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路橙心里完全没底。
训练赛双方分在一墙之隔的训练室与客厅。
石忆楠纠结地对着手指，被楚琼林揪着领子拎走：“怕什么呀，你家队长会吃人吗？”
其他四个青训生纷纷行注目礼，送他上路。
然后扭头，与路橙大眼瞪小眼。
路橙理直气壮：“干嘛！这才过了几天，上次打赌就不算数了？”
“义、义父。”宁子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粗着嗓子问他，“敢不敢来中单莉莉安solo？”
打野小元：“苏离solo？胜者为父。”
射手阿川：“卡芬妮……算了，我还没玩懂。”
看来每个中二少年都有一个相同的梦想。
觉得谁不顺眼，就要努力成为他的父亲。
路橙：“我们都要被顾司宴暴打了，你们还想着打我？”
“就是因为赢不了。”宁子在沙发上瘫成一个大字，“所以才想着打你开心一下。”
路橙比了个中指：“……你小子。”
“我只是说被暴打，没说一定会输。”
他坐到宁子对面，托着腮笑道，“好大儿，不会以为七天时间，爹爹只练了三个辅助吧？”
路橙说话时歪了一点脑袋，看上去粉粉糯糯的，比石忆楠还好欺负。
但那次五挑一大战之后，青训生门就不再被他的外表迷惑。
宁子还专门找任小航要资源，补习了路橙的直播回放，震惊到一晚上没睡着。
世界上居然有人敢那样调戏顾司宴。
还四肢健全地坐在他们面前。
宁子皱眉说：“老祖宗有规矩，一队打不过青训原地解散。你一场正式比赛都没打过，想赢的话，难道靠老公让着你？”
路橙一哽：“……”
怎么到处都有司鹿粉啊！
楚琼林专门留了点时间给他们闲聊破冰，路橙不紧不慢地问：“你们觉得，赛事组为什么要突然改比赛版本？”
打野小元抢答说：“为了让外赛区菜比产生幻觉，减少破防几率。”
路橙：“啊对对对。”
KG招打野的标准里，肯定有一条是阴阳怪气。
“那完全可以直接用国际服。”路橙说，“为什么非得搞一个不中不洋、不上不下的全新版本？”
宁子挠挠头。
有点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路橙摊开一只手：“对我们而言，英雄是全新的。”又摊开另一只手：“对他们而言，地图和装备是全新的。”
“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这样的比赛才好看。”路橙得出一个结论，“所以顾司宴也是人，他也没打过这个版本。”
===
“小司宴，你也是人。”
开打前五分钟，楚琼林单独把顾司宴叫到了走廊上。
顾司宴淡淡地说：“我当然是。”
“少装傻了，学霸。”楚琼林无情拆穿，“还记得上次跟TMC打训练赛时，我说过什么吗？不是一个人的王者，是五个人的荣耀。”
“你总想拉着一个队伍走，指挥是你，操作最秀也是你，又要吃草挤血又要抢资源。”楚琼林说，“完美主义和赌徒心理的结合体，你拼了一次两次，不可能永远拼下去。”
顾司宴：“我才十九岁，我还拼得起。”
楚琼林遇到的打野每个都死犟死犟，幸好他知道顾司宴的软肋：“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不只是保护他，更要成就他。”
“如果我们今年拿到了世冠的金凤凰杯——当然我有这个自信——那不是你送给小路的礼物，是他本来就配。”
顾司宴罕见地没有反驳，沉默片刻，谨慎地求教：“怎么才能……成就他？”
楚琼林微笑：“很简单，你今晚全程闭嘴。”
顾司宴挑眉问道：“如果我忍不住呢？”
话音未落，楚琼林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瞬间淌下两行清泪：“那我就哭给你看。”
顾司宴：“……”
===
【[KG. SiYan]邀请您组队自定义·5v5王者峡谷】
路橙接受组队邀请，把刚加上好友的四个青训生都拉进了房间。
不同队伍之间语音不互通，楚琼林专门在茶几上留了一台手机，方便交流：“小路，跟小朋友们联络完感情了吗？开打咯？”
“嗯嗯。”路橙回答说，“我们已经父慈子孝，相亲相爱一家人。”
其余四人：“……”
“BP放出所有AOV英雄，其余规则无限制。”楚琼林挂断微信语音，飞速报了一串菜名，“打野绮萝、中单莉莉安，其他位置尽量抢新英雄。”
面对一片茫然的神色，他温柔地笑道：“你们队长被我毒哑了，今晚听教练指挥。”
“皇上，你说句话呀。”任小航震惊，“乌拉那拉氏觊觎的不是中宫之位，而是你座下的龙椅！”
顾司宴欲骂又止，沉默着一选绮萝。
BP结束，果然不出所料，除了任小航苟了一手射手虞姬，其余九个都是AOV英雄。
地球文明已衰落，三体人统治峡谷。
路橙在心底问候了一下赛事组的祖宗，开打才五分钟，他就发现不对劲。
顾司宴变强了。
FMVP自身的实力摆在那里，再配上绮萝这种多个分身、多段位移的刺客英雄，操作上限本来就非常高。
路橙想起他今天在国际服遇到的那位[Brother Tony]。
Tony哥到底是不是职业选手，他不清楚，但绝对是练小号的高手。玩法究极老阴比，分身放得极具迷惑性，把对面骗得团团转。
顾司宴却是不讲道理的强，单身十九年的手速爆发，分身接位移秀得眼花缭乱，四级直接把小元的苏离对位单杀。
路橙记仇：“听说你想绮萝solo？”
小元：“嘤，你老公好帅。”
然而，以往的顾司宴再强，指挥思路上还是偶尔会有漏洞。毕竟选手身在局中，不可能面面俱到。
今天的顾司宴却像开了全局视野挂，一拿到优势就带起让人窒息的运营节奏，把青训队员们逼到不敢出高地。
路橙的芽芽被顾司宴大招越塔，一袖子拍扁，成了一块小松鼠干。
啧，好狠一男的。
先前一周的发癫，难道是什么秘传的孔雀疗法，重振打野雄风？
水晶爆炸，双方秒开了第二把。
换边之后，KG四人组加石忆楠拿到了5个新英雄。青训这边情况没有好转，前期频繁失误，死得更快了。
楚琼林拨来了微信电话：“我们打BO7，七局四胜。”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蛊惑：“但可以提前投降哦。”
小元被血虐了两把，已经面无人色。
宁子：“一队就是一队，祖宗之法不可违。”
阿川没有开口，满怀期待的眼神望向路橙。
路橙点点头，回答说：“我们不投。”
===
赛间休息十分钟，任小航尿遁归来，问楚琼林：“教练，我们六打五是不是不太公平？”
栗荼之：“没关系，你可以不算人。”
“死绿毛你下把别吃我线！”
穆柒不愧是最有人情味的老大哥，担忧地说：“这样下去，不会把小路打哭吧？”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哭了好像更可爱了。”
顾司宴把矿泉水瓶捏得嘎吱乱响：“……”
他只是不能说话，他不是死了。
“虽然哭了确实更可爱，”楚琼林笑了笑，“但要是仅此而已，我是不会收他的简历的。”
第三局，BP开始。
阿川颤抖着嗓子问：“不要新AD？”
路橙说：“相信我，拿伽罗，我用安奈特保你。”
“万一输了……”阿川低头嘟囔，“算了，反正也赢不了，伽罗就伽罗。”
“求求啦，好好打。”路橙也嘟囔，“要是能通过试训，就把我的小蛋糕全送给你们。”
要是通不过，他就扛着顾司宴的床垫跑路。
横竖他不亏。
青训四人组反正不赢，路橙横竖不亏，搭配在一起却起了神奇的化学反应。
更准确地说，是原始人伽罗和究极三体人安奈特的搭配，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安奈特的大招可以击退、眩晕敌人，并为风场范围内的队友提供霸体buff。对面只要一套爆发切不死c位，就会被原地反杀。
一墙之隔的训练室，楚琼林毫不吝啬夸夸：“不执着于抢新英雄，更重视团队布局，小路已经领先我半个版本了。”
“下一把，我也试试。”
训练赛从晚上6点打到快10点，后期大家越熟悉新版本，打得越是胶着。
最终比分4：1。
路橙放下手机，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消息，没有被零封剃光头。
坏消息，输得挺惨。
宁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情实感地唤了一声：“义父。”
路橙流泪猫猫头：“干嘛？”
宁子连忙说：“不哭不哭，有空教教我莉莉安的团战思路？”
路橙：“我都要退役了，不教！”
宁子：“……”
路橙打比赛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人设 。
他愿称之为父子二象性。
“妈妈！”路橙看到拐进客厅的楚琼林，一头扎进他怀里，抬头眼泪汪汪，“妈妈再爱我一次。”
楚琼林干咳了两声：“轻点，妈妈被你撞碎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路橙说，“我一定鲨了顾司宴。”
物理的。
KG上中射三人跟在楚琼林身后，向他投来敬畏的眼神。
任小航：“鹿宝，妈妈相信你。”
栗荼之：“因为是你。”
穆柒：“确实更可爱了。”
路橙：“？”
怎么回事，他不是输了吗。
第62章 考核（二）
宁子挪到任小航身边，偷偷地问：“航子哥，怎么肥事？”
任小航压低嗓音向他解释，脸上的表情夸张成了表情包。
宁子挪回青训生堆里耳语了几句，其余三人也换上了围观国/宝大熊猫的眼神。
路橙小猫歪头，更迷茫了。
“妈妈爱你，可妈妈说得不算数呀。”楚琼林轻轻地把他的脑袋掰正，“要不问问你老公？”
路橙抬头望去，他的老公……不，他的目标暗鲨对象倚在客厅的门框边，一身嗖嗖的冷气。
顾司宴刚解除了哑巴封印，张口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路先生，4比1？”
路橙枯萎了：“……”
顾司宴：“备战世冠赛，就这？”
这下彻底风干沙化了：“…………”
路橙离开楚琼林的怀抱，默默朝楼梯口走去。
楚琼林喊住他：“小路，干嘛去？”
路橙：“回老家结婚。”
幸好长海国际公寓的房子没退，不然又得去季玫的工作室打地铺了。
走着走着，撞上了一根梆硬的横梁。
顾司宴凭借身高优势，伸出两个指尖按住他的额头，像往小僵尸脑门上贴了张拦路符咒。
顾司宴哂道：“走这么急，想跟谁结婚？”
“反正不是跟你。”路橙左右挣脱不开，怒极反笑道，“我们的离婚手续什么时候办完，前夫哥？”
楚琼林：“噗！”
任小航：“啧啧啧。”
栗荼之：“你好，离婚。”
顾司宴喜提前夫哥称号，挨个赠送吃瓜群众免费眼刀。他忽地俯下身，按紧路橙的肩头：“不许走。”
路橙被突如其来的霸总语录，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和顾司宴，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两人的额头几乎相抵，一呼一吸间，淡雅的檀香气息快把他全身染透。浅色的瞳仁里，映出一张茫然的脸。
不知是自己的样子太傻气，还是顾司宴的目光太灼热，路橙默默别开眼去，不敢再与他对视。
“再给你一次机会。”顾司宴就着这个姿势，说完第二句霸总语录，瞪了瞪楚琼林。
还不接话。
每次都让他演恶毒队霸，快绷不住了。
“啊，我突然记起来。”楚琼林这才悠悠开口，“两天后约了一场训练赛，打TMC。小路毕竟是个新人，队长再给他一次机会？”
栗荼之悄咪咪吐槽：“六打五还能赢一把，新人果然都是怪物。”
任小航的重点已经跑偏：“噫，好想当按头小分队。”
穆柒点头：“+10086。”
“真、真的？”惊喜来得太突然，路橙都没发现KG在全员尬演，“前夫——哦不是，队长也同意？”
顾司宴答：“指挥权给你，输了就回老家。”
他松开修长有力的双手：“但不准结婚！”
路橙冲着他上楼的背影略略略：“谁跟你一样，单身一辈子。”
===
路橙冲完澡，胡乱抹了把湿哒哒的粉毛，打开刚拿上楼的炸串夜宵外卖。
打完五把训练赛，又被楚琼林抓去复盘了一个小时，路橙早就饿到眼花，看到游戏里的云中君，都只联想到肯德基。
可他硬是三过冰箱门而不开，今天非常生气，绝对不吃吃顾司宴买的小蛋糕。
生气归生气，他没忘记寻找小颜哥的支线任务，为此必须爱护顾司宴的心情。
路橙没胆子去敲对面的房门，只能在微信上为爱做e，强行挤出一篇虚情假意的一百字感谢信，发给了顾司宴。
[小鹿不迷路]：今天谢谢队长指点。
[小鹿不迷路]：小猫鞠躬. jpg
[那个KG的]：不客气。
[小鹿不迷路]：队长，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那个KG的]：？
[那个KG的]：还行。
[小鹿不迷路]：还行就是好的意思，对不对？
[那个KG的]：？？
[小鹿不迷路]：别忘了帮我找学动物医学的朋友，我姐家的小猫咪还等他拯救。QAQ
[那个KG的]：……他比较高冷。
[那个KG的]：可能不回消息。
比较高冷？路橙心想，那是对你。
[鹿鹿子]的消息他一定回。
路橙登录[鹿鹿子]的账号，找到好友列表里的[练习003]，絮絮叨叨地哭诉今天悲惨的训练赛。
跟顾司宴说话，他憋一百字都难。
跟小颜哥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写了一篇语文大作文。
路橙吐槽了世冠赛事组，骂了顾司宴，铺了好长一卷燕国地图，终于图穷匕见。
[鹿鹿子]：哥哥，如果最近有一个脾气很差的男性朋友（大概跟你关系不太好？），来找你给一只小猫咪看病。
[鹿鹿子]：你可一定要答应他哦。OvO
[鹿鹿子]：哥哥是最善良的医生，肯定不会拒绝小猫咪。
好巧不巧，他刚打完“小猫咪”三个字，[练习003]的头像就亮了。
===
顾司宴盯着“小猫咪”三个字，反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他什么时候掉马了？
不可能。
如果路橙得知真相，他都不敢想象会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可小骗子绝对是知道了什么。
顾司宴的脑海里冒出了另一种危险的可能性，一个微信电话叫醒了严少爷：“严春和，你最近有没有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严春和自从捡了小奶猫，会所和酒吧都不爱去了。每天蹲在家里吸猫，脑回路都通畅了不少，果断地回答：“没有。”
他又警惕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顾司宴每次连名带姓地唤他，要么是在吵架的气头上，要么是遇到了大事。
顾司宴的语气酸得能拧出一滩醋。
大概率是后者。
“你确定？”顾司宴一边拷问严春和，一边回复路橙的游戏消息。
[练习003]：当然不会拒绝。
[练习003]：什么花色的小猫咪？
路橙没想到小颜哥还会追问这种细节，脑子开始自动检索最近见过最像猫的东西。
[鹿鹿子]：灰白的，超级小一只。
[鹿鹿子]：喜欢钻纸盒子和脸盆。OvO
可不就是被他拧成麻花的倒霉衬衫。
顾司宴脸色一沉，索性直接摊牌问：“你真的没有见过路橙？”
“卧槽，你有病吧？”严春和抱头喊冤，“路橙不是每天跟你在一起吗？你的老婆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老婆？”
“什么时候都不是你的！”顾司宴怼道，冷冰冰的声线骤然软了一瞬，“现在也还不是我的。”
===
[练习003]：好，我会留意的。
[练习003]：世冠赛的消息，我也关注了一些。
[练习003]：我玩过一段时间的国际服，可以陪你讨论一下新辅助的团战思路。
“好耶！”路橙把小颜哥拉进排位房间，怀着小心机问道，“哥哥，新辅助的技能太复杂了，你开麦跟我说吧？”
[练习003]：我可以语音转文字。
路橙：“……”
永远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哑巴的i人。
两人挂在排位房间里，聊了大半个小时。
顾司宴认同了楚琼林的看法。
路橙的思路至少领先他半个版本，啃着炸串卖着萌，也能揪出他的一些细节错误，尤其是团战方面。
他也逐渐理解，楚琼林所说的“辅核”体系。
世冠赛打了这么多年，从绝活哥一枝独秀，走向了更偏重于团队的战术运营。
说白了，谁在玩法上更领先，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路橙能带着四个青训生，打赢了KG一队加楚琼林，就是最好的证明。
“啊，又聊到这么晚。”路橙啃完最后一根炸年糕，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哥哥，还有两天我就要退役啦。”
[练习003]：不会的。
[练习003]：你真的很强。
[练习003]：或许是世冠赛上最强的辅助。
“借你吉言。”男大的嘴就是甜，路橙笑了笑，开口时带了点年糕的软糯，“老规矩，要是我顺利通过了试训，哥哥要给我一个奖励。”
他生怕对方拒绝，飞快地许愿：“你再开麦跟我聊一次天，否则我就把你拉黑。”
顾司宴：“……”
有样学样，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没想到路橙却立刻反悔，轻笑着说：“骗你的，我舍不得。”
“不能因为我喜欢你，你就一直拿捏我。我偶尔也得拿捏哥哥一次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顾司宴的喉结滚动，无法说出拒绝。
[练习003]：两天后，等你。
“我就知道小颜哥最好啦！”路橙终于满意地笑了，“哥哥晚安，么么哒！”
等着吧哥哥。
这次他一定会录音。
顾司宴退出排位房间，头脑昏沉，唇舌干燥，像被迫吞了一大团火。
这时耳机里传出一个欠揍的声音：“义父，能放我走了吗？”
顾司宴猛然一惊：“你为什么还没挂断？”
“您不挂电话，我敢先挂吗？”严春和委委屈屈，“我在这儿旁听您给义母补了半个多小时的课，义母是要考大学吗？”
顾司宴：“……”
顾司宴：“儿，我们在讨论打游戏。”
严春和：“好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上不了星耀了。”
耳机里又传来一声长叹，严春和难得换上说正事专用的口气，连名带姓地唤了他一次：“顾司宴，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
第63章 考核（三）
一听要坦白，顾司宴就装聋作哑。
严春和追校花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地追，再一头撞死在南墙上，最受不了黏黏糊糊的恋爱脑：“少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不断。”顾司宴答，“死都不断。”
“那你想演到什么时候？突然跑过来拷问我，肯定是小路发现了蛛丝马迹。哪天被他扯掉马甲，你就在他面前殉情？”
严春和难得机智了一回，脑子又开始卡壳：“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增肥难瘦？”
顾司宴体会到了心梗的滋味：“那叫积重难返。”
对啊，积重难返。
夏日的蝉鸣，秋日的双排冲榜，好友消息里无穷无尽的碎碎念——路橙对他说，他“不一样”。
梗住的一小块疼痛不断扩散，直到麻痹整颗心脏。
“他可以喜欢男的，可他不喜欢我。”
顾司宴得出一个幸福又悲哀的结论：“他喜欢[练习003]。”
“卧槽，你们男同有那个大病吗?”
严春和气得猛拍膝盖，闹醒了腿上打呼噜的小奶妈，“顾司宴你清醒一点，你不就是[练习003]本人！？”
“他认为我不是。”顾司宴给了一个听起来很哲学的回答，“两天后，过来线上配音。”
电话断了，严春和还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原地石化：“……”
十分钟后，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顾司宴家的客厅，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魔幻。
他大概是病了。
严春和随手下了个线上问诊APP，想了想，挂了一个耳鼻喉科的加急号。
[春少已上崆峒山]：医生！！！
[春少已上崆峒山]：能不能给我开点药，改掉自己的声线？
[春少已上崆峒山]：救救孩子吧！急急急急急！大哭.jpg
[耳鼻喉科李主任]：？
===
路橙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觉，把TMC从出道以来的所有比赛录像都研究了一遍。
幸好TMC不是KG、SRG之类的老牌豪门战队，建队才刚刚满一年，以往都是十六强一轮游的水平，实战录像不多。
遇上了复出的楚琼林，才化身黑马一穿四，杀到了夏季赛总冠军。
路橙顺着上次训练赛的思路，探索AOV英雄和王者英雄的搭配组合，拉着每个位置的队友练习黑科技阵容。
练到打野位的时候，他实在很馋顾司宴的床垫，鼓起勇气去敲响了对面的房门：“队长，帮个忙？”
顾司宴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潮湿的热气，望向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路橙一不小心饿了：“你刚从哪口涮涮锅里爬出来？”
顾司宴看到他吞咽口水的动作：“……你这是求人帮忙的开场白？”
“私密马赛，太久没吃火锅了。”路橙乖巧鞠躬，“队长能不能陪我练一下苏离打野的阵容？”
顾司宴没同意也没拒绝，为他留了一道门缝。
路橙小猫钻缝，追在他身后进屋。
“吹个头发。”顾司宴不紧不慢地拐进洗手间，简直要把路橙急死。
已经快10点钟了，他还要去楚琼林那里讨论伤害数据，脱口而出：“我是急急国王，我帮你吹！”
下一秒，看起来很贵的吹风筒塞到了他手里。
路橙哽咽：“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
顾司宴大度地说：“没关系，别客气。”
顾司宴一点都不心疼他那六位数的床垫，端坐在床沿，任凭发梢的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我我我……”路橙问，“我能上你的床吗？”
顾司宴指了指天花板的顶灯：“或者你想吊在上面当电风扇？”
“谢邀，人胖，吊不起来。”
路橙蹬掉拖鞋，跪坐到他身后，拨弄起面前尊贵的头颅。
顾司宴的头发跟他的脾气一样死硬死硬，浸满水依然扎手。
路橙这辈子只给娃娃吹过头，把顾司宴的脑袋当作黑色毛线球，心思已经跑到了下方。
膝盖一碰上果冻床垫，他就忍不住想要蹦一下。
顾司宴感受着身下小幅度的震动，风筒吹出的风熏热，少年微凉的指尖在发根间穿梭游走，冷热交替的感觉，过于清晰也过于刺激。
刺激得他血液上涌，迫切地想要问一个问题：“小骗子，你这辈子有没有被别人骗过？”
路橙震惊：“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一激动，手下的力道就没轻没重，薅下了顾司宴的两根鬓发。
顾司宴脸色骤冷：“啧。”
一不留神就喊出了心里话。
路橙心中警铃大作，试图安抚头发的情绪：“没事的，区区两根而已，你又不是中年邵经理。”
顾司宴找补道：“双排的时候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自己是SRG的青训，这还不算小骗子？”
路橙关掉吹风机：“查户口也是队长的职责？”
顾司宴回眸，对他笑了笑：“没错，小骗子。”
路橙默默低下头：“……”
这三个字里掺杂了丝丝暧昧的亲昵，死男人今天跳了哪口涮涮锅，说话都变好听了。
“当然被骗过。”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路橙的答案，“我小时候，我妈说她最喜欢我了。”
“她准备改嫁去外地的前一天晚上，带我吃了一碗十五块钱的酸辣粉，第二天拿走了所有现金。”
路橙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背脊发软，下颌几乎要抵在顾司宴的肩头：“队长，每个说喜欢你的人，都有可能是骗子。”
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顾司宴的喉结。
形状很漂亮，很man，经常被疯狂的老婆粉们截图切片欣赏。
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像是压抑住了许多无法说出口的话。
顾司宴问：“你打算怎么报复骗子？”
“我会恨他们一辈子，”路橙说，“老死不相往来，不管怎么求我，我绝对不会原谅。”
他眨眨眼笑道：“这就是我。”
顾司宴的眼底闪过一点隐秘的痛苦，侧过身似乎想要坦白什么：“路橙。”
路橙：“呜！”
顾司宴：“……”
他家队长坚实的肱二头肌撞上单薄的下颌，路橙的下牙嗑到嘴唇，一舔好像还有血味。
“呜呜呜呜呜——死男人！！！”
===
找教练讨论伤害数据的事，不得不拖到训练赛当天的下午。
KG训练室。
楚琼林凑近研究了一会儿路橙发肿的上唇：“宝贝，你的嘴怎么了？”
路橙垮起小猫批脸，答道：“被狗咬了。”
楚琼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路橙：“……”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我找狗——啊不，顾队长试过了，体验服苏离大招的治疗效果，不受减疗装备的影响。”路橙说，“妈妈，我看完了TMC的比赛录像，和你确认几个选手的操作习惯，算作弊吗？”
楚琼林：“你自己发现的，当然不算。”
路橙开启小鹿大点兵：“TMC的中单Wisdom哥哥喜欢蹲在河道的这个草丛，找机会抓对面掉点的人。”
“打野Miss哥哥开野时，如果从红区开的话，习惯从三只小猪打起。”
“AD哥哥要是玩新英雄卡芬妮——”
说着说着，他的脸颊一冰。
顾司宴不知何时闪现到了背后，把一杯冰奶茶搁到电脑桌上，没好气地问：“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哥名？你哪来这么多哥哥？”
路橙迷惑：“我没点奶茶，你是不是送错外卖了？”
“给你点的。”顾司宴说，“午饭才吃了几口，还疼呢？”
“妈妈你看他！”路橙狠狠地戳进吸管，像戳进了顾司宴的狼心狗肺，“狗还有点良心。”
楚琼林现场吃了满满一口CP粮，瞅了眼手机时间：“大家准备一下吧，我们今天早点开打。”
“至于卡芬妮，你的AD哥哥今天不玩新英雄。”楚琼林伸手完成每日捏脸的日常任务，笑着扔下一道晴天霹雳，“我们打正式服5v5。”
糯米团子进化成了冰糯米团子。
手感升级。
路橙刚吸了一大口椰果：“卧槽？？？”
“夏季赛总决赛，不是还剩下两把吗？”楚琼林，“原班英雄阵容，指挥权交给你，带着KG赢。”
===
“那个那个……”路橙调整了半天耳机的角度，怎么戴都觉得耳尖发烫，小声地试探道，“大家还记得夏季赛是怎么输的吗？”
任小航哼起小调：“忘不了，TMC的疯狗——哦哦，忘不了——”
“你特么给老子闭嘴！”栗荼之平地一声吼，“不就是队长被打爆了吗？”
穆柒点了个赞：“6，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队长的怒火。”
被打爆的队长本人没有怒火，心平气和地说：“因为我——”
路橙却抢话：“因为KG不论用阵容，本质上都是在打野核。野核一散，大家就觉得这把游戏一定会输。”
“要是被针对就是被打爆，那联盟就没有打野可以站出来。”
他扭头望向顾司宴，渴望寻求认同，
恰好对方也在望向他，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瞬，又迅速错开。
路橙像是被狗咬了第二口，吐字有点不太利索：“所、所以只要放弃野核，就不怕针对了。”
任小航好久没听过这么大逆不道的发言：“啊？可队长最后两把拿的是镜和露娜吧，这还能放弃？”
穆柒：“你比那个绿毛还6。”
唯一兴奋起来的只有栗荼之，发出大魔王笑声：“kufufu，法核终将统治峡谷！”
“总之我有办法！”队友们没一个正常人，路橙的e人模式电量快耗尽了，自带波浪线地央求道，“信我嘛。”
“嗯，我信你。”
一个低沉的嗓音冲击了他的鼓膜，也终结了训练室里七嘴八舌的嘈杂。
顾司宴若无其事地追问：“路指挥，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没了。”路橙扭过脸对着墙自闭，“嘴唇疼。”
真正开打后，自闭的成了TMC五人组。
他们发现对面好像多了个楚琼林PLUS，几乎摸透了每个位置的操作习惯，连谁喜欢蹲哪个草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黑马战队的优劣势一体两面，大赛实战经验不足，但对其他战队而言，他们的战斗风格非常陌生又足够狂野，打得老牌豪门措手不及。
他们像被楚琼林按着做题的乖学生，一旦出现了新题型，又失去老师的辅导，就彻底乱了章法。
这两场比赛最大的新题型，莫过于顾司宴“自暴自弃”，但KG还是掌握了赛场的主动权。
又在他们以为对面已经放弃野区时，杀个回马枪围剿。
前期被压制的镜和露娜靠着缝缝补补偷来的经济，还是发育到了六神装。
最后一波团战，新来的小辅助张飞开大一喷四，复刻了夏冠赛的名场面。
然而，这次攻守之势逆转，身着红衣的侠女从河道右草杀入战局，位移纵横不断，漫天繁花乱飞。
沉寂了一整把的FMVP，他回来了。
[全部]TMC. Miss（橘右京）：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全部]TMC. Miss（橘右京）：通敌出卖我们的小秘密。QAQ
[全部]小鹿要上分（张飞）：Miss哥哥，你的小秘密是我发现哒！OvO
[全部]KG. SiYan（露娜）：赛场上禁止跟对面打字聊天。
[全部]TMC. Miss（橘右京）：？
[全部]KG. Hang（马可波罗）：啧啧啧啧。
[全部]KG. July（姬小满）：习惯就好。
[全部]TMC. Wisdom（西施）：恭喜。
[全部]TMC. Wisdom（西施）：世冠见。
[全部]TMC. Wisdom（西施）：带上你的小辅助。
[全部]KG. SiYan（露娜）：好，世冠见。
路橙：“……”
不是禁止跟对面聊天吗。
死男人自己怎么聊上了！
他还在盯着KDA数据独自生闷气，耳边突然响起了掌声：“恭喜！！”
“恭喜小路！”
“选手ID打算叫什么？还是叫Deer吧。”
“[KG. Deer]，可爱捏。”
路橙脸上的迷茫逐渐松动，他站起来问楚琼林：“教练，我是通过试训了吗？ ”
话里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哭腔：“我是不是可以继续……打电竞了？”
楚琼林轻轻地把他按回了电竞椅上：“这种家务事还得问你老公，打赢了比赛，妈妈先送你个礼物。”
楚琼林掏出一副粉色的新耳机，拨开路橙耳边的碎发，帮他戴整齐。
路橙一心只关心试训的结果，没精打采地捧场道：“哦，猫耳耳机。”
这款耳机在联盟的选手中间一度很流行，号称猛男卖萌神器，颜色越粉，打人越狠。
栗荼之这种外设控加收集狂魔，甚至买齐了粉红、粉紫、粉蓝七种颜色，打人时召唤七彩加成buff。
楚琼林：“猫耳？你再摸摸。”
路橙往上伸出爪子。
有点长，有点细，还有小小的分叉。
路橙惊讶地问：“是鹿角？？”
“专门定制的鹿角耳机，全联盟尽此一款。”楚琼林冲门口努努嘴，“你老公有事找你。”
路橙蹭地站起来，直接戴着耳机冲出了门。
浦江市地处亚热带，即使到了十月下旬，午后的阳光还保留了一丝暖融融的夏意。
别墅花园里种的大多是四季常青的品种，藤萝架上的花朵早已败尽，垂下一连青绿的瀑布。
顾司宴独自一人，在藤萝架下等候他。
路橙忐忑不安地向他走近，去领取自己的审判结果：“队长，我的试训——”
顾司宴突然说：“让我考考你。”
路橙：“？？”
孔雀病的易感期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随地霸总语录。
顾司宴指着花园角落里两棵挨在一起的树：“这是什么？”
路橙答：“这棵是树。”
“那个呢？”
“这棵也是树。”
顾司宴沉默三秒：“初中语文学得不错。①”
路橙：“队长客气了，加起来可能听过两节课？”
顾司宴又问：“它们有什么区别？”
路橙决定不再莽撞，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华点：“这棵是直的！这棵已经弯了！”
顾司宴清了清嗓子：“其实它们都有点弯。”
他放弃追问路橙，直接公布了答案：“这棵树长在向阳的地方，有风有雨水，顺顺利利长到了这么高。”
“而那棵树一开始种错了位置，被藤萝架挡住阳光，被周围的蔷薇花抢走水分，只能歪歪扭扭地往上长。”
“大家总会觉得这棵树很可怜，却经常忘记，最终它们长到了一样的高度。”
顾司宴口头布置了一篇现代文阅读，路橙感觉自己晕字症犯了，眼泪都快掉下来：“队长你想赶我走可以直接说，别拿语文成绩当借口，学渣的命也是命。”
“路橙选手，希望KG对你而言，是一个向阳而生的地方。”顾司宴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可我不担心，因为你已经长到了这么高。”
“欢迎你，[KG. Deer]。”
路橙的心脏简直要骤停了：“你讲了这么多废话，是想说明——我是KG的人了？”
“当然。”顾司宴的手向上移，揪住了小鹿角。
“顾司宴！！”路橙喊道，“不许捏，要断了！”
罪恶的手又向下移。
“脸也不许捏！！”
第64章 合同
路橙从顾司宴的魔爪下挣脱出来，边跑边护住头上的鹿角耳机：“救救救！”
顾司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眸色微冷，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
训练室门口探头吃瓜的任小航和穆柒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后退了半步。
路橙：“……你们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愧是亲亲队友。
他只能继续往前跑，险些撞上刘阿姨怀里的大铜锅，被一把揪住领子：“小赤佬再乱跑，今天就炖你咯。”
顾司宴搭话：“他就是本期食材，生猛禽兽适合现杀。”
“呸，顾老师怎么敢叫别人禽兽？”
路橙在锃亮的铜锅边缘照了照镜子，总感觉自己的右半边脸被捏肿了，和左半边不是同样大小。
“是挺生猛的，”刘阿姨说，“你们今天不训练啊？晚上吃冰煮羊火锅，过来帮阿姨的忙。”
冰煮羊火锅。
听到这五个字，路橙旺盛的求生欲突然淡了。
他听任小航念叨了无数遍这个火锅，据说是当年全浦江市top1私房菜馆的秋冬特供菜品，一周只能预定一桌。
如果今天吃不到火锅，他的一些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会被毁了。
路橙乖巧地问：“仁慈善良的队长，我这两天为了研究怎么暴打TMC，都没有好好睡觉，能不能放假几个小时？”
顾司宴挑眉：“我不是禽兽吗？”
他当然知道路橙每天几点睡觉。
路橙把[练习003]当成赛博日记本，每天睡觉前都要发一篇洋洋洒洒的小作文，三分之一是游戏心得，三分之一是吃饭日常流水账，还有三分之一在骂顾司宴。
不论他回不回复，都必须道一声晚安再下线睡觉。
“禽兽多好啊，”路橙立刻改口，“切成片涮一涮，多加麻酱，我最喜欢了。”
队里除了楚琼林，饭量都不小。
刘阿姨备好的原材料都有好几公斤重，体力活交给顾司宴，路橙负责跑腿和偷吃。
“小路，这袋土豆拿去洗了。”刘阿姨吃力地蹲下身子，“我拿两瓶冰冻矿泉水。”
“不！”路橙怀抱土豆袋子，突然高喊道，“阿姨腰不好，还是我来吧！！！”
话音刚落，刘阿姨已经打开了冰箱冷冻室的门，望着满满一抽屉的冰冻矿泉水，陷入沉思。
她回头问：“小顾，这不是你经常喝的那个牌子吗？老贵的嘞。”
顾司宴点头：“嗯。”
刘阿姨尝试拔了一下，瓶子的底和冰箱的壁冻得难舍难分：“哪个小赤佬这么缺德，十几瓶矿泉水全放冷冻室！？”
路橙：“……”
小鹿不知道哦。
“没事，我喜欢喝冰的。”顾司宴说，“我来拿。”
他单手施力，滋啦一声，像是从冰上撕下来一块冻肉，路橙听着好疼。
刘阿姨骂骂咧咧地抱着两大块冰走了，顾司宴把玩着结满白霜的瓶子：“路先生，你说如果今晚，我把这些‘惊喜’都塞到你床上……”
路橙快要做噩梦了，不敢再听，像小土豆子一样滚进了厨房。
五分钟后。
他像一颗真正的南方小土豆，被顾司宴扔了出来。
刘阿姨手持锅铲，冲他虔诚地一拜：“小孩子不懂事，碎碎平安，灶神爷莫怪。”
路橙：“……嘤。”
不就是打碎了一瓶醋和三个碗吗。
还把带水的西蓝花直接扔进热锅里，差点炸了顾司宴一身油。
忙活到晚上六点多，大铜锅终于上桌了。
客厅里支起过年才用的大圆桌，冰水煮着鲜嫩的羊肉粒，羊肉卷、土豆片、冻豆腐和其他各色配菜围绕铜锅摆了三圈。
路橙抱着超大size的冰可乐，给一队和青训生们每人都倒上了一杯。
邵经理率先举杯：“今天我们之所以坐在这里聚餐，是为了庆祝路橙选手加入KG。”
路橙：“……”
这台词怎么怪怪的。
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可乐泼头。
邵经理继续说：“祝他今后的人生发光发亮。”
路橙感动得流泪猫猫头：“谢谢大家。”
楚琼林比他先哭了，泪水滴进麻酱碟：“对不起，这火锅……太有家的感觉了 。”
顾司宴涮了一筷他心爱的西蓝花，问：“以前在TMC没有？”
楚琼林：“当然没有。”
大家正以为教练要回忆一段宫斗血泪史，楚琼林感慨地说：“TMC太穷了，夏季赛前连房租都付不起，我们聚餐一般都吃麻辣烫。”
众人：“……”
楚琼林端起高脚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冰可乐：“还是人傻钱多好哇。”
===
饭后，邵经理悄悄把路橙叫去了会议室。
路橙刚就着羊肉汤嗦了两大碗土豆粉，还沉浸碳水的快乐里，面前忽然被放了一沓几十页的白纸黑字。
“你的选手合同，”邵经理说，“有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就商议解决。”
路橙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沓分量感十足的纸。
十五分钟后，沉默。
三十分钟后，沉默。
快一个小时过去，邵经理把朋友圈、微博、网文更新都刷了一遍，闲到脚趾抠地，忍无可忍地问：“小路，看完了？”
路橙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看完了。”
邵经理：“看明白了？”
路橙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不太明白。”
邵经理：“……”
路橙本来就晕字，读到第二页就困了。
之前被SRG狠狠坑过一次，他对合同这种东西严重过敏。
邵经理眼底闪烁着一丝希望，问道：“你有监护人吗？”
路橙不服气：“我成年了！”
最后一丝希望悄然破灭，邵经理开始胡言乱语：“要不让你老公帮你看一下？不行，你们还没领结婚证。”
怎么就扯到领证了，路橙赶紧打断他的奇思妙想：“要不我签了吧。”
他笑出一对小虎牙，说：“我相信你们。”
邵经理不得不承认，干了这么多的竞圈人贩子，这一瞬间他苍老的心脏被击中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拐卖儿童的坏叔叔，他翻到合同的其中一页，给路橙划了重点：“别的废话就不说，我们一定严格遵守联盟的基本规定。”
“这是你的月基本工资，比赛奖金、直播分成和商务代言我们到时候再说。”
“反正花的是三个冤种股东的钱，心疼有钱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邵经理压低嗓音，做贼似的补充道，“所以KG绝对不亏待任何一位选手，包括煮饭阿姨。”
路橙绷紧脸上的每一块肌肉，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这是月薪？”
邵经理心头咯噔一响，尽量温和地解释道：“底薪必须参考选手的潜力和以往大赛的成绩，你算是半个新人，所以没法给你发太高的工资。”
路橙眼里泛着泪光。
邵经理的心都要融化了：“没关系，这期合同只签到明年1月世冠赛结束，到时候叔叔一定帮你争取！”
路橙：“呜呜呜——好多零！！”
路橙：“原来拥有零是这么幸福的感觉。”
邵经理：“……？？”
“很多吗？你队长比你还多一个零，”邵经理问，“悄悄打听一下同行机密，SRG以前给你多少工资？打八折，还是五折？”
路橙怨念地答道：“少一个零。”
“卧槽，一个月2000！？”邵经理心中的打工人怒火熊燃烧，“SRG简直黑奴窝！”
路橙点头：“就是就是，迟到早退不叠被子还要扣钱！”
说到SRG，邵经理想到另一个问题，把合同往后翻了几页：“叔叔相信你不会违约，但江湖规矩，违约金我们还是要协商一下。”
路橙惊恐抱头，生怕看到一个天文数字。
结果只有一句话：“退还50%已支付的基本工资。”
他真情实感地点了个赞：“人傻钱多，良心企业。”
他双手接过邵经理递来的黑色水笔，郑重地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货真价值的小学生字迹，一笔接着一划，稚嫩而认真。像是签署了一份告别过去的宣言，愿从此发光发亮。
合同一式两份，邵经理收好其中一份，看样子比路橙更激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是少爷带回家的第一个辅助。”
路橙：“……？”
这话对，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KG的上一任辅助Peace比顾司宴资格更老，绝对不可能被少爷带回家。
可他也不是顾司宴带回KG的啊！
路橙试探着问：“少爷是不是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邵经理一想到那些破事儿就头疼，抓紧机会抱怨：“当然了！你知道那时候顾司宴硬要帮你出头，撤微博热搜差点把我累死。他还说不差钱，还想多说几句。”
路橙的脸色一瞬间变了：“让我来KG打辅助，是顾司宴的主意？”
他越想越不对劲：“微博上那些话，也是顾司宴本人发的？”
路橙死命攥紧合同的一角，指尖微微发白：“你骗我，他根本没有装微博。”
邵经理逞一时嘴快，这才察觉惹了祸，猛地一拍额头，想把自己就地拍晕：“我喝醉了，刚才说的都是胡话。”
路橙：“你喝的明明是可乐！”
刚才一巴掌力道过猛，邵经理颤巍巍地迈起可乐醉步，朝门口艰难地挪动。
路橙一把拦住他：“叔叔既然醉了，那么酒后失言把真相全都说出来，一觉睡醒全都忘了，不是很合理吗？”
邵经理：“……”
似乎有点道理。
路橙又威胁他：“再不说，我就要叫你哥哥了。”
邵经理：“……别！”
岂敢与钮祜禄氏对食，他命没了。
“我喝醉了，我喝醉了。”邵经理闭上眼睛给自己催眠了一会儿，咬牙说，“是他硬要把你拉来KG打辅助，是他强行在微博帮你证明清白。管理层看不下去了，要求他把微博卸了。”
“一切都是皇上的错，请不要为难我这个大内总管！”他现在急需一把速效救心丸。
路橙茫然地站在原地，问了一个蠢极了的问题：“司鹿不是假的吗？”
“一个两个都是这毛病，”邵经理露出无奈的姨母笑，“你为什么不去自己问问他呢？”
===
问是不可能问的，打死都不可能去问的。
路橙签完合同，就地留在会议室，跟队员们开了一个小型的训练赛复盘会。
散会之后，等顾司宴彻底走没影了，他悄咪咪凑到楚琼林身边，小声地问：“妈妈，司鹿是假的吗？”
“嗑到了就是真的，”楚琼林给他了一个CP粉头的标准答案，“帮妈妈拿一下录音笔。”
楚琼林每次复盘会都会录音，第二天反复听几遍，帮助自己整理思路，发现一些遗漏的细节问题。
录音笔是一根银白色的金属小长条，分量轻巧，但录出来的音质比手机好很多。有一回任小航在会议桌底下偷吃薯片，被楚琼林留下了罪证。
……录音？
路橙晃了晃脑子里咕噜冒泡的水。
他似乎忘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楚琼林见路橙站在桌边发呆：“怎么啦，不舍得还给妈妈，想自己带回去听一听？”
听一听？
路橙：“卧槽！！！”
今天晚上他约了小颜哥开麦！
路橙抓住录音笔，原地起跳：“妈妈妈妈，能不能借我一个晚上！”
楚琼林一愣：“可以呀。”
录音的每一场会议路橙都参与过，不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路橙闪现开大，冲出门去：“谢谢妈妈，妈妈再见！”
===
“义父，小路什么时候来哇？”
严春和宿醉刚睡醒，张开血盆大口，冲着怀里的小奶猫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哈欠。
微信电话里，顾司宴冷漠地答道：“不确定。”
严春和：“那我能不能先吃个夜宵？”
“不能，”顾司宴说，“你的人设是动物医学专业男大学生，台词我已经帮你写完了。”
他又叮嘱了一句：“待会儿让你的猫也叫几声，多一点氛围感。”
严春和磨牙霍霍，把厚达二百多页的台词本摔得啪啪响：“你让我当打工牛马可以，不许欺负我的猫！小猫咪永不为奴！”
顾司宴没搭理他，忙着回复楚琼林的消息。
[归琼楼]：不好意思，会议录音有人借走了。
[归琼楼]：难得有人比你更卷。^_^
[Yan]：?
[Yan]：copy一份给我？
[归琼楼]：那你自己去问小路。
顾司宴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跟楚琼林确认道：“他是不是把你录音笔拿走了？”
[归琼楼]：对呀，怎么了？
[归琼楼]：难道你们晚上有什么奇怪的play？
[归琼楼]：copy一份给我？^_^
顾司宴：“……”
确实是奇怪的play。
录下严春和的声音，寻找小颜哥play。
“吾儿，计划有变。”顾司宴的语气里掺杂了些隐秘的疯狂与偏执，“路橙刚签完合同，已经是KG的人了。”
“就算我今天坦白，他再恨我，是不是也已经跑不掉了？”
===
路橙咻地掀开被子，确认顾司宴没埋冰矿泉水炸弹，才抱着膝盖坐到了床上。
冷静，小路。
一定要冷静，成败在此一举。
他感觉自己此刻像一个么得感情的杀手，启动《王者荣耀》，打开录音笔的高清录音模式。
【[鹿鹿子]邀请您组队排位·5v5王者峡谷】
【[练习003]进入了房间】
路橙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哥哥，晚上好！”
[练习003]：晚上好，小路。
“哥哥，我今天2：0打爆了TMC！试训过啦，合同也签完了，顾司宴那个死男人都不得不夸夸我。”路橙费劲地说完开场白，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所以，你是不是该……”
[练习003]：开麦是吗？
路橙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这次[练习003]没有东拉西扯，没有找其他借口，直接回应了他的要求。
[练习003]：我可以开麦。
[练习003]：但如果我做错了事，你能不能尽量原谅我。
[练习003]：不要恨我一辈子？
路橙心跳都快骤停了，犹豫着问：“哥哥，你做错了什么？”
[练习003]：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骗了我什么？”路橙快急死了，“难道你是中年秃头大叔，还是五十岁离异带两娃？”
那也没办法。
网恋有风险，出事自己背。
他突然大叫：“你你你——不会是那个什么缅/北诈骗集团的吧？”
不对啊，小颜哥从来没开口向他要过钱。
路橙脑海里冒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者，你其实是我认识的人？”
他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如果你早就认识我，还存心要骗我。对不起，我不会原谅你。”
[练习003]没有继续打字回复，几秒钟后，他头像旁的麦克风图标亮了。
那头的网络似乎不太稳定，小颜哥的声音被拉长扭曲，完全失真变形：“小……路……”
路橙：“哥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对门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顾司宴急匆匆地冲下楼去。
路橙本来就精神高度紧张，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死男人搞什么呢！
等他再低头看屏幕时，游戏界面右上角的wifi居然信号消失了。
一时间，KG俱乐部别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卧槽，谁特么把网线拔了！！”
第65章 蝉梦
路橙也学顾司宴冲到楼下，发现一群人正围着摆路由器的墙角站成一圈，像是在举行追悼会。
“太惨了。”
“到底哪个出生干的？老子卡了五秒钟，巅峰赛被翻盘了！”
“瞧这咬痕，鼠鼠我啊今天帮你们戒网瘾咯。”
路橙受不了这群只动口不动手的队友，一头钻进人群：“急急急！快把网线插上！”
他现在打游戏用的都是KG配发的新手机，嫌麻烦一直没有去营业厅办流量卡，靠俱乐部的wifi苟活。
当然，办了卡也没大用。
金风湾绿化指数太高，遍地树树草草，三大服务商的信号飘进这里，都会自动添加弱化buff。
路橙尝试用破手机重新登录游戏，加载进度条卡在99%，就是不愿意再续一口气。
等他见到路由器的真容，才明白大家为什么只是站着：“……”
好消息，网线没有被拔掉。
坏消息，它被剪断了。
剪得还十分粗暴，横截面上红色蓝色的线头七零八落，简直像误入了触手怪的凶杀现场。
路橙蹲了下来，摸摸路由器的白色触角，试图安抚受害人的情绪。
他完全不抱希望地问道：“家里还有别的网线吗？”
任小航：“你问我？”
穆柒：“问我？”
“虽然但是，也不至于哭吧。”栗荼之说，“你巅峰赛也被翻盘了？”
路橙嘤道：“我被骗了呜呜呜。”
大骗子自首的紧要关头，还被断了网。
“已经打电话给服务商了，会尽快上门检修。”顾司宴凭借身高优势，从众人的头顶探出一双浅褐色的眼睛。
“队长，救救救！”路橙恍如见到天神下凡，“你刚才冲下楼，是听到了有人在对网线动手？”
“不好意思，没有这种功能。”
顾司宴一把拔掉插线口上剩余的小半截网线，把证据彻底毁尸灭迹。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身上起了一层微微的薄汗。路橙没有心情留意这些细节：“真的是别墅里的鼠鼠干的嘛？”
贼喊捉贼的凶手冲他牵了牵嘴角：“应该是狗咬的。”
也许是路橙的模样太可怜了，顾司宴忍不住施展了一下钞能力：“回房间，给你开卫星随身wifi。”
路橙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起来好贵的样子。
他这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大脑彻底放弃思考，乖乖地跟着顾司宴走。
任小航赶紧举手：“队长，饿饿，蹭蹭！”
顾司宴秒拒：“三个人的wifi太拥挤了。”
任小航：“我就蹭蹭，不打游戏。”
顾司宴指着窗外花园里一棵两层楼高的树：“树顶信号不错，还能助你减肥。”
任小航：“6。”
他又问：“小路，你刚才说被谁骗了？”
路橙如梦初醒，咬牙说：“我被一个五十岁离异带两娃的秃头胖子欺骗了感情！”
顾司宴：“……”
===
路橙连上了顾司宴的钞能力wifi，网速立刻恢复绿色畅通。
wif的i密码是一串八位数字，07090709。
他明明记得顾司宴的生日是10月2日。
7月9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路橙的每个脑细胞都在报废的边缘尖叫，只能继续选择放弃思考。
再次登录游戏，[练习003]果然已经下线了。
但给他留了一篇小作文，知道路橙晕字，还特地分了行，方便阅读。
[练习003]：对不起，小路。
[练习003]：我骗了你。我可能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好。
[练习003]：真实的我不温柔，不善良，不是什么清澈愚蠢男大学生。也许不值得你的喜欢。
[练习003]：可我又非常自私，我贪恋这份喜欢，不想失去曾经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练习003]：请给我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练习003]：从明天起我就要去实习了，工作地点信号不好，以后不会经常上游戏。
路橙读着读着，好友消息栏里的字迹渐渐变花。
他还以为自己提前患上老年痴呆，不记得什么时候把新手机的屏幕摔成了冰裂纹。
直到眼前氤氲成模糊的一片，路橙才意识到，原来是他自己哭了。
“我可能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好。”
这就是他骗他的理由？
[鹿鹿子]：骗子！！！QAQ
[鹿鹿子]：你要去山里给东北大猫咪看病吗？还信号不好？
[鹿鹿子]：不管你在浦江市哪个宠物医院还是动物园，我记得你的声音，我一定会找到你。
路橙骨子里的那股倔强劲又悄悄探头。
他决定采取笨蛋战术。
穷举，排查，蹲守。
蹲守就从今晚开始。
作为一个资深穷人，路橙有绝对的自信，男大学生不可能放弃充了那么多钱的v10账号。
何况[练习003]刚斥巨资，买了两款新出的丑陋无双皮肤，不每天上线摸两把，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赛博投资。
守着守着，路橙从坐姿守成了躺姿，最后抱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路橙站在筒子楼狭长昏暗的楼浪里，面前是一扇老旧掉漆的木门。
他的大姨从门里探出一颗绑满塑料卷发筒的脑袋，挥动手里的锅铲，赶狗似的说：“没烧你的饭，这个月滚去你三姨家吃！”
门猛地摔上，扑了他满鼻子的灰。
路橙突然松了一口气。
是梦。
这种级别的噩梦，他早就习惯了。
片刻后，门又被打开，生锈的合页吱嘎作响。
身穿中学校服的季玫，悄悄往路橙的掌心塞了十块钱，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大姨的骂声越来越近：“季玫侬要死啦，用我的钞票做慈善！他亲爹亲娘都不管的，轮得到侬装阔作好人？”
路橙熟练地拿钱跑路，冲出筒子楼的铁门，拐进一条挤满杂物的小巷。小巷尽头有家渝城老板开的苍蝇小馆子，酸辣粉只要五块钱一碗，十块钱就能多活一天。
翡岛的夏天又湿又热，黏腻咸腥的海风吹来阵阵蝉鸣，才走了几步，路橙就出了一身潮汗。
背后响起老式金属车铃的声音，他一回头，忽然嗅到一股薄荷的香气。
那人踩着一辆簇新的自行车，身上是附近那家国际私立中学的白衬衫和黑校裤，修长的右腿点地，车篮里还团着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
正午的阳光太烈，路橙不得不眯起眼，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对方笑着说：“我去带我的猫看病。上来，载你一程？”
他没来得及回答好或不好。
再一次睁开眼，路橙回到了别墅三楼的房间。
怀里的手机烫得不行，[练习003]回复了消息。
发信时间是凌晨4点零4分，作息十分阴间。
[练习003]：没骗你。
[练习003]：我去了养猪场，经常要上交手机。
[练习003]：你要来猪堆里找我吗？
[练习003]：乖乖打职业，我会看你的比赛的。
又过了五分钟，他好像记起来什么，专门上线补充了两句。
[练习003]：我发誓，我的年龄就是男大。
[练习003]：绝对不是五十岁秃头老男人。
路橙：“……”
[鹿鹿子]：有本事用X能力发誓。
[鹿鹿子]：骗我你就阳/痿一辈子！！！
路橙回想起梦里那个白衬衫身影。
要是他的自行车旁围着一群蛄蛹的小猪。
路橙把自己逗笑了，突发奇想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完接着睡回笼觉。
[小鹿不迷路]：突然好喜欢猪这种动物。OvO
几个小时后。
[玫瑰煮酒]：我喜欢酸辣粉里的肉末。
[Hang]：红烧肉梅菜扣肉炭烤五花肉，阿弥陀佛。
[暮林晚]：猪八戒打野可以开发一下？
[归琼楼]：世冠赛版本，试试猪八戒能打野？
[Hang]：楼上两位夫妻同心。爱心.jpg
[Hang]：不对，你们好像没加对方好友。衰.jpg
[那个KG的]给你点了个赞。
===
路橙蹲守[练习003]出师不利，他还专门打听了一下养猪场的工作制度，为了关爱小猪们的精神状态，一般禁止外人来访。
路橙：“……”
[练习003]骗了他，但好像又没有完全骗。
几天后，邵经理特地跑来通知路橙，他的选手注册手续全部完成，中途没有出任何幺蛾子。
[KG. Deer]已重新加入联盟大名单。
休息了快一年，他终于回来。
但就在楚琼林准备上报世冠赛参赛选手的时候，赛事组又出了幺蛾子。
依照往年的惯例，世界冠军杯比赛分为选拔赛、十六强小组赛、八强淘汰赛三个阶段。外赛区战队勉强在小组赛里拿到一两个名额，也很快一轮游出局。
今年，赛事组为了提升比赛的国际化程度，强制规定小组赛阶段必须入围八支以上的外赛区队伍，KPL必须窝里斗，争夺剩余的八个名额。
路橙：“……”
如果暂时不问候赛事组的祖宗，那么这条新规对他们而言，有利有弊。
如果十六强有一半是外赛区老铁，那么小组赛的压力可能会变小，但也有可能直接选拔赛翻车。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顾司宴捧着一沓红色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那抹红色太艳了，简直要闪瞎路橙的眼。
他灵光一现，脑海里自动浮现07090709这串神奇的数字。
“喜服？”路橙震惊地问，“队长，你终于要结婚了？”
顾司宴：“？”
顾司宴：“这是给你的。”
路橙：“？？？”
第66章 定妆
路橙的房门砰地摔上，半秒钟后又被轻轻推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只湿漉漉的鹿眼。
顾司宴还站在外头，并没有消失。
路橙：“……”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
否则顾司宴为什么会手捧婚服，来跟他求婚？
他硬着头皮问道：“我能拒绝吗？”
“当然可以。”顾司宴说，“如果你想光着去打世冠赛的话。”
原来是订制的KG队服到了。
路橙拆开包装袋，把T恤和外套在床上铺开，故宫红加土豪金配色，远看很刺眼，近看更刺眼。
退役后穿这身去送外卖，不需要加套荧光背心，他就是整条马路上最靓的仔。
路橙选择性眼瞎，暂时忽略了老板郑锐的审美，爱不释手地抚摸队服上的联盟logo，又戳戳[KG. Deer]的印字。
顾司宴说：“试试大小，尤其是裤子。”
路橙：“不用试，我不大。”
片刻后他感觉这话有点歧义，改口说：“我是说……我不胖！”
顾司宴似笑非笑地说：“是怕你太矮。”
房门又在他面前摔上了。
五分钟后，喜气洋洋的红光映亮了整条回廊。
路橙左扭右扭，浑身都不自在，小声嘀咕：“好像是不太对劲……”
尤其顶着顾司宴打量的目光，全联盟也只有188男团的衣架子们，能镇得住这玩意儿。
顾司宴突然开口：“别动。”
修长的五指探进路橙的后颈，指腹的薄茧刮擦过嫩滑的肌肤，顺着脊椎处微凹的线条一路向下。
路橙：“卧槽槽槽槽槽槽！”
队内霸凌从魔法攻击，升级成物理攻击了。
顾司宴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顶，放了个定身技能：“三楼是队长的地盘，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路橙偏不信邪：“破喉咙！救救我！”
他已经喊到了最高分贝，楚琼林却没有出现。
顾司宴：“……”
游走的指尖一勾，越过小半片背脊，千辛万苦地扯出了一大摞吊牌。
路橙红着脸狡辩：“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傻，我是瞎。”
顾司宴强迫症似的帮他抚平肩头地褶皱，又严丝合缝地理齐两边的领子，点评道：“嗯，挺好看的。”
路橙的耳尖一抖，预感死男人没存好心。
果然下半句是：“拍扁了能直接贴门上驱邪。”
路橙咬牙说：“私密马赛，暂时没有进军二次元的打算。”
顾司宴举起手机，连系统静音都没开，正大光明地偷拍了一张，直接把他送进了二次元。
还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给队服供应商看看买家秀，打个五星好评。”
路橙怀疑死男人在搞鬼，但他没有证据。
甚至关门前，顾司宴还和善地叮嘱了一句：“明天下午去拍定妆照，在那之前别乱洗衣服。”
路橙：“知道了！！”
谁没事喜欢洗衣服。
顾司宴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把新鲜的照片存进私密相册。
相册里只有三张照片。
——SRG简历上的路橙。
——百万粉丝自拍比耶的路橙。
——和一身红色气鼓鼓的路橙。
他思考片刻，将相册名改成了“谁家的小鹿”。
===
联盟统一拍摄定妆照的地点，选在浦江春和体育竞技中心附近的一家专业摄影工作室。
“这位先生，肩膀请往左边侧一侧。”摄影师崩溃地大喊，“左，左！你那是右！”
灰色的背景幕布前，贺朝元四肢僵硬地站着军/姿，眼神坚毅得仿佛马上要去就义。
摄影师循循善诱：“我们是要上赛场，不是要上战场。想象一下两个月后你获得冠军、手捧金凤凰杯的场景，能不能笑一个？”
贺朝元努力调动所有的面部肌肉，嘴角上扬了两秒，又迅速塌陷。
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都快哭了：“如果金凤凰杯要靠我来捧，我们队应该是要亡了。”
“队友呢队友呢，快救一下！”摄影师也快哭了，“有没有什么道具，能缓解一下这位先生的紧张情绪？”
楚琼林默不作声地递上一罐核桃。
“噗哈哈哈哈哈！小贺剥核桃的样子，就像接了代言，在疯狂营业。”已经完工的任小航爆发出无情的嘲笑。
“新人都是这样的。”穆柒说，“小路，下下个就是你了，你是不是也很紧张？”
路橙正在欣赏楚琼林刚拍出来的底片，狂吸美貌不可自拔：“呜呜呜——妈妈好美，都不需要后期修图。”
任小航：“虽然你不需要，但我必须告诉你，这家工作室的后期都是女娲传人，能把一个人P瘦30斤。”
他瞥了眼沉迷二次元美少女游戏的栗荼之：“也能把绿毛的绿毛，从发霉的稻草P成一颗新鲜的西蓝花。”
路橙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角落里的顾司宴：“谢谢我信了，已经开始反胃了。”
KG一行人刚从保姆车上下来，他就觉察这家工作室的规格不一般。
门口的安保特别严格，大厅里还能遇见墨镜遮脸、身高腿长的美人，身边围着好几个助理，应该是赶来上镜的模特或明星。
路橙问：“如果我待会儿笑得太开心，他们能帮我P一下表情吗？”
任小航：“有什么开心的事，讲出来大家一起开心一下？”
“我是想万一选拔赛遇上SRG，”路橙怕半场开香槟被嘲讽，犹犹豫豫地说，“能把他们打到一轮游，和外赛区老铁们一个待遇吗？”
任小航：“那个……”
穆柒：“这位新人——”
栗荼之听到这番高论，注意力从美少女游戏转移了一瞬：“有没有一种可能，KG不打选拔赛？”
“啊！？”路橙震惊，“我们真的要亡了？”
楚琼林叹气：“别看妈妈的照片了，看妈妈转发在战队群里的世冠赛新规则。”
路橙委屈：“可它有整整八页。”
话音刚落，微信弹出了两条新消息。
[那个KG的]：[图片]
[那个KG的]：傻姑且存疑，瞎是真瞎。
[小鹿不迷路]：？？？
[小鹿不迷路]：小猫扔炸弹.jpg
顾司宴从密密麻麻的八页比赛新规则里截出了两句，还用红色笔迹特意划了重点。
KPL的15支战队争夺小组赛8个名额的大规则下面，还有两行附加的小字——
一、夏季赛冠军战队提前锁定小组赛资格。
二、春季赛、夏季赛综合折算，全年积分第一的战队，提前锁定小组赛资格。
换而言之，TMC已入选16强名单。
春季赛冠军、夏季赛亚军KG总积分遥遥领先，跳过选拔赛，直接进入小组赛阶段。
[那个KG的]：直接进16强，不开心？
[小鹿不迷路]：万一SRG真一轮游。
[小鹿不迷路]：我就打不到他们了！刀.jpg
贺朝元用T恤下摆兜着一堆核桃仁和核桃壳，将行就木地滚下台，像是被镜头吸干了精气。
助理进来耳语了几句，摄影师不耐烦地说：“要不你劝宣导改天再来？电竞选手毕竟不是专业模特，进度比计划的落后太多了。”
贺朝元缩在墙角，含泪嚼了一把核桃仁：“嘤。”
“下一位，打野选手！”摄影师一瞧见名单上的ID，立刻变了态度，“宴神，好久不见。”
顾司宴淡淡地点头。
“上次的剃须刀广告出片效果太牛逼了，您就是我的缪斯降临。”摄影师兴冲冲地询问缪斯，“今年考虑再接一个代言吗？”
顾司宴换了个拍照姿势，直视镜头：“不考虑。”
摄影师：“OK，下一个！”
路橙：“……？？”
怎么才三分钟。
他还想围观摄影师用上什么满清十大酷刑，才能让顾司宴笑一个呢。
“这就是联盟高龄之花人设的好处，”任小航为他解释，“你不觉得队长笑一个更恐怖么？”
路橙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认同地点点头。
“小朋友，今年新来的KG是吗？别害怕，来，笑一个。”一到他这里，摄影师的画风都变了。
路橙直播时与弹幕老师们斗智斗勇几百回，早就没了镜头恐惧症，冲着摄影师笑出了一对小虎牙。
摄影师的心脏一瞬间被击中了，指尖抖动，飞速按下快门：“我有预感，我今年的新缪斯要降临了。”
“小朋友今年几岁啦？来，换个动作。”
“主玩辅助的啊，怪不得这么可爱。很好很好，比个心。”
“原来你也是巅峰榜一，什么时候带带叔叔？”
“队友们，有没有准备什么道具——”
顾司宴递过来一个瑶娃娃，走到摄影师身边，语气不善地问：“进度不是来不及了吗？”
摄影师：“啊对对对，加快进度。”
他又对路橙说：“小朋友考虑接代言吗？可以来叔叔这里拍照哦。”
路橙颤抖：“谢邀，本人目前是全网黑。”
他的心灵已经被瑶娃娃占据了。
这么大个娃娃，自己一路上居然都没注意到。
顾司宴到底把它藏在哪里带过来的，
瑶娃娃被保养得很好，裙角发梢一点没都脏，就是上回编着玩的麻花辫还没解开。
他跑回背景幕布前，抱着自己的本体合了个影。
路橙结束拍摄，下一个又是“笑一个困难户”——穆柒。
摄影师才舒展了半个小时的眉头又拧紧了。
队友们的进度条才跑了一半，路橙在任小航的撺掇下，凑单点了一杯甜橙酪酪奶茶。
奶茶还没送到，任小航又尿遁失踪，路橙只好亲自跑去工作室大门口拿外卖。
门口站着一个头戴墨镜的高大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觑了他一眼。
路橙故意加快脚步，墨镜男也紧随其后。
他在翡岛上学时，一个人走老街串小巷，也遇到过劫财的小混混，打不过就只能使出绕路大法。
可怪墨镜男显然比他更熟悉这家工作室的地形构造，路橙绕了将近十分钟，奶茶从正常冰融化成了少冰，依然没能甩掉对方。
路橙手心全是湿滑的汗水，快要抓不住外卖袋子。他抬头四望，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寻见了一抹明丽的红。
路橙头一回觉得KG的红色队服如此顺眼。
他边跑，边朝着顾司宴大喊道：“破喉咙！救命！”
第67章 代言（一）
路橙扑向那抹亲切的KG红，一瞬间化身触手怪，拼命往顾司宴身上扒拉。
顾司宴没法进化出三头六臂，只好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后颈皮，叹了口气说：“这是宣导。”
“卧槽，你们认识？”路橙惊呼，“你和他是同伙？”
顾司宴揉揉指间那一块瓷白的皮肤：“……要不换个词？”
“啊对对对，同伙。”墨镜男发出贱兮兮的贼笑，挤兑顾司宴说，“破喉咙，什么时候改的选手ID？”
顾司宴赶紧撇清关系：“KPL开幕式的艺术总监，也接拍一些选手的商务广告。只合作过一次，不熟。”
“哦——”路橙恍然大误，“怪不得这两年的开幕式都这么阴间，原来是你戴着墨镜拍的。”
宣影闻言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灰色的丹凤眼：“鄙姓宣，单名一个影字，不知有没有空聊聊？”
路橙眼底顿时有了光：“哇，宣影哥哥——”
顾司宴左手提着奶茶，右手拎着路橙，果断回绝：“没空。”他又压低嗓音哂道：“刚才是谁怕得要死？”
路橙理直气壮：“这么好看的哥哥，肯定不是坏人。阿影哥哥，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宣影：“……”
宣影：“要不咱也换个词？”
他指了指顾司宴手里的奶茶外卖袋子：“是为了这个。”
路橙大方地说：“这是茶里茶气新出的榴莲千层奶盖芝士昔昔乐，我送给哥哥当见面礼吧。”
谁叫任小航自己不来拿外卖。
问就是被顾司宴半路洒掉了。
至于他自己点的甜橙酪酪，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宣影被一串究极长的奶茶名唬得一愣一愣的，摸了把胡茬说：“呃，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做他们家的代言人？”
路橙：“啊？？”
茶里茶气是华国的奶茶品牌三巨头之一，浦江市的大街小巷上每隔两三百米就有一家。
“我就知道你很感兴趣！”宣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茶里茶气刚成了世冠赛的广告冠名商，想找一位KPL人气选手代言。”
“我在这里蹲守了好几天，暗中观察了一堆来拍定妆照的选手，你才是那个天选。”
“所以我没有跟踪，我只是在追随我的缪斯！”
顾司宴扶额，咬牙切齿地说：“他都学艺术了，你就让让他吧。”
路橙还是消化不了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犹犹豫豫地瞥了眼顾司宴：“这位不是更有人气吗？”
宣影摆出一脸“不熟”的表情：“这位联盟知名气人选手，能把剃须刀拍出管/制/刀/具的感觉，要不是靠颜值拉动销量，甲方爸爸早就把我灌水泥沉海了。”
他俯下身与路橙对视，劝说道：“那可是茶里茶气啊，哥哥一定帮你谈一个超高的代言费。”
路橙提前嗅到了金钱的香气，开始动摇。
顾司宴哂道：“宣叔叔，您今年都三十四岁高寿了。”
“啧，不要人身攻击。”宣影反驳，“我今年还没过生日，依然是三十三岁美少年。”
他又添了一把火，冲路过的几个混血帅哥模特挥手打招呼：“Hello，Thomas！”
“好久不见哇，Lucas！有空来我工作室玩。”
“Charles，你觉得这个弟弟可爱吗，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顾司宴心想，宣影这手美男计注定一败涂地。
路橙虽然骚话连篇，骨子里还是个i人，不可能抛弃KG相亲相爱一家人，去那种遍地陌生男妖精的地方。
路橙问：“阿影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试镜？”
顾司宴：“……？？”
===
两天后。
黄昏时分，路橙站在别墅的车库门前，与顾司宴相看生厌：“邵经理说他今天没空，有个好心人主动提出要送我去摄影工作室。顾老师，请问这个好心人为什么会是你？”
顾司宴按了下车钥匙，钻进SUV的驾驶座：“已知战队里一共有三本驾照，穆柒连孙策大招都玩不明白，你指望他上立交桥？”
“还是说，你想跟栗荼之一起坐灵车，穿越到二次元？”
路橙迷惑了：“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打车？”
顾司宴笑了笑：“打车不给报销。”
“凭什么！”路橙不服，“战队要抽5%的代言费分成呢，谁说的不给报销？”
顾司宴：“我说的。”
他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今晚没有训练赛，我出去兜个风，顺路载你一程而已。”
这死男人正理歪理一堆，路橙实在是敌不过，打算去后车座补个觉，眼不见为净。
“坐我旁边来。”顾司宴手握方向盘，从后视镜瞅见路橙猫猫祟祟的动向，“不然开车没手感，容易一路撞红灯。”
路橙：“……”
差不多得了啊。
他蹑手蹑脚地爬进副驾驶座，车里好像被提前打扫过一遍，散光了邵经理留下的烟味。驾驶台上新摆了一盒甜橙味香氛，外形还是一只摇头晃脑的小猫。
路橙手贱戳了一下猫猫头，入乡随俗地改了称呼：“顾师傅，你是老司机吗？”
顾司宴秒答：“不是。”
路橙一哽：“那你还敢嘲讽Taste和July？”
他听天由命地瘫在副驾驶座上：“我现在的感觉，只能说是如坐针毯、如芒在背。”
顾司宴无情纠正：“那个字念‘毡’。”
路橙：“……哦！”
顾司宴：“知道怕了，就把安全带系好。”
路橙低头去找安全带的卡扣，金属质地的卡扣滑不溜秋的，塞进这头掉出那头，他越心急越手抖。
“咔哒。”
任劳任怨的顾师傅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伏在路橙身上，扯着韧性极好的带子从肩头牵引到腰部，贴心地完成全套服务。
SUV启动的时候，路橙的脸快被烫熟了。
顾司宴心情复杂地驶向宣大导演的盘丝洞，还卡着约定的时间，故意绕了点远路，带路橙上了市内高架。
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道小缝，凉风扑面，SUV追逐着天际的半轮落日，高架桥下的城市渐渐沉入金红的暮色。
不得不说，顾师傅开车又快又稳。
只可惜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张口就是煞风景的话：“别跟柴犬一样，把头探出窗外。”
路橙：“不许擅自改我的物种！！”
幸好宣影考虑到拍摄效率，把遍地的男妖精都清了出去。顾司宴脸色稍缓，搬了把椅子坐到导演身边当监制。
路橙：“顾师傅，你不是来兜风的吗？”
顾司宴：“这地方妖风挺大，你不觉得？”
宣影：“……？”
路橙低下头，继续研读奶茶广告的剧本。
不愧是开幕式的艺术总监，剧情果然又土狗又阴间。
他要扮演一个脾气暴躁的游戏玩家，喝了茶里茶气的招牌奶茶后，突然想开了，化身峡谷圣父，与队友相互鼓励一起上王者。
剧本里的角色想开了，路橙想不开了。
他忽然怀疑，能把剃须刀广告拍出警/匪片效果，也许不完全是顾司宴的错。
更可恶的是，宣影没有设计任何具体的台词。
——骂人10秒钟。（请自由发挥）
——喝了奶茶改过自新。（请演出圣父感）
一张A4纸上四分之三是空白，留着给他做完形填空。
路橙问：“宣导，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一个纯新人，不给台词根本不会表演。 ”
宣影：“NONONO，这是我独创的宣式表演体系。请你解放天性，纯天然地表演，演出最真实的自己。”
“但我是一个很乖很文明的电竞选手，”路橙眨眨眼，“完全不会骂人呢。”
“我不信，打《王者荣耀》哪有不疯的。”
宣影特地看了眼顾司宴，打算让这根定场神针物尽其用，“要不你们双排吧，小情侣双排哪有不吵架的。”
路橙：“我们情比金坚，双排也从来不吵架的。是吧，队长？”
顾司宴：“……确实。”
只是一个劲地喊老公，还找野男人来搞修罗场而已。
宣影早有准备：“你们不知道吗，王者新出了一款适合小情侣体质——”
路橙正准备拒绝。
宣影：“——的分手游戏。”
路橙：“我康康？”
原来是游戏内新开发的双人同舞模式。
要求两个绑定了情侣关系的账号双排，共同操作一个英雄，与另一对情侣进行1v1solo。
其中一方负责控制移动方向和平A普攻，另一方负责施放技能和购买装备，
路橙不屑：“就这？”
职业选手各有所长，但对一局游戏和一个英雄的基础理解总是共通的，不可能出现严重分歧。
宣影：“试试？”
路橙：“试试就试试！”
他回头喊道：“队长，绑个情侣关系？”
顾司宴面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完了，死男人恐同症又犯了。
路橙：“为了拍摄效果，你拿个小号嘛，我们绑定完可以再解除。”
顾司宴的面色更加古怪：“我没有小号。”
路橙：“你的巅峰赛是去异次元打的嘛！”
死男人固执得狠，默不作声地登录了[KG. SiYan]的职业账号，还对他说：“上你的职业号。”
路橙：“……？？”
职业选手之间绑亲密关系并不少见，任小航和穆柒之间就绑了基友，据说还强行拉着栗荼之绑了闺蜜。
可是他的[KG. Deer]才注册了没几天，这就要被弄脏了。
幸好路橙是会安慰自己的。
至少这个号没有加[练习003]的好友。
他在小颜哥心中，还是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
五分钟后。
路橙：“你为什么要在进化水晶之后出蓝宝石啊！！！”
顾司宴：“你打野怪连卡平A都不会？先拿资源再打架。”
路橙：“能打的呀，卧槽——你这个二技能太丑了吧？”
宣影满意地搓着胡茬，指挥助理说：“好好好，演出了非常真实的自我，把这段剪一下。”
十分钟后。
两位巅峰榜一齐心协力，输给了路人小情侣。
水晶爆炸，路橙扔掉手机：“呸，什么鬼模式！”
试试就逝世。
第68章 代言（二）
打完一把双人同舞，路橙骂骂咧咧地解放了天性。接下来的拍摄格外顺利，宣影让助理迅速出了一个粗剪的样片，邀请路橙一起来欣赏他的天才创意。
镜头里，少年坐在乳白色的电脑桌旁，微笑着启动《王者荣耀》，操作了不到五秒钟，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开始暴躁输出。
“你为什么要在进化水晶之后出蓝宝石啊！”
“你的二技能太丑了吧？”
“有你这种队友还打什么打？FMVP就这水平？”
路橙：“……”
宣影安慰道：“放心，为了保护某位选手的名誉，最后一句肯定会剪掉。”
“那个……”路橙尝试为自己挽尊，“其实我平时真的很乖，第一次玩双人同舞模式，控制不住我自己。”
想揍死男人的心。
他没忍住瞪了一眼坐回角落镇场的顾司宴。
一位FMVP选手把纵享丝滑的露娜，玩成了面糊疙瘩，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宣影玩味地笑了笑，继续播放样片。
镜头外伸出一只五指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杯茶里茶气最新款的薄荷冰奶茶。
小清新芽绿色的茶汤里，晶莹剔透的冰块若隐若现。奶茶杯没有被规规矩矩地搁在电脑桌上，反而恶作剧似的贴住了路橙的脸颊。
少年一瞬间成了被顺毛的猫，接过奶茶啜了一口，灵魂得到净化与升华，峡谷豌豆射手秒变文明小标兵。
“你就是我最好的队友。”
“不愧是你，泰裤辣！”
“一起走向属于我们的胜利！”
视频结尾，路橙捧着奶茶转过头，冲镜头说出了甲方提供的广告词。
“喝茶里茶气，满满小元气，峡谷上分不受气！”
漫长的一分钟终于过去了。
路橙：“…………”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本来剧情就写得很假，奶茶里放的是妙鲜包还是镇定剂，居然能拯救一个为双排而癫狂的玩家。
经过宣大导演的妙手回春，变得又假又土。
宣影看起来十分满意自己的大作，原地起跳蹦了两下，给他一根藤蔓就能去峨眉山当猴王：“我的眼光错不了，你就是天选缪斯！”
“你为什么能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路橙可达鸭崩溃抱头，“求你去找别的缪斯，这个片子作废行不行？”
否则在世冠赛上一播出——
他在联盟就社死了！
宣影一听就急了，蹦到助理身边，抱紧了电脑显示器：“每一个作品都是导演心爱的孩子，不许抢走我的宝宝！”
这位准三十四岁的艺术美少年凄然地控诉道：“你坏。”
路橙：“……？？”
路橙：“你死。”
“队长，你看他！”他只好向顾司宴求助，“维护战队的形象，不是KG队长职责的一部分吗？”
“还行？”顾司宴挑眉说。
不管外界如何腥风血雨，顾司宴总能保持一种老僧入定的淡漠状态，让理性占据上风。
路橙都快信了：“真的吗？”
不对。
顾司宴的表情不对。
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在努力绷紧，肩头微微抖动，还扭过头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
路橙一拳砸扁了奶茶杯：“你特么一直都在笑，根本就没有停过！”
“真的挺不错。”顾司宴的嘴角上扬了几个像素的弧度，“路先生，提醒你一下，盲猜你又没有仔细读商务合同。”
顾司宴：“选手方同意参与广告拍摄后，若非因不可抗力因素而中止合作，需赔付违约金一百万。”
宣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橙：“……”
联盟套路深，他要回农村。
顾司宴又说：“当然，如果广告顺利播出，甲方需支付选手二百万劳务费，并分期支付后续流量分成。”
路橙当场表演了一个小猫变脸：“播吧，我的面子不值钱！”
“我喝完奶茶失忆了么，”路橙问，“我什么时候给你看过合同？”
他印象中，明明只有邵经理经手。
顾司宴笑了笑：“保护队员不被拐去缅/北，也是队长职责的一部分。”
===
两人从宣影的工作室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浦江市的天气一入秋就染上了楚琼林的小毛病，总爱下点淅淅沥沥的夜雨，今晚却是个难得的晴夜。
工作室地处市郊，远离商业区的霓虹污染，抬头能望见半条璀璨星河。
宣影执意要送他的缪斯去停车场，一路上上嘴皮不粘下嘴皮，拼命向路橙安利他为今年世冠赛开幕式准备的天才创意。
“配合这次世冠赛的主题，追求优秀传统文化和国际化时尚的结合……”
路橙拍广告时喝了四杯薄荷奶茶，咖啡因摄入过量，却被他活生生念叨困了，抬头看星空，都是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什么与什么的结合。
香菜风油精拿铁，还是榴莲螺蛳粉披萨？
他怀里满满当当地抱着一只巨型芽绿色玩偶，是甲方爸爸送的吉祥物茶茶。
顾司宴比他更忙碌，左右手各一只大帆布袋，装满了奶茶、甜点和各色周边，借着惯性，不经意地拍打宣影的膝盖。
“哎哟！”宣影实在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注意点！我们美少年都很脆弱的。”
“这么宽的马路，”顾司宴指了指对面的人行道，哂笑道， “你非得挤在我们中间？”
宣影：“……？”
学艺术的大多属夜猫子，奶茶广告片是宣影今天的第一项工作。满腔的精力都被顾司宴堵了回去，正烦躁得抓耳挠腮，突然冲着街边驶过的一辆敞篷跑车打招呼：“Lucas，我的缪斯！”
路橙打了个漫长的哈欠，鄙夷道：“你这缪斯还是批发的？”
跑车一个急刹，走下来一位金发绿眼的模特。
路橙登时就不困了。
他赶紧把剩下的半个哈欠咽了回去：“哥哥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顾司宴低头瞥了眼手上的帆布袋。
大部分是液体，打人不致死。
Lucas还在懵圈状态，宣影插嘴介绍说：“最近有个很火的选秀节目，他就是那个靠脸出圈的混血模特练习生。”
路橙：“噢——”
没听说过。
但不要紧，全天下好看的哥哥都是他的熟人。
宣影还嫌不够乱，接着火上浇油：“他也打《王者荣耀》，玩国际服。”
路橙：“哥哥加个微——唔唔唔！”
顾司宴一把捂住他的嘴，冷漠地说：“联盟规定，职业选手不可以与素人双排。”
路橙：“唔唔唔唔唔唔！”
死男人又在原创什么联盟规定？
顾司宴把两只帆布袋都换到左手，右手拎着玩偶茶茶和人形茶茶，匆匆往停车场赶。
宣影挥舞着脆弱的四肢，根本追不上他。
直到宣影和Lucas都成了远方的两个小黑点，顾司宴才松开手，路橙的两片唇都被揉到了水红。
顾司宴的喉结上下滚动，忽然感觉有点渴。
路橙：“死男人，你限制我的交友自由！”
顾司宴做了贼还要嘴硬：“联盟没有规定，但KG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出于保密的要求，严禁选手与队外人士恋爱。”
他煞有介事地举起了例子：“穆柒、栗荼之、任小航，还有青训生们，谁不是专心打职业，谁有空谈恋爱了？”
路橙嘀嘀咕咕：“谁要谈恋爱了，我只是跟哥哥们打个双排……”
顾司宴打断他：“上车！”
“上车就上车！”路橙拉开后座的移动门，和茶茶玩偶一起滚了进去，原地躺平，“我要睡觉了，晚安！”
顾司宴：“……”
他打开行车导航仪，换了一条路况更平稳的路线。
SUV沉默地在夜色与霓虹间穿梭，路橙猫猫祟祟地问：“队长，你那个动物医学专业的朋友——”
顾司宴冷道：“你不是跟这个世界道过晚安了吗？”
“别这么记仇嘛。”路橙接着打探，“他最近是不是去猪场实习了？你看他发的朋友圈了吗，不会被小猪欺负吧？”
顾司宴一哽：“……不会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路橙怀抱查查翻了个身，不到半个小时，后座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声。
顾司宴无奈地摇摇头，靠边停车，从后备箱里翻出一块毛毯。
SUV是战队的公车，平时都是邵经理在开，毛毯不知多久没洗过，四个角上还沾了陈年棕褐色污渍。
顾司宴嫌弃地把毛毯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脱掉卫衣外套，盖在了路橙身上。
路橙感受到体温一缕，喃喃地说：“练习生……”
顾司宴站在夜风里，心有点凉。
才见过一面，梦里就都是练习生？
“别人家的哥哥是模特练习生。”路橙锁眉抱怨，“凭什么我家哥哥是猪场练习生？”
顾司宴哭笑不得，捏住路橙的脸颊，指尖一路轻柔地向上描摹，途经唇边、鼻尖、眉心，直至抵达额顶。
指尖停留的时间不过短短几秒，这条路却好似走了很多年。
路橙的唇色依然微微泛红。
他克制住内心的罪恶感，两手撑住车座，俯下头颅。
双眼盯着别处，唇却只敢亲吻额头。
一触即分。
一触几乎烧干了他浑身的血，要不是怕把路橙一个丢在车里，他只想在无人的街上来回跑个三千米。
见了这么多好哥哥，顾司宴偏执地想。
这个吻是他欠我的。
关上车门前，他轻声地说：“晚安，小猪。”
第69章 开幕式
路橙其实已经醒了。
就在说完那句“猪场练习生”之后。
秋夜的凉风源源不断地挤进车门的空隙，吹醒了他的意识，四肢却还被封印在梦境里，动弹不得，像是一场并不恐怖的鬼压床。
车门旁，帅气的男鬼发出低沉的轻笑，不由分说地压了上来。
顾司宴自从孔雀病痊愈之后，便不再执着于香水，但今天在宣影的工作室里泡久了，染透了薄荷奶茶的清香，与车内甜橙味的香氛交织融合。
长着薄茧的指腹依次扫过唇角、鼻尖与眉心，路橙痒得很，假借着梦话哼唧了两声。
先前是动弹不了，现在是不敢动弹。
他总觉得顾司宴对自己杀心不死。
深夜，荒街，停在路旁的黑色SUV，氛围感简直拉满，适合来一场遗体告别仪式。
路橙悄悄捏紧拳头，随时准备揭竿而起。
薄荷的香气越发浓烈，几乎将他整个人罩在身下。眼前一片迷蒙的黑，额头闪过一点温热又潮湿的触感。
宛如被雨水沾湿双翅的蝴蝶，途经他的头顶。
路橙：“…………”
要不还是继续做梦吧。
路橙宁可相信顾司宴蘸水，在他头顶画了个告别十字，也不愿相信那是顾司宴的唇。
死男人大概是绊了一跤。
或者被人打了一闷棍，不小心摔到了他脸上。
应激状态下的路橙拼命胡思乱想，试图按住脑海里十万只尖叫小猫，浑身肉眼可见的僵硬。
多亏了顾司宴瞎。
SUV再次启动，车辆驶入闹市区，人世的喧嚣掩盖了两个人的心事。
路橙凭着遇事不决就逃跑的本能，把头埋进外套，继续装睡。
完蛋，外套也是死男人的。
满头满脑都是薄荷香气，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这款薄荷奶茶。
顾司宴注意到后座的动静，以为路橙嫌弃车窗外的喇叭声，挑挑拣拣选了一首安眠的白噪音背景乐。
路橙更加窒息了：“……”
他知道顾司宴在看他。
那个一触即分的吻痕早已干透，却成了看不见的烙印，碰不得，一碰就火烧火燎的疼。
不知是白噪音的催眠效果绝佳，还是胡思乱想烧干了脑细胞，回到金风湾的时候，路橙真的睡着了。
顾司宴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拉开后车门，敲敲路橙的脑袋：“起床。”
手法暴力，声响清脆，丝毫不见刚才的疯狂与旖旎。
正当顾司宴打算扛人上楼、证明自己腰力，外套覆盖着的身体蛄蛹了两下。
路橙有个小小的坏习惯，闹铃响之后去摸手机，颇有仪式感地看一眼时间，然后奖励自己再睡五分钟。
“五分钟，再睡五分钟……”他向座椅外侧翻了一圈身子，想去摁掉闹铃，却摸到一片虚空。
顾司宴立刻出手捞他：“等等！”
已经来不及了。
“砰！”头撞到车底的声响非常清脆。
好听就是好头。
===
从那天起到世冠赛开打的一个月时间，路橙都猫在KG俱乐部，除了训练以外，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是一朵风雨中饱受摧残的娇花，彻底自闭。
那帮亲亲队友却不肯放过他。
任小航路过医务室，第N次明知故问：“小路，你的额头怎么了？”
路橙捂住刚换的纱布，垮起小猫批脸：“没见过有人睡觉摔跤，脸着地的嘛！”
“都是队长的错，车技太烂。”穆柒说，“喝杯冰奶茶消消肿？”
路橙炸成一个毛团：“滚滚滚！”
“我要一杯暴打青柠奶昔，”栗荼之随手蹭了个单，问道，“小路，你的广告什么时候播？”
路橙：“……”
路橙：“…………”
路橙：“你们谁敢看到那个倒霉广告不换台，我就——”
任小航：“就？”
路橙威胁道：“我就不出学识宝石，来你们那路上蹿下跳，吃经验吃钱疯狂吃吃吃！”
“没关系，我作为联盟第一射辅，可以出学识宝石。”任小航说，“广告开播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唯有罪魁祸首顾司宴好像真的忏悔起自己的过错，选择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每天尽心尽责地投喂。
下午三点，电脑桌上准时出现小蛋糕和奶茶。
路橙看到那一抹芽绿色，脸垮得更厉害了。
茶里茶气的薄荷奶茶。
熟悉的清香，勾起那个夜晚的回忆。
路橙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点子搞笑属性在身上的。
从后座摔下来脸着地，肿起一个大包，刚好盖住了顾司宴那个吻。
再不可思议的暧昧，洒了双氧水，涂过碘酒，都被消杀得一干二净。
顾司宴本人也没有要对谁负责的意思。
也许真的只是意外吧。
路橙越想越头疼，怒气值拉到满格，顾不上还开着直播，喊道：“队长，我不喝这个！”
【？？？儿子最近这么嚣张？对我们老公说话客气点！】
【让宴神出个镜，几天没见，恋爱脑成妻管严了？】
【得了吧，主播最近自己都不出镜了，痛失五十万颜粉。】
路橙：“别叫，主播毁容了！”
顾司宴走到他身后，拎起薄荷奶茶：“不喝？”
【作为资深宴学家，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下一句绝对是——那你去喝洗碗水吧。】
【惩罚太轻了，为什么不可以是——那你死吧。】
顾司宴：“不喝给我，再点一杯。”
路橙：“？？”
弹幕：【？？？？？】
路橙自闭的小心脏终于舒坦了一些，顶着弹幕老师们的愤怒，夹着嗓子说：“队长，人家想喝这个。”
顾司宴：“好。”
今天顾司宴脾气好得像个人，路橙乘胜追击，想要解决这一个月来的心腹大患：“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解绑一下恋人关系？”
【喝到了奶茶就要离婚？？？】
【@[KG. SiYan]，你不是妻管严，你还不如一个外卖员。】
【为什么不和鸣蝉解绑大冤种？不和洋神解绑死党？不和朝朝解绑姐妹？为什么只欺负老公？】
路橙控诉：“未经他人苦，莫劝主播善！”
打双人同舞的时候，他忙着入戏，忘了解除亲密关系居然需要双方同意。
毕竟他之前与其他哥哥们的亲密关系，只绑不解，锁死一个是一个。
正式比赛倒无所谓，拿职业号和其他战队打训练赛的时候，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KG的五个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类——
任小航本人，任小航的基友、任小航的闺蜜。
顾司宴本人，顾司宴的恋人。
他是一个独立自主的技术流鱼塘主。
怎么可以赛博结婚。
无奈老公就是不肯领离婚证。
果然，顾司宴又一次选择性耳聋，跳过了这个话题：“28号晚上开幕式的门票送到了，你们谁打算去现场？”
这次世冠赛的参赛战队数量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峰，赛事组要求每个战队派一位代表上台，其余人可以到现场当观众。
KG果断地把联盟牌面顾司宴推了上去。
栗荼之第一个选择放弃：“开幕式那种阴间东西狗都不看，别耽误我追番。”
他看了一眼路橙：“而且那天晚上浦江市，要下，冻，雨。”
路橙裹在毛衣领子里的后脖颈颤了颤。
入冬以来，他只想在别墅地图内蠕动，出门探险.exe启动难度超级加倍。
穆柒当了一回顾司宴的嘴替，劝说道：“小路第一次参加开幕式吧，不去给队长捧个场？”
任小航悄咪咪地说：“这次世冠赛，有好多你没见过的新哥哥。”
路橙：“那我去？”
顾司宴：“……？？”
===
11月28日晚，浦江春和体育竞技中心。
《王者荣耀》世界冠军杯比赛开幕式在此举行。
路橙换了一身羽绒服，裹上超厚的帽子和围巾，猫猫祟祟地穿过走道，确认方圆十米内没有SRG的人，才拉着任小航和穆柒坐下。
楚琼林坐在他后面一排，笑着说：“放心吧，今天SRG和别的战队约了训练赛，只来了一个代表。”
路橙这才犹豫地扯下帽子围巾。
19点整，全场灯光熄灭，宣影引以为傲的开幕式演出终于拉开帷幕。
开场表演是一组双人舞。
两名身穿黑白两色紧身衣的肌肉猛男，在代表太极图案的舞台上，时而站着挤眉弄眼，时而手舞足蹈发癫。
路橙的评价是：很怪。
就像有好端端的奥利奥饼干不吃，一定要把饼干和馅拆开，经过一百零八道复杂的加工工序，再装在两个古董盘子里上桌。
结果味道还不如奥利奥。
他怀疑自己的艺术细菌不够多，看不懂融合了传统文化和国际时尚的高端演出。
转头望了一圈周围，穆柒的脑袋一点一点，已经睡着了。
路橙：“……”
任小航的眼泪快从嘴里流出来了：“附近有家便利店，我去买包奥利奥。”
路橙：“…………”
楚琼林还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待舞蹈结束，献上了捧场的掌声。
但四位主持人一上台，他忽然变了脸：“不好意思，我尸体不太舒服，出去休息了。”
路橙抬头一看，其中一位特邀主持人是秦暮洋。
他伸出尔康手：“妈妈，带我走——”
幸好任小航带着奥利奥回来了。
路橙一边啃饼干，一边忍受宣影的精神污染。
现场看开幕式的感觉，果然跟看直播不一样。
更阴间更土狗了。
终于熬到了各战队登场环节。
赛事组秉持着远客优先的原则，率先邀请外赛组的代表们上台：“让我们欢迎大马国MAL战队的打野选手——Tony，王轩之！”
“唔！”路橙瞪大双眼，不小心掉了一手的饼干渣。
任小航这次居然没有骗他。
好帅的新哥哥！！！
第70章 选拔赛（一）
MAL战队的打野长了一副华国人的五官，巧克力色的肌肤配自然卷黑发，又自带几分异域风情。
王轩之算是世冠赛十六强的老常客，熟练地冲着跟拍镜头挥手打招呼，笑得见牙不见眼。
台下爆发一阵浪潮般的尖叫。
“野王，华裔混血，黑皮体育生。”任小航在路橙耳边恶魔低语，“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路橙双手捂住心口：“嗯嗯嗯！”
任小航：“我录屏发给队长了啊！”
路橙：“看哥哥是人类的基本权利！”
穆柒靠优质的睡眠，躲过了开幕式的精神污染，打着哈欠说：“Tony哥的人气还是这么高啊。”
路橙环顾四周，不少粉丝高举MAL和Tony的灯牌。这对于外赛区战队来说，确实比较少见。
联盟交际花任小航为他答疑解惑：“首先，当然因为他长得帅。”
路橙深表认同。
“其次，Tony哥看起来憨憨的，其实是个老阴比，最喜欢玩老六英雄。擅长绮萝和兰陵王，赢不赢无所谓，主打一个恶心。”
路橙忽然觉得这个画风的绮萝似曾相识：“那为什么叫他Tony哥？”
大屏幕上打出了王轩之的游戏ID，明明是[MAL. XZhi]。
“他就像每个发廊里的Tony，”任小航用讲鬼故事的语气说，“任何时候都可能位移到你身边，把头发和血条，咔嚓——一剪没！”
路橙：“噫！”
主舞台上，秦暮洋极尽东道主的风度，把话筒递给王轩之：“欢迎轩之再次登上世冠赛的舞台，有什么想对支持MAL的粉丝说的嘛？”
王轩之笑出一口大白牙，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番茄炒蛋，不要放糖！”
台下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开幕式表演的阴间气氛被驱散了不少。
接下来登场的是瀛洲国的OTA战队。
任小航介绍：“麻生君，栗荼之异父异母的二次元亲兄弟。”
“冷白皮加披肩长发，一看就是病娇阴郁美人。”路橙立刻忘了王轩之，“这个我可以！”
秦暮洋问了麻生同样的问题，对方一脸认真地回答：“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拯救世界。”
香江HNG战队登场。
“嗷嗷嗷，这个我也可以！！你看哥哥的手指，是不是很适合在我身上弹钢琴？”
12支外赛区战队的代表，依次出来露了个脸，优质哥哥含量极高。
任小航啧啧：“小路，又幸福了？”
路橙摇摇头：“不，现在的我很痛苦。”
他像个恋爱游戏里的穷比玩家，想抽的卡太多，但钱包不允许。
欢迎完远道而来的朋友，哥哥卡池终于切到了华国联盟版本。
秦暮洋退到后台休息，换上来一位眼熟的光头男解说，吼出了婚庆主持人的气势：“接下来这位选手，相信我们用再热烈的掌声欢迎他，都不为过。”
“有请KG战队打野，上届世冠赛FMVP——司宴！”
路橙瞬间安静了：“……”
任小航：“嗯哼？”
路橙：“…………”
任小航：“这个不可以？”
路橙不由自主摸了摸发烫的额头，把剩下的半包奥利奥拍给任小航怀里：“吃你的吧！”
任小航嚼嚼嚼：“本来就是我买的。”
路橙没有再答话，眼睛也没有从舞台上移开。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奇妙。
上一次他这么看顾司宴，还隔着一道薄薄的屏幕，像在鉴赏一把裹了红绸的宝剑。
这一次隔着几米远的观众席，曾经的联盟颜王，已经成了每天帮他跑腿拿奶茶的顾师傅。
路橙良心发现了一回，升起一丝丝愧疚。
难怪弹幕老师们民怨滔天。
可他不管，心甘情愿的事，怎么能怨他呢。
顾司宴人后唯唯诺诺，人前依然重拳出击，冷着一张脸接过话筒：“谢谢支持，希望今年和新队友一起捧起金凤凰杯。”
“看来宴神今年依然很有自信！”婚庆主持人还舍不得把话筒收回来，努力套话，“能不能向支持KG的粉丝，稍微透露一下新队友和新阵容呢？”
顾司宴：“不能。”
主持人：“……”
主持人：“好的，那么接下来登场的是S——”
SRG的R还没说出口，路橙就起身跑路。
马上要看到脏东西了。
他脚动换个台。
===
任小航买奥利奥的那家小便利店，藏在春和体育竞技中心后门外的一条巷子里。
仅一街之隔，却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路橙裹紧围巾，吸了口湿冷的空气。巷口冒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来是只翻垃圾桶找食的野猫，见了他也不怕，瞪大发光的碧绿色，“喵喵喵”地叫骂。
路橙也“喵喵喵”地骂了回去。
野猫斗嘴失败，大尾巴一甩，往巷子深处钻去。便利店的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投映下一抹暖黄。
灯光半明半暗的边缘处，楚琼林指间夹了一根细长的薄荷烟，凝视着手机屏幕。
路橙隐约听到外放的声音，他居然在看世冠赛开幕式。
却不是实时直播，而是外赛区战队登场那一段的回放。
路橙并没有戳穿他，搓着冻到发僵的双手：“教练，外面好冷，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室内不让抽烟，教练是个好人。”楚琼林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灭了烟，进门给路橙点了一杯热奶茶。
便利店里只有一位值夜班的收银员，打着奶茶，眼神忍不住往这边瞟。楚琼林调侃说：“哎呀，小路现在也是男明星了。”
路橙：“？”
才一个多小时不见，发生了什么。
收银员端起托盘走了过来，腼腆地说：“其实我也很爱喝茶里茶气的奶茶，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同好！。”
他问：“所以，小路，可不可以跟我合个影？”
路橙：“？？”
楚琼林拖动世冠赛回放的进度条，屏幕上秦暮洋的脸扭曲成一片斑斓的色彩。外赛区登场环节结束，接下来是广告时间。
路橙的脸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笑得比王轩之还灿烂：“喝茶里茶气，满满小元气，峡谷上分不受气！”
路橙：“卧槽！！！”
宣影跟他说，奶茶广告将在世冠赛期间播出，也没说是今天播啊！！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这么阴间的世冠赛开幕式，应该没多少人看吧？”
楚琼林直接给他判了死刑：“全网在线人气一个亿，恭喜你又上了微博文娱榜热搜。”
面前小鹿乱撞的收银员，显然就是那一亿分之一。路橙接过手机，在前置镜头前生无可恋地比了个耶。
楚琼林还嫌他死得不够快，拉他一起欣赏微博文娱榜，第一条热搜非常合情合理。
#宣影能不能整点阳间的东西？#
接着往下滑动，路橙看到了自己的大名，直接两眼一黑——#路橙，土狗奶茶广告#。
不过，广大网友的反响比他预想的友好很多。一半在那儿毫无人性地“哈哈哈哈哈哈”，另外一半明明也在笑，还要强行装作理中客。
【路橙的演技和宣影的审美果真绝配。】
【土狗台词已入脑，世冠赛最大赢家竟是茶里茶气。】
【还没打比赛就抢了个大代言，谁还敢说小鹿不是KG太子爷？】
路橙：“……？？”
谁，谁是太子爷。
哪家太子爷，整天在战队做小牛马。
他明明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是土狗导演自己找上门来的。
楚琼林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为了缓缓超速的心率，赶紧去收银台点了杯热牛奶。
路橙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热搜挂了没多久，竞圈列文虎克和福尔摩斯又上线了。
【家人们，AI比对过了，那只递奶茶的手绝对是顾司宴的。】
【尊嘟假嘟，我嗑到了。】
【恋爱脑男神服侍捡回家的真太子爷拍广告，什么土狗短剧剧情，请炫我嘴里。】
一个广告，让茶里茶气收获了流量。
让宣影收获了热搜。
让CP粉收获了快乐。
只有路橙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好吧，至少他收获了钱。
顾司宴说，甲方爸爸会支付给他流量分成，全网都在哈哈哈哈，分成应该不会少。
他的微信上，此刻也是一片哈哈哈哈。
5G冲浪的栗荼之，早就把广告短视频转发到了战队群里。
[无敌法核Taste]：@[东山再起]，广告来咯，艾特一下所有人。
[东山再起]：@所有人。
[Hang]：可惜错过了首映，这不比世冠赛好看哈哈哈哈哈！！！
[阿柒]：@[小鹿不迷路]，什么时候回来？队长是不是去找你了？
[阿柒]：哈哈哈哈哈哈。
[宋队医]：@[小鹿不迷路]，下回玩手机注意姿势，不要凑那么近。
[宋队医]：哈哈哈。
甚至连一段时间不联系的季玫也发来了祝贺。
[玫瑰煮酒]：哈哈哈哈哈哈！
[小鹿不迷路]：姐姐怎么你也？太过分了！QAQ
[玫瑰煮酒]：不好意思，本来有正事找你。
[玫瑰煮酒]：但工作室的小朋友刚刚给我转发了广告，哈哈哈哈哈哈。
[小鹿不迷路]：鲨鲨鲨.jpg
[玫瑰煮酒]：[图片]
[玫瑰煮酒]：你爸的饭店倒闭了。
[玫瑰煮酒]：他一直在四处借钱，最近人好像不在翡岛了。
[玫瑰煮酒]：你当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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