧见管家满脸淤青时僵住,目光看向完好无损坐在堂内的两位姑娘,神情微愣,骤然变化,“这是怎么回事?”
按照宁老爷的猜想,那美貌女子怎么也该昏迷不醒,才是啊。
更何况宁老爷原本只想要一位美人,谁想两人都在,顿时心生警惕。
宁管家担心老爷多疑,连忙出声解释:“老爷我们出城碰上土匪,险些被打死,幸好两位姑娘出手相救,这才得以安全回府啊!”
事情虽未说出全貌,不过大抵算是合理,朱珠吃着糕点观赏表演,很是满意自己编排的戏码。
司蓝目光看向朱珠鼓鼓囊囊的小脸,探手轻拍她拿糕点的手,暗自示意不要贪吃。
“竟然有这等子事?”宁老爷心里纳闷,面上却故作恍然大悟,随即压低声质询,“老李,那群土匪怎么回事?”
宁管家配合小声道:“老爷,小的估摸那伙土匪觉得您给的银钱太少,所以才出尔反尔趁机宰一把呢!”
“那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宁老爷见此,方才打消疑虑,面上恢复先前和善姿态,转而向两位姑娘行礼答谢,“今日多亏有两位侠女出手相助,宁某感激不尽,不如在寒舍暂住几日?”
朱珠一本正经模样,悄悄揉着手,眼含怨念的看向司蓝。
司蓝坦然应:“好,那就多谢了。”
“姑娘客气,宁某还不知姑娘芳名?”
“行走江湖不便透露具体,我姓司,师妹姓朱。”
宁老爷被这美人轻声细语勾的神魂颠倒,心间窃喜,正愁没机会将人得手,连声应:“好好。”
天色渐暗,晚间灯火通明,宁府婢女陆续端上美味佳肴,席桌之上,朱珠看的目不暇接。
宁老爷举杯慷慨道:“司姑娘,朱姑娘两位请,不用客气,尽兴!”
司蓝眼疾手快的制止朱珠端酒动作,严肃应:“我们不饮酒,宁老爷请见谅。”
朱珠只得悻悻放下酒杯,差点忘记司蓝眼里自己不会喝酒。
然而,上一世朱珠在江湖混了几年,其实早就喝过不少酒了。
“无妨,宁某自酌,两位随意。”宁老爷暗叹可惜。
这场宴会,司蓝不喜多言,朱珠忙着啃蒸羊羔,宁老爷被晾在一旁,自觉不是滋味,便直白询问:“司姑娘生的清丽文雅,不知家中可许婚配?”
话语一出,宴席之间陷入死寂,宁管家于一旁悄悄擦汗,暗叹自家老爷真是色迷心窍,不知死活啊!
“我与师姐是孤儿,并无父母亲友,宁老爷莫非想说媒?”朱珠拿起手帕擦嘴抢话,虽忍住回怼心思,面上笑容灿烂,齿间话语却难掩气愤。
宁老爷一听美人双亲不在,难掩喜色,忍不住直白询问:“朱姑娘,宁某早年丧偶,便再未娶妻,昨日对你师姐一见倾心,不知能否有缘?”
朱珠面上笑容逐渐消失,后槽牙都险些咬碎,这老东西真是一点都不要脸啊!
“宁老爷您如今这等年岁,莫不是说笑吧?”
“宁某虽是年长了些,不过身体尚且康健,只是不知司姑娘究竟如何心意?”
若不是这少女是司姑娘的师妹,宁老爷险些就忍不住发怒了!
朱珠轻哼欲语,没成想司蓝却探手轻拍朱珠后背,才只得闭嘴。
司蓝缓缓出声:“婚配一事,宁老爷若是有心,未尝不可。”
“司姑娘放心,宁某绝对诚心诚意,到时八抬大轿风光迎娶!”宁老爷笑的合不拢嘴,连带眼角褶子都挤成一团。
如此老态模样,朱珠顿时没了任何进食的胃口!
深夜亥时,宁府一片寂静,厢房内院,廊道迂回曲折。
司蓝熄灯,静躺床榻,待听见门外婢女离去脚步声,便欲起身去隔壁寻朱珠。
没成想,窗旁忽地传来细索声响,须臾之间,倩丽身影轻快跃然逼近,宛若枝头雏鸟,雀跃而至。
司蓝一眼便看出朱珠身影,暗自抿唇浅笑,墨眸轻转,随即隐去身形。
漆黑屋内,窗外乌云浓郁,没有半点月光,朱珠从窗户而入,轻松落地。
随即朱珠合上窗户,大摇大摆的走近榻旁,暗自困惑道:“司蓝怎么回事,这么没警惕吗?”
待探手撩开垂落纱帐,朱珠摸黑,偏要探手寻人,没想肩后忽地落下轻拍。
朱珠当即侧身挥掌,欲擒拿对方。
黑暗之中,两人身形步法轻快诡异,宛若飞影掠过,无处可寻。
眼看只能被逗着团团转,朱珠有些没耐心,随即纵身探手猛地扑向那灵敏身形。
纱帐晃悠不停,司蓝落在床榻,朱珠双手紧紧圈住不放,居高临下得意挑衅道:“抓住咯!”
“师妹,现下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司蓝于暗夜之中轻笑一声,随即翻身而上,掌心反钳住朱珠胳膊,还未稍稍用力,便听到一声哀呼。
朱珠被结实的按爬在榻上,无比可怜出声:“师姐轻点,我手臂都要脱臼啦!”
司蓝闻声,便松了些力道,谁想狡猾的小狐狸,猛地脱手逃离钳制,双手双脚重新束缚而来,简直是甩不掉的泥潭。
冷不防被死死压制的司蓝,无奈看向气息不平的朱珠,偏头避开耳旁温热气息出声:“师妹,真是耍赖。”
朱珠累的够呛,整个人绵软无力的依偎司蓝,鼻间轻哼道:“师姐先背后偷袭,我耍赖在后,很公平啊。”
“好了,快起身吧。”司蓝承受着朱珠不轻的份量,察觉她呼吸起伏不稳,偏欲调整她的姿势。
没想朱珠却不肯,仍旧力道未卸,一双漂亮圆润明眸于暗夜里紧紧盯着司蓝,嗓音稚嫩甜亮出声:“师姐,刚才为什么不许我骂那个老色鬼?”
“我们的计划本就是接近宁老爷,现下他提出婚约,这样反而更方便我进卧室拿秘籍,师妹若是激怒宁老爷,岂不是打乱全盘计划?”司蓝不明白朱珠突然闹性子的缘由,幽深目光迎上她那漂亮眼眸,心间跳动的毛病竟然又渐而浮现,暗想难道病症是跟朱珠有关?
“那完全可以用别的法子,没必要真答应成婚嘛。”朱珠一时之间分不清,司蓝到底是不在乎成婚,还是不明白成婚的重要性。
司蓝淡然应:“所谓成婚,不过是演戏罢了。”
朱珠听着司蓝像是在谈无关紧要的事一般语气,心间没来由的空落落,低声念叨:“好吧,不过实在太便宜那老东西,我看成婚当日就得把事给办了,到时离开雲城,赶路要紧。”
虽然司蓝不在意名声,但是朱珠觉得自己应该替她上心点才是。
“好,都依师妹。”司蓝见朱珠情绪平稳不少,缓缓抬手搭在她身旁轻拍,自己心间的跳动非但未曾平复,反而越发异常,峨眉微簇,只得出声掩盖,“现下还要去找地下室,师妹不会睡着了吧。”
朱珠稍稍撑起身拉开距离应:“我倒是想睡,只是一想起先前那老东西丑陋面目,就隔应的睡不着!”
司蓝没想到朱珠气性会如此反常,抬手撩起纱帐与她一道下榻出声:“师妹,这般反应,我反倒庆幸没有让师妹来应付他,否则恐怕很容易就被识破。”
朱珠见司蓝竟然嫌弃自己,愤愤不平道:“师姐,我这可是为你的名声着想啊,谁想第一回成婚嫁个好色老头,这传出去实在太难听了。”
“可我不介意这些,难道师妹会因为旁人言语而因此厌恶疏离我吗?”司蓝见朱珠仍旧介怀,探手抚上她侧脸,拉近两人距离,心间没来由得担忧她的反应回答。
黑暗之中,朱珠那灵动眼眸略显空灵,姣好面容并未露出半分迟疑,反而柳眉倒竖,咬牙气愤应:“我才不会,如果有人诋毁师姐,那就暴打他们,一顿不行就再一顿,打到他们安静为止!”
“既然如此,我有师妹就够了,至于别的,我根本不在乎。”司蓝清冷面容似是冰雪消融般流露出少有的柔美,深邃墨眸浮现淡笑,抬手轻捧住朱珠侧脸认真说道。
这世上司蓝本就只在乎朱珠的心思想法。
更何况若因为帮朱珠,而让她对自己更加珍视在乎,司蓝又何乐而不为呢。
莫说成亲,只要能让朱珠一直如此信赖关切自己,司蓝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违背世俗,亦在所不惜。
黑暗里的朱珠看不见司蓝的神情,却因为她这句直白话语,而面色发烫的厉害。
真奇怪,明明这会已经转凉,外头寒风瑟瑟,可朱珠此时却觉得有些燥热出汗。
“我、我们,别磨蹭,赶紧探寻地牢和卧室情况吧。”朱珠偏头转身避开司蓝捧住脸颊的手,说着话,暗自抬手摸了下脸蛋。
哎呦,这热度都够烙饼了!
“好。”司蓝并未察觉朱珠异常,探手提剑跟上前。
两人出厢房院落,分头行动,迎面而来的寒风,稍稍吹散朱珠的热意,让人清醒不少。
宁家宅邸很大,待来到地下室所处的院落,朱珠没想竟然有不少护卫巡逻看守。
深夜之中,屋瓦之上,朱珠足尖轻点跃过,险些撞上护卫,只得双手伸展,整个人悬挂在廊道上空,屏息以待。
等护卫们穿过廊道,朱珠悄然落地,暗自松了口气,随即飞步行进,不敢逗留。
脚踢梁柱,纵身攀上屋瓦高墙,朱珠伏低姿态趴下,探手掀开一片瓦,只见内里烛火微亮,竟然有四个护卫。
“老东西,有必要安排这么多护卫嘛!”朱珠不免有些伤脑筋。
这个院落有三十余名护卫,屋里还有四个,如果说只是动手,那朱珠自然是没问题。
问题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无奈,朱珠只好原路返回,打算去宁老爷卧室跟司蓝商量对策。
从廊道屋瓦上方快步而过,朱珠刚运功翻墙而过,却没能落地,反倒突然被一把揽住,失了稳!
朱珠吓得刚想动作,便听到司蓝清润嗓音出声:“师妹别怕,是我。”
“嗐,师姐差点被你吓死我了。”朱珠探手环住司蓝,后背都有些发凉,低声娇嗔埋怨道。
一身夜行衣的司蓝,耳尖微热,低头打量朱珠怨念明眸,探手安抚的轻拍她单薄后背,暗笑她的胆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啊。
第38章 (万字一章)
寒风呼啸而过, 司蓝轻身跃过屋檐,准备快步返回厢房, 全然没有因为怀里的朱珠,而行动迟缓。
朱珠怕冷,低头避风的贴近司蓝,目光落在暗夜里只余模糊轮廓的司蓝面容,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怎么都移不开目光。
真奇怪。
虽然知晓司蓝生的美貌, 但是朱珠却觉得她冷冽幽静的性子更脱不了干系,似冷雾冰山般疏离淡薄不可靠近,却又很是神秘, 没来由的勾人,让人耐不住危险探究。
不得不承认, 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跟猪的差距还大!
朱珠暗自叹气, 感慨良多。
两人于夜色之中回到厢房屋内,房门轻阖,司蓝落入内里, 幽幽出声:“师妹, 还不愿下来么?”
清润微凉嗓音夹杂细微的笑意, 竟让朱珠听的有些面红耳赤,连忙松开揽住司蓝脖颈的双手,迅速跃下落地,掩饰应:“师姐你、你走的太慢, 我刚才都困了!”
司蓝见朱珠自顾落坐榻旁, 一幅嫌弃挑剔姿态,挑眉道:“许是师妹最近胖了不少, 所以才费了些力,耽误时辰。”
“胡说,我怎么可能长胖!”朱珠当即跳脚般的反驳。
真可恶,司蓝说话这么伤人,自己刚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觉得她勾人!
“师妹若是不信,大可去称重。”
“我、我才不去!”
朱珠生气归生气,但是心里多少有点数,最近赶路胃口大开,饭量确实增长不少!
司蓝见状,便不再多言,探手铺设床榻被褥,而后坐在一旁出声:“好了,这事且不论,方才我去宁老爷卧室探查,才发现外间没有通往的门。”
“没有门?”朱珠满面狐疑,困惑追问,“师姐,什么意思?”
“简单的字面意思,宁老爷卧室似乎是封闭机关,犹如机关匣子,外面严丝合缝,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师姐都没法进入,那这机关看来不一般啊。”朱珠有些稀奇,懒散倒在床榻,埋汰道,“宁老爷真是有大病,这个密封匣子跟睡棺材有什么区别!”
司蓝闻声轻笑,抬手将佩剑解下放置一旁,询问:“师妹探查地牢情况如何?”
朱珠闻声,侧身盘腿坐起,饶有兴致的应:“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师姐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吧。”
“啊?”
司蓝见朱珠面露难色,轻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坏消息就是地牢院落有三十来个移动护卫,地牢入口处还有四个固定护卫,我们想要无声无息潜入,基本没可能。”
司蓝面露了然,抬手解衣,准备入睡。
朱珠困惑司蓝没了声,耳间听着细索动静出声:“师姐,怎么不问好消息啊?”
“既然坏消息已经是失败结论,那好消息还能算是好消息吗?”司蓝整理枕头,自顾躺下,已然看穿朱珠的心思,淡然应。
这话说的朱珠话都接不下去,愤愤道:“还不是师姐非要选先听坏消息,否则好消息当然能算是好消息咯。”
司蓝不予理会朱珠的胡搅蛮缠,闭目出声:“夜深了,师妹早些睡吧。”
“哼,我才不跟你睡!”朱珠气不过,又吵不赢,只得愤愤起身,便打算回自己屋睡觉。
没想榻上司蓝却忽然间幽幽出声:“师妹,难道不觉得宁家这处宅邸很是蹊跷吗?”
朱珠顿步,心间没来由的瘆得慌,喉间吞咽,转身坐回榻旁问:“什、什么意思?”
司蓝眸间浅笑不止,抬手撩开被褥一角应:“宁老爷在府邸安排那么多护卫,若非做尽亏心事,怎么可能连睡觉的卧室都如此警惕防备?”
朱珠不以为然的清了清嗓子应:“老东西贪财好色,不知做了多少缺德事,他怕招惹仇家报复,这很正常啊。”
“可是他卧室那等机关匣子,莫说你我,恐怕是武功盖世的江湖高人都无法闯入,这机关真的是防人的吗?”
“什么!”
朱珠很是识趣的钻进被褥,抬脚踢出鞋,心有余悸的贴近司蓝,弱弱出声:“师姐是说宁老爷觉得有恶鬼害他不成?”
司蓝迎上朱珠在暗夜里因胆怯而睁得又大又圆的一双漂亮杏眼,面上笑意不减,嗓音却仍旧冷静自持应:“兴许吧,所以宁宅才会如此阴森严寒。”
“那、那我们要不要找个箱子躲起来!”
“师妹莫怕,我会守着你的。”
朱珠当即打消回屋的念头,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司蓝的咯吱窝。
深夜里窗外响起繁杂雨声,湿答答的落在屋瓦窗台,雨声屏去外界一切嘈杂纷扰,只余床榻寂静角落。
司蓝抿唇看向怀里熟睡的朱珠,眸间笑意浓烈,抬手轻触白嫩面容,暗想她好像比小时候的还要胆小啊。
一夜无梦,朱珠沉沉睡至天光微明,迷糊睁开眼,只见窗外朦胧光亮,已然显得屋内些许明亮。
可朱珠却没在枕旁见到司蓝身影,探手撩开纱帐,才发现已经回到自己厢房屋内,困惑嘀咕道:“奇怪,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待洗漱过后,从厢房出来的朱珠伸展懒腰,迎面迎上送早饭三两婢女,探手接过食盒出声:“我端过去跟师姐一块吃就好,谢啦!”
朱珠步履轻快穿过廊道,来到隔壁司蓝所在的屋外,没想大清早却看见无事献殷勤的宁老爷!
“司姑娘,这些是宁某今早特意从雲城酒楼大厨订制,你尝尝?”宁老爷眼眸落在这绝色美人面容,目光一刻都不愿移开,仿佛见了兔子的饿狼!
司蓝还未应话,便看见朱珠提着食盒快步进屋,抢话道:“师姐,我这也有好的,一块吃饭吧。”
朱珠毫不客气的将宁老爷的食物推至一旁角落,随即打开食盒给司蓝陈列粥食蒸饺,执筷亲自投喂!
宁老爷脸色不佳,眼眸阴沉的盯着这总是搅乱的师妹,暗想她真是太不识趣!
司蓝无奈打量破天荒热情周到的朱珠,全然不懂她为何非要与宁老爷作对,却也只得配合吃下蒸饺。
朱珠见宁老爷气的不轻,面上笑嘻嘻的出声:“师姐,好吃吗?”
“还行吧。”司蓝眼神暗自示意朱珠适可而止,以免破坏计划。
朱珠见此,并不收敛,反而理直气壮的迎上司蓝目光,恨不得传出呐喊心声。
这老东西单独给的东西,绝对不能吃啊!
宁老爷收拾阴沉心思,面上挂起假笑附和道:“两位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啊。”
“那是当然,宁老爷莫非觉得我打扰了不成?”朱珠咬住蒸饺,直白戳破老东西的假面。
“朱姑娘说笑,宁某只是想跟司姑娘商定婚事,既然两位姑娘又是如此亲密关系,那自然是备加礼待。”
“那宁老爷打算把婚事定在哪一日?”
宁老爷笑间应:“本月二十,正是适宜迎亲嫁娶大好吉日。”
朱珠执筷戳破蒸饺,咬牙切齿般询问:“二十,那不就是三天后,您来得及准备吗?”
啊呸!
一把年纪,竟然还这么急色!
“放心,宁某今早已经广发请帖,绝对会给司姑娘一个盛大婚宴。”
司蓝见朱珠越说越无法掩饰性情,连忙出声:“那就有劳宁老爷了。”
“好,宁某这就去让人来为司姑娘量身定做嫁衣,连夜加急赶制。”
说罢,宁老爷面露喜色的起身离开院落。
朱珠愤愤念叨:“师姐,你怎么敢吃老东西单独带来的食物?”
“我本就没打算吃。”司蓝盛着朱珠带来的肉粥应话,探手递给朱珠一份,“师妹方才那般怼他,难道就不怕宁老爷发觉异常?”
“师姐,我觉得经过昨夜那番探查,说明这老东西绝对狡猾的很,按理他不应该一点都不怀疑我们啊。”朱珠吹了吹肉粥,心里有些担心计划生变。
两个来历不明又不愿透露具体姓名的女子,宁老爷不闻不问,竟然就想迎娶,这未免太蠢了吧。
宁家在雲城是有头有脸的商人,按理宁老爷不应该如此头脑简单。
司蓝指腹握住瓷勺搅拌肉粥,神色如常应:“不管宁老爷迎娶是真是假,我们都要进卧室查探秘籍下落,到时见招拆招吧。”
“那如果宁老爷将计就计埋伏我们,怎么办?”
“师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顾虑重重?”
朱珠咕噜喝着热粥,目光迎上司蓝镇定面容,忐忑应:“我这还不是担心师姐的安危嘛。”
司蓝瞧着朱珠眉眼里的不安,轻笑道:“别怕,会没事的。”
平日里朱珠瞧着胆大妄为,让司蓝都险些忘了,她本就是个很胆小的人。
幼时朱珠初进天恨谷,天一黑,她非要攥紧自己衣袖才敢入睡。
早间雾气消散,两人用完早饭不久,宁家婢女领来雲城最有名的裁缝来给司蓝测量制衣。
“哎呦,姑娘瞧着冰肌玉骨,肌肤匀称,真是生的貌美极了,老妇还是头一回见如此美人。”
“姑娘身量又如此高挑,雲城最有名的戏台子花旦,恐怕身段都显得逊色不少。”
“老妇保证姑娘一定会是雲城最漂亮的新娘子。”
司蓝面色冷淡,不做过多反应,朱珠听的却觉得极尽肉麻。
又见,这妇人看司蓝的目光,亮的灯笼似的,朱珠真是服了!
好不容易送走聒噪的裁缝,朱珠耳旁方才得了些清净。
不多时,宁府婢女送来许多首饰珠宝,胭脂水粉更是数不胜数。
司蓝看都不曾看一眼,反倒是朱珠坐在铜镜挑花了眼。
“师姐,你说这两幅耳坠哪个更好看?”朱珠回头,新鲜询问。
“应该都可以吧。”司蓝走到朱珠身后,目光落在铜镜之中朱珠青春活力面容,纤纤玉手轻拨弄她耳旁垂落珠石,“不过瞧着过于繁琐,反倒差了些。”
璞玉,哪里还需要这些珠石相称呢?
奈何,朱珠却不懂其意,只以为司蓝觉得自己样貌瞧着不甚出色,撇嘴怨念道:“我是没师姐生的好看,但是师姐倒也不必如此直白打击人吧?”
司蓝回神,眸间显露不解,目光看向置气不悦的朱珠面容,薄唇轻扬,稍稍弯身哄道:“我从未觉得师妹不好看,只是认为无需这等璀璨珠石相衬,师妹亦是极好看。”
“哼,我怎么不知师姐如此会说哄人的话,该不会是……!”这轻柔话语说的蛊人,朱珠自是受用,嘴角忍不住上扬说着,转头偏欲查看司蓝神情辨别虚实。
未曾想,司蓝本就离得近,朱珠转头时,自己侧脸主动迎上司蓝泛凉艳红的薄唇,清晰感受着司蓝温热气息如羽毛般掠过脸颊,顿时尴尬的停住动作,脑袋一片空白!
司蓝亦是被朱珠突然动作弄得不甚防备,薄唇轻触轻盈娇嫩脸颊时,墨眸微怔,目光落在朱珠泛红的脸颊,宛若一方天然莹润桃玉,目不暇接,心跳却突然戛然而止般隐隐泛着抽疼,方才后知后觉的回神,脸颊稍稍移开距离。
“怎么这么不小心?”司蓝抿唇,隐隐还能感觉残留些许绵软触感,故作无事发生般的说着。
朱珠远不如司蓝镇定,探手捂住火烧般的脸,目光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随即跳起身应:“我哪有!明明是师姐突然离太近了!”
方才铜镜里自己的脸蛋,绝对比枝头柿子还要红!
更别提,此时铜镜之中司蓝亲昵贴近的窈窕身形,更让朱珠面热心慌。
说罢,朱珠落荒而逃的离了屋。
司蓝全然来不及出声阻止,便只得看着朱珠步履如飞的离开视线,目光缓缓落在梳妆台前铜镜,探手搭在身前,暗自困惑为什么自己只要跟朱珠亲近就会有如此奇怪反应呢?
先前心脏隐隐作痛,可是现下却又无事发生,司蓝抬手,指腹轻触薄唇,微凉,却不再有任何反应。
全然不似先前亲朱珠脸颊时,那夹杂疼痛般的愉悦感受。
夜幕无声落下,宁家宅邸寂静无声,晚饭时辰,司蓝令人意外的没能等来朱珠,心情略显低落无措,葱白指腹轻触桌面,有些费解。
不知觉间,桌面扣落下数道突兀印记,犹如突兀烂疤,分外显目。
虽说朱珠自从年岁见长,便不再许自己捏她脸颊,可是从未如这回一般,竟大半日都冷落不理自己。
白日雨水未停,这会夜幕下更显湿寒,烛火摇曳,司蓝让婢女撤下泛凉饭菜,目光幽深看向窗外漆黑处,暗想今夜并不适宜探查详情。
司蓝熄灯,孤身躺在榻上,却并无半分睡意,墨眸看向窗户处,宛若一汪死寂深潭,寄望明媚光亮投落,固执的不肯移开目光。
也许,朱珠会如昨夜一般悄悄来找自己吧。
夜幕朦胧灯火,此时宁府主院内书房桌前,宁老爷翻阅账目,眼露奸诈出声:“老李,明晚派人去福来客栈偷粮放火,记得把事做干净些,不要落人口实。”
“是,老爷您放心,这次一定办妥!”宁管家弯腰驼背的满口应承。
宁老爷合上账目,探手揉眉道:“对了,那两个女子的来历还没查清吗?”
宁管家摇头应:“她们只说原本是要去雲山比武,别的不曾透露半句,实在不好查。”
“那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好了,退下吧。”
“是。”
夜雨沙沙敲打窗户,宁管家离开书房。
宁老爷端起茶水服药,而后提灯走向书架,自身侧取出钥匙,从书架后的白墙开出一道门。
须臾间,白墙合拢关闭,全然挑不出半点破绽。
而窗外一抹暗影攒动,眨眼间不见,游走廊道之中,消失于雨夜。
深夜里的司蓝,翻来覆去,却仍旧未曾等到朱珠,心间更是浮躁不安,随即起身提剑出门。
从院落墙头翻身而过,司蓝掌心推开窗入内,迈步走近榻旁,神情略显局促,轻声唤:“师妹,还在置气么?”
暗夜里无人回应,司蓝面露困惑,抬手撩开纱帐,才发现榻上并没有人!
司蓝满是意外,转身偏欲出屋寻朱珠!
而与此同时,屋外却有一道身影逼近,推门,进入屋内。
朱珠身穿夜行衣,怀里护着油纸包的烧鸡,嘴里哼着轻快小曲。
没想屋内暗处竟然有人挥掌袭击自己,朱珠险些吓的扔掉怀里的烧鸡!
朱珠连忙翻身躲避,夜色之间,辨别不清,抬手回击一掌,身形竟后退数步,面露狐疑唤:“师姐么?”
司蓝闻声,方才收起周身泠然杀意,迈步匆匆走近,探手触及朱珠衣物雨水,皱眉沉声问:“师妹,刚才去哪了?”
还以为朱珠置气独自出走的司蓝,脸色发白的厉害。
“没去哪啊,我就是肚子饿去趟厨房,然后顺道去书房偷听,没想还真听到些东西哎!”朱珠并未察觉司蓝情绪不稳,抬手点灯,打开油纸包的烧鸡,而后扯下鸡腿,满足的咬了大口,同司蓝说,“原来老东西在派人调查我们的来历,而且竟然打算明晚派人偷福来客栈粮食再放火!
“对了,他还有一把钥匙能开书房白墙机关,我现在觉得卧室可能是个幌子。”
司蓝见朱珠如此说,方才明白自己多想了,只得收敛心思,坐在一旁应:“宁老爷既然怀疑我们的来历,那恐怕婚宴必定另有图谋。”
朱珠三两口啃干净鸡腿,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应:“他当然是图谋师姐的美色呗!”
“什么?”
“师姐,你不会看不出老东西对你的觊觎吧?”
朱珠见司蓝一幅纯洁又茫然的模样,真是险些被她给美晕过去!
“宁老爷防范心如此重,却因为想娶我而冒险大意,这真是昏了头脑。”司蓝实在不甚理解。
“没办法,爱情通常会令人头脑发昏,否则古往今来怎么会有那么多感人肺腑的戏本呢。”不过朱珠完全想象不出司蓝为爱头脑发昏的模样。
又或者,朱珠怀疑司蓝根本就没有心!
司蓝见朱珠说的好像深谙此道,不免想起上一世听闻她的一些过往,峨眉微簇道:“师妹,好似很懂情ai一事?”
“咳咳!”朱珠吃的津津有味,脸颊鼓鼓囊囊,小嘴一直不曾消停,却因为司蓝突然的询问险些咬到舌头,眼眸迎上司蓝探究目光,“没有,我、我也只是听过些热闹罢了,师姐莫非很好奇?”
司蓝动心,这简直就是铁树开花啊!
“我不感兴趣。”司蓝摇头,自己想知道的只是朱珠想法心思,至于别的自然是无管紧要。
不知为何,朱珠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探手扯下另一边鸡腿递近,出声:“那也是,我觉得美味烧鸡比那些情情爱爱更吸引人,师姐要吃吗?”
深夜里司蓝一般不进食,朱珠只是觉得自己吃独食似乎不太好,所以客套的问问。
谁想司蓝竟然并未犹豫的接过鸡腿!
痛失鸡腿的朱珠,心间微微沉痛,不敢置信的出声:“师姐,你没吃晚饭吗?”
司蓝动作微顿,而后应:“嗯,师妹不是也没吃吗?”
这话问的过于真挚,以至于朱珠心虚的不敢应话。
开玩笑,朱珠如果没吃晚饭,这会就不止带一只烧鸡回来这么简单了。
朱珠想起司蓝白日说自己长胖的事,更不好直说自己馋嘴想打牙祭,只得点头含糊应:“嗯、这烧鸡味道真是挺不错的!”
两人很快解决“晚饭”,朱珠倒着茶水解渴,目光看向并未有想要离开迹象的司蓝,出声:“哎,我还不知道师姐来找我做什么呢?”
司蓝小口喝着茶水,眼眸迎上朱珠探究目光,指腹摩挲茶杯应:“我以为师妹今晚没来是因为不高兴,所以来看看情况。”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朱珠尴尬的脚趾抓地,偏偏司蓝还一幅正经商讨模样,只得硬撑场面应:“我才不会那么小气,这都是小事。”
虽然司蓝的薄唇看起来好像很好亲的样子,但是朱珠坚定认为,自己只是被美色的诱惑罢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被师妹厌恶触碰。”司蓝很担心朱珠会因此不高兴而跟自己疏远,更怕她说出过去那般伤人话语。
朱珠见司蓝如此正经,心里那点奇怪念头亦消散干净,出声:“师姐放心吧,我真没有生气,早些回去睡吧!”
“今夜师妹不跟我一道休息吗?”司蓝纤瘦身形微僵,神情略显凝重,有些怀疑朱珠心里还是因此跟自己生疏了。
虽然司蓝觉得跟朱珠亲昵,并不会有任何不悦,但是如果朱珠不喜,自然是不会擅自冒犯。
可司蓝仍旧希望朱珠能够跟自己和过去一样亲密无间。
大抵是此时司蓝的神情太过柔美,朱珠竟然觉得心里有愧!
“这个、现在外面下雨寒冷,我们来来回回的走,会不会太麻烦了?”若是没有白日里的事,朱珠倒也不是不能顺应司蓝的提议。
可现在跟司蓝像从前一般同床共枕,朱珠怕自己会忍不住好奇偷亲她!
那不就成变态了嘛!
更被提如果被司蓝发现,那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惜这借口,太过于拙劣,朱珠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心思缜密的司蓝。
司蓝薄唇微抿紧,心里知道朱珠的借口,更不想就此离开,神色略显落寞应:“既然如此,那我今夜睡师妹屋里也是可以的。”
话语落下,司蓝自顾走向榻旁,徒留朱珠傻傻呆在原地。
烛火摇曳,略显昏暗,司蓝解衣躺在榻上,目光看向动作迟缓的朱珠,困惑出声:“师妹,不想睡?”
“没有。”朱珠解下衣带,脱下鞋袜,整个人犹如一块笔直木板躺在身旁,神情严肃,一动不动,仿佛要受大刑。
两人一时无声,屋外雨声却不曾停歇,烛火落下的投影在纱帐处晃动。
司蓝目光一瞬也不曾移开,直白观察有些反常的朱珠,侧耳细听她不平的呼吸声,缓缓道:“师妹,你在装睡?”
朱珠整个人险些绷不住表情,欲哭无泪的睁开眼,故作平静无事的看向司蓝沉静秀美的墨眸,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谎应:“没有,我正在酝酿睡意呢。”
司蓝侧身稍稍靠近了些,探手搭在朱珠腕间把脉应:“可是师妹的心跳很快。”
此刻朱珠心如死灰的面容之下,满是疯狂尖叫!
救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骗过司蓝啊!
“可能是刚才烧鸡吃的太撑了吧。”朱珠面上挂着僵硬笑容应道,暗暗用力试图收回被司蓝握住的手,没想却完全挣脱不开!
司蓝,她到底想干嘛!
“除了心跳过快,师妹还有别的不适吗?”
“没有!我现在一切顺畅的不得了!”
司蓝见朱珠说的铿锵有力,方才放下心,缓缓松开手应:“师妹以后这么晚还是不要吃太过油腻的食物为好。”
“明白,我明天就调整饮食!”朱珠毫不犹豫的应承话语,一心只想结束司蓝的拷问!
诡异与困惑,在司蓝脑海里似潮水般弥漫,眼见朱珠闭眸似是抵触般结束谈话,心间更是没来由的焦急。
两人身侧形成一道显明分界,司蓝不明白朱珠为何如此言行不一。
既然已经表明心间并未不快,那为何又暗地里疏离自己?
深夜里雨水断续消停,子时过后,司蓝仍旧未曾入眠,峨眉紧皱,欲言又止的看向歪头似乎陷入熟睡的朱珠,心间仍是闷闷不乐。
不知觉间,天光破晓,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发出嘈杂水滴声。
天气渐寒,朱珠窝在被窝睡到大亮,方才苏醒过来,视线偏头一看,司蓝已经不在枕旁。
朱珠探手揉眼,转头向纱帐外张望,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司蓝,什么时候走的啊?”朱珠嘀咕,贪暖和的裹紧被褥,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午时临近,朱珠才从厢房内伸展懒腰出来,满脸惬意满足,悠闲道:“好久没有睡这么满足的懒觉咯!”
从廊道而过,只见各处都已布上喜条红灯,入目皆是欢庆气氛。
朱珠本想去找司蓝吃午饭,谁成想瞥见某处厢房被宁府家仆忽略装办,探手拦住一婢女,嘴甜唤:“姐姐,这处厢房怎么没打理啊?”
“朱姑娘客气,这屋原是老爷原配夫人的院子,后来夫人病逝就荒废了。”
“我瞧着院子挺大的,这么荒废也太可惜了吧。”
婢女面露迟疑低声道:“据说老爷觉得不吉利,所以就封了院门。”
朱珠听着如此说法,更觉老东西薄情寡义。
原配一死,就连旧居都鄙弃,完全不念旧日恩情,真不是个东西!
这方停留,待朱珠进司蓝院落入廊道,远远瞥见练剑身影,本欲设入对练,却察觉凌厉剑气,不由得顿步。
此时晚秋渐入初冬,院落枝叶凋零,只余干枯枝条,这会挂满冰冷晶莹水珠,略显萧瑟寂寥。
只见司蓝剑锋所指,水珠横飞,犹如满天水星,颇为赏心悦目。
可朱珠却发现司蓝出剑极狠,莫说人,就连枯枝都悉数断裂,而水珠撒落的梁柱处,皆是密孔。
司蓝剑招较之平日更显险峻决断,身形步法如缥缈鬼影,朱珠看的是眼花缭乱,暗叹这要是与司蓝对打,恐怕五招之间就得落败。
待飞扬密布的水珠如玉珠落盘,消散于潮湿地面,令人意外的是竟然凝结成冰,司蓝周遭形成一片霜白,空旷而张扬,宛若清冷绝尘的神女。
司蓝收剑转身,迈步轻踏霜白,冰霜纹路蔓延开来,连带她周身的冷冽寒风亦如影而至。
朱珠受不住强压,下意识畏惧后退半步,暗叹司蓝的武功看来精进不少。
“师姐刚才的招术没见过,好厉害啊。”朱珠缓过神,方才出声。
司蓝拿起手帕擦拭长剑上水渍,并未去看朱珠,淡然应:“没什么,只是一时兴起的练剑罢了。”
语毕,司蓝收剑入鞘,独自迈步往屋内行进。
朱珠方才迟钝的察觉司蓝的不对劲,提步跟上前,目光打量她的精致面容,却又看不出什么,只得琢磨话题,再次询问:“师姐,吃午饭了吗?”
“吃了。”司蓝跨过门槛入内里,抬手拦住想要跟进来的朱珠,峨眉轻挑,“师妹,还有事?”
“没有事,我就不能进去吗?”朱珠困惑道。
现在朱珠终于发现司蓝哪儿不对劲了!
虽说司蓝向来性子冷淡沉默寡言,但是对自己通常都是有求必应,一般不会这么生疏淡漠。
除非,自己惹司蓝不高兴了!
可是昨晚司蓝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不高兴了?
司蓝迎上朱珠坦荡明亮眼眸,生冷道:“对,我需要安静休息,师妹请回吧。”
“等下,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朱珠眼看司蓝一幅关门谢客姿态,只得连忙出声。
“什么事?”
“外边好冷,师姐让我进屋避风喝杯热茶,慢慢说呗?”
司蓝不语,两人僵持不下,目光落在朱珠泛红的鼻头,最终只得允许她进了屋。
桌旁朱珠倒着茶水,无比斯文的小口抿着茶水,目光看向冷淡的司蓝,犹豫出声:“昨晚师姐睡的好吗?”
话音未落,司蓝脸色更冷,墨眸幽幽看向朱珠出声:“师妹,这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事?”
朱珠被看到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目光甚至不敢迎上司蓝危险眼眸,结巴的解释道:“对、对啊,师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互相关心一下,这样才不会耽误接下来的计划嘛。”
司蓝见朱珠一幅胡搅蛮缠模样,懒得与她争执,低沉直白应:“我昨晚睡的很不好,师妹满意吗?”
这话就像颗巨石一般砸向朱珠脑门,耳间嗡嗡响个不停,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万种可能!
朱珠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心虚的看向司蓝泛着寒霜的秀美墨眸,慌张的转移,却又被那嫣红薄唇直直勾住,喉间咕噜干涩吞咽,声音微弱而清晰。
救命,昨晚自己该不会睡的迷迷糊糊,真去偷亲司蓝了吧!
“师姐,别生气嘛,不如原谅我吧!”朱珠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目光落在司蓝薄唇,隐隐还能感受那微凉湿润触感,更是确定自己似乎真的亲过了!
此时的朱珠全然不知自己给自己戴上好色之徒的枷锁!
司蓝皱眉,以为朱珠想卖乖来逃避对自己的无故疏离,面色泛冷的出声:“师妹,旁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种事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
自己不可能由着朱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怎能一再出尔反尔,违背约定!
朱珠要是执意疏离自己,司蓝现在就将她捆回天恨谷!
方才司蓝之所以还愿意听朱珠解释,完全是想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谁想,朱珠顽劣不堪,嘴里谎话连篇,实在是令人失望!
朱珠被司蓝突然的怒火,惊的瞬间没了声。
两人过去也时常置气闹不合,不过如今,司蓝已经很少会如此动怒。
以至于朱珠都忘记司蓝本身就不是温柔忍耐的性子。
若是换作旁人,昨晚偷亲她,可能早就脑袋落地。
现在司蓝还愿意耐着性子跟自己说话,估计已经是忍耐极限。
虽然朱珠理解司蓝的心情,但是见她对自己如此淡漠,心间不免泛寒。
只是亲一下嘴而已嘛,自己都已经上门道歉,司蓝却一点都不领情。
或许司蓝就是天生凉薄,自己跟她历经生死,可只要稍微触犯她的不喜,她对自己的冷落,并不会比旁人好到哪里。
朱珠眼眸微微泛酸,心想司蓝就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自己怎么捂都捂不热!
“既然师姐不肯原谅,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吧。”随即,朱珠置气闭眼,不再去看司蓝臭脸色,心想她总不至于真杀自己吧。
司蓝见朱珠不思悔改,眼露凌厉杀意,掌心紧握佩剑,周身弥漫冰霜,体内寒流渐而四散,嗓音冷冽道:“师妹,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朱珠没想司蓝竟然真要杀自己,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看向司蓝,心间有些害怕,嘴上却逞强应:“师姐,你不至于吧?”
亲个嘴而已,大不了,让司蓝亲回来就是嘛。
司蓝不语,抬掌,便猛地袭向朱珠!
朱珠吓得翻身躲避,那一掌击中身后墙壁,轻轻一瞥,才发觉已经凝结为冰墙,心有余悸出声:“你、你还真下死手啊!”
“既然师妹求死,那我就成全师妹!”此时司蓝早已怒急攻心,无瑕顾忌体内肆虐寒流,飞身,便欲擒住朱珠。
朱珠见司蓝气狠了,顿时不敢逗留,脚步抹油般跃出屋内。
随后足尖轻踏梁柱,朱珠冒雨翻身上屋檐,动作之快,绝对是从未有过!
司蓝迈步紧追不舍,全然不顾雨水淋湿衣物,眼见朱珠进入一处院落。
随即,司蓝亦落入荒废院落,所见之处皆是荒草枯枝,廊道亦是多出破损毁坏,荒凉景象。
司蓝目光巡视废弃的院落,一时竟找不到朱珠身影,峨眉紧蹙,全然没有察觉脸侧颈旁寒霜渐而弥漫密布,猛地挥掌,推开厢房内各处紧闭房门,“师妹出来吧!”
“哐啷”声接连响起,厢房院落数道窗门展开,空荡而昏暗,却唯独不见朱珠踪迹。
“师妹?”雨水不停,司蓝独身处于无人院落,心绪不宁,更是焦急,步履匆匆,再抬手时,才发觉掌心已然结冰,身形停顿,冰霜自裙裳凝结,宛若冰封!
司蓝身形僵停,试图运功阻止寒流,可因心间急躁,反而适得其反,嘴角鲜血不停滴落,眼露猩红的看着眼前干枯杂乱院落,宛若失去方向的孤狼,满心不甘的唤:“师妹!”
朱珠,竟然又一次离开自己!
司蓝,绝不原谅!
气血上涌时,剧痛袭来,司蓝眼前漆黑,陷入昏迷,身形犹如折翼枯蝶,向后倾倒。
“师姐?”朱珠察觉不对,忙从枝叶间窜出身,探手拥住司蓝,才发觉冰冷异常,她竟然又犯病了!
午后日头略显昏暗,厢房屋内尽是冰封霜雪,就连轻薄纱帐亦布满霜白,遮掩内里赤露景象。
榻旁两人湿漉漉的衣物垂落堆叠,而纱帐之内的司蓝,此时宛若一具精致华美的尸首。
直至那凝结冰霜的细密睫毛,轻颤时,墨眸轻转。
司蓝缓缓看向此刻给自己运功的朱珠,欲抬手时,疼的痛苦皱眉。
“师姐别动,现在经脉未通,血肉冰冻,强行用力,你的手可能会断!”朱珠冷的牙齿打颤,担忧的劝阻道。
没成想,司蓝却仍旧一意孤行的抬手,狠狠掐住朱珠脖颈揽入怀中,猩红墨眸里满是执拗,鼻尖呼出浓重白雾,固执道:“师妹,我就算死也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咳咳!”朱珠看着几近疯狂的司蓝,亦有些窒息晕眩,满是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说要离开她了?!
糟糕,这样下去,两人都得死啊!
第39章
“救、救……”纱帐厚重白霜因朱珠奋力挣扎, 犹如枝叶雪花般簌簌撒落,场面诡美。
司蓝并未因朱珠的挣扎的而停止自己, 手上力道越发紧。
朱珠涨红小脸,呼吸困难,就连说话都极其困难,更别提挣脱束缚。
情急之下,朱珠抬手运气试图封住司蓝穴位,制止她近乎癫狂般的动作。
没想, 令人意外的是司蓝竟然没有松懈力道的迹象,似乎不受半点影响。
这下朱珠真是濒临窒息边缘,眼前黑白颠倒, 天旋地转,连同反抗力道亦逐渐减弱, 手臂缓缓垂落,渐而失去挣扎气力。
如此情形, 朱珠只能绝望等死。
正当朱珠因窒息而险些停止心跳时,颈间力道却忽然减缓,稍稍给予喘xi的机会。
朱珠张嘴犹如脱水鱼儿般用力呼吸冰冷空气, 咳嗽不止, 狼狈念叨:“咳咳、真是差点就要投胎转世了!”
一番调整, 朱珠疲倦不堪的撑起身,视线后怕的看向僵住身形的司蓝,目光落在那如冰封般秀美面容,才发觉她已昏了过去。
寒冰诀, 真是邪门毒术, 莫非还能干扰司蓝的心智不成?
过去朱珠没少惹司蓝不高兴,从来没见她真对自己痛下杀手。
就算是偷亲, 司蓝她最多痛打自己一顿,实在没必要同归于尽啊。
更别提,先前司蓝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朱珠更是摸不着头脑。
现下朱珠见如此情况,不得不想法子防着司蓝。
午后至傍晚时日,厢房内填设数盆炭火,浴桶周边弥漫热雾,稍稍缓解司蓝周身寒意。
待天色见暗,寂静屋内有些不甚明亮,司蓝隐于暗处,似笼罩浓雾的森严山林,不可窥视。
直至浴桶水纹轻泛,原本侧头昏迷的司蓝,皱眉醒来,墨眸轻展,只见自己正赤身浸泡在浴桶之中,目光陡然间凌厉,巡视四周,已然不见朱珠身影。
没想到,朱珠她还是逃了!
司蓝欲起身动作,却察觉双手束缚重物,低头察看,竟然是铁链!
此时司蓝亦察觉自己内力混乱,无法断掉该死的铁链,神情更是阴郁难平。
无奈,司蓝只得闭目盘坐,试图调理内息,暗想朱珠应该没走远,自己抓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抓住她!
屋外夜幕无声吞噬残余光亮,廊道之外,却传来匆匆脚步声。
司蓝皱眉,并不喜被人打扰,更不想被人窥见自己如此狼狈模样。
待房门被来人推开,司蓝皱眉,欲出声呵退时,没想入目却是咬住肉包的朱珠,神情凝重,展露自己纤细腕间铁锁,出声质问:“师妹,这是作何?”
朱珠被司蓝看的心有余悸,将手里提的两桶热水以及食盒放置一旁,远远的不敢靠近浴桶,探手点燃灯盏,方才拿下包子犹豫的应话:“我这是以防不测嘛,师姐今天差点弄死我,这事不记得了吗?”
司蓝墨眸幽幽看向防备警惕自己的朱珠,冷笑道:“师妹,当真觉得区区锁链就能困住我吗?”
许是朦胧热雾缘故,让司蓝冷峻疏离面庞,此刻竟然显露出些许妩媚风情。
可惜此时的朱珠吓得心肝颤,哪里还顾得及欣赏司蓝美色,身形连连后退,解释道:“师姐你就算生气,至少也得给个理由吧?”
偷亲而已,最多就是轻薄无礼,犯不上死罪吧!
司蓝不解朱珠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皱眉出声:“师妹曾再三答应不得独自出谷,可如今出谷,师妹便欲与我分道扬镳,背信弃义,实在不可原谅!”
朱珠傻眼的看着司蓝困惑道:“等下,我什么时候要跟师姐分道扬镳了?”
“昨夜师妹分明有意疏离防备,难道还有假不成?”
“昨晚、我那是……”
朱珠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无奈的看着司蓝,弱弱解释应:“昨晚我只是睡觉保持些距离而已,可没说分道扬镳啊。”
谁知道司蓝会胡思乱想猜忌成这个鬼样子啊?
如果直说自己是想按耐住偷亲司蓝的念头,无疑是火上浇油啊!
“师妹承认存有疏离之心,接下来必然就是要重蹈覆辙背弃我,而后私自逃走。”司蓝窥见朱珠心虚,更是不信她的辩解,峨眉轻挑,满是怒意,“既然师妹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上一世朱珠就是如此,先是闹性子,而后私自逃出天恨谷,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
司蓝恨朱珠的没良心,更恨自己上一世没能提前察觉她的异心,否则怎么都不可能让她在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朱珠错愕的怔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因为此时此刻朱珠无比清晰的感受到重生的司蓝对自己满心猜忌与怨恨。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自己上一世私自出谷造成的恶果。
朱珠没法向司蓝逃避,自己上一世的莽撞任性和不负责任。
两人在天恨谷一直相依为命,结果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天恨谷数年,以司蓝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恨自己。
“师姐,你听我解释,好吗?”朱珠心怀愧疚,反倒没那么害怕司蓝的武力,探手提着热水桶,迈步走近倒水,目光掠过她冷漠神情,心间略微刺痛,低低出声,“如果我真要离开师姐,现在何必回来呢,对吧?”
难怪每当司蓝找不到自己,她都会满面紧张。
司蓝甚至总是恨不得去哪都一直带着自己。
因为司蓝心里对自己已经非常的不信任。
浴桶里司蓝面容并未显露柔和,墨眸盯着朱珠苍白的面色,视线落在她那泛着青紫淤青的纤细颈间,视线略显停留,薄唇抿紧应:“师妹休想再卖乖糊弄,我不会再信你的一句话。”
朱珠,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小骗子!
“既然师姐不信我,那为什么又不许我走呢?”朱珠指腹试探水温,目光打量司蓝冷淡面色,却已经察觉她话语里的别扭不坦诚。
早知司蓝只是因为昨晚自己疏离警惕牵连上一世恩怨才置气生怨,自己何必白挨揍啊。
司蓝见朱珠提及要走,顿时抬手欲逼近朱珠,谁想铁链却狠狠牵制动作,掌心离朱珠触手可及处,动作戛然而止,冷冽道:“师妹,果然还是想要走!”
朱珠见司蓝分明在意自己,却又嘴硬的很,眉眼带笑的应:“没有,只是逗师姐玩呢。”
说话间,朱珠稍稍弯身,将脸颊主动贴近司蓝温凉掌心,清晰感觉她掌心执剑的薄茧,明眸笑意淡去,难得正经道:“师姐最后相信我一次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如果违背誓言,千刀万剐都随师姐处置,好不好?”
这世上别的人,朱珠都可以不相信不在乎,可司蓝是唯一的例外。
哪怕司蓝的在乎,像锋利无比的冰锥,像奔涌而来的水潭,有时甚至像不可窥测的万丈深渊,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可怕而危险。
朱珠知道自己逃离司蓝,或许不会过的太差。
但是司蓝她一定会伤心难过,这不是朱珠乐意看见的场面。
更何况司蓝此时已经是系着朱珠的风筝线。
朱珠早就习惯司蓝的存在,若是没了风筝线,风筝纵使获得辽阔自由,却永远都不会有归处。
这样,还不如没有自由呢。
司蓝纤细而修长的指腹徘徊朱珠脸颊,神情仍旧严肃,却不似先前冷冽,墨眸浮现迟疑,薄唇抿紧,目光直直打量提防应:“这莫不是师妹新想出来的糊弄说法?”
话语间,司蓝探手用力揽住朱珠后脑,将其拉近浴桶,而后身形随同一道沉入水中,隐有同归于尽的心思!
朱珠的跌落太过于突然,浴桶水面漫出不少水,地面激起暗色湿润,似深潭一般吞没所有。
烛火静谧摇曳,厢房屋内重新陷入死寂,就连浴桶水面亦渐而平缓,全然没有任何挣扎打斗迹象,好似一切都只是幻想。
黑暗水下,朦胧只透进些许烛光,司蓝察觉朱珠反常的安静顺从,墨眸困惑的看向她。
只见朱珠仰头逼近而来,无声张嘴说着什么,月牙弯眉,笑意盈盈,宛若烂漫春花,乖巧的依偎着自己。
如此灿烂而绚丽的花骨头,司蓝不禁心生迟疑,当真要忍心将其溺亡,见其腐烂凋零吗?
哗啦水声突兀响起,两人从水中冒出湿漉漉的脑袋,司蓝因功力缘故,气息不甚平稳。
朱珠亦是有些吃力,呼吸不平,探手擦拭脸颊水珠,笑弯眉眼出声:“师姐不是不信我吗?”
司蓝任由水珠自脸颊滴落至水面,墨眸看向怀里的朱珠,指腹替她擦拭滑落眼角的水珠询问:“师姐,刚才在水里说什么?”
“哎呀,不记得了,好像没说什么吧。”
“看来师妹还想再尝试溺水的滋味。”
司蓝挑眉,指腹捏住朱珠脸蛋,眼露不快。
朱珠怕疼的连忙改口应:“别别、我说就是了!”
“我刚才说最讨厌师姐了。”朱珠说话间,想要从司蓝臂弯脱身,没想被她识破意图,一把结实搂住。
司蓝面露不善,明显当了真,神情受伤,皱眉出声:“你再说一遍?”
先前朱珠言语唇形,按理不应该听错。
朱珠眼见司蓝情绪不对,深知此时开不得玩笑,恢复正经解释应:“好吧,我刚才说的是最喜欢师姐了!”
“师妹,当真?”
“我要是撒谎,明日就变成一头香喷喷的烤乳猪,怎样!”
司蓝目光狐疑的打量朱珠信誓旦旦模样出声:“师妹的最喜欢,是只喜欢我么?”
朱珠不解的看着固执探究的司蓝,一时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点头应:“应该、算是的吧。”
反正这么肉麻的话,朱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说第二遍!
“师妹,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如此模糊回答?”司蓝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答案。
朱珠见司蓝绷着脸,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心想她可真没有情趣啊!
偏生巧舌如簧的朱珠拿一根筋的司蓝没半点办法,只得厚脸皮,极尽恭维应:“是,您就是我唯一的姐,我不喜欢您,还能喜欢谁啊,对吧!”
现在朱珠可算是明白,为什么都说女人难哄了。
司蓝要是再不消停,自己还不如被她掐死算了!
第40章
司蓝峨眉稍稍舒展, 半信半疑松开捏住朱珠脸蛋的手,缓缓说:“我不吃烤乳猪。”
唯一的, 最喜欢,这是司蓝过去从来没有听朱珠提及过的话。
新奇又令人感到雀跃,司蓝不讨厌这种感受,只是不想让朱珠察觉,才表现的些许冷淡。
朱珠闻声,眼神茫然中带着困惑, 自己这么独出心裁的热情吹捧,司蓝就给这点反应嘛!
可烤乳猪,它也不是重点啊!
“不过我会记住今日师妹说的每一句话, 若是日后违背,再清算!”司蓝郑重警告, 以免朱珠言而无信,转眼就把话语抛之脑后!
幸好这会朱珠对于司蓝的威胁已经是面不改色。
毕竟历经白日里的危险, 现在只要司蓝不动手,朱珠觉得一切都还算可控!
“那师姐可以让我出去了吗?”朱珠目光看向困住自己的司蓝出声。
“不行。”司蓝抬手露出腕间铁链,峨眉轻挑眉, 颇为不满, “师妹, 先给我解开。”
朱珠见此,从身侧取出钥匙,正欲替司蓝解开铁链,可目光落在司蓝被束缚的纤细腕间, 雪白肌肤与暗沉铁链形成显明对比, 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欲。
更别提司蓝坦荡展露眼前的曼妙身段,先前光顾着害怕, 朱珠没怎么注意,现下才明白什么是血脉偾张。
明明司蓝样貌清丽脱俗,眉眼间更是不沾半点俗情杂念,禁欲,大抵就是如此模样吧。
可几缕滴落水珠的墨发贴在她白玉面容脸颊,缓缓垂落而下,蔓延水面,却如瑰丽海藻般勾人心魂。
黑与白的映衬,更是将司蓝如今褪去青涩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朱珠看的小脸泛红,黑亮眼眸飞快从司蓝起伏身前略过,心都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
脑海里越想越离谱的朱珠,摇头晃脑,阻止自己的荒唐念头,指间握着钥匙不敢耽误半分,连忙解开铁链。
清脆声响,铁链掉落水中,朱珠不敢再去看司蓝,随即先一步出浴桶。
水珠嘈杂落地,朱珠恢复几分知觉,下意识冷的哆嗦,探手解下湿透衣裳,匆忙更换。
而后拿帕巾图省事的裹住湿发,整洁露出巴掌小脸,更显甜美可人。
另一方司蓝并不知朱珠的心思,顾自从浴桶起身更衣,耐心的用帕巾擦拭墨法,而后盘坐榻上,试图调理内息。
朱珠打开桌上食盒,摆放菜肴,深呼吸一番,方才敢去看司蓝。
“师姐,吃饭吧。”只见司蓝着素白内裳,青丝垂落盘坐榻上,素净雅丽,宛若雪莲,朱珠心跳微快,慌张的端起米饭,大口吞下米饭压惊,方才又出声,“对了,寒冰诀是不是有害师姐的身体啊?”
司蓝闻声蹙眉,缓缓起身,迈步走近,探手轻挽起脸庞一捋墨发于耳后,动作随意已然,却更显雅致温婉,应:“我不知道,寒冰诀上次发作之后,便再没有任何症状,今日着实是令人不解。”
“也许需要抓几个月华宫的弟子了解寒冰诀,否则总是这么失控,很危险的。”朱珠被司蓝随意闲散姿态勾的眼睛泛光,连忙低头不敢多看,执筷夹起煎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幸好我之前反应及时,否则师姐若是被寒冰诀损坏心脉,很可能武功尽失。”
好险,司蓝怎么能美的这么清丽又迷人呢!
“是啊,不过师妹这回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对哎,上回我差点冻死,可是今天并没那么严重,反倒是师姐竟然伤的吐血,这寒冰诀真是古怪。”
司蓝执筷夹起青菜放置朱珠碗中出声:“也许寒冰诀产生的寒流并非那么容易压制驯服,我今日气急攻心时,亦察觉寒流来袭,想来它可能跟修炼着心性有关。”
朱珠不太喜欢青菜,又不想堆积一旁让司蓝不高兴,只得皱眉一口吞下,腮帮子费劲咀嚼,随口一提道:“总不会是因为师姐太生气,才激发寒冰诀的发作吧?”
那这寒冰诀实在太诡异了吧。
司蓝若有所思的停顿动作,思量,而后执筷又给朱珠夹了些青菜出声:“如果真是如此,或许可以解释为何月华宫修炼寒冰诀的弟子性情大多要冷漠淡薄。”
这种武功需要压制人喜怒哀乐的心性,否则很容易反噬。
朱珠看着碗里新添的一大堆青菜,满眼怨念看向司蓝出声:“师姐,我不喜欢吃青菜。”
“可是刚才师妹不是吃的很快吗?”
“我那是想眼不见心不烦,赶紧解决!”
司蓝见朱珠面露苦色,只得停了夹菜的举动应:“好吧,说起来昨夜知晓今晚宁老爷要派人去福来客栈偷粮放火,我们待会是不是要有所动作?”
“不用,我早就派人去通知福来客栈王掌柜做准备,好迎接今晚宁老爷的偷袭。”
“师妹,打算怎么做?”
朱珠美滋滋的咬住香酥冒油的排骨,有意卖关子应:“不急,师姐到时就知道了。”
那老东西竟然贪婪的想要偷救灾的粮食,那不得趁机搞臭他的名声!
“好吧。”司蓝见此,便也不再多问,执筷进食。
两人一时之间落得安静,若非墙壁残留消融冰雪的痕迹,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她们数时辰之前,曾有过生死搏斗。
待朱珠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司蓝亦随之停下进食,目光看向她颈旁淤青伤痕,墨间显露自责出声:“这伤需要抹药,否则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消散。”
说话间,司蓝已然起身去行李取药膏。
朱珠见此,只好顺从的由着司蓝抹药。
司蓝指腹沾染药膏更显冰凉,让人忍不住颤。
朱珠怕痒的倒吸了口气,偏生越躲,司蓝越是逼近,总感觉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师姐你、的伤不用吃药吗?”朱珠迎上司蓝坦荡正经目光,只得打消猜疑,转开话题。
先前司蓝吐血昏迷,想来应该受损不轻才对。
司蓝迎上朱珠关切目光,应:“无妨,只要师妹不故意气我就够了。”
今日寒冰诀突然发作,想来多半是朱珠气的自己怒火攻心,方才激起反噬。
现下虽是有所不适,但是至少压制体内的寒冰诀,总归没有大碍。
朱珠见司蓝还不忘顺带念叨自己一嘴,满是冤枉道:“我哪有故意气人,明明是师姐昨晚多心猜忌,才导致心神不宁引起寒冰诀的恶化。”
“说起来,师妹昨夜到底是为何突然疏离我?”司蓝压低眉眼审视朱珠询问。
这一个反问打得朱珠措手不及,支支吾吾的躲避司蓝质询目光应:“没有疏离啊,我只是觉得睡觉挤着睡不舒服,所以稍微离远了些而已嘛。”
司蓝不解道:“以前师妹都是如此睡,怎么突然就觉得不舒服?”
“我、我可能最近真的变胖了吧!”
事到如今,朱珠只能咬牙给自己泼脏水,卖可怜道,“而且最近天冷,我一翻身就缝隙进风,好冷的,师姐要不还是分床睡吧?”
话语落地,司蓝并没有立即应话,而是拿起纱布给朱珠缠绕颈间伤痕,神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朱珠看不出司蓝的心思,却能感觉她给自己包扎的力道有些紧!
待颈间系上结,司蓝方才出声:“师妹冷的话,不用分床,我自有办法。”
这话说的朱珠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色深时,纱帐垂落,朱珠司蓝两人各自一床被褥,而除此之外,司蓝还贴心的给朱珠单独加上两床棉袄询问:“这般师妹还冷么?”
朱珠绝望的迎上司蓝目光,面上僵硬笑道:“不冷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朱珠被棉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司蓝的关心,真不是一般的沉重啊。
待烛火熄灭,司蓝躺在一旁,朱珠浑身动弹不得,只余黑亮眼珠子骨碌转动,试图悄悄踢开一床被褥。
“师妹,不许乱动。”司蓝的声音幽幽响起,让人瘆得慌。
朱珠只得悻悻收回脚丫,偏头看向闭目的司蓝,只得主动坦白道:“师姐,我热。”
三床被褥是个人都得热死啊!
司蓝睁眼迎上朱珠目光,探手给她按实肩胛被褥,神情凝重出声:“师妹,先前说冷的是你,现在说热的也是你,我很难不怀疑师妹只是在寻分床借口。”
朱珠见司蓝如此说,只好悻悻闭嘴,以免激起她的多疑猜忌,反倒给自己找麻烦。
良久,朱珠困意翻涌,哈欠连天,便歪头昏昏入睡。
待朱珠呼吸轻柔绵长时,整个人热的不太安分,手脚扒拉踢下被褥,动静不小。
司蓝皱眉,偏头看向朱珠,探手给她盖上被褥,掌心试图整理她歪扭的脑袋时,指腹触及温热细汗,动作微顿。
没想到,朱珠真的这么怕热。
无奈,司蓝只得将原本给朱珠盖上的被褥取下叠至一旁,用手帕擦拭她熟睡面容细汗。
熟睡的朱珠格外乖巧听话,司蓝指腹轻触温热脸颊,爱不释手的细细摩suo,暗自后怕自己白日里对朱珠的狠心。
如果朱珠躲避不及,又或是没能挣脱自己的束缚,那时她必死无疑。
自己就再也无法触碰到如此鲜活的朱珠了。
司蓝不想朱珠离开自己,也不想失去朱珠,故而陷入某种纠结困境。
正当司蓝心思繁杂时,没想朱珠却骨碌地钻进自己怀里,脸颊似是贪凉的贴近,动作就像小猫儿一般,娇软而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心神不安的司蓝,散了沉重心思,探手护住怀里的朱珠,下意识想拢紧手臂,又怕弄疼她,只得悻悻的虚掩圈住人,细声唤:“珠儿,如果你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可惜熟睡的朱珠没有半点回应。
司蓝掌心轻抚朱珠后脑,指腹缠绕她柔顺发梢,下颌抵住她额前,闭眸间,耳旁回响白日里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语。
自己是朱珠最喜欢的人,同时也是唯一的存在。
不管朱珠言语玩笑真假,司蓝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很高兴。
待睡意深沉,意识模糊时,司蓝唇角轻扬,面露淡笑,神情难得柔美。
若是朱珠瞧见司蓝如此雀跃模样,大抵就该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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