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蔡国公夫人立刻抓起那件斗篷, 只见那斗篷又长又大,并非哥儿的尺寸。领口与下摆隐隐绣着同色的火焰纹,还有一股淡淡的松木熏香味儿, 一看就是男子用的。

    她心中猛地跳了几下, 把那斗篷翻了过来,果然在领口附近的内衬上看到一个隐秘的“书”字。

    名字里有书字的公子,整个京中也有十来个。但与蔡瑾有过往来的, 却只有一个。

    蔡国公夫人此时沉下脸来,把那斗篷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然后才出门, 将蔡瑾的心腹丫鬟叫到自己房中。

    “柳梢, 瑾少爷今日外出, 可是见了什么人?”蔡国公夫人神色严肃的问道。

    蔡瑾早就交代过柳梢,让她万万不能对外说出自己与孙书文见面之事, 只让她说自己去醉玉楼吃了酒。

    柳梢心中紧张, 但也磕磕巴巴的帮他瞒着, 只说瑾少爷心情不好,就出门去醉玉楼吃酒, 吃得有些醉了才回来的!

    “你还敢骗我!”蔡国公夫人闻言大怒, 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吓得柳梢赶紧跪在地上。

    “蔡瑾是不是与那孙书文见面了?他们又做了些什么, 你还不如实交代?”蔡国公夫人中气十足的呵道:“你虽是瑾儿身边的人,但到底是我们国公府的丫鬟。瑾儿若是做错了事, 你还能帮他瞒着么?若是他有什么差池, 你这个贴身丫鬟定要被最先发落, 你娘也得跟着你一起受累!”

    那柳梢不过十五岁出头,虽然忠心于蔡瑾, 但哪里经得起蔡国公夫人这般吓唬。

    蔡国公夫人呵斥了她几句,她便立刻哭着磕头认错,一五一十的把蔡瑾经常与孙书文通信,下午又与孙书文见面之事给交代了。

    “那他们见面可是聊了些什么?”蔡国公夫人面色难看,继续追问。

    “夫人,我一直在房间外面,实在是不知屋内的情形。只是瑾少爷与孙公子应当也只是单独吃了顿饭,没有什么越举的行为的!”

    “他们两人经常私下通信,夜里又单独出去吃饭,就已经十分越举了!”蔡国公夫人气的把喝茶的杯子都砸了。

    上次听孙夫人的意思,孙家就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娶个哥儿。

    既然孙书文不会娶蔡瑾,却作何又这般与他来往甚密,还把自己的斗篷都给他披了回来!被人看到又要如何解释?

    蔡瑾心思单纯,难免被人诳骗!这孙书文总不会想着娶国公府家的哥儿做妾吧?

    蔡瑾就是一辈子不嫁,蔡国公夫人也是不会允他出去做妾的!她平复了一会儿心绪以后,才又去找了蔡国公商量此事。

    蔡国公闻言,却是直接说道:“瞧蔡瑾与他来往多时,怕是已经有些情谊。这孩子最是实心眼的,若是认准了人,就不会变了!”

    “此事不宜再拖,实在不行,我们做长辈的就拉下老脸先替瑾儿开口问问,看看孙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孙书文对瑾儿有意,那也应当三书六聘,正儿八经的把人给娶回去。若是孙家无意,也得尽早让瑾儿死了心,莫要被那孙书文给诳骗了。”

    于是三日后,蔡国公夫人起了一个大早,去了京郊的隆福寺上香。

    隆福寺祈求儿女姻缘最是灵验,京中许多人家都会那里求签祈福。

    蔡国公夫人打听到孙夫人今日正要与娘家嫂嫂一同上香,便特地选了这个日子过去,以求与孙夫人在隆福寺里“偶遇”。

    隆福寺香火旺盛,今日天气又好,来上香的游客不少。

    一进门的地方,便是隆福寺求签的地方。蔡国公夫人下了轿,远远就看见孙夫人正站在那求签处,就立刻赶了过去。

    “第二十九签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何解啊?”孙夫人拿着手中一只月老签,正询问着求签的道士。

    “此签乃中上签,令公子的正缘,正在夫人您意想不到之处。”那道士对孙夫人说道。

    孙夫人听了却是叹了口气,对身边一个高瘦的女子笑道:“瞧瞧我家书文都二十五了,官居五品,却还是只身一人。他同窗的孩子都已经五岁了,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真不知他的正缘到底要如何让我意想不到了!”

    蔡国公夫人听了,却是快步上前,与孙夫人打了个招呼。

    冷不丁遇见了蔡国公夫人,孙夫人连忙向她问安。

    蔡国公夫人也是满脸堆笑,十分亲密的挽着孙夫人的胳膊朝寺里走去。

    蔡国公府地位甚高,蔡国公夫人又有诰命,身份是高于孙夫人的。但因着蔡瑾之事,她此时也是拉下老脸,给足了孙夫人面子,只想快点与她说定蔡瑾的事情。

    “方才听夫人操心你家书文的亲事,可是有中意的人家了?”蔡国公夫人问道。

    孙夫人看了蔡国公夫人一眼,笑着答道:“我们孙家要求不高,不求亲家身份地位,只求书文他娶个贤良淑德谨守本分的媳妇,好好生儿育女就可。”

    蔡国公夫人一噎,这不求身份地位,但求贤良淑德不正与她家蔡瑾是反着来的?

    但为了蔡瑾,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外表贤良淑德,难道就真的如此么?我以为最主要的,还得孩子自己喜欢。还得夫妻琴瑟和鸣,日子才能过好。”

    孙夫人此时便捂着嘴笑道:“还是您说得对,一切还得孩子自己喜欢。只可惜我家书文就是个木头,给他相看了好些人家。是出名的才女也有,贤名在外的闺秀也有,可惜他一个都看不上。您说说,这么好的姻缘都看不上,他还能看上些什么?这孩子,我实在是管不住的。”

    蔡国公夫人面色铁青的从隆福寺离开。待她走后,那孙夫人身边的高个儿女子才道:“弟妹,我瞧着国公夫人方才那般,似乎对你家书文有意啊?你这样说话会不会得罪了她?”

    “她家那哥儿年纪已经大了,又不肯做妾,因此一直嫁不出去,可不是天天在家摆宴席,请人去家中相看。”孙夫人看着蔡国公夫人的背影说道:“我家书文年纪轻轻已有五品官位,就是挑剔了一些,怎么也不可能娶她家的哥儿吧?”

    “我若不把话说的干脆一些,她心中存有妄想,难道还真叫我家书文去娶一个哥儿?”孙夫人道:“算了不提这些了,嫂嫂你上次说的你家那个侄女,可还未许人?若是个性子柔和的,倒是可以接来家中玩玩。我们书文性子烈,主意大,更是需要一个温柔解意之人来帮扶的……”

    再说蔡国公夫人回了府中,气的心气儿都不顺了。

    那孙夫人平日里说话都十分客气,今日却处处针对着蔡瑾,一点儿后路都不留,可见是完全没想过娶蔡瑾这个哥儿回去的。

    这几日事情未有定论之前,她也不敢对蔡瑾说起此事,就怕伤了他的心。

    如今既知道孙家无意,她也不愿再藏着掖着,索性把蔡瑾找了过来,与他说道:“那孙书文是上届的新科状元,又已有五品官位。虽说性格古怪了些但京中愿意嫁于他为妻的女子实在太多!我已去问过孙家,他们是不会娶一个哥儿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蔡瑾一脸茫然,也不知蔡夫人为何突然对自己提到此事。

    他在京中名声一向不好,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成亲的打算,从来也没有想过嫁给孙书文的。

    但听蔡夫人说孙家绝不会娶一个哥儿时,心中却突然一阵刺痛,只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孙书文和谁成亲,又与我何干?”蔡瑾忍不住问道:“也不知祖母到底是何意,特地去问孙家,又与我说这些,我早就决定一辈子不嫁人了!”

    蔡瑾说完以后,就怒气匆匆回了房,再看到房中那件斗篷,就越看越生气!

    这么长时间了,林哥儿的案子也没破,问他几句还推三阻四的。这孙书文就是个草包!谁嫁给他谁倒霉!自己以后也再不想与他说话了!

    蔡瑾气的狠了,对着那斗篷狠狠踹了几脚,那斗篷抖了抖,沾上几个脚印,正可谓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蔡瑾觉得还不解气,就把那带着脚印的斗篷包了,让人送到孙书文家里去。送去之前,还写了封信,信上的字都气成了草书。只说孙书文爱娶谁娶谁,与他无关。自己祖母大约是误解了,也就是随口问问,让他家不要当真,斗篷还给他了,以后也不必再往来了!

    于是孙书文当差结束,回到家中,便看到了蔡瑾送来的东西。

    他原本心情不错,当下就拆开了那包袱来看,却只看了一件沾着脚印的斗篷和一封气急败坏的书信。

    看完那封书信,孙书文的面色也沉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后,叫了府中下人来问,才知今日自己母亲的确是在隆福寺里遇到了蔡国公夫人,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蔡国公夫人走的时候脸色不好。

    孙书文长叹了一口气,坐下思虑许久,起身去了孙夫人房中。

    他母亲向来是忙着张罗他的亲事的,平日里也没少给他相看些清贵人家的小姐。

    有些他也随了母亲的意思去相看过一两次。但那些人与他根本就聊不到一起去,好些还心思敏感,动不动就伤了她们的心,与她们说起话来都累得慌。

    按照孙夫人的想法,他最好就是娶个贤良淑德的小姐,家境不需太好,只要能在家低眉顺目,为他绵延子嗣就行。

    但孙书文自己不喜欢,他一想想自己日后几十年都得面对这么一个无趣无聊的妻子,心里都觉得发慌。

    他知道蔡瑾是万万不可能符合自己母亲的要求的。实际上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自己也没想过能与蔡瑾这么个哥儿说到一处。

    然而事实就是,百花谷一遇以后,他与蔡瑾确实相处的十分愉快,后面两人往来之间,他对蔡瑾越发了解了许多,又更添了几分怜爱与欣赏。不知不觉之中,便将此人放到心中了。

    孙书文进了孙夫人房间以后,没过多久,便听到房间里摔了茶杯。

    又过了一会儿,孙书文从房间里出来了,孙夫人红着眼眶跟在他身后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你就拿捏你娘是最心疼你的。我都对蔡国公夫人那样说了,明儿个也只能厚着脸皮再去蔡国公府一趟了!我这是伸出脸来让人打脸,面子全都给丢尽了!”

    “谢谢娘,是我不好。觉得此事不急,也没与您提前交代。”孙书文搂住孙夫人的肩膀说道:“只是我难得有个想要成亲的对象,娘你也应当高兴一些,那蔡瑾也不似传闻中那么蛮横,是个率真可爱的性子,你会喜欢他的。”

    孙夫人无法,她是最了解孙书文的性子的。自己这儿子从小就主意大,自己亲事上也是不可能听父母的。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都没有成亲了……

    儿子喜欢上国公府家的哥儿,她就算是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命人备好礼物,准备明日去蔡国公府赔罪加提亲。

    只是那日在隆福寺里,她话说得实在是太满,也不知蔡老夫人会不会趁机刁难她几句。这也算是她自己造的口孽,只能自己受着了。

    翌日,孙夫人提着厚礼上了蔡国公府的门。

    蔡国公夫人也是奇怪,不知这孙夫人今日上门是为了哪般?不过她心中虽然不悦,但还是请了孙夫人进来。

    待孙夫人说明来意以后,蔡国公夫人倒是愣住了,没想到不过两日的功夫,事情兜兜转转,孙夫人却是亲自上门来提亲了。

    蔡国公夫人昨日的确是气的很,但今日听到孙夫人上门提亲了,自是将昨日的不快全都抛诸脑后,反而是十分客气的招待起了孙夫人。

    若是蔡瑾与孙书文的亲事成了,这孙婿她是十分满意的,更何况蔡瑾若是出嫁,孙夫人就是他的婆婆。蔡国公夫人活了一辈子,自是不会逞一时之快,给蔡瑾得罪他未来的夫家的。

    蔡国公夫人将蔡瑾的母亲,自己媳妇也叫了过来。两人陪着孙夫人一路在蔡国公府聊天,喝茶。

    待孙夫人回去的时候,蔡瑾与孙书文的事情,也算是口头上说定了。只待两边确认了本人的态度,再定个好日子,便拿着婚书上门,把成婚的日子给订下来。

    第 142 章

    蔡瑾昨日气的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带着一对黑眼圈, 就去了京郊的马场跑马。

    他从小跟着祖父在军中学了拳脚与马术,对骑马也很是擅长。穿了一身紧身的骑装,瞧着很是英姿飒爽, 在马场中十分亮眼。

    马场里还有京中其他的公子, 有些经常跑马的,与蔡瑾早就相熟了,看了他一脸怒气的过来, 便笑话他道:“蔡瑾,瞧你每天一脸凶相, 难怪嫁不出去?”

    “嫁不嫁的出去关你们什么事?”蔡瑾扬起马鞭, 在地上狠狠抽了一鞭。地上的尘土便扬到了那些公子哥儿们的脸上, 让他们好一阵咳嗽。

    “你这么凶的性子, 就算是给我做妾我也不要!”

    “就是!你若是不改改这性子,可没人敢要你!”

    ……

    “滚滚滚!再多话我这鞭子可就抽你们脸上了!”蔡瑾狠狠的瞪了那几个纨绔一眼, 夹了下马肚子扬长而去。

    这些男子, 没一个好东西!还好意思对着他指指点点!他一个都看不上!

    蔡瑾跑出一会儿, 身后却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蔡瑾的马儿跑的快点,那马蹄声就跟着快了, 蔡瑾的马儿慢下来, 那马蹄声也跟着慢下来。

    到底是谁跟着他呢!蔡瑾回头, 正要发作, 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整个人愣住,一个发呆, 马儿受惊, 他差点儿从马上跌下来。好在后面那人及时来到了他身边, 帮他把缰绳给稳住了。

    “当心一些,你骑术一向好的, 怎得突然犯这种低级错误?”孙书文对他说道。

    “你不是应该在当差么?怎得到马场来了?”蔡瑾问道,他看了孙书文一眼,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难道孙书文是特地来找自己道歉的?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他抛诸脑后。

    孙书文凭什么特地来给自己道歉啊?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只怕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蔡瑾咬了咬嘴唇,把自己的心绪藏了起来。

    没想到孙书文却十分干脆的说道:“我告了假,特地过来找你的,一来就看到你在发脾气。”

    他从自己的马上下来,拉住蔡瑾马儿的缰绳说道:“你也下来,这里风景不错,我们下来聊聊。”

    蔡瑾听到这里,一张脸已经红透了,有些支支吾吾的对着孙书文道:“你告假过来找我做什么?我与你有什么好聊的?”

    嘴巴上这样说着,人却是已经下来了。

    孙书文见了,扑哧一声笑了,歪头看着蔡瑾笑道:“我之前还夸你率真,如今看来,也是分场合的。比如今日就是口是心非了。”

    这话说完,蔡瑾更是觉得自己从头顶到脚趾头都躁得慌,心中有些急了,对孙书文说道:“你懂什么?我们才见了两日,你又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

    “我若不知你心里想些什么,我就不会让我母亲今日去蔡国公府提亲了。”孙书文突然对蔡瑾说道。

    “啊?”蔡瑾一下愣住了,半响都没说话。他昨日才把那斗篷还给孙书文,想着以后再也不与他见面了,却万万也没想到,孙书文竟找了人上门提亲!

    “是我不好,与你往来了这么久,也没与母亲说过,让她与蔡国公夫人误会了。”孙书文说道:“提了亲以后,我们便可以正式往来了。以后若是再带你去百花谷玩儿也是名正言顺,不用再躲躲闪闪的。”

    “你?真的要与我成亲?”蔡瑾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声音还有一些不敢置信的颤抖:“我可是不会给人做妾的。”

    “京中还有谁不知你不给人做妾?”孙书文闻言笑了,对蔡瑾说道:“你在京中的名声那么大,觉得我会不知道么?”

    “那……你家同意你娶一个哥儿做正室?”蔡瑾弱弱的问道:“孙夫人不同意怎么办?”

    “我的亲事自是我自己拿主意,我母亲已经去了国公府,她若是不同意,又怎么可能替我去提亲?”

    说到这里,孙书文看向还有些混乱的蔡瑾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性问清楚,我一个个给你解答。”

    “没……没有了。就是觉得心里发慌,和做梦似的。”蔡瑾有些迷茫的说道:“你怎么就和我提亲了?你喜欢哥儿?”

    “和是不是哥儿无关,我是喜欢你,不然为什么要和你提亲?”孙书文挑眉说道。

    蔡瑾手腕忽然一紧,便被孙书文拉着搂到了怀中。

    孙书文个子比他高一个头,胸膛硬硬的,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松脂香味儿。

    被孙书文这么一楼,蔡瑾却并不觉得排斥,反而心中跳的厉害。

    他十分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见附近一片宁静,除了他与孙书文两人,就只有两匹马儿在吃草。

    “没人,我早看过了。”孙书文对蔡瑾说着,手指磨擦了下他手腕上系着的那枚狼牙。

    “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不然为什么把这狼牙做成首饰系在身上?”孙书文就这么直接开口问道。

    蔡瑾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血色又轰的一下冲了上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有!就是觉得狼牙好看,才做了个首饰!”

    孙书文倒也不在意,只笑笑道:“没事,早就听说你有拳脚功夫。打了京中好些纨绔公子。如今既然没打我,便说明你心中也是对我有意的,你承不承认的,也没什么要紧。”

    孙书文这人分析能力极强,蔡瑾就算有几句心口不一,在他面前似乎也无所遁形。

    听了孙书文自信满满的话,蔡瑾一时间觉得有些牙痒。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听说了孙书文让孙夫人去家里提亲,他心中是十分高兴的。

    孙书文觉得蔡瑾有些羞怯的模样也是十分可爱,只是这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又还没有正式成亲,他搂着蔡瑾已是十分大胆,也不好再对他做些什么。

    两人在马场附近的林子里呆了一个多时辰后,蔡瑾才上了马,孙书文也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并排骑马朝着马场走去。

    经过马场的时候,便又遇上了方才那些纨绔。他们自是也认出了孙书文,见孙书文与蔡瑾走在一起,便十分诧异的问道:“孙兄,你怎么和那个煞星一起过来了?”

    还有人对着蔡瑾说道:“蔡瑾,孙书文可是有五品官身的,父亲又是正三品大理寺卿,你可别看上他了,他是不会要你的!”

    蔡瑾还未说话,孙书文却是直接开口说道:“莫要胡说,我正要去蔡府提亲的,若是蔡瑾恼了我,这亲事黄了,你们可赔不起!”

    孙书文这话说完,整个马场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蔡瑾又是满面通红,喊了一声驾,骑着马儿就跑了。

    孙书文跟在后面追了出去,留下一群还没反应过来的纨绔公子们说道:“方才是我听错了么?”

    “孙书文说要找蔡瑾提亲?他是不是开玩笑的?”

    “他是疯了么?要娶一个哥儿?他这等身份,什么小姐娶不到?”

    “孙家能同意么?还是他们看上了蔡国公家的势力,想与其联姻?”

    ……

    不过三日,孙家与蔡国公府的亲事就在京中传了个遍。人人都觉得十分稀罕,茶余饭后都在嘴边谈论着,后面又有人说,这蔡瑾与孙书文是在百花谷里结的缘。

    百花谷本就是《藏龙寻仙》里沈青与苏蔓儿结缘的地方,现在又成全了京中两个大龄单身狗的姻缘。原本之前停滞了一段时间的百花谷的生意,一下子又好了起来,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林晓寒在家也听说了此事,他对蔡瑾印象很好,自是也欣慰他能找到自己的良缘。

    这些时日,他与陆秋成呆在家中,他写《山河永护》,陆秋成则也在写自己的东西。

    如今陆秋成被革了职,眼见着几个月都没能复职,那些一开始还在观望之人,也开始笑话他傻。

    明明可以明哲保身,前途大好,却偏偏要动大家的利益,导致如今下场。

    现在他坏了名声,官威不在,怕是也不中用了。眼见今年又是一年科举,新科进士一来,晋文帝又有新人可用,这陆秋成也就成了废子,没什么威胁了。

    陆秋成闲赋在家,就一边看书,一边写一些庄稼的生长规律与种田的技巧。

    以前也有一些总结农事的古籍,但都写的不够详细,陆秋成决定把这些古籍整理归纳出来,再添加上一些新的内容,与手绘的图片,写一本教导农民种地的书。

    在大晋朝,农民大多数都是大字不识的。出一本教农民种地的书籍,需要很大的工程量去整理。此事十分辛苦,又不能赚钱,除了陆秋成这呆子,又有谁会愿意去做呢?

    然而林晓寒听了却十分的支持陆秋成,并说愿意自费帮他出版这套书籍。

    在他的前世,不仅有很多教农民种地的书,还有农科院,农学院等专门做科学研究和教人种地的大学。

    林晓寒明白,陆秋成所做的事情,是一件十分有意义,且有跨时代的前瞻性的事情。是一件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事!

    那些笑话他的人,才是真不懂他。陆秋成一个过目不忘,聪慧过人的人,又怎会是个傻的?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这世间的道理,化繁为简,最后那条最质朴的,才往往是能经过大浪淘沙,能留存在历史记载之中的。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新科进士们殿试结束以后,林晓寒手上这本《山河永护》也写的差不多了。

    陆秋成虽然被革了职,但品级还在,俸禄都是正常领取的。

    再加上这些日子秋雨轩与何韵那边的分红,还有府城的玄天门也是分文不少。虽然少了百花谷那一大块进项,但林晓寒的存款还是在如数增加的。

    这日,林晓寒完结了《山河永护》,便将第一册的稿子送去了墨香阁。

    翌日,崔管事就亲自来了陆府,重新拿了一份合约,对林晓寒道:“林哥儿,王爷让我过来与你重新谈谈新话本的分成。”

    “之前已经谈好了的分成还要改么?”林晓寒有些诧异,接过了崔管事递过来的新合约。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之前只有一成稿费的合约,被重新改成了二成。墨香阁竟然主动让了一成的利给他!

    “这……”林晓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崔管事见状便对他说道:“您放心,这分成的合同,也是给王妃过了目的,他也是支持的。”

    一成的利润,说来轻松,但也是数万两银子的收益。自陆府落了难,晋晏王府对他从未落井下石,反而一直雪中送炭。

    林晓寒心中感动,对崔管事道:“回去帮我对王爷与王妃道声谢,说这次雪中送炭的恩义,林晓寒没齿难忘。”

    林晓寒虽然名声有损,但细雨斜风先生要发新文的消息一传出来,关注的人却比之前似乎要更多了。

    自《藏龙寻仙》完结之后,林晓寒的谣言被传的沸沸扬扬,坊间对他口诛笔伐之人就未曾停过。

    人人都猜测,细雨斜风先生会不会受了打击封笔。毕竟《藏龙寻仙》也完结了,又没听说他有什么新的出书计划。

    其实晋晏王爷心中也曾有过同样的担心,但以他现在的立场,也实在不好与林晓寒再有什么来往。

    不过当他看到《山河永护》的稿纸的时候,心中的担忧却完全烟消云散。

    《山河永护》这故事,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风格。且这故事实在发人深省,看的他整个人是热血沸腾。

    林晓寒这样的人,果然是不可能被几句闲言碎语就打败了!

    他的一腔热血,似乎也都寄托在了这本故事之中,行文的笔力,也比《藏龙寻仙》时更好了!

    看完了《山河永护》第一册的故事,晋晏王爷第一次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一向是个稳重之人,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李护国那一腔热血,却仿佛一颗炸弹般在晋晏王爷心中炸开了花,让他的情绪也忍不住跟着激荡起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李护国就算是穿到了一个小太监的身上,也会以身殉国,只为守护山河百姓。

    若是朝中群臣都能有李护国这样的精神,晋文帝推行个冶铁与禁私煤的律令就不会这么难了!

    第 143 章

    墨香阁挂出了广告牌, 细雨斜风先生下个月要出版新书,新书的名字叫做《山河永护》海报也与之前《藏龙寻仙》的不同,并没有一个具体的人物形象而是一幅风景壮阔的山水画。

    单从这本话本子的名字实在看不出它到底要写些什么内容, 那海报也看不出名堂。若非说是细雨斜风先生的话本, 怕是大多数人对这样一本小说都不会感兴趣的。

    但细雨斜风先生这几个字就是一个活招牌。林晓寒经营了这么久,细雨斜风先生早就变成了一个活IP。

    即便是如今林晓寒名声不好,但坊间想要看他新话本子的人却更多了。

    林晓寒这几个月闭门不出, 在外都听不到什么消息。

    他自成名后就一直是大晋朝最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百姓们除了对林晓寒笔下的故事感兴趣外,更想从他的书本里窥见一丝他的近况。

    毕竟如今坊间什么传闻都有, 有说他在外的丑事曝光以后, 被陆秋成禁了足关在家中不得而出。

    还有的说他如今转让了铺子又把百花谷送了出去, 赚不了钱了, 在家中也没了之前的地位,只能伏低做小。

    更有人猜测他一朝从高处跌下, 难免接受不了, 日日在家痛哭流涕……

    其实林晓寒的心态倒一直好得很, 他这些日子闲了下来,每日只在家写写文, 甚至还吃胖了两斤。

    他支持陆秋成去做此事之时, 便已经想好了所有后果。就算是陆秋成一朝被贬, 再做不了官了, 他也写不了话本子,靠着十五万两银子的存款和府城的产业也能活得舒舒服服了。

    然而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最坏打算还要好些。比如晋文帝虽被迫革了陆秋成的职, 但却没有降他的品级, 他与陆秋成的俸禄, 每个月都正常领着。

    而百花谷虽上缴了宫中,但何韵仗义, 帮他保住了秋雨轩的盈利。墨香阁这边不仅愿意继续帮他出版,还给他加了一成稿酬。

    倒是陆秋成,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林晓寒经过的事儿多。刚被革职的时候,也抑郁了一个月,整个人都瘦了十斤。

    不过他也是个坚韧的性子,并没有因此就消沉太久。想通之后,就开始在家研究起那些种植相关的古籍,还在后花园里开了一块田自己亲自实验耕种。

    如今事情已经过了几个月,陆秋成心态早已平复,之前掉的称也都吃回来了。

    又过了几日后,殿试结果出来了,新一届的新科进士也被晋文帝钦点了官职。

    当日面见了那些新科进士们,刑部的孙书文突然在朝堂上拿出一份证供,举证当日在那百花谷中毒之人,是因为家中嫡庶之争,才被人下了毒,与百花谷和林晓寒无关。

    而胡启明也同时上奏,称派了人去府城与陆家村走访,除了林晓寒与林家二房确实上过公堂,陆秋成并未有其他传闻中的不敬尊长之事。

    且陆秋成在陆家村开设村学,帮扶村民,口碑极好。陆家村的村民们听说了陆秋成在京中之事,便由陆友山牵头,田哥儿草拟了一分万民书。书中尽诉陆秋成与林晓寒两人这些年对陆家村的贡献,还按上了手印。

    此证供一出,百花谷之事算是翻了案,陆秋成的口碑也不再是之前那般一边倒了。

    只是案子虽然了结了,但朝中那些老臣们到底是不肯放过他,只咬着林家二房的事情继续弹劾他。

    晋文帝百般思索之后,最终下了一道御令。

    陆秋成品级不变,但之前御史台的官职也不能做了,而是被外放到了西北的燕云去做知府。

    燕云是大晋朝的西北边境,地处偏远,战事又多,十分苦寒,也是许多犯官流放之地。

    陆秋成虽然仍是五品官职,但被外放燕云,那些朝中的老臣们觉得他已受贬黜,便总算是松了口。

    陆秋成在家里,就收到了何公公送来的圣旨。

    待宣旨结束以后,何公公把陆秋成扶起说道:“陆大人,陛下也是一心向着你,只是如今留你在京中,做个活靶子,日日被人针对,反而于你不利。陛下的意思,是倒不若放你出去,去远一点的地方,反而自在一些。待过几年冶铁与煤矿之事清理好了,朝中局势定下了,再招你回京。”

    “谢陛下隆恩。”陆秋成对何公公说道。事已至此,这也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去燕云做知府,总比闲赋在家要好。

    林晓寒送何公公出去,临走之前,何公公对林晓寒道:“林哥儿,如今你那百花谷,每月收益颇丰,宫中众人都跟着受了益。皇后与陛下,都是念着你们的好的。”

    “能为陛下与娘娘分忧,是晓寒的荣幸,实在是不敢居功。”林晓寒十分谦虚的说道。

    何公公拍拍他的胳膊,伸手比了个五字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最多这个时间,你必能回京。”

    一个百花谷,也不是白给的。这么大一个庄子,可是让晋文帝与惠宁皇后承了他的情。

    宫中每次理账的时候,惠宁皇后都要念叨一次林晓寒的好。身边时刻有人耳提命面,晋文帝是不可能忘记他与陆秋成夫夫俩的。

    这何公公伺候晋文帝多年,对他的性子已是摸的很清。林晓寒这一手,正是挠在了晋文帝的痒处,实在是高明的很啊!

    按照大晋律令,距陆秋成去燕云赴任,中间还有半年的准备期限。

    百花谷的官司结了,也算是还了林晓寒与陆秋成一个清白。只是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还被一些留言蛊惑,觉得陆秋成让晋文帝把冶铁、煤矿收归朝廷,是比他们去做苦力。

    只是毕竟此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陆秋成在家期间,晋文帝也没停下动作。

    这些人在陆府门口骂了几日,便自行散去了。而朝廷在收了几个煤矿与铁矿之后,百姓们便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朝廷的动作有所影响,对陆秋成的恨意也就烟消云散了。

    八月中秋的时候,宫中特地举办了一场赏月宴,遍邀京中群臣与官眷入宫参加,陆府也收到了宫中的帖子。

    自出事以后,也只有晏亲王府不怕与陆府扯上关系,每次宴席都不忘给他们发帖子。

    只是林晓寒与陆秋成怕给晋晏王爷与王妃找麻烦,就都推拒了。

    如今宫中亲自下的帖子,等同于圣旨,也不好再推。

    中秋当日,林晓寒与陆秋成便穿了入宫的朝服,盛装去了宫里。

    入宫以后,林晓寒便如之前一样,朝着太后宫中走去。

    一路上他遇到了许多官眷,看见他后,面上都难免带了一丝惊讶的神色,只在一旁偷偷的议论起来,也不敢过来与他说话。

    其实这些官眷们不少都是林晓寒的书迷,对他颇为崇拜,但她们家中许多也牵涉到了煤矿与冶铁之事之中。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书迷这等身份,又算得了什么?此事自是要站在自家家族一边的。

    倒是蔡国公府的小哥儿蔡瑾,一见了林晓寒竟红了眼,像个看见了母鸡的雏鸡一样扑了过来,十分的亲热的搂住林晓寒的胳膊说道:“林哥哥!太好了!我就知你定是冤枉的,总算是翻案了!”

    说完以后,就寸步不离的跟在林晓寒身后。林晓寒有些无奈,就调侃他与孙书文的事情,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

    蔡瑾闻言却是脸都红了,只不好意思的道:“我与孙书文是在百花谷认识的,说来还要谢谢你。成亲的时候,林哥哥你可一定要来捧场!”

    林晓寒这时才笑笑道:“你成亲都是半年后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已去了燕云。不过我会记得把贺礼奉上的。”

    蔡瑾一听,便又垮了脸,十分不忿的说道:“此事真是让人委屈,你与陆大人明明已经洗清了冤屈,却还要被发落到那么远的地方!实在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

    “慎言啊。”林晓寒把手压在蔡瑾嘴上,对着他嘘了一声道:“陛下让秋成去燕云,也是想历练他一下。再说燕云边塞要地,若不是信任之人,也是不敢派去的。”

    蔡瑾对政务之事不通,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那倒是,我爷爷年轻时也曾在燕云镇守过许多年。”

    林晓寒闻言便笑笑道:“这便是了,若不是有这般经历,哪里会有蔡国公府如今的稳固地位,去一趟燕云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一路走进太后宫中,便见更多官眷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席间谈笑。

    若是以前,林晓寒肯定是直接被太后叫到身边去坐,蔡瑾则要去蔡国公夫人身边坐……但现在他几个月没来,地位不同往日,林晓寒也不好直接打扰太后。便按照官阶,与其他五品官员的内眷们坐在一处。

    说来也巧,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梁大人与李枫都是五品,林晓寒就正巧要与他们坐在一处。

    而林诗月与刘哥儿因着林晓寒的缘故,竟颇有几分同仇敌忾之意,此时早已坐在了一起,还相谈甚欢。

    见林晓寒走过来坐下,林诗月便用扇子掩住嘴唇,望着他的方向调笑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着寒哥儿前几个月还众星捧月的,如今竟是满身晦气,谁也不愿意去沾了。”样子竟比之前见到时张扬了许多。

    刘哥儿此时便在一旁说道:“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马上就要去那苦寒之地,也不知还有没有回京的时日,也是遭了报应了。”

    林晓寒一向懒得搭理这两人,但也从来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听了林诗月阴阳怪气的话,林晓寒便冷冷一笑道:“妹妹,你如今都是做婆婆的人了,竟还这么不懂事?”

    “你可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我都姓林,我这边得不了好,难道你又有什么好处?”

    “要说晦气之人,那刘哥儿是罪臣之子,岂不更晦气?我瞧你却只能与他做堆,可见在梁家过的也是很难受吧?”

    “你!”林诗月与刘哥儿气的满面通红,没想到林晓寒到了这个时候却还如此牙尖嘴利。

    林诗月一手微微捂着小腹,一手指着林晓寒道:“你如今的名声早就臭了,竟还如此傲慢,等去了燕云,陛下哪里还想得起你们?”

    刘哥儿此时便在一边劝道:“妹妹莫气,小心动了胎气。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与那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可是不同。”

    原来林诗月毕竟年轻,嫁到梁家半年,倒是挺得那梁老头的喜欢,前些日子便查出了身孕。

    而刘哥儿嫁给李枫之后,早就诞下一女,也算是有了傍身。如今见林晓寒嫁给陆秋成三年无所出,便将此事作为攻击他的武器。

    林晓寒闻言有些诧异,看了林诗月的肚子一眼。

    梁大人的几个孩子都已成年,孙子都已经抱上了!以梁家现在的关系,是绝不可能让林诗月顺利诞下孩子的。

    只不过林诗月一向蠢钝,有了身孕以后,竟觉得自己有了傍身,整个人拽了起来,殊不知危险就在眼前。

    林晓寒见她如在府城时一样,还是一幅刻薄尖酸的嘴脸,也懒得再去提点。

    此时便见何韵大着肚子走了过来,笑着拉了林晓寒的手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太后知道你今日入宫,正到处找你,还不快随我一同过去请安?”

    何韵话语落下,四周皆是一片寂静,林诗月与刘哥儿都张大了嘴。

    林晓寒点点头,随着何韵一同离去,只余留身后那帮官眷,还有林诗月不敢置信的对着刘哥儿说道:“怎么可能?不是说太后已经厌弃于他,好几月都未曾召见了么?”

    刘哥儿也是满脸震惊的说道:“陛下都将陆秋成派到燕云了!他名声又那么差!太后怎么可能还愿意见他?”

    他们满脸妒恨的神色,此时林晓寒自是完全无法看见,也不会放在眼中,他此时已随着何韵到了太后的寝殿之中。

    只见偌大的一个寝殿里,除了太后以外,惠宁皇后竟也坐在里面。

    见了林晓寒进来,她们便屏退左右,只将何韵给留了下来。

    林晓寒有些茫然,向太后与惠宁皇后见礼坐下。

    惠宁皇后这才微微一笑,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匣子,推到了林晓寒面前。

    “你且打开看看?”惠宁皇后对林晓寒说道。

    林晓寒不明所以的打开匣子,才发现匣子里放着整整一卷银票,具是一千两的大额,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万两!

    第 144 章

    “这!”林晓寒看着这银票愣住了。再抬头看惠宁皇后, 便听她语气和煦的说道:“你与陆大人都是为了我与陛下做事,且一向忠心耿耿。”

    “这次陛下为了安抚人心,不得不让你们先委屈一下, 你们可千万不要放着心上。”

    “百花谷一事, 你有心了。将那产业交到宫中,也解了我与陛下的燃眉之急!”

    “为了方便行事,我们虽接下了百花谷, 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吃了亏。我与陛下商量过了,私下还是将百花谷五成的利润给你。只是宫中经营以后, 不如你那时经营的好, 进项少了一些, 但也有二十多万两。这次趁着你进宫的时候, 就一并给了你,也好叫你去了燕云不缺银子。”

    先帝为人谦和, 但决断不足, 在位期间, 大晋朝被各世族外戚把持的厉害,四周也时时有外族骚扰。

    晋文帝的性子则大不相同, 他自登基以来, 先是收拢了西南部族, 又开了海市与周边部族建交, 使大晋沿海地区富裕不少,很是建下了一番功业, 为世人称道。

    这等明君, 杀伐果断, 用人上也很是有一番手段。

    这次陆秋成被朝臣围攻,乃是为了成就他集中收权削弱世族的大业。虽然碍着朝中压力不得不暂且弃之不用, 但晋文帝也要将人心给收拢了,切不会因着陆秋成一人寒了其他亲信的心。

    其实这百花谷五成的银子,本就是林晓寒应得的。然而如今他将百花谷交出去后,银子过了晋文帝的手,再归还回来,反成了圣上的恩赐,这是要林晓寒与陆秋成感念晋文帝的恩德了。

    这晋文帝的厚黑学是玩儿的溜溜的,若是换成旁人,怕是已经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但林晓寒上辈子也是看过厚黑学的,不仅看过,还写过相关的文,对晋文帝这套把戏心中和明镜儿似的。

    但人家是君,陆秋成是臣。他一个官眷,就更是什么都不算了。

    林晓寒想了想,努力睁大眼睛,挤出一丝泪花说道:“陛下与娘娘的恩义,晓寒必定没齿难忘!”

    林晓寒这戏演的大概也还算真挚,惠宁皇后与太后见了,心中都还满意。笑着点点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拉着林晓寒询问他去燕云之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百花谷的一项大收益倒是又回到了手上!林晓寒把那装着钱的匣子收了。挑着好听的答复太后与惠宁皇后的话。

    他毕竟是个能说的,随便闲扯几句,就让太后与惠宁皇后都心中大悦。待准备离开之前,太后还特地叫来了宫中的张太医,让他给林晓寒看看,开了副调理身子的方子,才将人送走。

    何韵如今已有六个月身孕,肚子已经很显了。

    他扶着肚子送林晓寒一起出去,才对他说道:“太后应当是也知道了方才你被梁夫人与刘哥儿羞辱一事,才特地请了太医给你看。那张太医给宫中许多嫔妃养过胎,最是擅长此术。你回去按着这方子吃一阵子,说不定也能有所得。”

    林晓寒知道大晋的女子和哥儿都对孩子看的都极重,觉得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命根子。此番太后与何韵都是好意。

    林晓寒喜欢小孩,但也并非非要自己生一个。不过他想想陆秋成,他对自己那般好,也并不拘着自己生孩子,只说顺其自然,连苦药也没让自己喝一次。

    他越是如此,林晓寒却反而觉得,也确实应当有个与陆秋成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便将那药方收好,只对何韵说道:“谢谢,我省得的。”

    “虽说燕云那边半年以后才去赴任,但我估摸着新书上市以后就会走了。渔州那边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也有几年没回老家了,想顺便回去看看。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便书信联络吧?”

    回去以后,林晓寒并未与陆秋成提起今日在宫中的事情。

    反倒是陆秋成提到今日宴席,说李枫竟主动过来与他说话,还一副颇为感慨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心中妒恨你,但也毕竟有些同窗情谊。”林晓寒闻言对陆秋成道:“你比他过得好时,他心中对你的妒忌更深,自是不愿与你说话。现下觉得你落魄了,又想起之前的同窗之情,就跑来与你寒暄。”

    陆秋成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他如今没了刘家做靠山,又靠上了程家。还娶了程家的庶女做贵妾。那庶女在府中与刘哥儿平起平坐,刘哥儿对其倒是多般忍让。”

    林晓寒听了,不禁一愣,他许久没有外出社交,也不知道此事,今日遇到刘哥儿时,倒是在他面上看不出一点来。

    想他那般跋扈之人,之前就敢直接在外面给李枫甩脸子。如今李枫娶了贵妾,他在自家里每日只能忍气吞声,到了外面却对着自己撒泼,心中顿时只觉得可笑。

    翌日,林晓寒找了个大夫,又将那张太医的方子核实了一遍,才抓了药来熬。

    那方子虽已是十分温和之药,但中药毕竟是苦的。林晓寒只喝了一口,就觉得又酸又苦,十分难以下咽,赶紧让人给自己拿蜂蜜水来吃。

    陆秋成的鼻子也是很灵,一闻到药味儿,便从书房里出来,就正好见着林晓寒端了个药碗在吃。

    “你病了?”陆秋成皱眉,连忙关切的上前问道。

    “不是,是调理身子的药。”林晓寒见瞒不住他,便对他说道:“昨日进宫,太后使了太医帮我瞧了瞧,开了个便易子嗣的方子。”

    陆秋成闻言便上前将林晓寒手中的药碗拿下来道:“子嗣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怎得就让你一个人喝药?你喝得这般辛苦,别勉强了。”

    林晓寒早知陆秋成会有此言,只得无奈的对他笑笑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喝药,你说得对,子嗣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我是自己也想有个孩子,所以才喝药的。我自落水以后,身子就伤了根基,身子若是不调理好,哪儿来的孩子?”

    陆秋成听林晓寒这般说了,便也不再勉强。只是微微一笑,看着他捏着鼻子把药喝完了,才有些打趣的搂过林晓寒的腰道:“不过若只是光喝药,孩子也是生出不来的。你若是真想好了要个孩子,咱们还得多多交流才是。”

    林晓寒看他一眼,见他一双眼睛落在自己领口缝儿里,便知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不禁有些好笑的说道:“我们交流的还不够多?自你闲赋在家,我们每隔一日就小交流一次,三日就大交流一次,你还想怎么交流?”

    陆秋成闻言倒是厚脸皮的在林晓寒臀上抓了一把说道:“你如今都吃药了,那自是不能浪费了你的辛苦。这药早晚各吃一次,我瞧着不如从今日起,我们就早晚各交流一次,也免得浪费了这药的药性。”

    “你也不怕把田耕坏了!”林晓寒闻言狠狠瞪了陆秋成一眼说道,眼中含着丝媚态。

    “圣人云,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但为了你,我不怕累。”陆秋成得了信号,一边一本正经的说着,一只大手已经十分熟练的动作了起来。

    陆秋成毕竟是农民出身,最是擅长干农活的。不过寥寥数下,就把林晓寒的地给翻了个透。

    此时还是早上,林晓寒刚刚起来吃过了早饭,不过几下,那一亩良田也被咕咕泉水滋润的柔软湿润。

    “你瞧,这地一向都是越耕越肥的。”陆秋成狠狠捏了一把湿软的土地,又将手指插入泥土里搅动了几下,感受着黑土地的肥沃。

    “我记得刚开耕的时候,这地还是一亩薄田,如今耕的多了,竟在地下挖出了泉水,只浅浅挖上几铲,水就冒个不停。”

    “你乖乖干活吧!少说几句!”林晓寒臊的狠了!忍不住扑上去咬了陆秋成一口。

    陆秋成便不再说话,只加大了力气干活,直把那地又翻了好几次,让地下的泉水多的溢了出来,把旁边都给淹了,才深深播下许多种子……

    又过了几日,林晓寒做好了一个规划表,拿给陆秋成看。

    去燕云之前,林晓寒想与陆秋成先去一趟渔州,一面是看看养珠场的蚌壳养的如何了?一面是正好和陆秋成去度个假。

    自穿越到大晋以后,他们就一直疲于生计,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林晓寒觉得这倒是一个与陆秋成一起玩玩儿的好机会。

    在渔州住一个月后,便快到过年的时间,他们再一起回躺老家。

    自上次一别,已有两年没有回去。去燕云之前,林晓寒决定再回去看看。

    陆秋成也是有些想家了,陆家村虽小,但终究是生养他的地方,也有他的亲人。

    计划好一切以后,林晓寒便开始仔细打点京中的产业。

    这次因着要出远门,府中的下人林晓寒准备都不带走,就让他们留在京中看家护院。

    秋雨轩与百花谷各自有人来管,他只管等着收钱就是,也无需担心。

    就是墨香阁那边,《山河永护》的稿子要提前交接好,也免得出门中间遇到事情,断了更。

    到了重阳节前夕,计划好的日子,《山河永护》终于正式发售了。

    发售当日,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梁大人府中,林诗月一早就换了身华服,与李大人家的刘哥儿约好了,去墨香阁附近,看林晓寒新书发售的热闹。

    他们共乘一辆马车,很快便到了墨香阁附近的街道。

    要知道今日可是林晓寒名声扫地以后的第一个新书发售日,听说坊间有些看不顺眼他的书生如史春秋等,早早就写了文章出来批判,又说要集结起来去墨香阁门口反对。

    他们这才特地相约,一起过来看林晓寒的笑话。

    然而马车还未驶到墨香阁门口,车夫便将车停了下来,又有下人过来掀了车帘,对林诗月他们说道:“夫人,前面车驾太多,路被堵住了,已经走不了了!”

    林诗月远远的,就听见前方街上传来争执的生意,她立刻一脸兴奋的问道:“可是有人在闹事?”

    “好笑是有的。”那下人看了一眼,对林诗月道:“前方瞧着人太多,实在不安全。夫人您还是别下来了,小心一点。”

    林诗月本就是来看林晓寒笑话的,听到有人闹事,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又哪里甘愿不下来看看热闹。

    她不顾下人劝阻,拉了那刘哥儿下车,对那下人说道,我们往前走几步看看,这里人没有那么多,不妨事的。

    林诗月与刘哥儿往前走了不过几十步,便远远瞧见墨香阁门口,似乎围满了人,比之前发售新书时的人更多了!

    只是还有数十名年轻的壮汉被那群人围在中间,正激烈的厮打着,有些人负了伤,有些人头上出了血,头发都被抓散了。

    “这是怎么了……”林诗月一愣,瞧着这推推搡搡的架势心中也有些怕了。

    旁边恰巧有一名卖花女,此时便十分八卦的对林诗月道:“夫人怕是有所不知,今天早上细雨斜风先生新书发售,结果竟有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汉子过来闹事。”

    “这帮汉子为首的有个叫史春秋的书生,还有十数汉子,各个年轻体壮,瞧着就不是好惹的。说细雨斜风先生的文章祸乱纲常,就不应再在大晋出版。”

    “结果这门口排队买书的就不乐意了,他们都是细雨斜风先生的书迷。半夜就过来排了长队,足足有四五百人。听说有人闹事,就将那些人团团围住了,说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原来,那史春秋与之前闹事的那些人,原本就是得了他人的令才一直攻讦林晓寒,之前秋雨轩与百花谷闹事一事也是他们做的。

    今日林晓寒新书发售,他们便也奉命过来闹事。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林晓寒名声虽没太大好转,但新书却是万众期待。

    且他到底是有些书迷的,听说有人要来墨香阁闹事,便提前来了墨香阁附近护卫。

    晋晏王爷本来还提前派了些人手在墨香阁门口,后面看着排队买书的书迷实在太多,便把那些人手都给撤了。

    结果那些闹事的也是蠢笨,竟还敢按照计划过来搞事。人刚刚在门口喊了两嗓子,就被书迷们团团围住。

    十几个人对上四五百人,就算是身强体壮,有功夫在身也讨不着便宜。

    混乱中,那帮人没少被书迷们的拳打脚踢,尤其是带头那个史春秋,被人知道了身份,就成了书迷们泄愤的活靶子。都不知被什么人刮了几个大耳刮子,脸颊高高肿起,鼻血留了一脸,发髻都散了。

    如今他被打的惨了,被书迷们包围起来,一阵拳打脚踢。他大口大口的吐血,是一动也不能动不了。只等着衙门里的官差过来解救……

    “这……”林诗月面色发白,万万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与自己想的全然不同。

    一旁的刘哥儿听了,也十分不忿的说道:“这林晓寒的名声不是已经臭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买他的书?难道都瞎了么?”

    旁边那卖花女便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人是人,书是书!他个人如何与书何干?细雨斜风先生的故事写的好看,大家自是都要看的!难道你们就没看过?”

    这种做底层小生意的女子,不过是个粗人。与大多数百姓们一样,听了些有钱人的八卦,骂上几句便也罢了。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谁管那些有钱人做些什么?

    他们爱看细雨斜风先生写的故事,正是刘哥儿口中眼“瞎”了的人。被人骂到了自己头上,他们自是不会对林诗月与刘哥儿客气。

    林诗月与刘哥儿在她那边吃了瘪,但因着附近林晓寒书迷众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强忍了心中的不悦,灰头土脸的往回走。

    路上到了人少的地方,林诗月才气冲冲的对刘哥儿吐槽道:“人是人,书是书,难道这书不是人写的?这些人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

    话还没说几句,忽然人群远处又传来一声呼喊,便听见有人叫着:“官差来了!官差过来抓人了!”接着就有一大队配着刀的官差匆匆朝着墨香阁门口跑来。

    官差是过来维持秩序的,但眼见着那帮闹事之人受伤严重,之前打了人的那些书迷害怕被抓,便四散逃跑开来。

    人群一动,整个墨香阁附近就更乱了。众人都推攘着挤做一团,林诗月也有些害怕的与刘哥儿挤在一起。

    忽然有人猛地冲向林诗月,将她撞倒在地,又一脚踩到了她的肚子上。

    “啊!我的肚子!”林诗月惨叫一声,躺倒在地,当下股间就流出一滩血水。直叫旁边的刘哥儿整个人都吓傻了!

    方才他们这里人也不算太多,但那冲撞林诗月的人却恰好踩到了她的肚子上,现在也早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连脸都没有看清。

    林诗月疼的爬都爬不起来,直接晕倒在地上。刘哥儿也直接吓的跑掉了,直跑到马车旁边,让梁家的下人过去接人。

    等梁家把林诗月送到医馆里时,那大夫不过上前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道:“不成了,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第 145 章

    林晓寒听到林诗月孩子没了的消息时已经是几日后了。听说她不仅流产了, 还伤了根基,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林诗月在家哭得死去活来,梁老爷一开始还哄了她几日, 后面有些烦了, 便也去的少了,还反过来责备林诗月怀着孕还到处乱跑。

    他已是做爷爷的人了,家中有三子二女, 都已成家出嫁,压根也不把这个未成形的胎放在心上。

    林诗月后面大概也死了心, 不敢再闹, 只是使劲浑身解数, 更加的讨好着梁老爷。家中的媳妇子再给她脸色, 也只能陪着笑脸隐忍。毕竟梁老爷也不知能活多久,若是得罪了这管家的媳妇, 梁老爷百年之后, 她的日子怕是要过的更加艰难了。

    事情又回到出事那日, 此时此刻,林晓寒正坐在墨香阁二楼, 喝着茶十分淡然的看着楼下混乱的情景。

    陆秋成今日也陪着他来了, 看见官差们正在门口维持秩序, 之前打人的书迷们早就跑了, 官差们询问起来,其他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互相帮忙遮掩着。

    官差们一无所获, 只能将那帮闹事之人押回了衙门。

    只是那史春秋伤的太重, 被人抬走的时候,才发现胳膊腿脚都折了, 显是大半年都下不了床了。

    “活该!这帮造谣生事之人,就该好好教训一番。”陆秋成还有些不解气的骂道。

    “他们不过是帮打手,吃些教训,抓了关上一段日子,也不过如此。”林晓寒并不在意这些小罗罗的下场。

    幕后之人,看着是针对于他,其实也不过是想利用他杀鸡儆猴。

    这番较量是晋文帝与世族顽固派之间的斗争,他与陆秋成不过是晋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

    晋文帝年富力强,手腕又强势,收拾掉这些没落世族也是早晚的事儿。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干,如今他与陆秋成马上就能远离京城,脱离了这政斗的暴风中心,倒也是件好事。

    官差维持好秩序以后,墨香阁终于得以继续发售新书了。

    这次还是如往常一样,整整五百本话本子,不过大半日就销售一空。

    这本《山河永护》的第一册,卖的倒是比《藏龙寻仙》更快了些!

    待第一版书全部卖完了,崔管事才有空上楼,与林晓寒交接稿子的事情。

    见林晓寒把《山河永护》后面的稿子一次性全给了自己,崔管事才十分吃惊的说道:“林哥儿你,这么多本稿子,竟是已经全写完了?”

    以前为了防止吞稿,林晓寒是不会一次□□那么多稿子的,都是在要发售前的一个月才将后面一册稿子交给墨香阁。

    但历经了这么多事以后,林晓寒也见到了墨香阁的诚意,此时便也坦诚相待,将全部稿件留了下来。并对崔管事说道:“《山河永护》的插图,吴先生且与之前一样,按照剧情来画就是了。”

    “我出了远门,路上难免有所耽误,稿子放在墨香阁里,也更保险。”

    崔管事听了,便点点头道:“此事我会如实上报王爷。”

    接着又拿出一份单据说道:“这是王爷让我提前准备好的,说务必要在你与陆大人离京之前结清。是《山河永护》第一册的稿酬,按照新的分成,与之前预计的印刷量,已经提前算好了。”

    林晓寒一看,原来这稿酬里除了今日才发售的五百册以外,竟还有未发售的精装版和后面几版的收益。

    书都还没卖出,就提前预支了自己两成的利润,也就是墨香阁才能做得出了。

    陆秋成对晋晏王爷是有些意见的,此时见墨香阁对林晓寒这般好,心中也是有些五味杂陈。

    只是他闲赋期间,晋晏王爷却未曾落井下石,且帮着他在晋文帝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再加上晋晏王爷此人虽小节有失,但在百姓生计等大事大非上,却往往是和陆秋成站在一条线的。

    于是陆秋成便也没之前那么讨厌晋晏王爷了,左右林晓寒眼中只有自己一人,那晋晏王爷如今大约是自知无戏,现在也不再做些逾越之举了,也再未与林晓寒见过面了。

    蔡国公府上,蔡瑾刚刚看完了《山河永护》。

    这本话本子其实不是他喜欢的题材,若非是细雨斜风先生写的,他是绝不会看的!

    主角李护国是双腿残疾的废人,与《藏龙寻仙》里的沈青不同,他既没有神秘的身世,也没有英俊的容貌,不能习武,又不能科考,就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落魄人物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毫无亮点的主角,却有着一腔热血。

    李护国死后穿越了,却没有穿越到什么厉害的人物身上,而是穿越到一个身世更为凄惨的小太监身上。

    《山河永护》里详细的描写了小太监的身世与太监身体的残缺。然而拥有小太监身体的李护国,一颗报国之心却并不因此而消散了。

    最终小太监身死,李护国则顺利的完成了任务,重新穿越到了新的角色身上。

    蔡瑾似懂非懂的看完了第一册书。他一个哥儿,对报国之情什么的,只有一种十分懵懂的感觉。

    但他看懂了文章里小太监的身世。若不是国家不安,战乱四起,那小太监也不会自卖入宫,现在应当与父母在家做着小生意。即便没什么富贵,也会平平安安度过一世,总好过如今受尽虐待,死在宫中,连个祭拜的后人也没有!

    《山河永护》这文章写到了太监,宫中的太后与嫔妃了看过后,难免也对宫中的太监产生了一些同情。

    比如太后就把身边伺候的掌事太监叫来问话,问了他一些陈年家事以后,便做主给宫中的太监宫女们添了一日假。

    这些太监宫女们,往常在宫中当值都是没有假期的。

    如今他们每月都有一日假期,可以排班轮流休息。一时间人人都高兴非常,议论纷纷。

    没过多久,所有宫人都知道了这假期其实是沾了细雨斜风先生的新话本子的光。

    许多人对林晓寒不禁心存感激,有门路的,自是也悄悄去弄了那新的话本子来读。

    比如何公公,也是个识字的。跟在晋文帝身边时,就断断续续的读过一些细雨斜风先生的文章。

    如今他听说《山河永护》写到了太监的故事,便也使人弄了一本私下看。

    看着看着,何公公竟泪流满面,为了文章中那小太监与老太监两人的身世痛哭流涕。

    原来这文章里小太监的身世,还恰好与何公公的有些撞上了。

    他父母也曾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只是遇到了大灾大疫之后,全家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年岁又小,不得不自卖入宫做了太监。

    何公公不太懂什么爱国之心,但却知道对皇帝是要忠心的!这文章中的小太监以身殉国,护卫的是皇帝的安全!

    何公公一时间觉得这话本子写得实在是太好了。伺候起晋文帝来,难免又细心了几分。

    又因着这话本子是细雨斜风先生写的,他回想起林晓寒每次待他都颇为尊重。心中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以至于后面若是有人在晋文帝面前提到他与陆秋成时,他都会忍不住夸赞几句。

    《山河永护》发布三日后,太子晋麟霜在府中合上了书本的最后一页,猛地拍桌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不过三日功夫,这本话本子他已经重复阅读了整整三遍,每一遍看到李护国化作的小太监身死殉国时,都会忍不住流出眼泪。

    《山河永护》写的太好了!比细雨斜风先生之前的那些话本子还要好得多!

    若说《藏龙寻仙》的剧情抓人,天马行空让人忍不住追读,那《山河永护》的剧情,则又多了一分厚重与责任。

    比如书中写弱国无外交,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抵御外族的入侵!

    还有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金句。告诉人们一个国家的兴衰,并非只与皇族有关,更是系在所有百姓身上。若是国不安宁,百姓也只得颠沛流离,是没有办法独善其身的!

    晋麟霜觉得自己满腔的热血,竟不知如何宣泄。只想与李护国一般,为父皇分忧,为大晋子民谋天下平安!

    于是今日的课堂上,他拿着《山河永护》去找了太傅李大人,想就着这书中内容,与李长青大人和其他同窗们讨论一番。

    再说李长青,其实也早就是细雨斜风先生的书迷了,家中也把细雨斜风先生出版的各版话本子都收藏了一份。

    只是李长青虽欣赏细雨斜风先生,但他作为朝廷命官,在陆秋成出事之时,却还是不敢站队。

    毕竟他一届文官清流,又没什么实权。若是与那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对抗起来,没有半点胜算。

    于是李长青明哲保身,虽并未对陆秋成与林晓寒落井下石,但也未曾帮他们说过一句话。

    如今细雨斜风先生再次出书,他第一时间抢购以后,看完了全书却也是哭的不能自已。

    不为别人,而是为他自己,是羞愧的哭了。

    看着书中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的李护国,李长青代入了自己。

    曾几何时,他也如李护国一般,抱着一腔热血,只想为朝廷百姓尽力。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的李大人虽已身居高位,心中的李护国却已死,变成了如今这般庸庸碌碌、随波逐流之人。

    为了冶铁与煤矿一事,陆秋成一人盯着众臣的压力,于理据争,已至被陷害革职。

    细雨斜风先生不过一个哥儿,横遭打击之后,尚且能写出《山河永护》这样的文章!这夫夫二人心中的胸怀与见地,可是比自己高得多了!

    一想到陆秋成被放燕云,李大人心中越发难过。

    他胸中激荡,咬了咬嘴唇,便下定决心为《山河永护》这本话本子写一篇荐稿。

    要知道如今京中,虽说诋毁林晓寒的黑子与书迷打的火热,但许多有头脸的文人其实都在观望风向。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愿招惹上那幕后的利益团体,就算是心中觉得那些诋毁对细雨斜风先生不公,也不敢公开发表意见。

    然而今日李长青,便决定要做这第一人。光明正大的写文推荐《山河永护》这本话本子!

    李护国可以做到的事,他李长青也不会退缩!李长青奋笔疾书,不过花了一个时辰,便给《山河永护》写了一篇两千字的荐稿,并将荐稿送去了辩馆。

    要知这时候文人之间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各路茶馆或是书馆常常聚集了许多书生引经论道,甚至出现了专门给书生们辩论用的辩馆。

    若是有名人写了什么文章,也是会第一时间送到这些地方,给读书人传看,让这些读书人根据这些文章展开辩论。

    李长青乃当朝太傅,在这些书生们之中的分量不轻。

    之前他推荐过《梦中游》,便使得《梦中游》在文人之中有着不轻的份量。

    这一次,他又推荐《山河永护》可便算是光明正大的往林晓寒那边站了一步!

    大晋朝的书生们,本就有许多都是细雨斜风先生的书迷。

    之前史春秋等人诋毁林晓寒时,这些书迷们就与他们吵得十分激烈。

    如今他们见李长青大人也出来推荐了新出的《山河永护》,这些书迷们便如同得了一把厉害的武器。

    更是拿着李大人的文章开始捍卫起细雨斜风先生的名誉,与那些诋毁之人唇枪舌战起来。

    “你们口口声声说细雨斜风先生沽名钓誉,行为不端。然而之前水灾之时,林哥儿明明主动献出了万两白银!”

    “如今人人都知他与陆大人出身苦寒,家中是没什么家底的。这样的出身,能一下拿出一万两白银,岂不是倾尽家财?若是人人都如他这般沽名钓誉,那双河附近想必也不会民乱了!”

    “就是!那史春秋不过是靠着仿写《藏龙寻仙》,做些狗尾续貂的淫靡之作出名。他这般品行,水灾时也不知出了几文,竟也好指责起细雨斜风先生来了!”

    “细雨斜风先生能写出《梦中游》、《山河永护》这样的文章,又怎会是奸恶之人?如今那百花谷一事也已洗刷冤屈,可见坊间传闻并不可信!只可惜传谣者众多,辟谣时却无人了!”

    ……

    总之《山河永护》这本话本子一出,林晓寒在京中的名声,比之前一下子好了不少。

    作品是最好的反黑利器。饶是那些人再对林晓寒做出一些诋毁之言,但翻来覆去的,总是那些东西,又拿不出切实证据。百姓们听过几次以后,也就烦了。

    还不如讨论《山河永护》里的李护国,听他是怎么穿越到太监身上,又怎么在宫中历经艰险,以身报国来得有趣呢!

    第 146 章

    《山河永护》发售几日后, 林晓寒与陆秋成便正式出发离京了。

    民乱以后,虽然晋文帝派了军队去镇压了,但还有些被打散的流民逃到了山里, 做起了山匪的勾当, 因此路上并不太安全。

    因着上次遇到流民的缘故,林晓寒这次索性请了专业的镖师护送。这些镖师走南闯北惯了的,最是经验丰富。

    走之前, 他们便嘱咐林晓寒把银票缝在贴身的亵衣里面,随身只换了些十两的银锭子与碎银, 还买了几身便宜的衣服穿在身上。

    路上行走, 商人与富户的车队最容易被匪徒盯上。

    镖师们带着林晓寒与陆秋成租车走, 特地选了不那么好的牛车, 只扮作做小生意的普通百姓,果然一路都十分安全。

    走了整整五日以后, 林晓寒他们终于顺利到达了渔州县城。

    渔州以内, 都是十分安全的了, 林晓寒打发了那些镖师以后,便带着陆秋成回了渔州的住处。

    林晓寒上次离开之前, 就在渔州买了一处小宅子。

    这等偏僻的小城, 房子也不太贵。平日里养珠场的汪管事与下人们就住在里面, 他过来查看生意时也更方便。

    汪管事早得知了主子会来, 主院里已让人收拾的好好的。

    陆秋成进来以后,便被林晓寒带到主屋二楼。

    林晓寒让他站在回廊下眺望远方, 陆秋成便发现, 一片空旷的田地与滩涂后面, 是一片淡淡的蓝色。

    “这是海么?”陆秋成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风景。

    他是第一次来这么南边的海滨城市,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海!此时听着远处海边传来的微弱的海浪声, 陆秋成才知道,原来大海这般辽阔,比书中描写的,还要壮阔的多了!

    大晋朝交通不便,大多数人若非必要,一辈子都不会去太远的地方。

    陆秋成比起其他人,已经是跑了许多地方,极有见识的了。但第一次看见大海,却还是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色所震撼了!

    “真好啊,难怪书中说见了大海,才知人类之于天地的渺小。我也是如今才能理解,沧海一粟这词到底是怎样的意境。”

    林晓寒没接话,只站在陆秋成身边,牵了他的手问:“一会儿我们去海边看看,晚上再吃海鲜?你没吃过生蚝,是只有海边才有的鲜美贝类,生吃也鲜,烤了吃也好。还有椰子,是个长了毛的果子,外面的壳子极硬,但里面汁水清甜可口。兑了牛乳凝固成冻,味道最好。”

    “好。”陆秋成点点头,随着林晓寒下楼,两人慢慢散步去了海边。

    快到滩涂的时候,沙子里的水分就把鞋给湿了。林晓寒索性把鞋袜脱了,光着脚踩在沙地里,对陆秋成道:“走,我们去前面踏踏浪!”

    林晓寒难得这般活跃,陆秋成看了高兴,也学着他脱下鞋袜,与他一起朝海边走去。

    此时已是十月,但渔州的海水却一点也不冷。越往前走,浪花一阵阵打在脚上,沙子细软没过脚趾,十分清凉舒服。

    陆秋成走到林晓寒身边,与他一起看海浪。林晓寒便与陆秋成十指相扣,看着前方对他说道:“等你告老还乡,我们每年来一次渔州如何?”

    “好。”陆秋成点点头,把林晓寒的手抓的更紧了些,许久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之前在京中时,虽每日宽慰自己顺其自然,但心中到底是有些怨怼的。”

    “午夜梦回之时,我也扪心自问。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陛下却不再支持我一些。还有那些百姓,为何就如此愚昧,被人随意煽动,就攻击我这个真正为他们着想之人。”

    “然而今日来了渔州,见了这磅礴的大海,却突然觉得天地之大,若是只拘泥于京中方寸之地,在乎某一些人的想法,倒是我浅薄了。”

    林晓寒看陆秋成一样,发自内心的莞尔一笑道:“你想通就好。”

    他早察觉陆秋成心结未解,但遇到如此心结,也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可以劝慰的。于是林晓寒才特地让陆秋成陪着他来渔州散散心,也好叫他早日忘记那些烦心事。

    再说陆秋成即便心中受挫,却也从未停下为百姓谋福祉的行为。

    今日他在这海边,肯对自己吐露心声,便也是心中真正的放下了。

    “晓寒,其实我最初想要做官来京,不过是为了想让你过好日子。”陆秋成接着说道:“不过一路走来,我发现你一个人也能过的极好,根本就不需要我来为你做些什么。”

    “我看你写的那些文章,见到了你的大善之举以后,心中忽然便有种感觉。我觉得自己身为男子,也应有所作为,才能配得上你的贤德。我读圣贤书,不应只是为了身份地位,而是应当与你一样,为大晋百姓做些什么才好!”

    “如今我遇到这番事情,实属是为了自己心中所愿,反而连累了你。”陆秋成叹了口气道:“仔细想想,我似乎从未给你带来些什么。而你就像是我的指路明灯,一路给我方向。你太强大了,既不需要我的钱,也不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有时候我甚至不知,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就是颗硬的不得了的石头。”林晓寒闻言看着陆秋成,十分明媚的笑道:“这世间混沌,就像一把磨平一切的刀。多少人历经磋磨以后,被削掉了棱角,身上的底色都被磨没了。”

    “你瞧李枫,他与你一同入仕,也曾踌躇满志,但如今又变作如何?还有你同期的那位榜眼,我记得你同我讲过他颇善庶务,然而他入仕以后,却处处明哲保身,不敢出头一次,如今还只在翰林院做个编修。”

    “这次你遇到了这么大的坎坷,虽然心中难平,但也未曾自暴自弃。所作所为,也一如往昔,无一不是为了百姓社稷。”

    “秋成,你夸我贤德,夸我大善。你可知我心中想的什么?”林晓寒歪了歪头道。

    陆秋成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林晓寒见状才勾起嘴角说道:“我不完美。我心中虽有善念,但若是与你易地而处,相同处境,必定会明哲保身,绝不与人相斗。”

    陆秋成愣住,一双眼睛看着林晓寒的脸,眼中还带着一丝惊讶。

    “你瞧,其实我也是个胆怯之人,早就被打磨的圆滑了,做不到为了陌生人放弃自己的权力与金钱。”林晓寒叹了口气道:“但你却不同,你有一颗至诚之心。有些事情,必须有这样的人去做,也只有你会豁出一切去做。”

    “你说我是你的指路明灯,你又何尝不是我的一面镜子?我每每将要迷失之时,窥见身边的你,便能重新明确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大善,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走的路!你说,你对我重不重要?”

    林晓寒这一番剖白,乃是将自己内心最后一点隐秘也完全袒露在了陆秋成面前。

    他不是个完美的人,也不愿陆秋成觉得他是个完人。

    “我不过是个自私怯懦之人,这样的我,你喜不喜欢?”林晓寒有些严肃开口问道。

    陆秋成立刻慌乱的点点头道:“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林晓寒这才又笑了,踮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道:“我与你一样,你现在的模样,便是最好的了。”

    林晓寒与陆秋成原本就琴瑟和鸣,此番在海边说开以后,心里似乎又更贴近了些。

    趁着海边无人,两人耳鬓厮磨一番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家中。

    晚上,汪管事按着林晓寒的吩咐把渔州特产一一搬上了桌。

    林晓寒爱吃生蚝,陆秋成也爱吃。不过海鱼什么的,陆秋成就有些兴趣缺缺。

    饭后,林晓寒让陆秋成尝尝椰子冻。椰冻清甜可口,陆秋成自己吃了几口,就开始喂起了林晓寒。

    这一喂,就喂到了床上。上面的嘴喂饱了,就换另一处来喂。

    直喂到林晓寒肚子都涨了起来,抽泣着说再也吃不下了,才算结束。

    林晓寒这一趟来渔州,倒真的像是来渡假的。一连几日,两人每日除了吃就是玩,除了玩儿就是干。

    荒唐的日子一连过了七八日,才总算是歇了下来。

    这一日,陆秋成终于想起拿起纸笔,找了个当地的老农,开始记录渔州的椰子等特色农产品。

    而林晓寒,也总算是抽出了去养珠场的时间。

    去年养起来的海蚌,如今已经在水塘里繁殖了几批,总数已是数不出来了。

    中间遇到台风,死了一些小蚌,但总的来说,海蚌的数量还是极多,一组一组的,几乎填满了整整二百亩池塘。

    林晓寒去了养珠场,便见到疍哥儿正在塘里检查海蚌的健康。

    一见到林晓寒,疍哥儿便立刻十分兴奋的上前,将手中的海蚌打开,对林晓寒道:“林哥儿你终于来了,上次你命人送来了一批绿豆大的琉璃珠,都已经按照要求植入海蚌之中了。”

    林晓寒一看,疍哥儿打开的那个海蚌肉里,果然含着一粒滚圆的珍珠,那珍珠已经有黄豆大小,拿去渔州市面上便能卖一两银子,在京中更是能卖上十多两。

    一般天然的海珠,从一粒沙子长到黄豆大小怎么也需要三五年。

    但林晓寒用的核心是琉璃珠,不仅滚圆,而且颗粒本来就大。植入海蚌以后,再覆盖上珍珠层,生出的珠子就又大又圆,几乎每一粒都可以直接镶嵌首饰。

    在大晋这样的时代,制作琉璃珠也是个手工活,琉璃珠也是需要成本的!

    一颗绿豆大的琉璃珠,也是饰品上常用的装饰,林晓寒买入就需要五十文钱。

    除了林晓寒以外,没有人会买下那么多的琉璃珠用作海珠的植入核。然而林晓寒胆子大,又舍得投入。

    他买了一千两银子的琉璃珠,专门用来植入海蚌之中。因此才能得到如今这么多又大又圆的海珠!

    林晓寒十分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海珠,却并不急着取它,而是点点头,将那海蚌还给疍哥儿后道:“还不错,把这些海蚌择选一下,分成几类。今年先把品相稍差些的珠子取了,剩下的再养两年,把品相最好的挑出来,进贡到宫里去。”

    四百亩盐碱地有二百亩已用来挖塘养珠,还剩下二百亩地也种不了庄稼。

    汪管事有些可惜的问:“林哥儿,这二百亩地荒着也是浪费了。要不要也挖成池塘,便是不养海蚌,养些海鱼海虾也是好的!”

    林晓寒闻言笑了,对汪管事说道:“这二百亩地,我早有计划,不必担心。”

    “你去请几个会做工的师傅过来,再去买些窑砖、木料等建材。我要在旁边修个工厂和宿舍。”

    养猪场的第一批珠子开出来了,这批珠子大约有五千来个。个个黄豆大小,光可鉴人,圆润饱满,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

    渔州的海珠多为乳白、金色、蓝黑与灰绿色。其中金色最为值钱,其次是乳白色,再次才是蓝黑与灰绿色。

    林晓寒让府里的下人把剥出来的珠子按颜色、大小分类,装了好些筐子。

    但这么多的海珠,却并不急着卖出去,而是存放在养珠场旁边的仓库里,又派了两个人日夜看守。

    与此同时,养珠场旁边的工厂和宿舍,也按照林晓寒的设计图紧锣密鼓的修建起来。

    所谓的工厂,实际也只是一层的砖房罢了,修建起来也挺简单。相比起来,宿舍还麻烦一点。

    不过也不需要修的多精致,只是添了一个公厕与澡堂,房间里的墙面也用灰米浆给糊过了。

    不过十多日,工厂与宿舍便修好了。

    工厂里倒是没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是一些桌子与椅子。

    宿舍里都是现打的新家具,木材虽只是一般的柳木、桐木、但清漆一漆,看起来也挺美观整洁的。

    这个时候,京中有一队上十人的车队也已经悄悄的来到了渔州。

    林晓寒让汪管事去把人接到了养珠场里,那带队的人一见到林晓寒,便跪地给他磕了个头道:“王爷王妃派了我们来给林哥儿您办事,我们都是王府上做老了的手艺人,以后就任凭林哥儿您差遣了!”

    第 147 章

    原来早在京中, 林晓寒便与何韵提过了渔州养珠场的生意,又鼓动王府入股,参与海珠的制作与销售工作。

    林晓寒虽然能干, 但也并非三头六臂。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摊子铺的太大,所需的精力就太多,对他而言也并非什么划算的事情。

    而晋晏王府, 早就有现成的首饰铺子,店铺里也有配套的加工厂与手艺师傅。

    林晓寒左思右想, 觉得与其自己去挖些手艺人, 拉条生产链, 再开个首饰铺子。倒不如借用晋晏王府这现成的资源, 只需给王府二成利润的分红,许多事情便可甩手不管。

    这些王府派来的老师傅, 年纪都在三十以上, 一个个都是经验十足, 又会打磨加工,又会设计制图, 还自带一套工具。

    再说, 如今林晓寒在京中被人针对, 开的铺子都有人来找麻烦。首饰在晏亲王府的铺子里卖, 也比在林晓寒自己的店铺里安全的多!

    林晓寒与那些师傅们聊了聊,便按照他们的要求, 给工厂里又添置了一些东西。

    这些老师傅们都是卖身到王府里的家奴, 干了许多年了, 对京中贵人们的喜欢最是了解。

    林晓寒便把他们带到放珠子的仓库里,给他们看新收的那批海珠。

    饶是这些师傅早就是见惯了金银珠宝的, 一下子看到仓库里堆成山的海珠还是被震惊到了。

    “师傅们看看,这海珠的大小与成色,可是适合做什么首饰?”林晓寒耐心的请教到。

    “这海珠颗粒均匀,圆润饱满,光泽也极佳。手串、项链、珠钗、戒指等都是能做的。”那带队的师傅姓顾,随意抓了一颗乳白色的珠子,对着光线查看了一会儿以后,才开口说道。

    这些海珠大小、形状都十分整齐,色泽也均匀。就算是直接制成珠串,也已是十分稀罕的物件了。

    林晓寒早就将汪管事放在渔州培养了一年多,此时才算是正式派上了用场。

    这汪管事是个机灵人,又会读书识字,原本就是犯官家的管事被牵累发卖。林晓寒京中开府的时候,便把他一家都给买了下来。

    如今他妻儿在京中的宅子里做事,他则在渔州帮忙看家。林晓寒想了想,以他的能力,若是只在府中做个管家的下仆,属实是浪费了。

    于是他将汪管事叫到身边,屏退其他下人,才对他说道:“你在渔州已有一年多,应当也知道我是想在渔州做一番养珠的事业的。”

    那汪管事连忙点头说道:“是,小的一直谨遵林哥儿吩咐,看顾着渔州的宅子与养珠场,这渔州码头对外的海市也在打听着。”

    “那你打探了这么久?海市相关,可有收获?”林晓寒挑眉问道。

    那汪管事才摇了摇头道:“渔州出口的生意,都把持在渔州最大的世族姜家手里,就连渔州知县都跟着他家放银子,其他人压根就插不进手。”

    林晓寒闻言便笑笑道:“知道此事为姜家把持,便是一条重要的消息,这也不算没有收获。”

    “我瞧你资质尚可,有意提拔你再往上走走,你可愿意?”

    那汪管事本就机灵,一听林晓寒这话,便立刻感恩戴德的给他跪下磕头。

    他自被买回以后,跟着陆府也算干了两年。对比京中其他的人家,林晓寒与陆秋成可算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主子。

    况且渔州这地方,平日里林晓寒他们也很少来。他手下管着十来号人,上面再没几个能压着他的,算是十分自在,他自是求之不得。

    林晓寒又夸奖了那汪管事一番,便给他指了个活。让他好生管理库中的珠子,每个师傅领取珠子,制作首饰都要对账,出入的数目也要能对得上。

    毕竟这海珠值钱,就怕有那等油奸耍滑的,偷了珠子去卖。

    那汪管事倒也是个聪明人,接了林晓寒的命令以后,便委派了府中两个会记账的下人专门去记录珠子的出入。

    从疍哥儿手中到仓库里,要过一次帐,从库里取出来制作,又要过一次帐。

    有了这么两道记录,也没人再敢打些旁的主意,再有些折损消耗的,也属自然,就不用太过在意了。

    又过了半个月,第一批海珠首饰做的差不多了,林晓寒从中挑选出了一部分最好的运往京中。

    要想顺利将货物运往京中,无非就是陆路与海路两条线。其中陆路那条要走五天,其间路过许多地区,也不太安全。

    林晓寒想了想,觉得还是走海路,三日便可到离京最近的码头下船,再由王府的人来接应。上岸以后,只要快马加鞭,半日便可到达京城。中间也多是富裕的大城镇,更为安全。

    要走海路,就需要坐船,一般的客船都不大,中间也是走走停停,每个港口都有人上下,人流复杂。

    最为安全的,是和货船的船队一起走,但船队并非是人人都有实力拥有的。

    如在渔州,就只有姜家的货船形成了气候。那些想要做海市生意的人家,便都要打通与姜家的关系,交一些保护费,才能蹭姜家的船队运货。

    林晓寒决意走海路以后,便给姜家去了一封拜访信。

    毕竟跟着姜家的船队一起走,比他单独安排船只运货要安全的多。

    然而一封拜帖送去以后,许久却没得到任何回复。

    林晓寒觉得奇怪,便找人去打探了一下。没想到下人回来以后,面色却有些难看。

    有些犹豫的对林晓寒说,姜家管事儿的大少爷听说是陆府的林哥儿送去的拜帖,便直接把那拜帖撕了,还说林晓寒此人不堪,姜家不想与之往来。

    林晓寒顿感无语,没想到京中的风言风语,竟传到了渔州这等偏僻的地方了。

    不过姜家既不愿见他,他也无法,只好又想法安排靠谱之人,做客船上京。

    没想到又过了几日,姜家却又突然给林晓寒回了一封信,十分客气的赔了罪,说姜家两日后要开宴,请他们夫夫两个上门做客。

    姜家这番态度,前后变化的极快,实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既然姜家有意示好,林晓寒又有意与姜家往来,便也不计前嫌,应了那回帖的邀请,与陆秋成二人预备好了上门的礼物。

    再说姜家这边,姜老爷正在狠狠的责打姜家的大少爷姜琦。

    “你竟瞒着我将陆府送来的拜帖给撕了!简直是胆大妄为!那陆秋成就算是不如往日了,也是五品官员,谁知日后会不会有起复之日,岂是我们能得罪的?”

    那姜琦乃是姜老爷的独生子,平日里娇宠惯了的。如今眼见着已年满十八,便被姜老爷带在身边,家里的一些生意也交了一些让他掌管。

    然而这姜琦平日里到也还算稳妥,生意上没出过什么岔子。却不知为何,对林晓寒格外抵触,以至于一见了他送过来的拜帖,就忍不住把它撕了!还放出了那番狠话来。

    姜琦被姜老爷打的一身淤青,倒是也没反驳,只等他回了房里,姜夫人才心疼的过去给他擦药。

    她一边擦一边落泪,还十分不解的问道:“你这孩子一向乖巧,怎得如今却和变了个人似的?你父亲都说了那陆大人与林哥儿得罪不得。你还非要与他唱反调,也难怪你父亲气得动了家法,还不快快去低头认错?”

    “我不认错!”姜琦气哼哼的嘟囔了几句,背过头去。姜夫人见说不动他,也只得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待姜夫人走了以后,姜琦又趴了一会儿,才翻出枕头下的一只泥偶。

    若是林晓寒在此,便能立刻认出,这泥偶乃是《藏龙寻仙》里的白泽,正是秋雨轩出产的周边……

    再看这姜琦房中,柜子里摆了一大排《藏龙寻仙》里的角色泥偶,还有秋雨轩出产的所有周边。

    便是不算书房里那些精装版的话本子,墙上也挂了许多《藏龙寻仙》的角色插画。

    尤其是白泽的插画,竟不止挂了一幅。连市面上所有《白泽外传》的同人本子,都被他全买齐了!

    到了开宴那日,林晓寒与陆秋成将准备好的珍珠饰品带上,坐车去了姜府。

    渔州气候温暖,此时虽然已是十月底,但却只需穿一身单衣。

    出门之前,林晓寒挑了一身藏青色刺绣桃花的衣服穿上,沉闷的深蓝底色上,偶有两只淡粉色的桃花探出。瞧着既十分脱俗,又不过分引人瞩目。

    他与陆秋成来了渔州以后,因着气候的缘故,两人都瘦了一点。

    那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旷,腰上用腰带系住,身材便更是被凸显了出来。

    林晓寒穿完衣服以后,照了照镜子,问陆秋成道:“这衣服的腰身会不会太显了一些?”

    陆秋成见了却是眼前一亮,搂着他的腰道:“好看,你如今瘦了,穿这些衣服难免会显腰身,但也总不能就直接穿常服去吧?”

    林晓寒一想也对,便懒得再换衣服,就这么与陆秋成一道去了姜府。

    渔州的风气与内陆不同,男女大防并不严格。姜家的宴席也并不分开,而是男女同席,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饭。

    入府之后,便有下人将林晓寒二人一路带到席中。

    姜家这场宴席,显是请了渔州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渔州的知县也在席间。

    然而按照官职来排,陆秋成的官位最大,因此姜夫人与姜老爷将陆秋成奉为上宾,与知县大人一左一右安排了最好的位置。

    那知县也是个会来事的,见陆秋成一来,便凑过来拉着他不停说话。

    林晓寒作为陆秋成的夫郎,则被安排在知县夫人旁边,姜夫人就在他身边陪着,不停与他和知县夫人说话,待他也十分客气有理。

    姜府这样一番做派,直叫林晓寒差点以为前几日那撕毁拜帖的事情是自己的记忆混乱了。

    然而直到了那姜大少爷姜琦出来以后,被姜夫人按住坐在了身边,又拘着他对林晓寒说道:“犬子无状,实在太不懂事,之前得罪了林哥儿一事,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接着便狠狠扭了姜琦一把,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还不快给林哥儿赔罪!”

    那姜琦刚刚年满十八,长得人高马大,模样倒也俊秀。

    只是他刚一出来,目光就直勾勾的落在了林晓寒的脸上,又过了一会儿,目光转到了他的腰间。接着便面上通红,冷冷的哼了一声,还恶狠狠的瞪了林晓寒一眼……

    林晓寒:“……”

    他忽然觉得十分无语,想到这姜大少爷好像就是之前撕掉自己拜帖的那位。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得罪了这位大少爷,让他不过是因着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对自己这般无礼。

    姜夫人见自己这宝贝儿子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对林晓寒这般不敬,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慌忙说了他好几句,又是给林晓寒一番赔罪。

    面对姜夫人的赔罪,林晓寒倒是客客气气的说了句没关系。

    反正这次来姜家做客,主要也是为了入姜家船队的事情。此事与姜家老爷周旋便可,和那姜琦也搭不上边。

    于是林晓寒便不再搭理那姜琦,只越过几个位子,与姜家老爷说话。

    来去之间,提到了生意上的事情,姜家老爷才发现掌管陆府生意的应当是这个哥儿。

    生意人之间,聊起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来自也是相谈甚欢。

    一顿饭的功夫,林晓寒便与姜家老爷谈好了船队之事,两人也约好之后签订协议。

    同时姜老爷对林晓寒养珠场的生意倒是也十分的感兴趣。

    见了林晓寒送来的贺礼,还想着游说林晓寒与他一起开拓出口贸易,把海珠出口到外国去。

    待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姜家老爷才又招呼着众人去后花园散步。

    知县大人与他一左一右的驾着陆秋成起身离开。姜夫人与知县夫人也是手挽着手。

    林晓寒一个哥儿,也是不好与她们过分亲密,便只一人坠在后面走。

    走着走着,身后那姜家的大少爷却跟了上来。

    他与林晓寒并排走着,见前方姜夫人等人都离得有些远了,才小声在林晓寒身边说道:“你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厉害,我方才听你说话,陆府的事务竟都是你一个人把持着。”

    林晓寒:“……”

    他有些无语的侧头看了那姜琦一眼,见他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便淡淡说道:“这是我陆府的家事,与你何干?”

    姜琦闻言面上又是一红,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京中那些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实在是让人失望透顶!你根本就不是我心目中的细雨斜风先生!”

    林晓寒闻言倒是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面前这姜家大少爷一眼。

    心目中的细雨斜风先生……感情这位大少爷之前应该还是自己的书迷。现在这是听信了京中传言,所以粉转黑了?

    第 148 章

    林晓寒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姜琦见了,整个人竟从脚底板红到了耳朵尖。恼羞成怒的对林晓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林晓寒此时便对着他摇摇头,哄小孩儿般说道:“怎么我笑笑也是不行, 你不过听了些传闻, 便对我这般无礼。我见你是个小孩儿,都不与你计较了,你还要如何?”

    “我不是小孩!”姜琦一听似乎更加生气了。往林晓寒身边靠近一步后说道:“我比你高不少, 手也比你的大一圈。你这么细的腰,我一把就能捏住!”

    他说着说着, 一只大手竟不自觉的就要往林晓寒的腰上放。

    林晓寒一下子警觉地皱起眉头, 往后一退。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姜琦便也是一愣, 触电般的收回了手,似乎才回过神来。

    他瞬间露出一脸极为复杂的神色, 目光在自己的手与林晓寒之间转了几圈, 接着脸色铁青的转头离开了。

    姜琦回到房中, 将房门紧闭,一个人闭目躺在床上。

    此时他脑子里想得是, 完蛋了!这林晓寒果然如传闻中一样, 自己不过与他说了几句话, 就差点被他给迷惑了!

    想到这里, 姜琦狠狠的锤了一顿床,冷不丁的, 枕头下的白泽泥偶又滚了出来。

    姜琦胸口一窒, 将它握在手中, 想要砸个稀巴烂,然而拳头高举过头顶以后, 却终究是放了下来,他有些自闭了。

    他太喜欢白泽,实在是舍不得砸烂这泥偶。

    然而不知为何,林晓寒的脸竟与这泥偶有些重合起来。

    白泽是魔教出身的哥儿,容貌艳丽,又喜扮作女装,与林晓寒其实完全不同。

    林晓寒长的清俊,一身英气,一看就是个挺拔少年的模样。

    说来也是好笑,这姜琦十六岁不到便初读了《偿星债》那时也只是对里面的哥儿小千颇有好感。

    之后细雨斜风先生出书,他就一本不拉的托人帮他从京中带回精装版。

    细雨斜风先生的话本子,他是每一部都收藏了,每一部都看得十分认真。但最最喜欢的角色,还得是那《藏龙寻仙》里的白泽。

    他当时正值十七,是少年懵懂的年纪。看了白泽与沈青在密室里那段以后,当天晚上就发了一晚的春梦,让他早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大晋虽可以娶哥儿,但大户人家却多是娶的女子。

    毕竟哥儿长相肖似男子,身份也更为低微。

    少年之间,多是互相调侃心仪哪家的女子,但若是说有人喜欢上哪家的哥儿,也是会被同龄人取笑的。

    刚刚发现自己喜欢白泽,又连着做了几日与白泽有关的春梦时,姜琦心中也是十分惶恐的。

    但后面他便发现,自己的同龄人里,喜欢白泽的男子也不少。

    众人都说,白泽貌胜女子,对沈青又痴情,真是别有一番风韵。关于白泽的香艳同人本子也是出的最多的,大家都津津乐道的买回家看。

    姜琦见大家都这样,心中也放心了不少。心道自己原来也与大家一样,于是便也放心大胆的喜欢起了白泽,还把市面上所有和白泽有关的话本子全买了。

    他一个青春少年,初看那些话本子时也是被狠狠冲击了一阵。

    然而随着他越看越多,把那些话本子都看过一遍以后。回头再看,便觉得还是细雨斜风先生写的最好。

    他笔下的白泽有血有肉,最为动人。虽并未真的与沈青发生些什么,但两人密室之中,那暗流涌动的气氛,才是最最吸引自己的地方。

    后面又过了很久,京中突然传来八卦。细雨斜风先生不是个男子,而是一个年轻的哥儿。

    此事在整个大晋之中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津津乐道的谈论着这位细雨斜风先生的真实身份。

    姜琦身边也有许多人议论,不知这细雨斜风先生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如自己笔下的哥儿那般好看?

    其间难免有人话语间带着些调侃,又或是说一些亵渎之言。

    姜琦听了,不知为何,每每心中都十分气愤。

    细雨斜风先生写出过《梦中游》这样怜悯世人的佳作,便是个哥儿,也是个极为心善正直之人,怎么能将他与那些污秽之言联系到一起?

    他每次都会呵止那些出言不逊之人,以至于后来人人都道姜家的大少爷是细雨斜风先生的忠实书迷,对他维护的很呢!

    只是这番心思,终究被前段日子细雨斜风先生的绯闻给捶的个稀巴烂。

    京中又传来消息,言之灼灼的说林晓寒此人放荡贪婪,身上背了一箩筐黑料。

    在府城中就不敬尊长,还引诱了身边的名门公子,时常带着俊俏的护卫出行,买的宅子也落在自己名下。

    在京中更是勾搭了晋晏王爷,让他为之鞍前马后,连王妃都只能委曲求全。

    不仅如此,他还将把家中夫婿管的很严。陆家家产,全都是他说了算。陆大人为了银子,也只能听他摆布,已成为林晓寒的傀儡。

    这些传闻一个个都有鼻子有眼,有些对应上以前在府城时与林家二房的官司。有些又是却有其人其事,只是让人无法得知具体内情。

    就算是书迷们想要争辩,每每为林晓寒说话以后,便又传出新的证词,与之前的传闻相应证。

    比如林晓寒在府城时身边确实有个叫做唐适的下人,容貌十分俊美。去京中以后,晋晏王爷先是接了外宅给他居住,后又因王妃对林晓寒招待不周,当着许多内眷的面发了脾气……

    再加上百花谷出事,陆大人被贬黜,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接踵而来。

    一来二去的,许多人渐渐都信了传言。姜琦挣扎了一些日子,便也随波逐流,成了其中的一员,对林晓寒彻底粉转黑,甚至深恶痛绝。

    因着由爱生恨的缘故,姜琦活成了林晓寒的深柜,只要听见细雨斜风先生相关之事,就要跳出去义愤填膺的数落一番。

    以至于他一看到林晓寒送来的拜帖,就气愤的把它撕了!

    听说林晓寒要来姜府赴宴,姜琦便已经连着几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今日林晓寒来了,他也迟迟不肯出来。出来之前,还换了好几身衣服。

    他先是换了一身最好的衣服,后又觉得不应对此人这般重视,便改穿了一件有些旧的常服。最后又怕自己太过邋遢被林晓寒小看,便重新挑了一件不那么显眼的新衣穿上。

    只是林晓寒哪里注意的到姜家大少爷穿什么,他连姜家老爷与姜夫人的穿着都没有多关注。

    倒是姜琦一出来,就注意到林晓寒脸,与自己想象中妖冶的样子大不相同,反而瞧着十分清正。

    接着便又注意到林晓寒的腰,觉得他的腰真是很细,不堪一握。

    林晓寒没给他几个眼神,只顾着与姜老爷社交,他的眼睛则仿佛沾林晓寒身上一样,一直从头到脚的打转。

    待林晓寒与陆秋成离开之前,姜琦也再没敢离开过房间了。

    等把客人全都送走了,姜老爷才十分生气的去了姜琦的房间。指着他数落到:“今日如此大场合,陆大人与知县都在,你却自个儿跑了,在屋子里躲懒。成何体统?”

    “小时候见你还算有礼有节,许多大场面也从不露怯。怎得如今年纪越大,反而越活回去了?”

    姜琦被数落的无言以对,心道自己一遇到细雨斜风先生之事,就实在是装都装不下去。

    待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姜琦躺在床上,却是又睡不着,脑子里都是白天见到的林晓寒的细腰。

    好不容易睡着了,翌日一早,却又是满头大汗的惊叫着醒来的。

    接着便一脸铁青的唤了门口的小厮进来,把自己贴身的衣物床被都给清理了。

    姜琦情绪十分低落,连早饭也有些食不下咽。只匆匆吃了几口,就出去巡店。

    姜家在渔州产业众多,姜老爷如今把海产与码头都交给姜琦来管。

    姜琦年纪不大,但从小耳渎目染,也是做生意的一块儿好料。将手中的几个项目管得倒也风生水起。

    他先是去了趟码头,检查了几条货船。接着又去了附近与渔民交货的海湾。

    那里每日都有姜家的人与渔民交易,从他们手中收取渔货,再送到城里的饭馆或是集市里去。

    然而也是冤家路窄。姜琦刚刚到了海湾附近,就瞧见滩涂上站在一对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日在姜府中见过的林晓寒与陆秋成两人!

    相比昨日,他们二人今日穿的更加随意。林晓寒一身银白色的丝袍,将身形勾勒的十分好看,只松松的梳了个发髻,插了一根白玉簪子。

    因着是出来散步,林晓寒与陆秋成表现的比昨日在姜府中还要亲密的多。

    林晓寒挽着陆秋成的胳膊,指着渔民手中的生蚝说道:“再买些生蚝回去吃吧,你也爱吃。”陆秋成便笑着点点头,拿了银子去买。

    两人使了随身的小厮把生蚝拿回家,接着便在滩涂上散起步来。

    林晓寒瞧着十分放松,走了一会儿就蹲在滩涂上捡贝壳,陆秋成也蹲了下来,陪着他一起捡,又趁着四周无人,亲了亲他的耳朵。

    林晓寒似乎是有些害羞了,就轻轻推了陆秋成一下。陆秋成却是又强硬的拉过他的腰亲了他一下,手还安抚般的放在他脖颈后面摸了摸。

    姜琦远远的看了许久,整个人都呆掉了。

    京中传闻,林晓寒十分厉害,把持陆家产业,陆秋成被他管控很严,但心中对他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可如今瞧着这二人相处的模式,明明是陆秋成更加主动,且林晓寒对他也是十分温柔解意的。

    姜琦本就是林晓寒深柜,此时心中情绪五味杂陈,也不知到底是和想法。

    他瞧着那两人又起身朝远处走去,竟忍不住悄悄跟在身后。过了一会儿,便见到他们走入了一处渔民的家中。

    这渔民家的房子显是最近才翻修过的,比旁边别家的房子都更大更好。

    他还没进去,只偷偷走到墙角,便听见院墙里传来林晓寒的声音,竟是在与一帮孩子们说话。

    “哥哥你真的能养出大珍珠么?为啥你家池塘里的珠子一年就能长的那么大那么圆?”

    “我们也给海蚌喂砂子,但生出来的形状千奇百怪的,圆的不多,个头也小。”

    “去去去,这是秘密,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不该问的别乱问!”小海贝在一旁阻止那些孩子们乱说。

    “无妨。”林晓寒却是一笑,对小海贝说道:“以后若是有人来问,你也可以告诉他们。我这里养珠的法子不藏私。”

    渔民们生活困苦,也就是指望着卖些海产与摸珠过活。

    林晓寒如今已经可以批量养殖海珠了,他那边的海珠质量比渔民们摸的更高,渔民们的生计必然会受到影响。

    林晓寒想赚钱,但并不想和底层的百姓们抢饭吃。再说这养殖珍珠的法子也并非什么难事,有心人摸索一下就能学会。就算他不告诉这些渔民,其他人也能研究出来。

    届时有钱人都来附近开养珠场,挤兑的就是这些渔民。

    与其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还不如带着他们一起赚钱。渔民们养出来的好珠子,可以卖给别人,也可以给他回收。

    他还想过了,那养珠子用的琉璃珠,一般渔民也很难搞到。

    若是有心养珠赚钱之人,倒是可以从他那里拿。

    只是若要用他的珠核,就要将养出来的珠子卖给他。

    到时候只要与这些渔民们签下协议,他们每年都有稳定的养珠收入,想必日子肯定要比如今靠天吃饭好过的多。

    姜琦听得呆住,毕竟生意人最是重视商业机密,哪里见过像林晓寒这般豪不藏私的?

    但若是想到这是写出过《梦中游》的细雨斜风先生,一切便又十分合理。细雨斜风先生的文章里,对穷苦百姓原本就是带着怜悯之情的。

    林晓寒现在处事的风格,倒是与他的文章一致。

    姜琦此时心情更是复杂了,忍不住从门缝里偷偷的看林晓寒。

    林晓寒正与那几个孩子说笑,面上的笑意做不得伪。

    院子里的孩子都是渔民家出身的,一个个又黑又瘦,脚上手上都是泥沙,容貌也不漂亮。

    但林晓寒也不嫌弃他们,还十分温柔的摸了他们的脑袋。

    “喂!你这人,偷偷摸摸躲在门后做什么?不是要偷听养珠的机密吧?”一个孩子突然发现了藏在门后的姜琦,指着他大声说道。

    院子里的孩子们便立刻警觉的将门踹开,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手里还举着鱼叉和扫帚。

    “姜大少爷?你怎么会在此处?”林晓寒看见藏在门后的竟是姜琦,也是十分吃惊。与陆秋成面面相觑,想不通姜琦到底要做什么。

    姜老爷与他昨日聊的很好,也说好了要入股养珠之事,只等着过几日签订合约了。

    姜琦此时与林晓寒面对面站着,见他正疑惑的望向自己,顿时满脸通红,只恨不能有一条地缝能钻进去。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便看到陆秋成上前一步,一只大手放在林晓寒腰上,将他揽在身边,便心中一苦,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大叫了一声,突然拔腿就跑,一会儿就跑的没了影。

    余留下陆秋成对林晓寒道:“我记得他对你似乎不太友好,如此鬼鬼祟祟,也不知到底想干些什么!”

    林晓寒则不在意的笑笑道:“左右姜家都是姜老爷说了算。签了合约后就离开渔州了。日后也难得再见一次,管他作甚。”

    第 149 章

    再说姜琦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满脑子如同浆糊一般,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了?

    他之前听信了坊间传闻,当面对林晓寒那般说话, 可如今见到了林晓寒私下的模样, 便觉得他与传闻中相去甚远,反而与自己之前想象中的细雨斜风先生差距不大。

    正巧姜琦的贴身小厮,此时抱着一个油纸包进来, 对他说这是姜家船队的齐管事给他带回来的东西。

    姜琦打开那油纸包一看,里面躺着一本书, 正是细雨斜风先生刚出版的《山河永护》。

    他之前极爱看细雨斜风先生的书, 每每有新书出版, 必定会托人帮忙从京城带回。

    如今这几个月他虽听信了谣言对林晓寒粉转黑, 也没再嘱托别人帮自己带书,但此事许多外人还不知道。

    于是船队的齐管事便自己做主, 采买了一本细雨斜风先生的新书带了回来。

    姜琦此时看到这本书, 心情更为复杂了。

    他忍不住立刻翻开书页, 阅读起来。不过一个多时辰,将话本子的第一册全部读完了。姜琦才从座位上起身, 放下手中的书, 长舒了一口气。

    《山河永护》这本书, 写得太好了!

    姜琦很爱看《藏龙寻仙》的故事, 但是这本《山河永护》与《藏龙寻仙》却不太一样。

    看《藏龙寻仙》时,他只是跟着主角沈青的视角, 经历了一场冒险。然而看《山河永护》时, 他却想到了更多!

    渔州地处偏僻, 一直是个穷地方。姜家虽在渔州势大,但到底也只是个地方的富商, 家族的兴衰,也是跟着地方上的政策来的。

    之前大晋朝闭关锁国,渔州对外不通往来。渔州百姓打渔摸珠只能卖给附近的地区和内陆,姜家所得也十分有限。

    晋文帝登基以后,关内和平,百姓安居乐业,他又广开商贸,放开海关,与渔州往来的海外客商也多了不少。

    姜琦跟着父亲而耳睹目染,也知道姜家这些年因着海外贸易,是狠狠大赚了一笔。

    若是国家不宁,海关商贸再次收紧,姜家眼前的这一份事业岂不是都成了镜花水月?

    姜琦虽读书不行,只是个商户出身,但对李护国那一呛守护百姓山河的执念却有着不浅的理解!

    这书中的许多文字都十分精辟,宛如一颗火种般点燃了姜琦的心,让他心中也燃起了定要保卫大晋安宁的念头!

    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奸恶之人!姜琦脑中闪过方才林晓寒的模样,猛地一下捂住了脸……

    他恨不时间能立刻逆转,回到几日前林晓寒递帖子的时候!

    但一想到对方身边的陆秋成,他与林晓寒亲密的模样,便又偃旗息鼓了……

    姜琦摸出枕头下白泽的泥偶,仔细看了看,将它重新放回了柜子上。

    之前他迷恋白泽的角色之时,因着白泽貌似好女,便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喜欢白泽这等肖似女子的哥儿。

    可直到今日,姜琦才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喜欢哥儿。如林晓寒这般清俊的哥儿,整个人并无半分女相,反而比白泽的模样更是让他心动。

    几日后,姜老爷亲自上门,和林晓寒签订合约。

    因着运货需求不大,林晓寒索性便也不用购买货船,只需将货物跟着姜家货船一起走,更是节省方便。

    其实两厢合作的事宜,上次宴席间林晓寒已与姜老爷谈的差不多了,今日也不过就是来走个合约流程。

    让林晓寒有些意外的是,这次签约,那姜琦竟也跟着来了。

    与之前不同,这次姜琦一直老老实实的跟在姜老爷身后,十分仔细的听取合作细节。瞧着倒是有些姜家继承人的模样,一身嚣张的气焰也完全收敛了。

    今日他又穿了一身新衣,发髻也梳得十分工整,身上玉簪、玉牌,吊坠儿都整整齐齐的挂着,显是出门之前还特地打扮过的。

    看到林晓寒后,姜琦也是十分客气的说了声林哥儿好。林晓寒有些打趣的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视线相对,便见他耳朵尖儿呼的红了。

    林晓寒与姜老爷的签约流程走的很快,合约确认无误后,两边就分别签字画押,按上手印。

    签约结束了,时间却还很早,林晓寒便留了姜老爷吃饭,又带他去参观自己的养珠场。

    养珠场的事宜如今是汪管事负责,往后也是他在渔州接应。林晓寒便有意让汪管事亲自招待姜老爷,一路为他详解养珠场与首饰工厂的相关事宜。

    那养珠场如今虽然已正式起步,但还只是初具规模。往后养殖海蚌的数量上来了,产珠量、加工量还要加大。

    如今光靠府里那十来个下人,已是忙的脚不沾地,林晓寒便让汪管事从附近招工。只要是靠的住的,想补贴家用的百姓都可以招来。

    渔州地处偏僻,物价低廉。

    一般的渔民,靠着捕鱼摸珠为生,旺季里倒是还好,淡季里就只能吃老本了,一年也攒不下一两银子。

    在林晓寒的养珠场做帮工,一日给十文钱的报酬,只工作四个时辰,还管一顿饭。若是淡季过去帮忙,三个月就能攒下一两银子。这样好的待遇,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慷慨。

    若是自己再在家跟着养珠,只要是养出了符合养珠场标准的珍珠,都可以拿到养珠场回收。

    有能干的家庭,自己在家挖个池子,养上几十只海蚌,过个两年,也能赚得十多两银子了!怎么也算个小康家庭了。

    午饭时,陆秋成也亲自出来招待了姜老爷一番。

    不过看到姜琦时,他面上一僵,眉头微微皱了皱。

    也不知为何,他对这姜琦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或许是因他之前对林晓寒不善吧?

    陆秋成想到这里,抬眼看了下姜琦,忽然发现他又在偷偷盯着林晓寒看!

    陆秋成顿时更是对姜琦不喜,好在饭后,姜琦就随着姜老爷回去了,也没能与林晓寒说上一句话。

    再看林晓寒,更是一个眼神也没放在姜琦身上,陆秋成顿时满意了。

    又过了两日,姜家的船队准备出发,林晓寒亲自带了人去码头交货。

    这一次只是交接货物,陆秋成就没有跟去。林晓寒带了汪管事与几个下人,到了渔州码头,便发现交接货物的是竟是姜琦。

    “林哥儿,姜家码头的事务,去年开始便由我负责了。“姜琦似是早就等着那里了,一见了林晓寒过来,便立刻眼巴巴的凑上前说道。

    姜琦是姜家的大少爷,由他管理码头事务,倒也合理。林晓寒点点头,让汪管事把手上的货物交接给他。

    姜琦便立刻招呼了人过来将货运上货船,并对林晓寒保证道:“林哥儿你放心,你的货我都和姜家最值钱的东西放在一起,日夜有专人看守。绝不会出差错的。”

    林晓寒有点迷惑的看了姜琦一眼,也不知他几日内为何突然就转了性。

    不过姜琦老老实实不乱搞事,对他而言可是大好事。于是林晓寒便对姜琦说道:“我自是信任姜家与你,才把东西交给你们的。”

    姜琦听了,面上便立刻流露出一丝喜色,十分急切的说道:“林哥儿?我前几日才看到你的新书,《山河永护》那本,写得比之前更好了!”

    林晓寒听到《山河永护》的名字,总算是正色看了姜琦一眼。

    他记得这姜琦之前好像是自己的粉转黑,如今这是看了《山河永护》以后,又重新黑转粉了?

    见林晓寒目光看向自己,姜琦的脸便忍不住整个红了起来。

    左右四顾了一下以后,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林晓寒手中道:“听说你明日便要走了……这信,你留着路上看吧。”

    说完以后,就逃也似的离开,去指挥起码头的运货之事了。

    林晓寒十分莫名的看了手中的信一眼,也不知姜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倒是依言将那封信带上了路,只是上路以后就将此事忘记了。

    渔州到府城比到京城近些,但也要整整三日的路程。

    此时已是深冬,林晓寒他们一路往西北走去,渐渐把袄衣穿在了身上。

    不过府城附近受灾情况不重,林晓寒他们又有镖师保护,一路上倒也安全。

    小周氏早就收了信,知道林晓寒要回家。府城里的宅子,平日里也日日有人收拾,一应事务都准备的妥帖。

    林晓寒他们一到府城门口,就看到自家的马车候在那里。

    车夫自是还认得林晓寒与陆秋成,连忙上前说道:“林夫人让我每日到城门口守着,等着林哥儿与陆老爷回家。”

    “嫂嫂有心了。”林晓寒十分欣慰的说道,这才遣散了那些镖师,与陆秋成一起上车回家。

    两年时间未见,小周氏一看到林晓寒,便上来抱着他流眼泪。

    长斐已经七岁,送去了府城最好的学塾念书。小周氏说他随了林晓寒,读书好,不过去了半年,便已经识得很多字了。

    小周氏这些年一直在府城帮着林晓寒管理玄天门山庄的生意,出门历练的多了,整个人比之前日日关在家里也变化了不少。

    这次回来,小周氏便一直与林晓寒说庄子上的事,件件条理清晰,还提了些自己的见解。

    林晓寒见她神态,气度,都比之前自信了很多,身上还穿了一件枣红色的袄衣,沉得肤色十分白净好看,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要知道小周氏虽然才二十七八岁,但前两年在家里的时候,日日都只穿素色,这等鲜亮一些的颜色都是不敢穿的。

    方婆婆今日做了一桌子的菜,不少都是府城才有的特产,具是林晓寒与陆秋成爱吃的。

    陆秋成整整吃了三大碗饭,林晓寒难得的也吃了两碗。之后又拿出从渔州带回的一个木匣,递给小周氏道:“这些都是我特地挑过的,品相最好的珠子。简单镶嵌的一套头面,样式不算复杂,但却格外衬你,你拿去用吧。”

    小周氏打开木匣,便见里面全都是乳白带粉的海珠,各个光可鉴人,有蚕豆大小。有珠钗、项链、耳坠、手镯、戒指等,整整一套头面,共有上百粒珠子,一看就价值连城!

    林晓寒给她选的这套头面款式十分简洁,看着却很优雅,极衬小周氏温婉的气质。

    小周氏喜欢的不得了,当下就一样样的试戴了,又问林晓寒好不好看。末了还有些感叹的说道:“想来你哥哥在世时,都未曾送过我这么好的头面。”

    林晓寒闻言便笑道:“我哥那时还用着公家帐,手上才几个钱。不过他私房银子都存了下来,给你打了套金首饰,心中对嫂嫂里也是爱极了的。”

    小周氏闻言,眼眶又红了。擦了擦眼角说道:“如今托了你的福,我与长斐才过得这般好。想来爹娘与你哥在泉下也能安心了。”

    待小周氏离开后,林晓寒收敛行李的时候,才忽然又翻出来了姜琦给他的信。

    “也不知姜琦到底写了些什么。”林晓寒收拾好了行李,洗好了澡后,才坐在书房的软榻上拆开那封书信。

    林晓寒一开始神色倒还淡定,不过看着看着,脸色就越来越红,接着便啪的一声,把那书信啪在了桌上。

    陆秋成此时也正在旁边,听到见林晓寒提到姜琦的名字,又动静很大,便好奇的凑了过去,拿起那书信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的功夫,陆秋成的脸便黑了!

    狠狠的骂道:“这姜琦好不要脸!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敢对你这般肖想!”

    原来姜琦那封书信乃是一封剖白书。

    前面先是给林晓寒道歉,写得十分诚挚。然而到了后面,就开始剖白起自己内心对林晓寒的隐秘心思。言语间不乏一些一见你就慰为心动,想你想的彻夜难眠等十分露骨的话语……

    姜琦自知林晓寒身份,倒是不求林晓寒有什么回应。只是他到底年轻,心中一腔爱慕之情,无法言说,就只能写在这书信之中了……

    林晓寒此时再回想起姜琦之前的种种行为,便忽然明白了他为何见到自己时那般诡异,不禁觉得有些莞尔。

    不过少年怀春,也是人之常情。少年慕艾,想来再过些时日,便也淡忘了。

    眼下要紧的是陆秋成,看了一通这莫名其妙的剖白书,心中又燃起了妒意。当下就掐了林晓寒的后腰,俯身压了上去。

    他是把林晓寒伺候惯了的,最是懂得怎样让林晓寒舒服。

    一炷香的时间后,林晓寒实在是忍不住了,双足蹦起,双目迷离,从鼻腔里溢出好大的声音。

    好在府城的主院儿很大,小周氏他们住的后花园旁边的后覃房,离得远得很,也听不见这院里的动静。

    “晓寒,你这样真好看。那些人一个个的都肖想你,可你如今的模样,却只我一人能看见。”陆秋成满意的捏着林晓寒的下巴,落下一吻。

    接着便使尽力气,将林晓寒带上更高的顶峰。

    第 150 章

    翌日一早, 陆瑶得知林晓寒回来的消息,就便亲自登门拜谢。

    如今她身为玄天门山庄的女管事,又早脱了贱籍, 就在玄天门的村庄里盖了一处房子, 与那些村民们同吃同住,倒也平静安宁。

    陆瑶貌美有才,在玄天门接待客人时又总做小师妹的仙女打扮, 还能与来客吟诗作对,一时间爱慕者不少。

    原本她还是贱籍时就被府城中不少公子看中, 差人来府上向小周氏提亲。

    其间不乏有世家公子想娶她为妾。但小周氏谨记着林晓寒说的, 要给她放身之事, 便一一推脱了。待去年大赦天下时, 才将她的身契给了她。

    陆瑶父母家人早就没了,如今成了良民, 婚娶就只由着自己做主。

    小周氏又依着林晓寒的意思, 分了玄天门的干股给她。

    干股虽然不多, 但因着庄子的收益高,一年到手也有三四千两银子。于府城中已是十分可观的收入了!陆瑶俨然就成了一个女富豪!

    尽管陆瑶并未声张,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很快就传遍府城, 又有不少有功名的秀才, 甚至大户人家的少爷上门提亲。这一次却不是做妾, 而是八抬大轿聘为正妻!

    然而陆瑶却看也不看,一一都给拒了, 只安心在玄天门山庄做自己的女管事。

    两年未见, 陆瑶已年满十八, 身量也又高了一截,出落得越发灵秀了。

    她这次来陆府, 是坐的马车,身上穿了刺绣夹袄,绣工精细,头上也配了珠钗首饰,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俨然恢复了自己官家小姐的气度,与之前在陆府做丫鬟时大不相同了。

    林晓寒见了陆瑶有如此长进,心中也是高兴,便招呼她坐下吃茶。

    陆瑶此时一见林晓寒,却早已是双目含泪,只屏退了自家丫鬟,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寒哥儿,你对我的恩情,有如再生父母,陆瑶一辈子也不能忘!玄天门的庄子你只管放心,我必会帮着林夫人一起管理好!”

    林晓寒扶额,连忙让陆瑶起来。有些无奈的对她说道:“你早就不是陆家下人了,还对着我跪什么?玄天门这两年,听说你出了不少力气,各方都帮我仔细监督着,嫂嫂已经写信同我说过了,我也十分放心。”

    说罢,他又重新将下人招呼进来,端来待客的点心茶水。指着其中一味乳酪酥道:“这是你之前在家中时最爱吃的,只有方婆婆会做。今日即来了,便快来尝尝吧。”

    陆瑶闻言便又是忍不住落下眼泪,对林晓寒道:“难得寒哥儿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这几日寒哥儿回来,可要与陆大人一起去玄天门的庄子上小住几日?如今庄子上又请了一个厨子,开发了几个新鲜菜式,很是受府城欢迎。”

    林晓寒闻言便道:“你费心了,改日我与陆郎一起去庄上享享口福。不过小住便免了,难得回来一次,还是在家中多住几日好了。毕竟年后还要回趟陆家村,之后又要启程去燕云了。燕云天高路远,写信都要七日才能收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了。”

    林晓寒留了陆瑶在府中吃中饭,陆瑶却是推拒了,只说自己早上旷了半日工,就是为了来看看林晓寒。中午之前还要回去玄天门山庄,庄上许多事务要忙,若是没有人看着,怕是会乱套。

    林晓寒见状也不留她,将她送走以后,小周氏才过来说道:“我与她平日里倒是时常见面,但她今日特地过来,想是有话要与你单独叙旧,便留了些空间给你们。”

    “陆瑶此人,当日你买她回来时,我是最不放心的。但如今相处了三年,也是日久见人心,知道她是个感恩知报之人。玄天门庄子上的事儿,交于她却是最为妥帖的!”

    “有了她打理庄子,我这边只用管管帐,实在是轻松了许多。若非如此,我一个人怕是支应不过来。”

    林晓寒闻言笑笑,对小周氏道:“她毕竟是读过书的,又是官家小姐出身,见过不少世面,正是适合管事儿。但嫂嫂你能把庄子上的账目管理的这般清楚,也是极为厉害了!若非你们二位,我这府城的庄子怕是早就开不下去了!”

    玄天门庄子里的账目,小周氏每月都给林晓寒去信,里面记录的清清楚楚。

    昨日林晓寒一回,小周氏便将这些年庄子上的利润都交给了他!其间几万两的大额银票,也早按照林晓寒的要求兑换成了黄金,只剩下几千两的银票和散银,方便花用。

    “这两年的年景不好,府城物价也涨了不少。银子没以前经花了,但黄金却是价格见涨。”小周氏道:“你之前让我兑换的黄金都升值了,也真是神机妙算!若非你早有预见,我们怕是要损失□□千两银子的差额!”

    “这些都是一时一时,不过运气好罢了。”林晓寒对小周氏说道。前两年闹灾之后,他便猜到黄金会涨,便早早把银票换了金子。

    不过若是明年风调雨顺,年景好了,金价便又会下来。到时候就可以把黄金再重新换成银子。这来去之间,因着数额巨大,也有好几千两银子的差额,够陆府所有人一年的花用了!

    知道陆瑶来看了林晓寒,陆秋成嘴上没阻止他们见面,心中却还是有些吃味。

    待午饭后,林晓寒闲来无事,在书房里整理家中账目。陆秋成才从身后抱住林晓寒,对他说道:“你待那陆瑶倒是真好,又给她放了籍,还把庄子上的股份分了她。我听说她如今日日都有人上门提亲,却一个也不嫁。不愿意去做世家的少奶奶,只留在庄子里帮你做事!只怕是你只要招呼一声,她便宁愿回陆家帮你端茶倒水,还做你的贴身丫鬟了!”

    林晓寒闻言却笑了,故意逗陆秋成道:“是啊,要么我与她说一声,再把她召回来贴身伺候?”

    陆秋成闻言便是一窒,看了林晓寒好一会儿。许久之后,才十分认真的开口说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她伺候你,那便随便吧。只要别让她出现在我眼前。”

    林晓寒莞尔,这才回过身亲了陆秋成一下道:“我还真不缺她伺候,谁让你伺候的太好了!”

    他这话说得是很有些放荡的,但从林晓寒口中说出,陆秋成却是觉得一股火气瞬间从腿根儿涌上了喉头。

    他胳膊微微用力,便将林晓寒抱了起来,放在书房的软榻上,整个人栖身上去。

    “别!这才刚刚过了午时!”林晓寒有些无力的说道。他暗恨自己也是嘴贱,非要去撩拨陆秋成一下。

    昨夜他才被陆秋成伺候的狠了,今早起来腿都是软的!现在被陆秋成随便碰了几下,已被弄熟了的地方便又湿透了。

    然而陆秋成知他在此事上一向口是心非,自是不会听他怎么说。

    林晓寒说得很对,陆秋成的确是很会伺候他的。不过半炷香后,整个书房里便又春光一片。

    家中的下人们也识相的退出院外,红着脸把院门带上了……

    府城说大不大,林晓寒与陆秋成回家之事虽没有通知旁人。但凭着街坊邻里的口耳相传,不过一日便也传遍了府城。

    要知陆秋成与林晓寒在京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府城这边自是也早就知晓了。

    虽说宫中私下对他们态度并无变化,但陆秋成明面上被发配燕云,说是去做太守,却也是失了宠的。虽然官位不减,但到底是没有之前的风光了。

    林晓寒原以为府城里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人情往来了,没想到到了第二日,两人就接到了不少帖子。

    裴知府家也递了帖子过来,说府上今日开宴,邀他与陆秋成还有小周氏去裴府做客。

    之前他们在府城之时,得蒙裴家照顾,与裴家往来也一直十分密切。

    如今裴知府还是府城的地头蛇,裴府下了帖子,他们自是也不能视而不见。于是便回了拜帖,答应应约前往。

    翌日,陆府一行便坐了车前往裴府。

    一下了马车,林晓寒便见到裴金兰早已候在门口。

    一见了林晓寒,裴金兰便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十分亲密的挽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总算是回来了,两年多未曾见到,你倒是一点也没有变化!”语气熟敛的就仿若林晓寒从未离开过府城似的。

    裴金兰如今已有十九,出落成亭亭玉立。林晓寒再仔细看她,之前的那点任性与青涩也已全部收敛起来。俨然一幅八面玲珑的大户小姐模样,变得更加成熟了。

    裴金兰一路陪着林晓寒说话,与裴金兰聊了一会儿以后,林晓寒才得知她已经定下了京中人家,是一个翰林院的正五品学士家的长子。待明年裴知府任期一满,便会举家调回京中,到那时她再从京中出嫁。

    翰林院的职位是朝中清流,没什么实权,若是想要再往上走很难,大多数人都是在底层干个两年就被调派到其他部门,很少有一直干到五品的。

    那学士家中只有一房夫人,生了两个儿子都是嫡出。家中一向人口简单,品行也好。那长子听说学业不错,今年科考大概率也能中举,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清贵人家!

    裴大人特地给裴金兰挑了这样一户人家,又留她到明年才嫁,以确保京中她娘家有人,不会被人欺负,可见是真心心疼自己女儿。

    林晓寒忽然便想到了林二老爷,同为父亲。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他又是如何冷酷!林诗月如今的处境便不提了,林嘉宜在钱府也有两年多,如今孩子怕是已经生了,也不知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他刚刚想到林嘉宜,没想到在裴府的后花园里,却恰巧碰到了带着孩子的林嘉宜前来赴宴。

    说起林嘉宜不过一个妾室,又是个哥儿。钱老爷生前他尚且毫无地位,钱老爷死后,他的身份就更是尴尬了。

    然而今日林嘉宜竟然能被裴家请到家中来赴宴,可见他如今在府城混的也是十分不错!

    林晓寒见林嘉宜穿的一身华服,整个人圆润了一圈,看着气色不错,身边还有丫鬟伺候,带着个快两岁的奶娃娃。

    那奶娃娃是个男孩儿,长的与林嘉宜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十分白净可爱。

    一见到林晓寒过来,林嘉宜也是挑了挑眉,起身迎上前道:“前日听说你回府城来了,我还说要去陆府打探打探,没想到今日便在这里见着你了。”

    林晓寒见着林嘉宜这般模样,也是十分惊讶,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碍着裴金兰在身边,便隐忍回去了。

    裴金兰是个人精,看了两人一眼后便道:“钱夫郎与林哥儿亲戚见面,难免有些体己话说,不如去旁边的厢房里说,也免得被人打扰了。”

    说罢便将两人引到一个别院之中,又让人把院门关好,守在外面,别让人误闯了进去。

    此时,林晓寒才看着林嘉宜说道:“你如今在钱府,过来看来十分不错!”

    “也就如此罢了。”林嘉宜勾了勾嘴角说道:“那钱斌现在也有了别的妾室,待我自是不如以前用心了。还好我如今有儿子傍身,也弄了些产业在手上,又拉了好些官眷入股,那裴金兰也拿着我铺子的干股,所以才能在钱府立住。”

    “如此便好,靠人到底是不如靠己的。”林晓寒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有些感叹的说道。

    “我能有现今的日子,已经是靠着自己拼出一条血路。”林嘉宜对林晓寒道:“林府二房也早就大不如前。府城里的这些宴席,早就没了林家的份。百花巷的铺子经营不善,被林二老爷卖掉了,我便花了钱低价把那铺子收了过来。”

    “你不知我去签合同的时候,那冯氏一幅什么样的嘴脸。我以前在家时还特别怕她,现在回头一看,不过纸糊的罢了,就她养出来的废物儿子,很快就能把家里给败光了。”

    林嘉宜如今早就不叫林二老爷爹了,只称他林二老爷。提到冯氏的时候,他面上还露出一丝恨意,十分得意的讲述她如今在林家的不堪。

    自林二老爷宠幸柑橘以后,冯氏地位不保,为了分柑橘的宠,便又塞了两个貌美的丫鬟给林二老爷做妾。

    林二老爷年纪大了,倒是再生不出孩子。但他眼见着林家日渐衰落,却是十分不甘。一直四处求人找关系,想要巩固林家在府城的地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林二老爷也有求我的一天。”林嘉宜有些嘲讽的笑道:“钱老爷死后,他在钱斌那里说不上话,便又想通过我与钱斌联络关系。”

    “我便给他指了一条路,把林诗月送去京里联姻,给京中的梁大人做填房。”

    “是你?”林晓寒愣住,万万没想到林诗月嫁给梁家竟是林嘉宜牵的线。

    “梁大人的长子与钱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林嘉宜对林晓寒说道:“梁大人想要续弦,他们又不想让家里来个麻烦的人,便拜托钱斌帮忙在府城物色。”

    “林诗月这身份,最是合适,性子又蠢笨好拿捏,送去梁府做个人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嘉宜说道这里,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可怜林诗月那榆木脑袋,还觉得能给五品官员做正室是什么荣耀之事,临出嫁前还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

    “前些日子我听京中来信,说她不慎小产,已是再不能生育了。只能讨好梁家大房度日,过得不如家中得势的丫鬟,实在活该!”

    林晓寒见林嘉宜目光闪烁,话语间还有一丝愤愤之意。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她们有如此下场,也属活该。不过如今你也算一朝翻身,便好好过日子吧。那些前尘往事的,也应慢慢放下,为了自己而活。”

    “你自是比我通透的。”林嘉宜闻言对林晓寒笑笑道:“你是个有本事傍身的,走到哪里也不怕,我与你是不能比的。这一辈子在钱家怕是也得这么折腾下去了,我还得为我儿子争取。”

    林嘉宜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林晓寒知道劝不动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叫他自己好自为之,见好就收,又与他一起走出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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