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不动没事, 我背你。”
缪白已经走到孟柏身前,稍稍蹲身要去背她。
她单薄的肩膀在夜色里就像一张纸,孟柏突然很局促,担心会给缪白带去负担。
“你背我吗”
“嗯?还不上来。”
“喔——”孟柏往前挪了两步, 一双手搭在缪白的肩膀上, 在身子往前倾的那一刻感觉有点紧张。
让人背好奇怪的感觉。
但还是往下弯了腰, 一双手圈着缪白的脖子, 接着整个前胸贴了上去。
很快感受到缪白臂膀的力量, 当缪白站起身来时, 孟柏的心也跟着悬了一下。
唰唰——行走在草间, 鞋履与杂草发出的声音。
视线内, 天已昏黑,四周全然都是树影, 田埂间的绿菜叶也变成了深的墨绿,整个世界都被刷上了深沉的色彩。
田里呱呱, 青蛙扯着喉咙发出低闷的声响。此起彼伏的旋律在孟柏心头扔下一颗石子。
原来被缪白背是这种感觉。
“缪白。”
“嗯?”
孟柏自知是在没话找话,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没什么。”
“有什么尽管说。”
“我重不重?”
“轻到几乎没什么感觉。”
“嗤——”孟柏轻轻笑了下, 视线自然而然落在缪白的头发上。
有时候她不怎么敢观察缪白,除非在缪白看不到的时候。
现在就是好时机。
乌亮的发在黑夜下更加惊艳,透过深黑色的衣领, 能看到缪白光洁的脖子, 黑与白形成极致对比。
随着轻盈的步伐,那一点点香味拂面而来。
清爽, 柔和。
那一瞬间孟柏觉得有点玄幻,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惋惜, 在这镇上住了这么久,却在即将离开小镇的年纪认识缪白。
要是早一点, 再早一点就好了。
很快踏入院子,身后的铁门吱嘎一声,很快又合上了。
院内的核桃树轻轻摇曳,枝条在风的作用下缓缓摩挲,沙沙簌簌,似是在欢迎鼓掌。
缪白驻足,正对着还有一扇门,进去就是她住的地方了。
孟柏胸口一热,缪白这是要带她进去了吗?
她其实一直对那扇门好奇,但没敢提。
此刻孟柏仔细观察,甚至有点像棂星门,里面嵌了木板,门正上方牌匾上三个字,但模模糊糊的,孟柏眯着眼睛才看清那三个字:进士第。
这三个字,孟柏猜想应该是很多年前,家里有人考上了进士才上的牌匾。
不过进士一听就很老了,最早最早也得回溯到清朝吧。
那这可真的是个老院子!!
隆隆一声,两扇厚重的门打开,里头却没有光。
缪白踏上台阶,那瞬间屋里的蜡烛才跟着亮起来,跳跃的火苗又让内里变得清晰。
环顾四周,非常古朴的装饰,木质为主,有很多装饰品,原谅孟柏年纪太小,这些东西她确实没有见过,甚至叫不出名字。
但不管怎样,依旧是可以有形容词的:稀有的漂亮。
她猜想缪白家里以前应该很有钱。
这里面的宽度和面积都是她没法想象的,感觉只住一个人甚至有点瘆人。
缪白让她在躺椅上坐下,“等等我去拿药。”
“好。”
孟柏坐在椅子上,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这建筑肯定很老了,主调是中式,家具也是用的好木头,不过缪白应该还是自己添置了一些家具,这里面夹杂着一些洋玩意儿。
洋玩意儿有望远镜、骨雕、还有看起来像是古铜制作的水晶一样的东西,散发着一股香晕,孟柏猜想应该是香水瓶。
屋子里视线很暗,但也正是这种暗光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神秘感。
她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啊?现在这些东西也不流行啊,而且镇上也没有卖的。
思来想去也得不到答案,于是更加印证了缪白特别的存在,她连用的东西都和别人不一样诶。
“想什么呢?”没一会儿缪白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瓶瓶罐罐。
“在想为什么你家和我们家不一样。”
缪白坐在孟柏身旁,“有什么不一样,板凳是板凳,桌子是桌子的。”
“可是你家的板凳和桌子就很特别,我都叫不出名字。”
缪白扬起唇角,“来,我给你先擦药。”
孟柏不知道怎么擦。
倒是缪白主动抬起她的脚,孟柏瘦,脚踝轻轻一握足矣。
伤口有点深,上面还有血。
橘黄的烛光下,孟柏的影子映落在地,缪白纤细的手指触碰上她的脚腕。
指腹和肌肤接触那刹那,孟柏小腿忍不住抖了一下。
“疼?”缪白抬眼看她,“我还没碰到伤口。”
“不,不是。”孟柏喉咙滑动一下,该怎么告诉缪白其实有点痒。
但孟柏不敢说。
见缪白手里拿的小瓷瓶罐,青蓝色的,看起来又像是什么古董玩意儿似的。
“什么药呀?”
缪白倒出一点咖啡色的粉末,“望江南,听过吗?”
孟柏当然是摇头。
“然后这是八角莲,这是木芙蓉,都能治疗蛇伤。”
听得孟柏一头雾水。
觉得自己还算聪明,但一到缪白这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都不知道诶,有时候觉得我们都不像一个时代的人。”
缪白笑而不语,将那些小粉末倒出来,轻轻嗑在手指上。
“等下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嗯,我不怕疼。”
接着缪白捻了捻指尖,粉末落在孟柏的伤口上。
说不痛是假的,刚才那蛇本来就是下的狠口,加上这些奇奇怪怪的粉末,瞬间一阵刺痛。
“唔——”
“疼?”缪白抬眼看她,眼里有犹豫。
“还好。”
“痛就叫出来,没事的,叫出来会舒服一点。”
“那我真叫了。”孟柏攥紧衣摆,“你别说,真的好痛!”
她卸下伪装面具,真情实感起来,于是表情夹带了一点儿痛苦,忍不住又嗷嗷两声,听起来又惨又柔柔弱弱的。
不知道为什么缪白想笑。
“伤口挺深,看来你是和那蛇结怨了。”
“我又没惹它!”孟柏是有点小洁癖在身上的,这种野生动物光是想想都起鸡皮疙瘩,“而且觉得有点脏啊。”
“确实有隐患,后面还得持续上药,还好只是赤链蛇,要是别的毒蛇恐怕我都救不了你。”
缪白上好药,替孟柏拉了下裤腿。
“以后还是我来找你,这一带荒凉,确实蛇多,秋天晚上它们就喜欢出来遛一遛的。”
“这一带蛇多?”听得孟柏背脊发凉,“你家应该没蛇吧?”
“没有,它们不敢进来。”
孟柏这才松了口气,实际上她是特别怕蛇那类人,刚刚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都不知道要是没有缪白怎么办。
两人就着蛇又聊了两句,话题渐渐又飘到别的地方。
孟柏侃侃而谈,她已经习惯了什么都和缪白讲。
讲白天发生的事,讲周安,讲徐舟,讲周木匠,讲GM工程,什么都讲,好像话永远说不完似的。
缪白常常就是听着,点点头,偶尔搭两句。
孟柏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我说的事情对你来说会不会很无聊?”
缪白摇头,“不会。”
“毕竟你好像是阅历很丰富的人,听我讲这些会不会像是在听小孩子胡言乱语。”
这正是孟柏所想,她是乐于分享的,却也是怯于分享的。
“不会。”缪白依旧这样回答。
要说无聊,有什么比几十年都是一个人无聊呢。
有时候缪白都在想,可能那棵核桃树都没她这么孤独,至少核桃树有风吹,有日晒。
她却像个会说话的哑巴。
是孟柏的出现——
缪白抬眼看了孟柏一眼,视线和她对上,语气变得坚定起来:“真的不会,你尽管说。”
“好,那我说了。”孟柏朝缪白的方向挪了挪,两人拉近距离,“明天我和周安要去城里补课,GM工程组织的,学校好多同学都要去,你有什么建议吗?”
缪白思考了一下,“我的建议是伺机而动,先看看他们会做什么,后续我们再做打算。”
“但是我还是害怕班上的女生出什么事情。”
“不会的,第一次补课就闹出动静来的概率不大。”缪白也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顿了顿,还是不放心,“不过以防万一,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补课。”
“一起去!!!”孟柏眸光闪烁,有那么一秒钟期待的,但下一秒否认了这种可能,“不行,白天出太阳的,你待在阳光下可难受。”
“也还好,如果太阳光不是很强烈,我是可以忍受的。”缪白侧目看了孟柏一眼,“不过坏处是我是隐身的状态,你看不见我。”
她是隐身的状态,看不见她,但她还是在身边。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孟柏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类似那种“私人秘密”的感觉,只有你我,绝无他人。
这个提议是具有一定诱惑性的,不过孟柏还是拒绝了:“算了,我觉得明天不会发生什么事的,下次吧。”
下次好了,她想等一阵子,深秋一来,天气自然就冷下来,阴天必然也多了。
到时候再叫上缪白也不迟。
缪白又看了孟柏一眼,“再议。”
一个不答应也不拒绝的回答。
天色渐晚,时间度得飞快,才聊没一会儿,一眨眼又到了九十点钟,自然也是孟柏该回家的时候了。
她觉得时间好短,恨不得一个小时当成两个小时来用。
“怎么每次都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分开了。”语气带着一点小小的不舍。
“没事,来日方长。”缪白起身,“我送你回家吧。”
“我妈今晚不在家。”孟柏眨了眨眼睛,又补了句:“我爸也不在。”
“所以呢?”缪白眼里含着笑,大概知道孟柏下一句要说什么,但偏偏要来一个明知故问。
“所以你去我家好不好?我们再睡一晚上。”
孟柏表面神情无恙,实际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有点不敢看缪白的眼睛。
太奇怪了。
又不是第一次睡,但话说出来就觉得怪怪的,也没什么啊。
“天天让我陪你睡,你不腻?”缪白直勾勾盯着孟柏,目光灼得人脸颊发烫。
“不腻啊,哪有天天”孟柏抿了抿唇,“不就连续两三天而已。”
这个“而已”,孟柏咬得特别重,暗戳戳有种反驳缪白的味道。
“我考虑一下。”
“不要考虑啦。”孟柏言语带着乞求:“说真的,我一个人在家挺怕的,大不了我给你讲故事喽。”
“你给我讲?”
小屁孩儿能讲什么故事
“不要小看我讲故事的能力!我作文写挺好的,故事当然能编。”孟柏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拉着缪白的衣袖,“走嘛走嘛,跟我走我就给你讲故事,保证好听!”
第32章
最后缪白当然是答应了她。
临出门的时候, 缪白说:下不为例。
孟柏只是笑,没应和。什么下不为例啊,下次还要一起,她觉得要是再央求几次, 缪白还是会答应她的。
两人从老院子出来, 夜已深, 空气中泛着凉意, 四周安静得出奇。
孟柏走路一瘸一瘸的, 小步子朝缪白的方向挪了挪, “你说这附近会不会还有蛇啊?”
“那确实说不准的。”
“!”孟柏紧紧挽住了缪白的胳膊, “那你得保护我啊!”
“那也更是说不准的, 要是蛇跑出来我就走掉。”
缪白说话时,眉头轻轻上挑, 声音扬了一个调,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
但孟柏当了真, 紧紧勾着缪白的胳膊不放, “你可是我的神仙!绝对不可以!”
缪白笑着说:“那给我一个保护你的理由。”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孟柏目不斜视看着缪白, 但下一秒语气又变得不确定起来:“我应该是吧?”
缪白没立马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并肩行走在杂草之间,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缪白哼出鼻音:“嗯,算是。”
有且仅有的一个朋友, 缪白心想。
“有点开心。”孟柏抬头看了眼天空, 今晚月光充盈,银光铺满枝头, 有种置于梦幻世界的感觉,“认识你真好, 缪白。”
“一样。”
孟柏的手往下,捏住了缪白的手腕, 隔着薄薄的面料,能清晰感受到腕部凸出来那块骨头。
就那么轻轻一握,纤细极了。
继续往下,孟柏才触碰到缪白的手背。
冰凉的触感,缪白的肌肤总是这样,凉凉的。
孟柏张开手,掌心轻轻贴着缪白的手,好似轻轻握着,但没完全握。
缪白没拒绝,却还是有点困惑:“怎么突然牵我?”
“我和周安也这样。”孟柏偷偷看了缪白一眼,“朋友之间这样也很正常,我喜欢和好朋友这样。”走了两步又感叹:“每次碰到你的手都好冷,你夏天也这样吗?”
“嗯。”
“那你冬天肯定会更冷,到时候我送你一副手套。”
话题戛然而止,因为缪白没说话。孟柏索性也不和她聊什么了,就这样一直往前走。
突然觉得小镇的夜晚也挺美好,秋天夜风凉悠悠的,惬意极了。
鼻尖伏着缪白身上的香味,缪白的头发挺长,走路时会摩擦到手臂,痒痒的。
孟柏眯了眯眼,她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只有她和缪白的感觉。
“缪白。”孟柏眼里有光,她抬眼就能看到缪白好看的侧脸。
“嗯。”
“我在想,等我上大学过后,我们就不能经常见面了,那怎么办?”
孟柏的潜台词是:到时候你能不能来找我玩。
她希望缪白能这样说,她也以为缪白会这样说。
但缪白什么都没说,这种沉默突然搞得孟柏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也没什么。”孟柏小声说,“我放假回来找你就是了。”
缪白淡淡回应:“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喔,好。”
孟柏压下了继续追问的想法。
她猜想缪白应该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什么,大概是那种一旦应下就会兑现诺言的人,所以从不做承诺。
于是两人又走了一截,终于出了小道,路宽了一些,光也更足,这边房子渐渐多了起来。
不远处有笑声,那些邻居还没回家,坐在院子里闲聊。
“那边有人怎么办?”
“别担心,我们分头走,我先到你房间等你。”
孟柏很听话,只管往前走,几个大婶见状叫住她:“孟崽,怎么这么晚了还往外跑!”
“呃——”孟柏指了指身后的路,笑着说:“学习压力大,刚到那边去透了透气。”
大婶耸了耸鼻尖,“你要透气也别去那边透啊!那边住着疯子你不知道啊!”
孟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挂不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搭话,那几个大婶倒是来了八卦兴致。
“我说那疯老太婆也该死了吧?”
“可不是么,八九十岁喽,现在都不出门咧!怕是哪天死在家里都不知道!”
孟柏咬紧了牙,目光带刺。
真是张口就来,真的不怕遭报应么?有那么一瞬间孟柏觉得好难受,这么多年来缪白遭了多少闲言碎语。
孟柏看着那大婶:“对了张婶,张叔没回家吗?那天我在镇上看到张叔和芳姨聊天呢,聊挺欢。”
突如其来的打岔让张婶笑容一僵,周围的邻居也均是纷纷愣了一下。
估计谁都没想到孟柏会这么说。
她男人是出轨了,但大家都识趣不当着她面说啊,那多挂不住啊。
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心思太单纯了。
“哎呀!”另一个大婶出来打圆场,她朝孟柏使了个眼色,“孟崽,你们孩子家家的,赶紧回去睡觉去!”
孟柏转身就走,心里却不畅快,觉得没真正出到气。
谣言祸人,孟柏承认自己向来是个体面人,但下次要是有人敢说缪白,她一定不客气。
一路上,孟柏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她猜想缪白应该已经在家里等她了。
今晚林丽不在家,今晚林丽不在家
想着想着孟柏就扬起了唇角。
很快到了家门口,孟柏拿出钥匙开门,钥匙刚插到锁缝里,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孟柏浑身一颤,随之手抖了一下。
糟糕。
她麻溜的赶紧开门,门刚推开,便又听到了另一道女声:“真的是鬼!!!!!!!”
“卧槽周安!”徐舟从房间里冲出来,一只手拉着周安,两人吓得屁滚尿流。
周安大惊失色:“啊啊啊啊啊徐舟!快跑!!!”
见这两人仓皇而逃,被站在门口的孟柏堵了去路:“干嘛?你们干嘛?”
“卧槽!!!走走走!!!你怎么在这里!你房间里有鬼!!!”
鬼不鬼的孟柏并不关心,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你们怎么在我家?”
周安吓得脸色泛白,整个人都在发抖,“你听到我在和你说话吗!!!我说你房间里有鬼!!!”
“她不是鬼。”孟柏拉住徐舟和周安,反而关上了门。
那两人抖成了筛子。
“别关门啊!让我们出去先,出去我慢慢和你讲!!!!”周安吓得音颤,徐舟也没好到哪里去。
很明显这两人是被缪白吓到了。
怎么都要出去再说。
孟柏揉了揉眉头。
现在事情搞得有点棘手了
“等等,先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在我家?”
周安摊开手掌,上面是一把钥匙,“我我我我不是一直有你家的钥匙吗”
孟柏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居然把这个忘了!!!”
*
周安确实是有孟柏家钥匙的。
而且是孟柏主动给她的。
因为周木匠和张彩云经常吵架,有时候吵得周安作业都写不进去,她就经常来找孟柏。
来的次数久了,孟柏索性给了她一把钥匙。
但这钥匙是挺早之前给的了,后来主要是孟柏去找周安,所以也就忘了钥匙这事。
哪能想到周安今晚会来找她,时间还这么讨巧。
“你不是说今晚家里没人吗!!!”周安紧紧揪着徐舟的手,抖了抖腿,“我和想着来给你个惊喜!”
孟柏倒吸一口气,“家里是没人,但是——”
但是这是惊吓啊
“你不是胆子小会害怕么,咱们还说来陪你睡来着,怎么会想着一进屋发现你不在,我俩刚寻思你人哪儿去了,结果刚进你屋,发现墙缝里钻出个女鬼来,他妈的!!!”
周安一边说一边喘着大气,腿根发软,似乎还是没缓过来,她拍拍胸口:“不行不行,我得出去喘喘气,我觉得我心脏病要犯了”
徐舟也不怎么淡定,表情有些焦灼:“孟柏要不今晚你还是别待这儿了,你房间确实是有脏东西,老吓人了。”
“走走走,出去说出去说。”周安拉着孟柏往外冲,徐舟哆嗦着跟着往外跑。
出了门,三人站在门口的圆坝里,四周黑漆漆的,又吹风,怪阴森的。
“怎么回事?倒是说说看!!!”周安担心极了,抬起手在孟柏眼前晃了晃,“你愣着干嘛?恍恍惚惚的,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东西了?”
孟柏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话到喉咙边上又咽了下去
怎么办?
怎么说?
谁会信?
“倒是说话啊!!!急死我了!!!”
孟柏抽了一口气,这件事势必是要解释的,不然会造成更大的误会。
“我可以说,但你们得等我一下!我要进去一趟。”
“卧槽你要去见那个鬼啊!”周安死死抓住孟柏不放,“不许去不许去!再去真得中邪了!!”
“我得去。”孟柏表情变得很严肃,“周安,我现在很好,我没中邪,你们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要确定一件事。”
话音落下孟柏就朝屋子里跑,站在门口的两人想追又不敢追。
孟柏冲进堂屋里,几步到自己房间里,没开灯,对着空气喊了声:“缪白,缪白你在吗?”
黑暗中传来缪白的叹息:“还在。”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朋友会来——我,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解释就行。”黑暗中,缪白皱了一下眉头,“虽然是有点突然。”
缪白也有心理准备,如果她持续和孟柏联系,被周安发现是迟早的事。
不过现在好像有两个女孩儿看到她了?
措手不及,是挺棘手的。
孟柏搓了搓手,有点紧张,“可是你不是不想让周安知道,会不会对你有什么”
“计划赶不上变化。”缪白顿了一下,又说:“好了,也别过度担心,如果能让你的朋友也保密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没办法保密,那我们也只能不联系。”
孟柏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不能见面!不如要了她的命!
孟柏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我绝对让她们保密!绝对!你等等我,我现在马上出去和她们说这事!”
第33章
从房间到大门口这么一小截路, 孟柏进行了无比复杂的思想斗争。
要说了吗?
要把这个特别到不能再特别的朋友介绍给她们了吗?怎么说呢?
周安是孟柏最好的朋友,暂且可以放心。可徐舟呢?孟柏对她的了解其实没有那么深。
她心里也没有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事情说清楚,虽然好难。
走到门口, 孟柏顿了一下脚步, 深吸一口气。
胆怯了, 即便是面对周安, 孟柏也有种即将踏入迷茫深渊的感觉
屋外月色寡淡, 屋外洒满银光。
周安和徐舟站在一起, 两人脸上有担忧, 从周安的表情看来, 明显心情还没平复。
孟柏踏出门槛,走到她们俩面前。
“确定真的要听?”
“真的要听。”
“那在这之前, 我必须说,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中大很多很多。”孟柏叹了口气, “而且, 你们必须相信我。”
月色如银, 星辰闪耀。
三人站在一棵槐树下,有风在轻轻吹。
孟柏低柔的声音轻轻敲打着周安和徐舟的耳朵。
关于缪白,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刃, 在未知领域破开了一个口子, 神秘的果实掉落满地,剥开尚未见识过的东西。
于是周安和徐舟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
两人从刚开始的皱眉, 到摇头,再到将信将疑, 最后神情均是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现在你们算是朋友?”
“是。”
“所以她还会穿墙术?”
孟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是。”
周安原地转了一圈,看看孟柏,又看看徐舟,“这这信息量好大,我得理理。”
理当然是理不清的,可以说是无解。
“你们俩必须替我保住这个秘密,这世界上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缪白的事情。”
“你别说,她名字还蛮好听的。”周安撅了噘嘴,“她不会害我们的那种吧?”
“当然不会。”孟柏舒了口气,又看向徐舟,“再说一次,这件事你们俩一定要保密,不是开玩笑的。”
徐舟点点头,“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顿了顿,又添了句:“不过确实很玄幻,搞得我现在有点懵啊。”
这时周安提出可不可以进去看看缪白。
完全放不下心:“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搞些玄术骗姑娘的吧?其实我刚刚也就看到一道影子,没看到脸什么的。”
“她真不是,唉。”孟柏侧目去看周安,“她是我的朋友,不是鬼,更不是骗子。”
周安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缪白在孟柏心里的位置,连忙颔首,“好好好,我不说她了,是你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孟柏再三强调:“其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密!”她看向徐舟,又叮嘱:“保密!”
徐舟竖起两根手指,“保密保密,对天发誓,说出去天打雷劈——”
夜已昏黑。
周安和徐舟再次强烈要求要见见神秘人。
但孟柏拒绝了。
“下次吧,今晚说得已经够多了。”
搞得周安也有点无措,“那我们这是?”
“今晚事出突然,我估计你们暂时得回家。”孟柏也没有办法,“明天再见。”
“唉,你真是”周安好像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便也作罢,“可是总有见面的那一天吧?”
“嗯,我回去问问她。”
“你好像什么都要问她。”周安耸了耸鼻尖,声音拉得高了一些:“那到底谁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若是平常,周安才不会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孟柏更不会回答她。
只是现在事情紧迫,孟柏自然说了周安想听的:“当然是你,没人能像你。”
她知道这样必然会换来周安满意的笑容。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安唇角上扬,“行吧,那咱们明天再见。”说着戳了徐舟一下,“得了,现在还得送你回家。”
徐舟当然是跟着周安走。
孟柏目送她们离开,缓了一口气。
终于
这事儿虽然没解决,但今晚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孟柏转身朝屋里走,心头只想一件事:见缪白。
抱着这种心情,下意识觉得缪白还在等她的,结果到房间去发现什么动静都没有。
孟柏不确定,又拉开灯看了一遍,确实屋子里没人了。
“缪白?”孟柏原地转了一圈,“缪白??”
她居然走了?
空空落落的屋子无人应答,孟柏还是不太确定,她在房间里站了几分钟,确实没人回应她。
缪白真的走了。
一瞬间失落袭上心头。不是答应好的今晚要一起睡觉,她还想着等会儿怎么编那个故事呢。
“唉——”
孟柏一屁股坐在床上,猜想一定是打扰到缪白了。
明明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秘密,现在又多了两个人,缪白肯定是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的。
孟柏有点后悔今晚执意要让缪白来陪她了
如果没有的话,那周安她们也不会发现。
一想到这儿,孟柏整个人都蔫了下来,软塌塌瘫在床上,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
没有缪白的夜晚显得很漫长。
孟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慢悠悠起身到厨房去烧水,她浑身有点汗,想洗个澡。
洗澡的地方挨着厨房,进去有个类似小厕所的地方,一堵石墙围着,有些简陋。
黑暗中,孟柏将身上的T恤扔在了放衣服的凳子上。
她瘦,肩胛骨感,整个人显得很嫩,所以即便光线昏黑,也能窥见肩角肌肤雪白,宛如黑夜里生出的一朵白色花朵,绽出一点儿青涩。
正是发育的年纪,洗澡的时候,发现身体有一些变化,总之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过在这方面孟柏心态还算平稳,她对自己的发育不觉得羞耻。
林丽说,这是正常的,每个女孩子青春期的时候都要有这个阶段的。
烧的水不多,得洗快点,她快速冲了一下,期间没让水碰到伤口。
天有点冷了,特别是晚上,洗着洗着就有点冷。
孟柏草草擦了擦身上的水,从厨房出来,快步往房间走,一进去就往被窝里钻。
掀开被褥往里面钻,接着裹成一团,孟柏舒了口气,还是她的小床暖和。
什么都好,美中不足的是今夜缪白不在。
但觉还是要睡的。
啪嗒一声,灯暗了下去。
夜无比安静,孟柏闭上眼睛试图入眠,却没想到脑袋里想的竟然都是缪白。
缪白背她的时候,缪白给她上药的时候,还有刚刚缪白说话的时候
孟柏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眶,翻了个身继续睡,再次闭上眼。
“认识你真好,缪白。”
“一样。”
先前的对话萦绕在耳边。
“我是你的朋友,算是吧?”
“嗯,算是。”
孟柏啧了声,睁开眼睛。
今晚见鬼了是?像是被下了魔咒似的,一闭上眼睛就是关于缪白的。
她支起身来,碎发被揉得凌乱,寂静的小房间里,孟柏呼吸有点不稳,兴许是这夜太浓了,搞得她的心情也有点烦躁。
这种感觉太陌生,孟柏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一个理由:大概是今晚缪白不告而别让她有点难受。
她不太确定缪白为什么走
算了,睡吧。
*
入睡完全是因为太累了,但睡得并不安稳。
半夜窗外还下起了小雨,啪嗒啪嗒的雨点落在老玻璃上,弄得孟柏时梦时醒。
“嗒嗒——”
雨被吹在玻璃窗上,哗哗声响,秋的冷空气顺势逼来,孟柏从梦中醒来,恍恍惚惚睁开眼睛。
小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却听到身旁的小柜子上有响动。
孟柏瞬间困意全无,一颗心悬了起来。
“谁!!!”
“我。”
是缪白的声音。
孟柏心又掉了下去,“唔,你怎么——”她想问缪白怎么来了,但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么说,改口换成:“你怎么才来。”
“很晚了,我只是过来放药。”缪白将手里的小药瓶发出声音,“你这蛇伤要慢慢养,明天早上起来记得涂,先涂蓝色药瓶,然后再涂白色的。”
孟柏趁着黑一把抓住缪白的手腕,“来都来了,怎么还带走的?”
邀请共眠,好像只是嘴皮子轻轻一磨的事情,加上音色平缓,听起来并不是什么让人难堪的请求。
但只有孟柏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居然感到紧张。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很想要有缪白的陪伴,内心是涩于开口的,可行动却是真实的。
缪白似乎并没打算停留,“只是拿药过来,我得回去了。”
“外面下雨。”孟柏又轻轻拉了缪白一下,“你手好冷,进来一起睡吧。”
窗外的雨似乎也在挽留,噼里啪啦拍打窗户。
孟柏就那么看着缪白,实际上看不太清,但脸型的轮廓却很清晰,她能将缪白的五官完全想象出来,几乎就是深深刻在她脑海里的东西。
“怎么样?”孟柏又问了句,“留下来。”
“你怎么没让周安陪你睡。”缪白这才小声搭话,“她和另一个女同学不是要和你过夜。”
“哪有。”孟柏稍稍清醒过来,“这不会是你走的原因吧”
“也不是。”缪白将手抽离出来,终究还是没拒绝孟柏的请求,她开始解衣带,“我以为她们陪你,所以走了。我陪你其实也陪不了你多久,现在也凌晨两三点了。”
缪白很喜欢穿黑色,但至于里面到底穿的什么孟柏并不知道,毕竟这是缪白第一次在她面前脱外衣。
光。
突然有点渴望光这东西了,要是房间足够亮,她就可以看到缪白的样子。
即便只是脱一件外套而已。
黑暗中,孟柏眯着眼,尽量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却只能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黑色的一团,不太清晰。
“你好像是第一次脱外衣和我睡觉诶。”
“外面下雨,衣服上有水,不干净。”
那件黑色斗篷很快被解开,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内衬,是贴身设计,腰段纤细,腰边系了一条束带,缪白的身形美得不像话。
她的肩线很漂亮,整个人显得挺拔,即便肩角平直,看起来很骨感,但却一点都不柔弱。
衣服也很有意思,领口是倒三角形,孟柏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她的锁骨。
喉咙无意识滑动了一下,一种奇怪的感觉升上心头。
孟柏觉得心里热烘烘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就像火苗一样,一点一点往上窜,几乎快要破开嗓子口
那双脚在被窝里不安分地动了动。
孟柏鼓起勇气说话:“缪白——”
“嗯?”
“赶紧上来。”
第34章
缪白身上好像总是很冷, 当缪白冰凉的脚趾轻轻擦过孟柏的脚踝时,觉得她就像是活在冬天似的。
“怎么这么冷?”孟柏翻过身,伸手去牵缪白的手,“你的手应该也是吧。”
很快找到缪白的手, 孟柏轻轻握着, 又把缪白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点儿。
“我给你暖手。”
“不冷。”缪白说。
“怎么可能。”孟柏朝缪白的方面挪了挪, 扑面一股熟悉的香味, “别动, 看我能不能给你捂热。”
她就这样将缪白的手握在掌心, 试图将温度传递过去, 结果发现没效果。
“你手还真是没什么温度诶。”孟柏往手上呵了一口气, “我的手都快冰了。”
“捂不热的。”缪白将手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孟柏的小脑袋, “快睡吧。”
“怎么逗小孩儿似的。”孟柏低低笑了声,“还拍我脑袋。”
“你不就是小孩儿么?”
“我马上十八了!!!”语气有点不满, 重复道:“就下周!过了十八就是大人了!”
“哦。”缪白翻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 “十八岁了,想要什么礼物?”
“我爸会送我一辆自行车,我现在就想要这个, 也觉得够了。”
黑暗中, 缪白扬起唇角,“我的意思是, 我总得送你点什么。”
孟柏听了疯狂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你就不要送我了。”
“不期待是吗?”
孟柏:“”
怎么可能不期待呢,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嘛。
于是孟柏突然沉默了, 理由是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你生日下周几?”
“周六。”
“好。”
话题戛然而止,缪白既没说会送,也没说不会送,搞得孟柏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睡觉吧,再睡一会儿你就得去补课了。”
“喔。”
孟柏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实际上却是不困的。
她觉得她和缪白挨得有点近,大概三四拳的距离,当眼睛闭上的时候,好像能感受到缪白的呼吸。
轻轻痒痒的,很舒服。
孟柏心跳渐渐加快,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孟柏又睁开了眼睛,实在睡不着。
耳边响起缪白的声音:“不是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困。”孟柏主动朝缪白的方向靠近了些,直到脸颊碰到缪白的肩膀,“我们来讲故事好不好?”
缪白当然不介意,她本身就不爱睡觉。甚至躺在孟柏身旁也仅仅只是为了陪她罢了。
“随意。”
“我想改编一下昨天你说的那个故事。”孟柏声音细得像蚊子,说话时慢条斯理:“故事里那个女孩子这么好,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
黑暗中,缪白阖上了眼睛。
无疑孟柏的话又将她拉入了古老的记忆。
“那你说说你编的吧。”
“首先,我们得给故事的主人公取一个名字,想不出名字,那姓也行。”
“姓缪。”缪白懒懒回答她,“懒得想了。”
孟柏发出低低的笑声:“你可真是懒,好吧,就叫缪小姐。”
漫漫长夜,关于缪小姐的故事,可以有一百个遐想。
孟柏开始了她的那一个版本。
“首先缪小姐的爱人就不应该是北京来的那个女人,为什么呢?唱戏的那个女人太过于老练,她谈一定谈了很多恋爱,这种爱情高手是不适合心思单纯的缪小姐的。”
说到这里,孟柏轻轻戳了戳缪白的手臂,“你觉得呢缪白?”
缪白权当故事听了,点点头,“嗯,你的故事你做主。”
“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缪小姐更适合与她年纪相当的人,同样纯粹,同样真挚,这样缪小姐也不会受伤了。”
孟柏喉咙滑动了一下,小声说:“缪小姐不应该受伤。”
窗外的风在吹,雨依旧在下,缪白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缪小姐不应该受伤。】
缪白喜欢这个版本的故事。
她其实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结果,毕竟缪小姐的人生本就已是悲剧。
而现在有个人说,应该在缪小姐的世界里涂上一点欢喜的色彩。
缪白承认她开始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继续说。”
“在我虚构的故事里,缪小姐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相爱。她们活在自由自在的世界里,夏天在长满玉米的田埂里拥抱,怅然的夜晚也可以有亲吻来缓解烦闷。下雨的时候依偎在一把伞下,雷雨天气也不害怕,总之,不论春夏秋冬,缪小姐都会有人陪着。”
故事说到这里,孟柏胸腔里燃起了烈焰的火苗。
私心于她。
她把故事里的“缪小姐”代入了缪白。
至于那个和缪小姐相爱的女孩,孟柏脑袋里没有具象。
但就这样也够了。
“我要继续编喽?”
“好。”
“纯粹的缪小姐应该有纯粹的爱情,没有北京来的女人,也没有那个富有的商人,更没有小镇上的那些闲言碎语。她的爱情就该简简单单,不该受罪。”
缪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事的走向听起来还不错。
是的,那一年如果没有那场戏,生命之花不会枯萎得如此之快。
“然后呢?”
“然后她和她的小女朋友一起去赴洋!她们学到很多很多知识!看到很广阔广阔的世界,她们走遍天南地北,她们最后回到了中国,去到了一个很美丽的小镇,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缪白被孟柏越来越敷衍的语气逗笑,“嗯,听起来确实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如果你一定要那个北京女人出现的话。”孟柏长长喘了一口气,“那我的设定是,那个夏天,缪小姐和她的女朋友一起去看那出戏,戏完过后,她们一起回家,然后睡在一起,然后——”
孟柏突然顿了一下,故事的走向有点奇怪。
但奇怪才自然嘛。
“然后?”
“然后她们看完戏就回家了呗。”孟柏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然这个走向并不是我的原意,因为我并不知道她们回家之后还能做什么。”
故事就此结束了。
似乎是强行给缪小姐安排了一个完美恋人,再强行把缪小姐所有的不幸都撇去,最终给了她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虽然这个故事有点潦草,但比昨晚那个结局好多了,是吧?”
“嗯。”缪白点了点头,黑暗中,她看了孟柏一眼,这种青涩稚嫩的声音让她觉得很舒服,“故事整体很好,缪小姐应该会喜欢。”
“所以下次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就要听这种类型的。”孟柏打了个哈欠,靠在缪白的手臂上,喃喃:“有点困了。”
她就那么自然而然靠在缪白的肩上。
却在缪白平静的心头扔下一颗小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孟柏。”
“咋啦?”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很少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我也是。”孟柏耸了耸鼻尖,却依旧没拉开距离,“但我想和你接触。”
“你和周安也这样吗?”
“很少。”孟柏压下困意,慢慢解释:“我和周安小时候经常牵手抱抱,长大了我们就不喜欢了,牵手的话,偶尔吧。但现在就更少了,大概是我们太熟悉了,不爱牵了。”
“那为什么——”
孟柏打断她:“那为什么要抱你,不为什么,就是想抱。”她甚至离缪白又近了一点儿,“觉得你身上很香。”
房间里突然很安静。
缪白没接下文,孟柏似乎也没什么可讲。
困意缓缓而来,孟柏在困与不困之间徘徊,她在等缪白说话,但缪白最终什么都没说。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直至雨声完全消失,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很清晰。
最终孟柏抵不住困意,在眼皮快要耷下来那一刻问出了心头所想:“是不是不喜欢我抱你。”
“没有。”
“那不就对了。”孟柏扬起唇角,在下一秒坠入了梦境。
她去寻了梦公,但缪白没有。
距离天明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时间终究还是需要消磨的。
神仙不睡觉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于缪白而言,在这个漫长的夜晚,她当然要选点事情来做,而缪白的选择的,则是观察孟柏的睡相。
孟柏呼吸平缓,似乎已经坠落梦境。
缪白发现,孟柏是那种一眼好看两眼更好看的类型。
五官秀气,眉眼之距恰恰好,干净的脸蛋配上秀挺的鼻子,这还不算完,一张小巧的嘴巴,回忆起来,笑起来的时候总是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现在还很年轻,神情举止都带着青涩,但也正是这种青春萌芽的味道,让缪白对她完全放下戒心来。
缪白便是因为这一点才允许她靠近的。
睡梦中,孟柏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缪白替她掖好被子。
很快孟柏的脚伸过来,在缪白的脚背上轻轻蹭了一下。
似乎觉得冰凉,小脚丫又很快缩了回去。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就很可爱。
过了两秒钟,孟柏的脚又贴了上来,缪白有点搞不明白。
“唔,冷的,也行。”
缪白:“”
这孩子睡觉还说梦话呢。
正当缪白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的时候,孟柏又往她怀里挪了挪。
这次也不客气了,也不知道孟柏在干什么,索性直接往缪白怀里钻。
搞得缪白很局促,推开也不是,回抱也不是。
“你是缪白吗?”孟柏在缪白耳边迷迷糊糊低语。
“嗯”
“是就对了。”孟柏甚至在梦中笑了一声,鼻尖贴在缪白的脖子上蹭了蹭,嘟哝:“香香。”
缪白:“”
第35章
缪白承认, 在听到香香两个字的时候,她觉得孟柏有点可爱。
但之后孟柏没再说梦话了。
缪白不爱睡觉,于是只能无聊的消磨时间,有时候闭目假寐, 有时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有时候觉得, 当“神仙”有什么好的, 没有睡眠, 没有美梦, 没有生与死。当一切都没有对比项的时候, 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她就一直这样躺着, 直到天边泛起一点点白光, 濒临破晓。
被窝里,孟柏翻了个身, 感受到和平常不一样,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她发现缪白在看她。
“早上好啊缪白。”
“早。”
孟柏揉了揉眼睛, 往缪白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 仰着脑袋看缪白, 趁着脑袋没那么清醒,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好漂亮。”
缪白:“”
孟柏又靠近了一点,嗓音慵懒:“你看, 这么近都看不出你皮肤有什么瑕疵。”
她的眼睛在发光, 是真的在赞叹。
而缪白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早上一醒来就夸人
“好了, 别看了。”缪白用手掌遮了她的眼睛,“没什么好看的。”
“哈哈——”孟柏摘下她的手, “神仙也会害羞!”
“那倒没有,只是不自在。”
“感觉还能再睡会儿。”孟柏在被窝里拢了拢, 像一只毛毛虫,她看向缪白,“一起睡会儿?”
“不睡了,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走了。”
“那一个小时之后再说!”孟柏去抱缪白,“我们先睡觉。”
孟柏靠在缪白的肩膀上,觉得好香。
她发誓,这世上,不论是谁能闻到缪白身上的香味,那肯定都是要做美梦的!
搂得太过于自然,缪白浑身僵硬,其实还没适应这种亲昵。
耳边传来孟柏娇嫩的声音:“缪白,我每天都想和你睡觉”话音落下,孟柏觉得自己有点情绪外露,脑袋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那不行,今晚你就自己睡。”
“既然是这样,那我现在就更要抓紧时间了!”
孟柏索性手脚并用往缪白身上贴。
她抱得太用力,搞得缪白哭笑不得,“孟柏,你怎么回事?睡了一个晚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那不是和你睡觉太香了么!一眨眼就到钟了!舍不得你!”
缪白脸色变得和缓,“要见面的,每天都要见面的。”
两人一来二往,你推我推,说来说去其实也就那么几句,但孟柏乐此不疲,缪白也顺着她的意。
接下来一个小时觉没睡,全用来磨嘴皮子了。
天亮时分,缪白从床上起来,她准备收拾收拾走人。
孟柏窝在床上,恋恋不舍:“补完课我再来找你玩。~”
缪白将黑色长袍的扣子扣上,折身看了孟柏一眼,“就算了,总得留点时间给自己。”
孟柏明显顿了一下,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意识到缪白好像是在拒绝她。
“喔,好。”
察觉到她的不悦,缪白扬了一下唇角,又倒过来安慰:“不是我不想见你,但不要总是把时间花在我身上,你还有周安,你的朋友,可不能忽略了她们。”
“嗯,知道了。”孟柏支起身来,被子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她穿的宽松T恤,平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有种少女的美感,好看极了。
她撩了一下肩头的黑发,就那么看着缪白换衣服。
直到缪白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孟柏才说:“走之前要不要帮我涂个药?”
是有点小心思在里面的,有种穷途末路也要挽留人家一下的感觉。
“哦,可以啊。”缪白答应得很干脆,“来吧,小脚伸出来,我给你涂。”
她说的是“小脚”,而不是“脚”,无比正常的一个形容词,却搞得孟柏有点不好意思。
但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脚还是从被窝里伸了出来。
孟柏很嫩,脚确实不怎么大,小小软软的一只,看起来有点可可爱爱的。
周安曾经吐槽过这一点,说她明明一米六五的身高,怎么脚小成这样。
“腿伸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孟柏主动将脚伸到缪白面前。
昨天被咬的伤口已经成了红褐色,上药过后恢复得挺快,无不适感,估计很快就会结痂。
缪白自然一握,又将孟柏的脚搁在了腿上。
孟柏白嫩的小脚趾不安分地蜷了蜷,一瞬不瞬看着缪白。
只见缪白拿起床边的小药瓶,一点点将里面的粉末洒在指腹上,很是心细。
她有足够的间隙来观察缪白。
流畅的下颌线,翘挺的鼻梁,淡红色的唇。她的发零碎落在额前,稍稍低头时,侧脸的线条变会更加清晰,涂药时一丝不苟,认真又仔细。
而也正是这种严谨的态度吸引了孟柏。
孟柏心想,缪白这人未必也太好了些,让她帮忙上药她就帮忙上药,一点儿也不拧巴。
“会有点疼。”
“没事,你尽管来。”孟柏看得出神。
忘了疼痛。
准确来说,她更希望这种不痛不痒持续久一些,相较于能见到缪白,疼一万次也是中了大□□。
缪白涂了几下,扬起唇角,“奇怪,不痛?今天怎么不见你嗷嗷叫了。”
“你手法好,我没什么感觉。”
缪白抬眼看她,善睐的眸子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两人目光相触,孟柏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脏扑通狂跳了一下。
她可真漂亮啊,孟柏心里又默默念了一次。
难得第一次对美丽有如此具象的概念。
“看什么呢?”
“没什么呀。”孟柏挪开视线,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伤,“几天能好啊。”
“一周。”缪白已经起身,将药瓶放在床头,“天亮了,我真的得走了。”
“嗯,再见。”
她见缪白与晨光相融,当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时,孟柏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低落。
孟柏觉得不应该,缪白明明已经陪伴她足够久,她的心却像是无底洞,越来越不能被满足。
恨不得将所有时间都推向缪白。
恨不得,真的恨不得。
缪白消失的那一刻,孟柏有些怅然,整个人像是抽空了力气一般摔在床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有种药瘾过了之后的失落感,而那种上瘾的感觉,是缪白给她的
*
今日有雨,小雨未歇。
当孟柏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周安和徐舟已经撑着伞站在了她家门口。
孟柏有些诧异:“你俩怎么回事?”
“来看看你呗,还能怎么回事。”周安戳了戳徐舟,又说:“昨晚我和徐舟睡的,咱俩一整晚都在聊你那事。”
孟柏撑着伞走下台阶,“我哪事?”
“你新朋友那事嘛。”周安和徐舟同时朝孟柏走了过来,接着周安又收了伞,于是三人只能挤一把伞。
孟柏被夹在中间。
“快说说快说说!意犹未尽的!”
孟柏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其实也不用了解得这么详细,她也是需要隐私的。”
周安权当耳边风,自顾自说:“所以,我们推测了很久,她就是那个老院子里的疯子,对不对!!!”
孟柏眉头拧了一下,“她才不是疯子,不许给她取外号。”
“!!!还真是!”周安看了徐舟一眼,又看向孟柏:“你知道吗?我有疯子的秘密。”
孟柏:“”
真别说,周安勾人是有一套的,突然就搞得孟柏就很好奇,即便她并不想让她们谈及缪白。
走了几步路,终究是没忍住,孟柏问:“什么秘密?你能知道她什么秘密?”
“我奶奶告诉我的。”周安眯眼笑了下,“想不到吧?”
“倒是快说啊!”孟柏也不装了,她现在好奇得不得了,关于缪白的一切都好奇。
“她是个老太婆你知道吗?真的是老太婆了。”
“胡说,缪白年轻着呢,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周安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嗓子说:“可是我奶奶说,院子里住的真的是个老太婆,很老了,恐怕得有一百岁了。”
话至此,孟柏心想,这完全就是凭空捏造嘛,哪有什么证据可言。
但周安很快又说了下一句:
“你也知道我奶奶很老了,算上年纪,也快九十岁了。她说,那座老院子故事可多了呢。”
“她说?你什么时候听她说过?”
实际上周安的奶奶在前年已经去世。
孟柏还没想过周奶奶生前竟然还和周安讲过老院子的故事。
“挺久了,以前没在意。大概是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听说的,夏天嘛,夜晚漫长,大人们就在院坝里坐着,无聊摆故事喽,然后我奶奶就说了一点关于老院子的事。”
哗啦——
三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马路上,一辆四轮摩托疾驰而过,掀起一道泥浆。
孟柏停下脚步,眼里略有焦灼。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害怕听到什么关于缪白的不好的事情,但好奇心又驱使着她想要打开未知的魔盒。
最终孟柏还是没忍住。
“所以那座院子发生过什么?说来听听?”
周安往马路那头看了眼,一辆方头车缓缓驶过来,“唉?那个公交车好像来了,要不我们上了车再说。”
孟柏觉得这补课大公交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连一旁的徐舟也有点焦急,“唉,这关子卖得,都钓了我一晚上了!现在还不说!”
车子很快停在三人面前,司机将门打开,周安率先登了上去。
前排已经坐了一些同学,周安直奔最后一排,给徐舟和孟柏都占了一个位置。
“来来,坐稳了,那故事挺劲爆的,我慢慢跟你们道来!”
第36章
搞得徐舟一愣一愣的, “有多劲爆?”
周安:“绝对劲爆!”
孟柏不上套,只是催着:“别卖关子快点说。”
周安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同学注意到她们,这才开口:
“好, 那就说咯当然, 故事都是奶奶告诉我的, 真不真我不知道。”
孟柏:“说重点。”
“我奶奶说, 老院子的主人。”
“废话, 当然姓缪。”
周安点点头, “行, 缪老爷有个女儿, 我们暂且叫她缪小姐好了”
缪小姐,又是缪小姐。
最近缪小姐出现在故事里的频率有点高。
只不过昨晚的缪小姐是虚构的, 而今天这个嘛,保不保真不知道。
“据奶奶所说, 缪小姐遗传到她妈, 长得很漂亮, 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加上家族兴旺,缪老爷又很喜欢她,基本上是应有尽有吧。她这种情况, 在这个镇上就很受人关注了。”
“等等——”孟柏回过神来:“你是在说缪白么?”
周安疯狂点头, “你可总算回过神来了!!我琢磨着疯子也姓缪,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姓缪, 可别是同一个人!”
听得孟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奶奶说, 缪小姐一直对男人不带感是有原因的。”周安左右双双看了眼,扬了扬眉头, “猜猜?”
徐舟:“我猜不到啊。”
周安笑了笑,“那肯定是猜不到的,她喜欢女人!!!”
短短一句在孟柏心头掀起风浪,她开始怀疑那天晚上缪白说的那个故事了。
“最难以置信的是,性子清高的缪小姐和一个唱戏的女人搞在一起了!结果呢,那个唱戏的有老公的,据说她的老公还是北京的某个富商,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孟柏接了话:“后来富商来到咱们镇上,发现了缪小姐和唱戏女人的事情,这事情闹得很大,镇上的人说缪小姐心术不正,说她偷吃,说她——”
周安诧异:“你怎么知道!”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就是知道。
震惊二字已经不能形容孟柏此刻的心情。
从未想过,那些随意编织的爱情故事,竟然有可能是缪白的真实经历。
“你倒是说啊,你怎么知道?难道她和你说过?”
孟柏压下心头的不安,“没有,我猜的,你继续说。”
“其实不就是一些香l艳的故事么,奶奶说,富商当场抓到缪小姐和戏子两个人在床上腻歪,然后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孟柏心想,她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个。
在床上被抓的可是富商和旦角儿,缪小姐可从来没参与其中的。
准确来说,如果故事的主人公是缪白,那么被背叛的难道不是缪白么?
“按照这个故事的逻辑,所以缪小姐居然还是第三者?”孟柏语气有些讥诮,她当然是不相信的,这纯粹是受害者有罪论。
“你知道的啊,咱们镇上的人都很封建嘛,当然是站在富商那一边。当然,后面还有更离谱的事情呢!!!”
还能有什么离谱的事情。
如果缪白就是缪小姐的话已经足够离谱,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奶奶说的最离谱的就是!后来,缪老爷居然让缪小姐嫁给北京那个富商!!!”
“什么????”连徐舟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开什么玩笑!”
“缪老爷为了挽回颜面,就做了这个决定,富商当然愿意,他有两个老婆不得乐死了,况且缪小姐这么漂亮”
徐舟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我的天,太恶心了!”
“缪老爷的逻辑是,如果缪小姐和富商结为夫妻,那缪小姐和那戏子的关系正房和二房的关系,哪里还能传出什么偷情的谣言来,估计只会说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吧。”周安挠挠头,“那时候好像还没废除一夫多妻制,所以也是合理的。”
话已至此,周安见孟柏愣着不说话,戳了戳她的肩膀,“愣着干嘛?发表一下观点啊!”
孟柏此刻在进行一场头脑风暴,她将缪白所说的故事,以及周安奶奶的故事重叠在一起。
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她不想接受,但不得不接受。
缪白好像就是缪小姐。
缪白说过的,她不喜欢男人。而缪小姐不也不喜欢男人么?况且都在那个院子里,都有一个老爷,一个哥哥,难不成缪小姐还能另有其人。
无此可能。
“倒是说话呀!”
“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孟柏心里堵得慌,她还从未想过缪白受过如此屈辱,亏她还把这件事当故事听,还傻乎乎替她编造了一个新的故事。
“那她后来嫁了么?”问题是徐舟问的。
回答的却不是周安,而是孟柏。
“没有,她死了。”
她死了,缪白自己说的,溺亡。
周安附和:“你还真是神了!什么都知道呢!我奶奶说——”
奶奶说,在夏末秋初的某个夜晚,缪老爷将缪小姐关在家里,执意要她嫁。
她不嫁,结果缪家上上下下都让她嫁。
“你得嫁!这一嫁,为的是整个缪家祠堂,可不能再一意孤行,祸是你闯的,坑也得你来填才行!”
缪白死也不屈,“不可能的。”
缪老爷气得吹胡子:“若是不嫁!那你也别想出国留学!”
缪家大少爷,缪白的哥哥,跑出来劝和:“没有办法,爹爹也是为了你好,那富商嫁了,谣言平了,你去你的法国就行了,相安无事好好生活不是么?”
所有人都在劝她嫁,一嫁万事和。
也是在那个时候,缪白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没有依靠的。
那个夜晚——
据周安的奶奶说,应该是夏天发了怒,下了一场超大的暴雨。
滂沱的夜晚,缪小姐从老院子里跑了出来。
缪老爷追,缪少爷也追。
暴雨之中,两位所谓的缪家的“顶梁柱”苦口婆心。
“也不是爹要强迫你,有的事迫不得已,你已经长大了,干什么都不能由着性子来,你是缪家的人,事事都得为缪家的前程考虑。”
“是啊妹妹,要是这件事真的越传越烈,爹和我都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所以就让我去和他结婚?”大雨将缪白浑身淋湿,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父亲和哥哥,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泪,“你们确定要让我和他结婚?”
轰隆声中,雨点噼里啪啦拍打在缪白的脸上,苍白的脸颊夹着悲伤,目光却是那样的决绝。
她怎么可能去和那个人结婚,死了都不可能。
那天晚上雨实在太大了,那雨将缪白淋得透透的,也淋得清醒。
她不顾父亲和哥哥的阻拦,直直往前走,在暴雨中,听尽了他们的劝阻。
说来说去无非就那几个字:让她嫁给北京商人。
故事说到这里。
周安抽了一口气,有些难为情地看向孟柏,“最后她——”
竟然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把这个故事说完。
连周安自己也有些难过了。
“镇上的那条河,他们把她追到了尽头,那个晚上,七八个人将她拦住,第二天就要她去成亲。奶奶说,所有人都以为缪小姐会嫁的,没人想过她会跳的。”
孟柏倒抽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公交车太过于颠簸还是怎样。
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她有种强烈的不适感,太阳穴隐隐作痛,整个人像是在火上烤。
“听说她是会游泳的,但是没有求生的欲望,你也知道老河湍急,特别是下雨天,况且那晚还是大暴雨。”
孟柏什么都没说,却有种自己也身处其境的感觉,心里闷得慌,当她将缪白的脸蛋代入其中,那种心痛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奶奶说,她就那么跳下去了,出乎意料。缪少爷当即要跟着跳下去救,被人拉着没能跳。缪老爷更是懊悔,他其实挺疼这个女儿的,之后缪小姐当然死了,他也气得一病不起。”
徐舟听得也挺难受的,无意看了孟柏一眼,发现孟柏全程没说话,脸颊泛着苍白。
她戳了戳周安,示意周安不要再说下去了。周安好像也意识到情况,赶忙闭了嘴巴。
“小孟,你”
周安发现孟柏眼眶有点泛红,但她不敢问。
印象中孟柏很少哭,特别少,有泪都是能忍则忍,至少周安没见过几次。
“还有多久到?”孟柏看向前排的司机,脸色苍白,一只手搭在椅子上,“我想下车。”
“师傅!”周安对着前排的大叔吼:“我朋友有点晕车,能不能刹一脚?”
话音刚落,司机闻言便踩了刹车,转身看向后排的三人,“是不是想吐啊?拿个塑料袋给她吐一下?”
孟柏站起身来,脚踩着有点不稳,软绵绵的。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反应过头了,为什么会难受成这样。
她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结果脚心一软,砰的一声,整个人摔下去。
“孟柏!!!”
“小孟!!!”
身旁乌压压挤过来一堆脸庞,同学们脸上满是担忧。
孟柏躺在地上,仰着看她们,视线穿过她们的脑袋,落在车顶的电风扇上。
觉得世界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呜呜咋咋。
“要不要送你去县里的医院?”
孟柏摇摇头,“不需要”
“你怎么了?”
孟柏偏过脑袋,她的表情有些痛苦,“我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晕,有点难受。”
生理性难受。
无法控制的难受。
太容易共情别人也不是好事,孟柏躺在地上,觉得耳边有水的声音。
仿佛她回到了那个夜晚,同缪白一起跳入了河中。
“你看起来好难过啊。”李月和周安将她扶起来,徐舟替孟柏揉太阳穴,其他有同学从书包里拿出吃的递给孟柏。
周安拿着纸帮孟柏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抚她:“没事的,没事的,不哭了。”
“我没哭,我就是没吃饭,饿得慌”孟柏开始抽噎。
大家也很配合她:“对的,你没哭,先吃点东西吧。”
前排的司机看不下去,靠边停车,“行行行,休息十分钟吧!”
第37章
“孟柏, 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周安递了一瓶水给她喝,眼里有担忧,“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孟柏咕嘟咕嘟喝了一口水,凉意入喉, 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她低下头, 语气有点低落:“没什么, 我就是饿了。”
周安看破不说破, 她好像意识到缪白对于孟柏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于是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从小镇开往城镇的路上, 孟柏全程盯着窗外发呆。
秋天到了, 田野里满是棕黄的野菊, 一簇挨着一簇,迎着车速变成了流动的花海。
孟柏却无心欣赏, 满眼噙着焦灼。
她在想,缪白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是一个未知的谜题。
而她更关心的是, 缪白会消失吗?某一天。
如果缪白消失了怎么办。
“想什么呢?”周安凑在孟柏耳边问。
“没。”孟柏收回视线, 没敢去看周安的眼睛。
“闷闷不乐的。”
孟柏揉了揉眼睛,“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周安没当回事, 点点头, “那你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好。”
*
到城镇已经是半小时后。
只能说张苟那群人可能真的很鸡贼,这地方也不怎么繁华, 甚至挺偏僻的。
大概就是一个废弃的师范学院,里面还是红砖楼, 外面裹了一圈爬山虎,秋天到了, 爬山虎的叶子是血红色的。
乍一看,孟柏觉得不怎么好看。
一行人从公交车上下来,由李月带头的几个女孩儿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看,感叹:“还以为很热闹,没想到这也挺偏僻的嘛。”
很快另一辆公交车也跟着停了进来,下来的清一色是男生。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我说咱们这补课班有多少个啊?”
“两个班!说是男生一个班女生一个班!”
很快带队的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是个中年男人。他拍了拍手,大声说:“来来,女同学们跟着我来!男同学走那边!!”
“去哪呀?”人群中有人小声说。
另有女生摇摇头,“我咋知道,跟着他走不就知道了么。”
孟柏这边全程没说话,她同周安徐舟二人慢悠悠跟在后面。
只见带队的男人左绕右绕,绕到了一栋红砖楼前,接着又上了楼梯,直奔顶楼。
“在顶楼呀?”有女生四处张望了一下,觉得费解,明明一楼也没人用啊,偏偏要上三楼去补课。
大家都很乖,跟着负责人走。
很快来到三楼,那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大教室,里面稀零摆了十几张课桌,连黑板都显得有些老旧。
但都没嫌弃,至少目前为止,她们对于今天的免费补习都是心存感激的。
“姑娘们,你们就随便找位置坐下啊,我看今天来的人比想象中还多,要是课桌不够,你们先凑合着两人一张,等下周我再给你们补!”
负责人说话时笑吟吟的,他微胖,脸蛋上肉挺多,小胡茬,但笑起来眼睛弯弯,给人感觉很和善。
于是这么一吆喝,气氛瞬间就和缓下来。
“好的叔叔。”
“没问题叔叔。”
孟柏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周安徐舟一排。
前排坐着李月,她放好书包转身说:“好奇怪哦,怎么没看到老师。”
孟柏将问题推了回去:“是啊,为什么呢?”
李月耸肩,“我不知道呀!这里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教室有些吵闹,大家好像都在讨论新环境的事情。大概几分钟过后,教室门口走过来一个男的。
他人高,斯斯文文,鼻梁上挂着一幅眼镜,手里抱着一叠书,整个人干净清爽。
刚站在教室门口就吸引了女孩儿们的目光。
“!”李月转过头来,脸蛋通红,“是我们的老师吗?”
孟柏皱了一下眉头,“”
仔细观察那个男人,二十五六的年纪,确实人模人样,五官端端正正的,至少应该会是女生觉得不错的类型。
只见他走到讲台上,手里的课本一放,扶了扶眼睛,声音充满了磁性:“同学们早上好啊,我是你们的数学补习老师,我叫周一正。”
徐舟碰了碰周安的胳膊,“帅锅姓周,你家门呢。”
周安翻了个白眼,“又不帅!”
徐舟咯咯直笑,“嗯,我也觉得,不喜欢……”
“可以叫我周老师,那么接下来每个周末呢,就由我来给你们补习数学,力保你们冲刺一本!”
周一正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XX大学。
随即粉笔一扔,拍了拍手,笑着说:“我刚从XX大学毕业,教龄不长,但知识储备一定行,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问我,一定好好给同学们解答。”
他看起来挺随和一个人,至少笑起来并不让人讨厌。
于是三句两句便赢得了台下女孩儿们的掌声。
当然,孟柏没鼓掌,她连注意力都不在这个地方。
“那开课前,我想找个课代表,有同学愿意吗?”周一正双手撑着讲台,一双柔和眼扫了扫讲台下的女同学。
没人举手。
不是不愿意,是大家都有一点害羞。
“那没有人的话,我就指定了哦。”周一正目光一跃,视线落在孟柏的方向。
接收到周一正的目光,孟柏蹙了蹙眉头,甚至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并不愿意。
于是周一正的视线便飘在了周安身上。
“这位女同学,你愿意当我的课代表吗?”
周安愣了一下。
这辈子是和数学课代表绑了线是吗?在学校她也是数学课代表,到了补课的地方也要当数学课代表。
周安尴尬地点点头,“啊,行,可以。”
“你叫什么名字?”
“周安。”
周一正点头笑了笑,“那挺巧,刚好就点到一个和我同姓的。”末了他拿起一沓试卷,“来,课代表上来发一下今天要做的习题。”
“哦——”周安迷迷糊糊站起身来,怎么回事,才进来坐五分钟,她就成了数学课代表了?
整个上午,补习进行得无比正常。
同学们做题,周一正讲解,再把错题巩固一遍。
他讲题思路还不错,孟柏学到一点东西。
直到逼近十二点,大家才想起一件事:得吃午饭了。
正当所有人焦虑这件事时,负责人端来一个大箱子。
“同学们,来吃饭了!香喷喷的大盒饭!!!”
他揭开泡沫箱的盖子,里面整整齐齐马了一堆盒子,青椒肉丝,鱼香肉丝,红烧排骨
这些味道扑面而来,搞得大家饿得不行,实际上很想吃了,但又碍于面子,谁也不敢拿。
“来来来,人人有份,放心吃放心拿!你们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免费免费,全都免费!”
在家里伙食可没有这么好,没想到出来补个课还能吃到好吃的。
有人带头拿了饭,不忘道谢:
“啊,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胖子笑着摇头,“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们的负责人,张苟先生,这些钱可都是他出的呢!”
说起张苟,同学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甚至有人带头说:“张叔叔人真是太好了,等我以后出息了,回来我好好报答他!”
“我也是!”
“那我也要!”
人群中,孟柏周安徐舟三人显得格格不入。
她们仨站在教室后排,冷眼观察着这一切,非但没拿盒饭,还个个都是臭脸。
周安小声吐槽:“不想吃张狗买的饭。”
徐舟从兜里摸出几个馒头,“我也不想吃,那咱们吃这个!”
孟柏二话没说,拿着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不吃不吃,她宁愿吃冷馒头也不去吃那香喷喷的青椒肉丝。
于是三人转身就往教室外走去。
教室外冷冷清清,这大概是五六十年代建造的老式教学楼。
猜想原来的学校已经迁址,这里便是报废的,于是这一少一块那里缺一块的,其实显得有些寒酸,甚至还不如镇上的学校。
周安忿忿不平:“抠男人,还以为他要请我们到哪里补课呢!”
“你说——”孟柏咽下面食,“他把男生和女生分班是什么意思?”
“分门别类好下手呗。”周安睨了徐舟一眼,“徐舟!你干嘛!怎么又偷看我!”
徐舟反将一军:“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周安转过身去抓她:“你是不是暗恋我!”
徐舟被抓得咯咯直笑,“谁暗恋你,你好自恋!”话是这么说,脸颊却忍不住染上绯红。
“你脸红了你脸红了!你就是暗恋我就是暗恋我!”周安是开玩笑的语气。
“你们俩消停一点儿。”孟柏视线落在下方,“也不知道那边男生怎么样了。”
周安停了下来,看了眼对面的教学楼,有男生趴在阳台上吃盒饭。
“隔得可真远啊,就没有人怀疑吗?为什么男生女生要分开,还要隔两栋楼。”
“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孟柏侧目去看周安,却发现周一正恰好从教室里走出来。
周一正一眼便看到这边的三人,迎着笑说:“同学们,你们仨不吃饭吗?怎么在这里啃馒头?”
周安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出口,心想他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可对方毕竟是老师,面子上还是要敷衍过去的。
“啊,我们不爱吃。”
“爱吃馒头不爱吃肉?”周一正眯了眯眼,笑意盎然。
不知道为什么周安就不太喜欢他的笑容,觉得有点假惺惺的。
她觉得正常人都不这么笑的,周一正的笑容太标准了,有点标准过头。
就像是伪装出来的。
“嗯,不爱吃。”周安敷敷衍衍,孟柏不说话,徐舟也不说话。
场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周一正有点尴尬,面对这三个学生,突然不知道怎么搭话,找借口准备离开:“我到对面教学楼去看看。”
“好的。”
周一正转身就走。
三人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觉不觉得他有点假?”孟柏说。
徐舟点点头,“就那笑容也就骗骗李月她们了,我咋觉得他像个变态。”
“假死了假死了,阳光笑容装给谁看!”周安皱了一下眉头,“嘶——”
“你嘶什么嘶?”
周安表情逐渐狰狞,“我怎么觉得我在哪儿见过周一正?”
“吹牛!”
“真的!”
“那你说说,在哪儿见过他?”
“真有点印象。”周安想了半天也没眉目,“但我记不得了……”
第38章
“但我记不得了……”
“害, 那你说个什么!”连孟柏都忍不住摇摇头。
周安就是这样,总是勾起别人的好奇心,但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徐舟笑她:“我说你就别装神弄鬼了嗷!”
“我真见过他!但我记不得了!你们俩真是的!咋不相信人呢!”
相信吗?没人相信。都觉得周安在放屁。
午饭过后,三人又回教室去了。
下午的计划很简单, 上两节课, 然后司机又送他们回镇上。
如缪白所说, 第一次补课好像真的无事发生。
周一正正在讲的第二套试卷很无聊, 是真题, 她们都做过。
教室外有几棵桂花, 空气中泛着浓郁的清甜, 让人觉得困倦。
秋困。
讲台上, 周一正捏着粉笔正在画椭圆曲线图,吱嘎吱嘎摩出粉尘。
孟柏将睡欲睡, 数学抛物线在此刻显得如此催眠
快睡着了。
就在眼皮快要合上那瞬间
下一秒,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黑色身影, 或许半秒都不到, 在讲台斜左方的位置, 让孟柏吓得一个机灵。
她瞬间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 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见鬼, 缪白,她刚刚看到了缪白!
孟柏不确定, 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缪白的影子。
身旁的周安啧了声:“干嘛呢?你刚刚抖什么抖?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孟柏揉揉眼睛, “我好像看到缪白了。”
周安压低声音:“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我们上课呢!她来干嘛!”
孟柏这次倾向于自己看错了,“好吧, 我刚打瞌睡呢,幻觉了。”
周安低头看试卷,吐槽:“这张是不是做过啊?我也好困哦。”
孟柏点点头,“好困……”
话音刚落。
孟柏感受到一点冰凉,像是冷风拂过,但又不是。
更加类似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喂!和你说话呢!”
孟柏压下那股怪异的感觉,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讲的这道题我做过三次了。”
“是嘛,话说等会儿咱们回去买点儿吃的不?饿死了。”
周安转着笔撑着困意,身旁的徐舟早已开始打瞌睡。
而孟柏,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直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飘进她的鼻腔里,这气味让她瞬间明白。
不是幻觉,缪白真的来了。
独属于缪白的气味,在她们之间就像秘密暗号。
孟柏确定,缪白应该是靠她很近,或许就在她身旁。
原因只有一个:这气味太真实了!
偌大的教室里,周一正洪亮的声音回荡着。
瞌睡全都飞走了,孟柏在试卷上写下一行字:
【你来了?】
思考了一下,又写下一句:
【你要是来了,就轻轻戳我一下。】
等待的那几秒钟显得特别漫长。
孟柏在确定与不确定之间徘徊。
若这些全都是她幻想出来的,那她是真的有病!
直到手臂感受到一道力,她确实被轻轻戳了一下。!!!
她真的来了!
心跳加剧,难以抑制的激动。
孟柏快速在试卷上又写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来的嘛?大白天的你出来不会很难受吗?今天太阳有点烈的】
纸在笔间洋洋洒洒,兴许是太惊讶,有很急迫,写起来没有尽头,一连串问了缪白好几个问题。
周安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发癫啊,写什么呢?”
孟柏小手一遮,不让她看,“别管我,听你的课去!”
周安:“嘁谁要看你啊!”
孟柏转身又在纸上写道:【嗯?怎么不回答我?】
实际上,孟柏也不知道缪白要如何回答她。
说话吗?缪白现在不能说话,若是开口其他人也能听到的,到时候那就是真的闹鬼了。
正当孟柏在想最优解时,她的手背被轻轻碰了一下。
熟悉的冰凉覆盖在肌肤上,孟柏痒得不行。
被摸了。
随着缪白轻轻触碰的手背,她似乎是在告诉孟柏,把手摊开。
于是孟柏又摊开手,掌心向上,她好像明白缪白想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掌心传来痒痒的感觉,是缪白在写字。
一笔一画,缓慢的触感。
孟柏很快识别到缪白在写什么:
【因为我无聊。】
孟柏忍不住唇角上扬。
有一点点奇妙,有一点点刺激。
所有同学都在上课,全世界都不知道缪白的存在,仅她一人。
这种只属于你与我的小秘密,让孟柏觉得很有意思。
于是孟柏又在试卷上写道:【这样好好玩呀!】
缪白又写:【不听课?刚刚居然在睡觉。】
孟柏耸了耸鼻尖,【太简单了!】
缪白:【太骄傲可不好。】
一旁的周安一愣一愣的。
在她看来,孟柏就是持续不断地在试卷上写字,密密麻麻的一排又一排,好像魔怔了似的。
“我说你没事吧?在干嘛呢?”周安凑到孟柏面前,试图看清试卷上到底写的什么。
孟柏却一个字都不给她看,还撒谎:“我默写文言文呢!”
“靠!补数学你默写文言文?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我傻!”
孟柏愣了一下,明显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下一秒只能敷衍:“周一正讲课太无聊了,我,我不想听。”
这时候,徐舟终于睡醒了,抬眼一脸茫然看着两人。
“干嘛呢你们两个?”
周安开始吐槽:“我怀疑孟柏中邪了,刚刚在试卷上自说自话,说自己在默写文言文,文言文个屁!你是没看到她写字的时候那个笑容,简直了,跟春天来了似的!”
徐舟本来就没睡醒,听得更迷糊了。
“啊?”
“孟柏同学——”讲台上的周一正突然开口,“你来说说这道题怎么解。”
周一正突然点名,场面一度混乱。
孟柏木讷地站起身来,她连讲到哪道题都不知道,突然被周一正叫是她没想到的。
周一正眼里噙着笑,又问她:“见你整节课都心不在焉的,应该是题都掌握了,说说你的解题思路呢?”
孟柏拿起试卷,她不是不会解,而是不知道现在正在说的是哪道题。
低头看看周安,结果周安也不知道,徐舟,徐舟就更不用说了,她不是来补课的,她是来睡觉的!
正当孟柏有点尴尬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缪白的声音:“傻子,他在讲的是第二页最后一道选择题。”
缪白声音很小,几乎是贴在孟柏耳朵边上说的,说话时的热气拂过孟柏的耳廓,很痒,很烫,很快孟柏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晕。
四周没人听到缪白的声音。
但大家都看到孟柏耳朵红了,有人以为孟柏是尴尬的,却没想到她是害羞的。
李月转过身说:“你是不是不知道第几道题?第二页最后一道选择题!”
孟柏回过神来,拿起试卷快速浏览了一遍题干,秒解:“我的解题思路是这道题甚至不用计算,如果懂得巧解的话,用排除法就可以排除ABD,果断选C。”
周一正点了点头,“嗯,孟同学这种方法也是可以的,但基础不太好的同学我不推荐,不过答案是对的。”周一正示意他坐下,又强调:“下次还是要认真听课。”
孟柏点点头坐下,虚惊一场。
心有余悸,不是因为周一正突然让她起来回答问题。
而是因为
缪白居然敢说话!别人听到怎么办!
“几点放学?”耳边又响起了缪白的声音,音量还是和刚刚差不了多少。
孟柏:“!!!!”
她疯啦!!!!
孟柏迅速在纸上写:【6点放学,你说话不怕别人听到吗?】
缪白轻轻地笑,“你怕什么?”
【我可不想再让别的人知道你的存在!太冒险了!】孟柏唰唰写了下来。
心脏依旧砰砰直跳,有点太刺激了。
她以为缪白还会说什么的。
结果接下来缪白又突然不说话了。
突然的安静让孟柏挺不适应。
她心想,好像其实说两句也是可以的,如果周一正的声音够大,缪白的声音又够小的话,大概也没人发现的。
孟柏觉得自己好别扭,一会儿想让别人说一会儿又不想让别人说的。
孟柏:“?”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缪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你不让我说的么?”
孟柏:【倒也不是,唉,随便你吧。】
很快耳边又飘来缪白的笑声,那声音清越柔和,但音量并不小,搞得孟柏相当紧张,四周张望了一番,发现没人注意到她。
缪白:“傻子。”
孟柏写下:【干嘛一直说我傻!】
缪白这次甚至用了正常音量:“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说话只能你才听见?”
短短一句话,孟柏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固定思维了,怎么没想到这个!
“好了,就来看看你,你好好听课,我先走了。”
“不准走——”孟柏心一慌,不准走三个字下意识就说了出来,她甚至有一个伸手去拉缪白的动作。
这句话这个动作就显得很突兀。
偌大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讲台上,周一正手里的粉笔顿了一下,转身看向孟柏。
同时包括全班同学,全都齐刷刷看向孟柏。
面对无数双眼睛,孟柏这次才是真的尴尬起来。
周一正:“孟柏同学,什么不许走?”
孟柏抿了抿唇,脸颊溢出红晕。
她一个三好学生!今天可出大糗了!
面对将近二十来双眼睛的审判,短短两秒内,孟柏开始了头脑风暴。
“呃……我在和周安说不许走,刚刚周安问我,是不是放学就走,去买炸土豆吃,我说不许走。”
周安:“?”
为了显得真实,孟柏甚至还添了一句:“我说周安你别着急!别老急着放学!放学的事放学再说,现在还在上课呢!”
周安:“??????”
第39章
周安:“??????”
所以好朋友都是用来坑的吗!孟柏甚至都不看她一眼!
编, 继续编。
周安翻了个白眼,但什么都没说。
还能怎样,这锅她背了呗。
之后孟柏蒙混过关,估计周一正也不想了解事情始末。
于是这节数学课显得无比漫长, 周安相当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 周安收拾书包的时候不理孟柏, 于是孟柏则开始疯狂道歉:
“周安, 安安!错了错了!我错了!”
“Tui!”周安隔空吐了一下, 没有沫子, 但不满情绪极强!她麻溜收拾好书包, 觑了孟柏一眼, “可不是一句错了就能解决的事!”
孟柏今天的怪异行为让人感到费解。
“那怎么办嘛……”
“说说刚刚你发生了什么!干嘛奇奇怪怪的,神叨叨的像是中了邪!”
“刚刚——”孟柏犹豫了一下, 但她没法对周安撒谎,只能坦白:“实不相瞒, 刚刚缪白来了, 但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信。”
周安扬了扬眉头, “确实不信。”
孟柏耸耸肩,“看吧,我说了你也不信, 解释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她来了, 但我都没看到她。”
“傻呀!因为缪白可以隐身!”
话已出口,事情就更显离谱了。
周安明显顿了一下, 觉得这种言辞相当奇怪。
但从孟柏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
周安:“……”
孟柏:“干嘛, 你还是不相信我!”
别人不信可以,但周安不行。
周安:“我信, 但是你可别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了,像个癫子!”
徐舟闻言,凑过来说:“癫子?谁是癫子?”
周安拧了一下徐舟的胳膊,“少八卦!走了!”
快乐放学。
放□□,大家都挺兴奋的。
高三学业繁忙,一周就休息一天。
三人并排而行,周安走中间,身边一边站一个。
孟柏有些游神,她在想缪白现在在哪里?
似乎刚刚之后,缪白就没了动静,她好像真的走了。
唉。
隐身真不好!摸得到看不到的,谁要和她捉迷藏!
周安则是满脑子都是吃的:“明天怎么安排啊?咱们要不要搞点小活动什么的,比如吃吃东西啊……”
孟柏置若罔闻。
“孟柏!你再发呆我就要把你踢出局了!我跟你说,你和那疯子再多待几天吧,然后你也成癫子了!”
周安一股脑直接开l炮,接着又说:“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孟柏被骂得不敢吭声。
因为周安每一句话都说得没错,最近她总是想缪白,有时候说话要重复两遍她才能听见。
“我刚刚在想事情呢,下次不会走神了。”
周安皱眉,“又在想疯子,你没救了!”
话已至此,孟柏突然停下脚步,有些迷茫地看向周安。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忍不住想她,她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情不自禁,无法控制。”
周安也没法给个合理的解释,只是说:“可能她比较特殊吧,你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她又会上天又会下地的,搁谁谁不迷糊。”
这个答案很含糊。
但对于毫无情感经历的周安来说,还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
无解。
不知不觉走到一楼,对面的男同学迎面走来,他们嘻嘻哈哈有些聒噪,几个男生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问题。
人群中,看到了几个同班同学。
其中一个男生嘀咕:“变l态,老变l态了!”
另一个男生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笑容带着淫气,“真的啊?太离谱了。”
他俩的对话传到周安的耳朵里。
小八卦鬼儿周安哪儿压得住好奇心,几步走到男生面前,“什么离谱?说来听听?”
那男生看到周安,后退了一步,摆摆手,“有些事你们女生听不得!”
“嘁!秘密还分男女呢!说说呗!”
男生扭扭捏捏不说,正当周安有点着急的时候,又钻出两个男生来,笑着说:“张明,今天在厕所被盯得舒服不?听说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你家伙大呀!”
说起家伙大,那男生看了一眼张明的裆l部。
意思已经很明显。
黄色玩笑,他们这个年纪最爱开的,好像对性有百分之三百的热情。
周安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心里有了数。
“张明你被看了?谁看你了?”
张明一副不想说的样子,“没谁。”
“男的女的啊?”
“男的!”身旁的男生笑着替他回答了,“就中午给我们送盒饭那胖子!张明饭后去上厕所的时候,胖子都快把他裆给盯穿了!”
周安:“他看你?这么离谱?”
孟柏眉头一拧,不适感袭上心头,问了句:“他是哪种形式在看你?带有那种色彩的盯着吗?”
话题已经进行到这里,张明也只好摊开了说了。
“也没什么,他也没摸我,就我尿尿的时候吧,他就一直盯着看,怎么说呢,感觉看我的眼神有点猥l琐。”
“啊?”周安费解:“可你是男的啊?”
孟柏:“变l态是不分男女的,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吧,别和他单独呆着。”
张明点点头,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难不成还怕那胖子不成。
几人走到学校门口,两辆公交车已经等候。
大家一排排轮着上车,司机轰轰几声发动引擎,所有人慢悠悠出发。
第一次补课。
无事发生。
*
回去的路上已是傍晚,秋天的太阳很快吻上地平线,那抹火红渐渐被吞噬。
车窗外,天渐渐黑了下来。
孟柏靠着发呆,脑袋迟迟没法放松下来。
她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又是那儿,思来想去无非也就缪白那件事……
那个关于周安奶奶嘴里的故事。
与孟柏的苦恼相反的,是车内的氛围。
女同学们靠在一起叽叽喳喳,零零碎碎的话语钻进耳朵里,有的在聊试卷的题,有的在聊明星,还有的在小声哼着歌。
孟柏合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脑袋一歪,靠在了周安的肩膀上。
“周安?”
“干嘛呢孟小癫子。”
“你说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吗?”
周安扬唇,“能啊,当然能,就算不一个大学咱们也要填在一个城市,不是早就说好了么?”
孟柏点点头,又小声问她:“我们长大了是什么样子呢?会比现在更快乐吗?”
与其说这是一个问句,需要周安来回答,还不如说这是自言自语。
迷茫的。
孟柏不知道离开小镇是什么样子。
她在这个地方住了太久了,每一帧画面都在她的血肉里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在没有遇到缪白之前,孟柏很想逃离这小镇的桎梏。
但如今竟然有一点点舍不得。
好奇怪,她认识缪白明明不久,按理来说不应该。
“长大了我就要永远离开这里。”周安说。
孟柏抬眼去看她,周安那双清亮的眸子闪着光,噙着几分决绝。
孟柏心想,周安应该是恨这个小镇的。
但她并不。
她舍不得孟兴仲也舍不得林丽,还有……还有缪白。
人真是奇怪,总是习惯预设一种未来的悲伤。
更奇怪的是,孟柏现在只要想起缪白就会难过。
究其缘由,她心想大概是今天白天听了周安说的故事。
缪小姐的故事,实在让人心疼。
周安:“毕业之后,努力工作,等我们有钱了,买大房子!大车子!”
孟柏眼睫弯弯,“好,买特大的。”
周安蓦的回过神来,“对了,你不许结婚,我们俩当老尼姑!咱们自己挣钱自己用!”
孟柏笑着点头,“行,听你的。”
徐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心想,她们俩关系真好。
车子一路颠簸,孟柏到后来索性便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公交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将近晚上七点,时间尚早。
大家们轮着下车,挥手道别,成群而伴,要确保每个人都不落单。
周安问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孟柏拒绝了。
“我不大饿,倒是有点不舒服。”
周安摸了摸肚子,“可是我好饿啊!”
“要不然这样,今晚你们俩去吃,我下次来,今晚我确实有点晕车,想吐,现在想先回家。”
来来去去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孟柏想回家,周安不会阻拦。
“也行,那徐舟你饿不?”
徐舟狂点头,“饿!”
周安:“得,我请你吃炸土豆!”
“行!那就炸土豆!”
炸土豆,便宜又好吃,周安的最爱。
徐舟永远都是捧场王,周安说一,她从不说二,即便土豆这种食物对她来说平平无奇,但只要周安喜欢,徐舟也会觉得美味。
“行了,孟柏你不舒服就快回家,明天再见!”
“再见。”
三人道别。
迎着秋夜的冷风,孟柏站在原地目送她俩离开。
那两道身影无比融洽。
周安喜欢动手动脚,走路也不老实,老是要去摸徐舟。
就这么一路打一路闹,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四周无人,冷风萧索。
孟柏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刚开始是快步,后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一百米开外,她直接跑了起来。
什么晕车,什么不舒服,都是假的。
耳边是簌簌的风声。
她快步奔跑在田埂里,脚踝还隐隐作痛,是昨晚的蛇咬的伤口。
但她顾不上这些。
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去找缪白。
她要问她两个问题,一个是今天下午为什么突然离开,另一个是,缪白到底是不是缪小姐。
至此,孟柏已经深吸了一口气。
她在想,如果缪白就是缪小姐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
她早就死在了很多年前?
第40章
“跑什么呢?”
孟柏一个急刹车, 转身就看见缪白站在草丛里。
她今天穿的白色,类似于旗袍,贴腰设计,有种中式古典美。
孟柏见惯了黑色, 没想到其实缪白更适合白色, 一瞬间有被惊艳到。
“啊, 我——”孟柏脑袋有点儿宕机, 舌头差点没捋直, “我我我”
缪白唇角笑着绽放, 眼里有打量的光芒, “嗯?跑这么快干嘛?”
“我寻思着找你去呢。”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我不是说了今天晚上不要来找我, 和你的朋友玩去。”
“我不舒服,就没去。”
不舒服吗?谁不舒服能跑这么快, 这借口也太蹩脚了。
缪白扬起半边眉,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孟柏, 目光里有试探, 她什么都没说, 但像是什么都说了。
并没有揭穿她,而是转移了话题;“脚还痛不痛?”
不问还好,一问孟柏突然觉得有点儿疼了。
“唔, 好像是有点儿。”孟柏甚至挪了挪脚, 想让缪白帮她看看伤口什么的。
缪白走到她面前,拎起她的裤脚查看。
天色混黑, 也看不太清。
缪白蹲身,伸手用手指去轻轻触碰, 指腹在伤口边缘轻轻摸了两下。
摸得孟柏有点痒,痒到心尖上去了, 她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那种感觉就像是
缪白的手指就像是一簇火苗,触碰到哪里便燃烧到哪里,这还不够,那又热又烫的感觉快速蔓延上来,簇拥到胸腔里,喉咙上。
“缪,缪白”黑暗中,孟柏脚往后缩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了,“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嗯,等会儿回去记得涂药。”缪白将手收了回来。
缪白起身,两人自然就靠得近,加上她比孟柏还要高,于是孟柏只能稍稍仰着头才能看到她。
咫尺之距,能捕捉到缪白脸颊的每一个细节,细到她眼里泛的光,她的每一根睫毛。
孟柏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打鼓,扑通扑通,脸忍不住发烫。
缪白垂眸,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一起,孟柏火速转移了视线。
“啊,对了,想问你,今天下午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缪白指了指前面的路,“边走边说。”
于是两人并肩踱步在乡间小道上,晚上这条路人很少,非常安静。
孟柏低头看着地面,意外发现缪白今晚竟然没有影子!!
“因为觉得好像影响到你上课了,所以就走了。”
“没有呀!”孟柏试图解释:“他讲的东西我本身也会了,本来就不想听,你来不来我都要打瞌睡的。”
“不是这个,我是指你冤枉了周安,没有必要让你朋友背锅。”
好像也有道理,也是她和周安关系熟,若是别人肯定是有意见了。
“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破坏了你和周安的关系。”缪白侧目看了孟柏一眼,再次强调:“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孟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这要叫浪费时间呢?和她一起怎么能叫浪费时间呢!
想要反驳什么,但话到嘴边孟柏还是咽了下去,转而变成了另一句话:“缪白,今天早上去补课的时候,周安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关于老院子的故事,是周安奶奶告诉她的。”
缪白瞬间顿了脚步,孟柏也停下来。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
届时一阵风吹过,吹起了两人的头发。
孟柏突然感到紧张,她不知道如此直白是否冒犯到缪白。
“然后呢?”
“然后——”孟柏索性心一横说了出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故事,你就是缪小姐对么?”
缪白没说话,气氛突然变得好安静。
孟柏有点焦灼,不知道自己是否踩到了缪白的雷区。
正当下意识就想道歉的时候,缪白先行开了口:“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是的,我就是缪小姐。”
即便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她真正承认的时候,孟柏还是觉得很震惊。
她就是缪小姐。
缪小姐的故事可没有多么完美。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缪白甚至勾了勾唇;“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干什么要给我道歉。”
“毕竟对你来说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都过去了。”缪白舒了口气,“太遥远了,遥远到完全感受不到悲伤。”
确定是这样子吗。
“缪白”
“所以我告诉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缪白表情很认真:“准确来说,我并不是你想象中无所不能的神仙,甚至可以说,我就是一个死人。”
“才不是!”孟柏讨厌极了这种说法,她主动伸手去拉缪白的胳膊,似乎要摸到她才舒心,“上天为什么还要你存在着,说明你和那些东西都不一样,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独一无二。
缪白笑了出来,她觉得这个形容词和自己相悖,但偏偏孟柏要用在她身上。
“我很普通,没有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就是独一无二!”孟柏来了劲,甚至晃了晃缪白的手臂,重复说:“你就是独一无二,你就是独一无二!”
缪白被她晃得直笑,“好了,别晃我了,我独一无二,我独一无二行吗?”
“对嘛。”孟柏一瞬不瞬看着缪白,“你真的独一无二。”
她猜想这辈子再也没办法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缪白敛下笑意,“没什么特别的,和你们一样,迟早有一天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
“消失?你去哪?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存在到你不想存在为止吗?”
“确实是这样。”缪白笑容未达眼底,“但我并不想。”
孟柏愣了一下,还从来没想过这样冰冷的话语能从缪白嘴里说出来。
如此陌生,陌生到让人窒息。
孟柏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说?活着不是很好吗?”
“对你来说是,对我来说不是。”
两人正说到关键处,好巧不巧,这时身后有人经过。
“人来了!”
眨眼之间,缪白就像一阵风消失了,留下孟柏在原地发愣。
所有答案她都知道了,缪白毫无保留地将一切告诉了她,答案却不尽人意。
大婶路过,瞅了孟柏一眼,“孟崽,放学啦?还不回家呐?”
孟柏木讷地点点头,“嗯,快回了。”
“你爸爸今天回来啦,下午我看到他回家嘞。”
“噢。”孟柏这才回过神来,今天周末,是孟兴仲休假的时间。
大婶挥了挥手,“早点回去。”
“好。”
大婶背着箩筐继续往前走了,孟柏站在原地继续发愣。
关于缪白。
消失,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天渐渐黑了下来,孟柏站在原地等待缪白出现,她却好像也没出现,叫了几声也没有应答。
她总是这样,来也一瞬间,去也一瞬间,好像幽灵。
幽灵
孟柏哽了一下,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形容缪白。
回家的路上,孟柏才是真的无精打采,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似的。
她意识到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好像也不是好事。
刨根问底的结果就是,对方什么都说了,未来不再未知,但却被迫涂上了一层悲伤的气味。
孟柏讨厌这种感觉。
到家的时候,林丽和孟兴仲已经吃完了晚饭,但桌上还留了一份。
排骨汤,每周林丽都会做的。
“你们补课还挺晚。”孟兴仲坐在堂屋抽烟。
“司机开车开得慢。”孟柏随口敷衍了过去。
孟兴仲啜了一口烟,抬眼看向孟柏,目光里有打探:“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孟柏觉得他语气怪怪的,这才去看他,发现孟兴仲眼神不对劲。
孟兴仲掐掉烟,火星子掉在地上,又踩了一下,他站起身来,“你过来。”
林丽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有洗洁精的泡沫,“都说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孟兴仲神情严肃:“这事儿你别掺和,我的闺女我来管!”
一切突然,孟柏觉得莫名其妙,她甚至觉得有点害怕。
因为孟兴仲真的很少这样,看样子是要发火。
孟柏当然是跟着他走,从大门到堂屋那一截路,孟兴仲停下,指了指沙发:“坐下,你先坐下。”
“爸——”孟柏有点害怕,“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孟兴仲直直看着孟柏,开门见山:“我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学习啊,备考啊。”
“我问的是你最近和什么人一起。”
“就,就周安啊——”孟柏紧张起来了。
孟兴仲抬眼看向孟柏,眼睛里全是不理解,“周安,然后还有谁?”
他像是已经有了答案,但就是要孟柏亲口说出来。
见他这表情,孟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爸,你不要这样,我和谁一起玩是我的自由。”
“自由!”孟兴仲拉大了嗓门,因为很生气,整张脸涨的通红,“你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吗?你知道她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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