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缪白!!!缪白!!!”
缪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脸颊上, 声音是孟柏的。
被虚无空寂的世界囚l禁了太久,久到缪白失去知觉,直到她听见孟柏的声音。
她终于等到这一刻,终于听到那个声音, 仿佛一个封闭的次元忽然有了裂隙。
她想开口, 想喉咙震动发声, 但她没有力气, 她身体很累, 很沉, 四周一切黑暗, 任由身体往下沉, 无法控制。
很快,缪白失去知觉
“她晕倒了!!!”孟柏侧目看周安, 周安已经将铁门的锁打开,划的一下将门推开。
徐舟这边已经打了120, 三人一同将缪白扶了出去。
孟柏积压多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看着怀里的缪白, 开始害怕起来,眼里泛着泪光:“她要是有事怎么办。”
怀里的人面如白纸,浑身泛着冷汗, 神志不清, 孟柏看不得她这样子。
先前,缪白像是失去灵魂, 一个人站在树下自言自语,非常反常。
见孟柏这样惊慌, 周安反而安慰她:“如果缪白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们怕是才该担忧了, 她对树有反应,说明是好事,放心吧,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舟也说:“刚刚缪白是很反常,但你不要担心,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唤醒她的记忆。”
孟柏却有些懊恼:“但她很痛苦。”孟柏甚至说:“如果她没有恢复记忆,那下次就算了,我不想她不舒服。”
周安侧目看了徐舟一眼,两人都不敢说话。
很快救护车来了,下来两个人把缪白拉上担架。有医生问什么情况。
“她就晕倒了。”
“就?”
孟柏顿了一下,点头,“对,就突然晕倒了。”
担架上车,医生听了一下缪白的心跳,接着检查基本状况,简单问了一下缪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低血糖。”
孟柏松了口气,“她会没事的对吗?”
医生没把话说满,“到医院全面检查一下才行。”
孟柏看着担架上躺着的缪白,见心跳机上她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进医院是意料之外的事。
之后,缪白就这样一直躺在病床上,医生说她身体各项机能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低血糖,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
只是,很快?好像没有很快。
几个小时过去了,到凌晨,缪白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三人围坐在病床边上,周安戳了戳徐舟:“你困不困?”
徐舟摇头,“我不困。”话是这么说,实际眼眶早就通红。
不困是假的。
孟柏见病房里还有床,“要不你们俩先睡?”
周安困傻了,但还是木讷地摇摇头,“不睡,等她醒。”
不知道大家到底在执拗些什么,孟柏看不下去,命令她们俩睡觉:“你们睡,睡了醒了换我,不然我们仨都没得睡,傻不傻?”
徐舟打了个哈欠,哈欠到周安眼皮也开始打架。
两点了,好吧,昨晚就没睡,撑不下去了。
“那我先眯一会儿。”
周安站起身来,走到对面那张病床上,趴的一下就倒了下去,没一会儿,呼呼大睡,徐舟跟上,躺在周安身边,两人睡着睡着抱在一起。
夜深人静时刻,病房太安静了。
孟柏坐在缪白身旁,她眼皮子开始打架,困到不行,但生理上的困倦还是无法让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在缪白没有醒过来之前,她不想睡觉。
眼前,缪白睡得正熟,孟柏替她掖好被子,爱人的脸庞近在咫尺,柔美的五官熟悉的模样,让孟柏心里生出一点儿愧疚来。
她在想,如果缪白没有恢复记忆,又让缪白遭受下午那一遭,那太不公平了。
她无意要这样折磨缪白,算了吧,如果没有恢复记忆,那也不要有下一次了。
想至此,忍不住又看了缪白一眼。
眼前躺着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孟柏以为自己看错了。
下一秒,睫毛又颤了一下。
孟柏心跳拉上弦,心头一揪,有些期待又恐惧地呼唤:“缪白?”
缪白渐渐睁开眼来,眼眸清湛如水,她在看向孟柏时,不再那样迷茫,两人目光相触,孟柏心脏狠狠撞了一下。
她前几天和缪白重逢的时候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滞后,一直到现在叠加出双倍效应。
缪白什么都没说,但她眼神已经没有那么冷漠和呆滞。
孟柏认出她是记起很多事来,没忍住,一下子哭了,泪腺像是被一个塞子堵住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都忘了塞子的存在,而看到这个人之后,那种麻木的感觉恢复记忆,原来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眼泪成线,啪嗒啪嗒滴落在白色床单上。
眼前的人,没有再叫她孟小姐,而是抬起手替她拭泪。
“怎么在哭。”缪白眼神眷恋看着眼前的人,指尖替她擦掉泪,又笑着说:“好久不见。”
她的语调和表情都变了。
和那个傻傻呆呆的设计师不一样,她是缪白。
孟柏呜咽一声,扑在缪白怀里,嘴里断断续续哽咽,说着什么,零零碎碎,好多好多,说缪白离开之后,爸爸死了,她是怎样上了P大,又是怎样无法将好消息告诉孟兴仲,她说她不开心,她吃好多药,她好想她,她靠着信念在活,还说老院子,说核桃树,说好多好多,说十年里面的零零碎碎。
十年,这期间的心酸无法言说,那种窒息感,他人没办法感同身受。那些日子就像没人要的烂白菜,又臭又烂,要咽下是何等难捱,但对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是唯一的生命支撑。
缪白手掌轻轻抚摸孟柏的头发,“不哭了,我回来了。”
孟柏哭得眼睛都红了,哭得身后两人都被惊醒了,她还是忍不住:“我根本忍不住,忍不住。”
周安听到响动,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脚底软绵绵,走路都在飘,走到缪白身旁,戳了戳缪白的胳膊:“喂,我是谁?”
“周安。”缪白唇角勾起笑意,“身后的是徐舟。”
“我!的!妈!!!”周安重重晃了晃缪白的肩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要面对那个呆木木的设计师!!!”
“设计师??”缪白一脸茫然。
“你不记得啦?”周安解释:“我们在街上碰到你,你是一个设计师,超级冷漠,还很呆!!!”
徐舟从床上爬起来,搭话:“超呆的好吗,还不准我看她!!!”
就这空隙,孟柏目光全程就没有离开过缪白,她眼眶红红甚至有些呆木。
这失而复得的感觉,不真实到想给自己一巴掌看是不是真的。
缪白醒了,大家也没瞌睡了。围坐在一起,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
当然,还是话痨周安站了主场,她几乎将孟柏想问的那些问题全都问完了。
“所以那天之后,你去哪里了呀?”
“一个很黑很暗的地方。”缪白说:“我消失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飘到一个类似于天空的地方,但那里没有白天。”
“没有白天?没有光?”
无法想象一个人待在一个没有光的地方。
十年!!!!
“我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瞌睡,就一直飘着,一直飘着。”缪白又继续说:“我早有心理准备,一定要付出一点代价才能重新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们找到我。”
她没有说的是,太漫长了,漫长到绝望的何止只有孟柏,还有她。
“直到我听到你们的声音,看到孟柏的脸,等我再醒来,就到这里了。但至于你们说的设计师,我不清楚,没有关于她的记忆。”话至此,缪白伸出手,透过指缝去看灯光。
病房里的灯是开的,她的手掌也是真实的,不透明的。
光亮不再灼烧她的肌肤,她终于感受到成为人类的特权——可以简单平凡地活着,在阳光下活着。
很快,手掌有了温度,是孟柏握住了她。
两人目光相触,缪白回握了她。
是有温度的,有血有肉的。
周安和徐舟对视一眼,是个傻子都知道自己有多亮了,可不想在这里当电灯泡。
“我想撒尿!!!”周安狠狠揪了徐舟一下,“你去不去!!!”
“去!!!”徐舟一秒起身,拉着周安就往外走。
孟柏抬眼,恍然明白两位好友是什么意思,红着脸说:“这里有厕所。”
周安摇头,“不上,我们去楼下!!!你们慢慢玩!!!”
玩字回荡在空气中,那两人已经瞬间没了踪影。
气氛瞬间凝结成冰,也不是不想和缪白待在一起,但周安和徐舟要表达的意思真的真的太明显了。
或许是太久没见面了吧,独处忽然让孟柏觉得有点害羞。
怎么回事,忽然两个人,气氛怪怪的。
孟柏拉着缪白的手,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倒是缪白先开了口:“怎么了?”
“没。”孟柏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
缪白直勾勾看着她,眼底浮起笑意:“有点紧张?”
孟柏:“嗯。”
缪白看着她:“你是不是不想我?”
孟柏疯狂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看我?”
于是孟柏只好硬着头皮去看她。
尴尬归尴尬,但看到缪白眼睛那瞬间,孟柏承认自己心跳开始加快,类似于,我本已经很喜欢你,但看到你,我发现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缪白接收到她的目光,于是轻轻拉了她一下,很轻,像是某种邀请。
孟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很害羞但还是很上道。
或许因为她和缪白想的一样吧。
她靠近一些,看到缪白清湛的眼睛,目光向下,落在缪白的唇上。
两人呼吸灼热,热气从鼻腔里涌出来,缪白靠近一些,鼻尖贴在孟柏鼻尖上,孟柏没忍住,发出一声喟叹。
这声音引l诱着缪白,缪白没忍住,但也没想忍。她一低头,嘴唇贴在孟柏唇上,很快咬住了孟柏的唇。
贴在一起时,两人心头漾起涟漪,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只想再近一些。
缪白开始咬,是轻轻的咬,浅尝不深入,磨得孟柏心痒痒。
孟柏心头难耐,意犹未尽,抓住缪白的手,靠近一些,将缪白圈在怀里,往下压。
孟柏柔软的身体压着缪白,惹得缪白心脏狂跳,受不了孟柏这样的姿态。
但孟柏完全没给她时间多想,她俯身,咬着缪白的唇,伸出舌尖,在缪白唇上轻轻扫了一下。
接着,她又将缪白压在枕头上,居高临下的姿态。
热烈再也没有办法掩盖,藏匿十年的渴望,在舌尖蔓延。
孟柏动情地,无法控制地攫取着属于缪白的一切。
“孟——”
“缪白,我好想你。”孟柏呼吸厚重,脑袋不清醒,稀里糊涂说出一句:“我想和你贴,浑身都想。”
“现在?”缪白心跳漏了一拍。
好直白,长大了,真是长大了,说话一点都不害羞了。
孟柏顿了一下,懊恼自己说出一些什么话来,她摇头,又点头,弄来弄去,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了。
两人分开,缪白看着她,下一秒笑出来。
“这是医院。”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柏收回目光,耳尖泛红。
缪白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来回摩挲,又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嗯,你饿不饿?”孟柏转移话题,“下午之后就没吃饭。”
缪白摇头,“不饿,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欢这样冰冷的氛围,想去热闹的,温暖的地方。
“明天好吗?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
孟柏还说,隆镇变化很大,她还说,自己现在能赚很多钱,给林丽买了房,北城也有房,要回家,随时都能回家,哪里都有属于她们的家。
缪白就那样静静看着她,听她说话。
“孟柏。”
“嗯?”
“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说话的时候,特别……”
“特别?”
“漂亮。”
“啊?”孟柏没想到缪白忽然说这个,她觉得自己外貌并没有多大变化,和十八岁差不太多,可能随着年龄增长,气质和气场有变化。
但不管怎样,被喜欢的人突然这样夸奖,说不开心是假的。
开心到孟柏有几秒的宕机,甚至不知道怎样回应缪白。
她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木讷。
缪白成功被她可爱到,抬起手捏捏她的脸,喃喃:“但也没太大变化。”
还是和以前一样,傻傻的,容易害羞。
“喂~”孟柏靠在缪白肩膀上,闭上眼睛,“你在说我傻,我听明白了。”
缪白唇角上扬,目光落下,下一秒却看到孟柏手指上戴的戒指。
她先前就想问,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可这是一个坎,不问心里不舒坦。
“所以你手上的戒指是谁给你买的?”
孟柏低头,无名指上圈着一枚银色戒指,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也是为了婉拒追求者的方式之一。
孟柏懂装不懂,“戒指,你说呢?”
缪白目光紧紧黏在戒指上,见孟柏不回答,越发没有耐心,她甚至去摸了摸戒指,捏着边缘旋转几圈,强迫从孟柏手指上取下来。
“不好看。”
“噢~”孟柏很快明白缪白的话外音。
“你还没说是谁送你的。”
“我自己送给自己的,老是有人要问我谈没谈恋爱。”
“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他们,我结婚了啊。”
“这样吗?”似乎得到满意的答案,缪白又将戒指戴了回去,“那也没有很难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不完的话。
夜深了,说了很多很多,出去上厕所那两人一直没有回来,看来已经默认不回来。
孟柏将鞋脱下,掀开缪白的被子,和缪白躺在一起,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床很小,但她们都瘦,侧躺抱在一起刚刚好。
“缪白,我好困,我们睡到白天,睡够了,再办理出院好不好?”
她蜷缩在缪白怀里,耷下眼皮,一副很困倦的模样。
缪白当然答应她,“好,我也困了。”
她也困了,她终于困了,不像以前那样,不睡觉没有困意了。
两人熄了灯,抱在一起,孟柏紧紧圈着缪白的腰,害怕这是一个梦。
孟柏闭上眼睛,又睁开,眼里有光,看着缪白移不开眼,“缪白,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
“但我害怕。”
“怕什么,别怕,明天醒来还有我。”
黑暗中,孟柏放在缪白腰上的手不安分起来。
“唔——”
“噗。”
“干嘛往上摸?”
孟柏将手抽离出来,释出一口气。
缪白:“……”
毫无防备就被摸了。
孟柏贴近,“嗯,真的不是梦,因为在梦里,根本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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