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橙点开了季玫发来的图片。
他爸路鸿程天生是个自命不凡的败类，年轻时啃老，结婚后啃他妈，离婚后仗着一张脸吃好几家的软饭。
啃出点积蓄后，他在翡岛的海滩边装模作样盘了一家饭店，当起了“路老板”。
图片里的饭店一把铁将军锁门，里头没开灯，透出些阴森的鬼气。斑驳的墙上用红油漆写了一行丑字：“旺铺转让，联系人：路老板13xxxxxxxxx”。
路橙先下手为强，把那个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再回复季玫的消息。
[小鹿不迷路]：关我什么事。
[小鹿不迷路]：爱死不死。刀.jpg
[小鹿不迷路]：要命没有，要钱只有这些。[图片]
他发了一张银行卡余额的截图，2401.3元。
路鸿程这三年以来打给他的全部抚养费，加活期利息。
楚琼林端了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回来：“我们喝完就走，还是等你老公下班？”
“谁要等死男人！”路橙咕噜咕噜一饮而尽，不由皱起眉头。
这家便利店的奶茶真材实料，杯底积了一层没滤干净的红茶碎末，苦得他舌头发涩。
“那我打个车，我们一起回去。”
小巷子位置比较偏僻，楚琼林还没找准上车地点，突然笑出了声，“哎哟哎哟。”
路橙猛地抬头，却见顾司宴撑了把黑伞，安静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外。
他这才发觉，栗荼之预告的那场冻雨已经悄然浸湿了整个浦江市。
蜿蜒的雨水和暖黄的灯光织成一层薄薄的帘幕，模糊了顾司宴的眉眼。
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冲路橙牵了牵嘴角，在玻璃上“咚咚”敲了两记。
路橙做了个口型：“……滚。”
谁大晚上穿这么红，艳鬼似的。
好看得抢眼。
楚琼林调侃说：“怎么办？死男人来找你了。”
但他很快默不作声。
雨幕里又走出一个撑黑伞的身影。
还有一个死男人。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
秦暮洋真不是故意的。
他在后台卸完主持人妆，刚走出员工通道，就遇到了下台的顾司宴。
这小子一脸不耐烦，拒绝所有电竞媒体采访。秦暮洋赶紧上前与记者们打了一圈太极，挽救一下KG的对外形象。
一问才知，原来是KG的小辅助开幕式中途溜去了便利店，一去不返。
正好他想买包烟。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去便利店买烟，顺道谈一下KG这个赛季的商务合作。
没料到还能遇到另一位熟人。
来都来了，秦暮洋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向收银员要了一盒万宝路经典款薄荷烟，还有心情开几句玩笑。
可惜他的听力不错。
能从淅沥的雨声间，辨认出楚琼林的脚步声。
对方正在一步步靠近。
不到二十平米的便利店里，传出掌心和骨肉相击打的脆响，紧接着是细微隐忍的哭声。
路橙噌地冲了过来：“不许欺负我妈妈！”
但他在秦暮洋的侧脸上，发现了不甚明显的掌印。
被打的还在笑，打人的却哭了。
尽管秦暮洋丝毫没有反击的意思，路橙以防万一，还是护在了楚琼林身前：“洋神，你要是敢还手的话，我就——”
秦暮洋：“就？”
“我我我——我就摇人了。”路橙朝门外大喊，
“队长，救救！”
顾司宴：“……”
顾司宴：“来了。”
他实在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楚琼林的腕表闪烁着危险的红光，警告心率已经超速。
他今天披了一件黑色羊绒风衣，更显得身型瘦削伶仃，汹涌的泪水沾湿了鬓发和毛衣的领口，整个人迅速枯萎脱水，快要站不住。
收银员生怕在店里闹出命案，哆哆嗦嗦地凑上前来：“那个，请问我是该叫报警……还是叫救护车？”
楚琼林本来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可脸上的泪水比外头的冻雨还惨烈。
他索性彻底放弃美人的自我修养，蹲下来抱住双膝，哭得撕心裂肺。
“没事。”秦暮洋说，“我们出去谈。”
楚琼林：“呜呜呜——谁要跟你谈！”
下一秒，他突然双脚悬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挪动。
秦暮洋箍住黑风衣下的一把细腰，就这么把他原地抱了起来：“楚教练借我一个晚上？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好好谈谈。”
楚琼林又往他的肩头补了一拳：“呜呜呜呜呜——没有误会！就是你的错！！！”
路橙急了：“你们要谈什么，让我听听！”
他赶紧往外冲，但跑了好久还在原地。
回头一看，顾司宴不声不响地揪住了他的羽绒服兜帽。
路橙：“死男人，松手！我要去救妈妈！”
顾司宴听命松手。
兜帽“咻”地弹回路橙头顶，他登时两眼一黑，物理版：“唔唔唔！”
路橙手忙脚乱地扯住兜帽，帽沿被揪下一撮撮细小的绒花，漂浮在半空。
雨幕已经恢复了寂静。
好似从来无人经过。
路橙担忧地问：“我们要在这里等楚教练回来吗？”
顾司宴挑眉：“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路橙不解，“这还不到10点钟，什么血海深仇的误会，能谈一个晚上？”
顾司宴：“你猜？”
一旁看呆了的收银员解除石化，插嘴问道：“刚才那两位，是不是SRG的初代目野辅Ocean和Forest？”
顾司宴：“你认识？”
收银员骄傲地拍拍胸脯：“我当年嗑过！”
居然还是位真·联盟十年老粉。
路橙的脑回路终于跑完了一圈，崩溃抱头尖叫：“不！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之前楚琼林说，如果他和秦暮洋一起掉进河里，一定要把秦暮洋摁死在水里。
原来是绝不独活的意思吗。
他被这场跨越十年的相爱相杀，整得有些恍恍惚惚：“不行不可以，天杀的老男人，不准跟我抢妈妈。”
“老男人？”顾司宴哂道，“之前不还是洋神哥哥吗？”
“那是跟我双——”路橙把“排”字强行咽了回去，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你来找我干嘛？”
顾司宴顿了顿，说：“怕你再滚一跤脸着地。”
路橙：“……？？”
顾司宴没有说实话。
他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洛言冰一登场，路橙就溜号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浦江市这么小，万一他们再撞见呢。
只要他先找到路橙，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哦对了，赛事组为了增进国际友谊，一直以来有个惯例。”
“选拔赛结束后，KG会与外赛区战队一对一联谊。”顾司宴不动声色地报着菜名，“王轩之、麻生健太郎、秋心颜——你更喜欢哪个？”
“新人优先，这次你来选吧。”
路橙：“…………”
什么地狱三选一。
他选择死亡。
===
直到第二天下午，选拔赛开打，楚琼林也没能回来。
他在微信上给路橙布置了作业，要求关注选拔赛的动向，尤其是外赛区的大马MAL、瀛洲OTA和香江HNG三支战队。
路橙看到这三支战队的名字，心情复杂。
三队的打野，正好就是王轩之、麻生健太郎和秋心颜，黑皮体育生、病娇美少年加一个优雅钢琴师。
顾司宴给他开的死亡菜单。
[归琼楼]：是不是觉得外赛区一直都菜得很平均、很安详？
[归琼楼]：从今年的综合数据来看，他们的每一位队员都至少有巅峰2700的水平，何况还被赛事组保送十六强。
[归琼楼]：别松懈但也别有压力。摸猫头.jpg
路橙明白楚教练的意思。
这次世冠赛参赛队伍多，赛程特别紧张。
选拔赛采用BO1单循环积分制，外赛区和华国联盟两个小组同时开赛，一周内决出十六强名额。
KG提前拿到了十六强门票，但也意味着少了一周的正式比赛经验。电子竞技，实力与临场手感缺一不可，尤其对于路橙这种新人。
轻敌者必败，他只养野王鱼塘，不会把外赛区当作炸鱼的鱼塘。
不过此刻，他更关心楚琼林生命安全。
[小鹿不迷路]：妈妈你还好吗？QAQ
[归琼林]：？
[小鹿不迷路]：老男人有没有对你强取豪夺，小/黑/屋play？要我帮忙报警的话，你就发个111。
[归琼林]：000
[归琼林]：小孩子想象力别太丰富。
[归琼林]：不太舒服，继续睡了。
楚琼林那头没了回音，路橙点开官方直播间，和弹幕老师们一起看选拔赛，顺便水个直播时长。
赛前闲聊环节，主持人向观众们介绍道：“MAL vs OTA是外赛区开幕第一战，我们请来了一位特邀评论嘉宾，星海平台的人气主播鸣蝉。”
路橙：“芜湖！鸣蝉哥哥你出息了。”
鸣蝉戴了一个超大号口罩，眼神躲躲闪闪，像是个不幸中了五百万彩票、被迫在全国人民面前领奖的倒霉蛋。
鸣蝉的嗓音隔着口罩，一开口瓮声瓮气的：“不敢不敢，我就是来帮洋神救个场。”
主持人尴尬地笑道：“哈哈，洋神今天变成鸽神，还得谢谢鸣蝉老师救急。”
另一位嘉宾好奇地八卦：“洋神不是号称联盟情商最高的男人吗，怎么还会鸽赛事组？”
“他说他家里有客人。”主持人一脸无奈，“相信弹幕一定跟我一样，吐槽洋神骗人也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路橙：“……”
秦暮洋还真没骗人。
家里不但有客人，还是个美人。
第72章 选拔赛（三）
外赛区和华国联盟的选拔赛同时开打，绝大部分观众都跑去了另一个官方直播间，路橙这里的人气明显下滑。
没办法，华国观众平时吃太好了。
宁可看联盟冬季赛内战，也不看外赛区菜鸡互啄。
路橙慢悠悠地撕开奶茶的吸管，弹幕里的妈妈粉和事业粉已经开始替他着急了。
【儿子不去研究世冠赛的对手，搁这儿看Tony哥一剪没？】
【鹿宝认真搞事业，让妈妈体会一把电竞养成系的快乐吧。TAT】
【都说了这位是KG太子爷，打电竞不过是引流进军娱乐圈的噱头罢了。】
路橙：“呸！”
弹幕：【？？？】
“不好意思，奶茶里有片橙子皮。”路橙说，“联盟现在是谁打谁？”
他去隔壁直播间瞅了一眼，SRG vs URM。
两支联盟顶尖战队，硬实力强强对决。
然而，SRG狗都不看。
他对洛言冰的脸过敏，等打完之后，可以研究一下掐头打码版的比赛回放。
不过，他现在好歹是KG的一员，不太方便直接开骂，笑了笑说：“主播又不是技术流，我是来看Tony哥哥和麻生哥哥哒。”
世冠赛的导播与他心头灵犀，给了正在调试设备的双方打野选手一个近镜头特写。
路橙：“帅得各有千秋，太为难小鹿了。”
【宝宝要不别打电竞了，妈妈有点害怕。】
【前面的别害怕，明天黑料预定——路橙自称不是技术流选手，加入KG全靠裙带关系。】
【@[KG. SiYan] @[KG. SiYan] @[KG. SiYan] 老公呢，出来管一下！】
“别叫了，老公今晚不在家。”路橙嚣张地笑出一对小虎牙，“抓紧机会搞点小坏坏。”
他不再理会弹幕的癫狂发言，专心看大马MAL和瀛洲OTA的BP环节。
BO1单循环赛制不存在全局BP，小组内每支战队之间只交手一次，通常有啥拿啥，该整绝活就整绝活。
BP结果和大家赛前料想的差不多。
9个AOV新英雄不是在Ban位上，就是在赛场上，Ban/Pick率高达100%①。
三体人终究是三体人，拿不到的情况下，再用《王者荣耀》国服的原始人英雄补位。
英雄强度差得太离谱，弹幕老师们都快看不下去了。
【请问我是在看《王者荣耀》世冠赛吗，怎么全是不认识的英雄？】
【真服了傻X赛事组，外赛区保送一半十六强也就算了，英雄也要跪舔国际服。】
路橙急忙开口：“要打去官方直播间打哈！骂人太多会被超管警告的，不许误伤主播。”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MAL. XZhi]把打野绮萝让给了对面，掏了一手打野阿轲。
王轩之选完英雄，冲跟拍的镜头灿烂一笑，还朝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哈哈，Tony哥为我们诠释了什么叫作快乐游戏。”王轩之的笑太有感染力，解说甲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希望他今年在浦江玩得开心。”
解说乙补了一句：“别笑了Tony哥，今年外赛区12进8，66%的晋级概率，十六强还是争取一下吧！”
路橙倒不觉得王轩之在佛系摆烂，快乐游戏。
国服的阿轲和AOV里一个叫作刀锋宝贝的英雄机制相似，按照任小航之前的说法，应该很贴合王轩之的老阴比风格。
绝活哥之所以叫绝活哥，就是靠自信。
选手顺应版本，绝活超越版本。
正如顾司宴敢在蓝领打野版本掏露娜。
“你们先别吵也先别笑，”路橙说，“这阵容真的能打。”
用户[念念酱]发送了一条高能付费弹幕——
【@[KG. SiYan]，再不回来，隔壁老王偷家了！】
十分钟后，弹幕沉默了，路橙也沉默了。
王轩之的阿轲，能不能赢另说，真的挺恶心人。
总是在团战快结束的时候，幽灵一般地绕后捅对面的屁股，几下暴击没拿到人头，就贼兮兮地溜走。
还艺高人胆大地开隐身大招，绕着对面的小AD打转，转完就跑，实属恐吓流打野。
比赛打到中后期，OTA的小AD心态有点崩溃，一个反向闪现撞进了阿珂怀里。MAL率先拿下一局，积1分。
下一把暹罗和巴瑞兹两国战队的比赛，就有星耀局那味儿了。
公孙离满地找伞，张飞反向大招，皮皮滚着滚着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一旁的栗荼之看腻了联盟内战，跑到外赛区来追搞笑番，正赶上瀛洲OTA被香江HNG暴打的那一集。
他抖着一头绿毛，笑得像个反派大boss：“私密马赛，麻生桑，这次拯救世界也要失败了呢。”
===
麻生桑还是坚持到了最后。
为期一周的选拔赛打完，瀛洲OTA以第四名的成绩晋级十六强。
楚琼林看好的另外两支外赛区战队，香江HNG和大马MAL斩获一二名，第三名由澳城战队获得。
路橙专门采访了一下栗荼之的感想。
栗荼之嘴角抽搐：“呵，菜无底线。”
华国联盟经过激烈厮杀，也决出了十六强剩余六个席位的名单。
好消息，SRG顺利晋级，有机会被KG暴打。
坏消息，SRG以积分榜第一的名次晋级，经过休赛期的一轮补强，实力明显提升。
联盟其他战队都忙着选拔赛，KG只能跟TMC约训练赛，每天相爱相杀，感情越来越好，从夏季赛硬碰硬的对手打成了兄弟队。
在路橙的哥哥攻势下，大家知道了Miss不爱洗袜子，Wisdom半夜三更喝茶，还要放五块糖。
训练赛结束，路橙带着新人特有的谋权篡位的热情，深夜找楚琼林复盘，迟早篡了顾司宴的卷王之位。
路橙也没有办法，他学不来老将们的淡定，也没法像贺朝元一样放弃思考，一身轻松。
他太想赢了。
越是想赢，也就越是忐忑。
但这种忐忑没法跟队友诉说，楚琼林把指挥的位置交给他，还没上赛场，指挥不能先怯战。
于是，[练习003]的好友信息栏里便塞满了小作文。
路橙抬手关掉顶灯，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室，回到别墅三楼自己的房间。
对面的房门紧闭，顾司宴不知道去哪儿了。
明天就是世冠赛小组赛的抽签仪式，也许被抓去提前排练了吧。
路橙洗了个热水澡，登录[鹿鹿子]的账号。
养猪场最近的网络状况不错，小颜哥经常给他讲一些猪场的故事，路橙像追网文连载的读者一样，苦哈哈地每天上线瞅一眼。
第一更，猪食的菜谱。
[鹿鹿子]回复：饿了。
第二更，母猪的产后护理小秘诀。
[鹿鹿子]回复：哥哥超厉害，但我用不上。
最新一更，小猪宝宝出生几天后能自己走路。
路橙刚敲下两行评论，[练习003]居然上线了。
[鹿鹿子]：哥哥！！OvO
===
长海国际公寓。
顾司宴合上厚得跟牛津大词典似的《动物医学》，点开游戏好友对话框，把煮好的心灵小鸡汤，一勺一勺喂给路橙。
[鹿鹿子]：明天就是抽签仪式了，我有点担心顾司宴。QAQ
[练习003]：？他最近状态不错吧。
[练习003]：哦，我们偶尔会聊两句。
原来路橙一直在关注他。
顾司宴心头涌流过一股暖意，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很行。
[鹿鹿子]：他的手巨黑，之前帮栗荼之抽卡，10连R！！！
顾司宴：“……”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出。
一定是栗荼之的账号有问题，氪得不够多。
[练习003]：小路是希望和SRG一组呢，还是不希望和SRG一组？
世冠赛十六强在小组赛阶段分为四组，每组两支华国战队加两支外赛区战队，采用组内BO2循环赛制，积分最高的两支队伍晋级到下一轮。
淘汰赛采用组内回避制度，同一小组的两支队伍在半决赛之前不会相遇。
[鹿鹿子]：_(:з」∠)_我不知道鸭。
[鹿鹿子]：刀已经磨好了，想早点鲨人。
[鹿鹿子]：但又想鲨个大的。
[鹿鹿子]：算了哥哥，把命运交给顾司宴的臭手吧。还是想听你讲小猪的故事。
严春和中午出去跟一堆二世祖们喝酒唱K，一觉睡到晚上11点，迷迷糊糊地去厨房觅食。
经过客厅时，顾司宴正端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杯冰美式和一本砖头厚的《动物医学》，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咖啡杯旁边，还有一沓新鲜打印出来的知网论文。
关键词：农业科技，畜牧，猪科学。
严春和揉揉眼睛：“……”
起猛了，顾少爷改行养猪了。
===
次日晚，20点整。
路橙端着一碗外卖酸辣粉，打开直播，准时收看世冠赛抽签仪式。
他在直播间的右下角贴了一张财神爷的高清画像，并为顾司宴点播了一首BGM《好运来》。
任小航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趁队长不在家，我们搞点小坏坏？”
“你挡着我看财神爷了！”路橙摆摆手，“别打扰我给顾司宴做法。”
任小航压低嗓音：“小路，你待会儿一定会后悔的。”
约摸十分钟后，别墅大门口隐隐约约传来门铃响，任小航溜了出去。
“小路？”
路橙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猛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玫瑰花束。
玫瑰花束背后，浮现出一张巧克力色的帅脸。
王轩之笑出一口齐整的大白牙：“松给泥！”
第73章 抽签
路橙跟见了鬼似的，有点语无伦次：“不是，你……我……啊？”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主持人正邀请十六强战队的抽签代表依次上台。
王轩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该在抽签仪式现场吗？
王轩之单手抱住巨型玫瑰花束，另一只手做了个拿筷子的手势：“窝来恰饭！”
任小航帮他翻译：“外赛区和华国战队一对一联谊，今年咱们和MAL凑一块儿了，Tony哥先上门来增进一下感情。”
路橙：“……”
联谊，他想起来顾司宴提过这事儿。
当时顾司宴开了一个死亡哥哥菜单，他没敢选，没想到菜主动跳进盘子里来了。
他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没去抽签？”
“赛事组盒饭太难吃，让副队长去吃，我们一人一次。”王轩之问，“泥萌队长不在家？”
王轩之比路橙高了快一个头，像只滚了圈巧克力酱的哈士奇，给他安条尾巴，就能摇成快乐永动机。
官方直播间里，刚好播放到顾司宴的怼脸特写镜头。
路橙有种隔着屏幕被捉奸的错觉。
任小航还要趁机添油加醋：“Tony，最近小路的粉丝给你起了个新外号——隔壁老王。”
王轩之模仿了一遍发音：“戈壁劳汪？好名字，我喜欢。”
这混血佬“喜欢”两个字说得还挺标准。
路橙犹豫片刻，决定还是跟他解释清楚“隔壁老王”的真实含义，挽回一点华马国际友谊。
王轩之却强行把玫瑰花塞进了他怀里：“这个，我也喜欢。”
路橙原地石化：“？？？”
任小航：“这个，不可以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王轩之盯着路橙，“我们认识的，AOV安奈特？”
路橙没get到他这句暗号。
“桑心惹。”王轩之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登录国际服账号，“我的小号认识你！”
路橙一看，游戏ID[Brother Tony]。
那个砍瓜切菜的绮萝，自称职业选手。
嚯，真是这个老阴比。
“收下吧，不客气。本来觉得白色更配你，可是Hang说，泥萌华国人更喜欢红色。”
训练室里开了暖空调，王轩之耐不住热，大大咧咧地脱下羽绒服，满屋子找挂衣服的地方。
任小航贴在路橙耳边嘀咕：“他本来想送你九十九朵白菊花。”
路橙：“……上门，还是上坟？”
任小航：“所以我让他换个合适的！”
路橙：“九十九朵红玫瑰就很合适吗！？”
王轩之终于在门后找到了一排挂钩，羽绒服的四个口袋里都装满了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砸在门板上叮呤咣啷乱响。
他先从左上口袋里掏出一双筷子，从右上口袋掏出一副刀叉，最后使劲摸出一叠打包塑料盒：“你们华国有句古话，吃不了兜着走。KG的饭，超好吃。”
“你可别埋汰了。”任小航无语子，“我让刘阿姨给你单独做一份夜宵，装保温盒里带回去给你的好兄弟。”
“嚎嚎嚎。”王轩之一听饭有了着落，继续纠缠路橙，“你超强，我喜欢。要不要跟我去大马打比赛？超有钱。”
路橙：“尊嘟假嘟？”
据他所知，《王者荣耀》在外赛区的热度不高，不少外国选手主业送外卖，兼职打电竞，全靠为爱发电。世冠赛十六强的奖金，已经算是一年中最高的一笔收入。
“尊嘟。”王轩之又从万能的羽绒服口袋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路橙，“MAL没钱，我超有钱。”
路橙把烫手的玫瑰花扔到了电脑桌上，接了过来。还以为会看到一纸蚂蚁爬的洋文，没想到名片设计得非常学渣友好。
轩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
主营业务：海港运输、石油、橡胶。
CEO姓王，旁边注了一行红色加粗字体：大马国首富，超有钱！
路橙肃然起敬。
这是什么奇怪的世界设定。
富二代一窝蜂跑来打电竞？
“小路，不要动摇！”任小航哀嚎，“单论有钱，队长从来没有输过！”
路橙偷偷收起小名片：“真的吗？我不信。”
洛言冰强调过顾司宴的背景不一般，但他从来没听顾司宴本体提起过，大概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
王轩之自己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路橙身边，指着屏幕大喊：“开始惹！”
世冠赛抽签仪式正式开始。
路橙这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
王轩之的出场过于震撼，他忘了关直播。
路橙：“…………”
弹幕老师们的心思早就不在抽签仪式上，纷纷搬小板凳看起了《回家的诱惑》。
【财神爷is watching you。】
【已录音，已发宴神微博私信，不客气。】
【主播敢不敢开摄像头，让老王出个镜？捉奸要成双，没有合影怎么行。】
路橙：“不敢！！！”
他光速下播，把《好运来》BGM调到最大，掩盖内心的尴尬。
王轩之跟随着十分有节奏感的背景音乐，动次打次摇摆：“这是什么歌？”
路橙抽抽嘴角：“华国版抽卡神曲，希望我们不要抽到你。”
王轩之：“？”
赛事组在今年的抽签仪式上整了个小花活，十六强分为A、B、C、D四个小组，请嘉宾抽出每组的第一支华国战队，再由第一支战队的代表抽取第二支外赛区战队，以此类推。
特邀嘉宾秦暮洋近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喜事，笑得春风得意，向镜头展示了A组的第一签：“看来我跟KG的缘分果然不浅。”
路橙心头一紧，顾司宴冷着一张脸走到抽签器旁，选中了其中一支外赛区战队。
——大马MAL。
王轩之：“哈哈哈！”
路橙：“……”
臭手啊臭手，怪不得10连R！
任小航在一边啧啧啧：“Tony哥，你要被他老公暴打了。”
王轩之摆烂：“吾所胃，又不是没有被打过。都在A组就可以找小路玩了。”
路橙：“…………”
不得不承认，乐观真是一种天赋。
顶替王轩之上场的MAL副队长，挑中了A组的第二支华国战队——TMC！
任小航：“卧槽！”
屏幕里，秦暮洋扶了扶眼镜，点评道：“没想到A组的签势就已经这么精彩，是夏季赛复刻，还是好兄弟寻仇？”
半小时后，小组赛十六强的分组情况在世冠赛官网上公布。
A组：KG、TMC、大马MAL、瀛洲OTA。
B组：SRG、Uni、香江HNG、暹罗CI。
C组：URM、BES、澳城Lotus、缅国Mya。
D组：FFF、Rabbit、巴瑞兹BK、欧联Ero。
路橙开始推算八强淘汰赛的各种排列组合。
每组的第一名与第二名交战，如果KG赢过TMC，而SRG输给了Uni，他们在第一轮就可以遇上……
王轩之得知自己在A组后，就不再关心比赛，着急地问：“什么时候上菜？”
任小航问：“你能吃辣不？”
王轩之：“吃吃吃！”
“好好好！”任小航说，“趁老公不在，和老王搞一点小坏坏。”
红通通的小坏坏上桌了。
裹满油泼辣子的麻辣烫，魔鬼辣烤串，刘阿姨秘制手擀粉。
路橙嗅到红油的香气，从厨房里翻出了珍藏的冰可乐。
天塌下来，先吃饭再说。
===
王轩之吃辣的本事，猛得不像个国际友人。
任小航已经倒在一边喝牛奶自救，他还在干嚼油泼辣子，展示自己的铁舌头、铁胃和铁菊花。
有过一起撸串的交情，路橙对他的称呼从“Tony哥”进化成了“Tony哥哥”。
“Tony哥哥，虽然你家是大马国首富，”路橙与他碰了一罐可乐，“但我不能答应你，我要留在KG。”
王轩之问：“为甚莫？他们给你很多钱？”
“不是钱的问题。”路橙说，“KG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战队，我们队长也是一个——”
他顿了顿，继续说：“很好的人。没有KG，就没有现在的小路。”
“哦。”王轩之耷拉下耳朵，沉默着啃烤串。
路橙有点不忍心：“再过几年，等农药在国外更火一点，说不定我就跟你出国打工了。”
顾司宴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跟你出国务工”。
他换下KG队服，披了件深灰色风衣，更显得肩宽腰细腿长。黑色长柄伞的伞尖淌着冰冷的雨水，右手还提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
“队队队队队长！”任小航最先侦查到敌情，“都快11点了，我们还以为你抽完签就回家，今天不回来了！”
路橙蓦地回头，嘴唇上的辣油没擦干净，像上了一层殷红的釉。
顾司宴搁下蛋糕盒：“绕路去买了点东西，吃夜宵呢？”
他的目光在路橙的唇上流连了几秒，扫过满桌杯盘狼藉，又瞥了眼那束怒放的玫瑰花：“没留我的份？”
王轩之放下碗筷，不怕死地迎了上去：“顾司宴，泥好像长高惹！”
顾司宴：“……？”
顾司宴与他握手：“谢谢，还会再长的。”
白皙和微黑的十根指头交错，彼此暗中较劲。
路橙简直没眼看。
你们要不出去掰个手腕？
王轩之松开手，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腕：“小路刚刚夸你是个好人。”
顾司宴莫名其妙领了好人卡，笑了笑说：“谬赞了，我可不是好人，只是尽队长的职责而已。KG不允许外人留宿，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王轩之：“？”
说好的华国人都热情好客呢。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KG这个冷冰冰的队长。
任小航跑来打圆场：“我们刚刚吃完了，刘阿姨打完包就走！”
王轩之手提两个大号保温盒，跟过年走亲戚似的，向路橙挥手道别：“小路，窝闷小组赛债见！”
路橙撇撇嘴：“哥哥债见。”
任小航怕在俱乐部爆发血案，赶紧把这傻狗推了出去，随后自己也尿遁跑路。
路橙不由屏住了呼吸，训练室里只剩下他和顾司宴两个人，周围的气压出奇地低。
路橙勇敢地与他对视，准备迎接死男人的日常发癫。但顾司宴没有揪住“哥哥”的事不放，淡淡地问他：“这么急着出国挣快钱，KG对你不好吗？”
路橙：“我……”
他不是，他没有！
顾司宴：“你这样对得起KG？对得起——”
“我”字还没说出口，别墅的门被撞开，钻进来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王轩之：“抱一丝，东西忘记拿惹。”
他从乱七八糟的杯盘里找出自己的筷子，溜之大吉，还不忘添一句火：“窝和小路只是朋友，泥萌不要为了窝吵架？”
顾司宴被这句看似无意的话冲昏了理智，忍不住恶语相向：“吵架？他以为他是什么人？”
路橙一时间热血上头，怼了回去：“那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
他刚刚拒绝了王轩之的重金邀请，就是为了留在KG。
“我是什么人？”顾司宴点点头，“确实，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人。”
说完抄起雨伞，转身上楼，雨水在地板上拖出一条漫长的泪痕。
路橙：“死男人……”
他努力藏住声音里的哽咽，冲楼上喊道：“死男人，你蛋糕忘拿了！”
无人应答。
路橙正打算把它扔到顾司宴房门口去，看到蛋糕房的名字，不由愣在了原地。
他前两天刚和任小航抱怨，城西这家的提子水晶蛋糕特别好吃。可因为是手工限量款，什么时候去都得排上两三个小时。
世冠赛抽签仪式早就结束了。
顾司宴在冻雨的深夜，绕路去城市的另一端，为他排队。
别墅门又一次被敲响，路橙低着头吼道：“不许进来，你没落其他东西！！”
这次来的人却不是王轩之。
楚琼林裹紧厚羽绒服，嘴唇冷到发白，声音都在打颤：“小路，我半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一定要跟着我回来。”
“他说……他是你的父亲。”
第74章 算账
半个小时前。
黑色卡宴悄无声息地停在金风湾大门前，秦暮洋下车拉开副驾驶座的门，问道：“我送你回去？”
楚琼林解开安全带的卡扣，礼貌又疏离地笑了笑：“不必了，谢谢秦总载我一程。”
赛事组临时召集各个战队的教练，在春和体育竞技中心二楼开了个小会。
他本来打算和顾司宴一起回俱乐部，结果小朋友抽完签就独自跑去城西，说是要抢一款限量的提子水晶蛋糕。
顾司宴不爱吃甜食。
为谁抢的，不言而喻。
楚琼林感慨着“年轻真好”，一点开打车APP，立刻心率加速，两眼发黑。
正赶上浦江的冻雨夜，体育竞技中心附近全是散场的观众，APP上已经排了五百多人，预估等待时间三个小时。
楚琼林披上加绒加厚的驼色大衣，准备在附近找个酒店对付一晚上，刚走出员工通道，就被秦暮洋守株待兔。
秦暮洋懂他的心思，故作委屈地问道：“我好歹是KG的股东之一，就这么见不得人？”
楚琼林坚守美人的风骨，宁可冻死也不愿把自己裹成球状，秦暮洋借着夜色遮掩，指尖在他的腰侧若即若离地流连。
楚琼林一把打掉他的手：“老男人，少腻腻歪歪的。”
秦暮洋：“我算是楚教练的什么人，地下情人？”
楚琼林即答：“杀父仇人。”
秦暮洋笑了笑：“那杀父仇人问你，你认识路？”
楚琼林鼻尖冻得通红，眼神却格外坚定：“我认识！”
他垂下微颤的羽睫，低声为自己鼓了一把劲：“应该……认识的。”
“老男人今天特别累，”秦暮洋问，“楚教练能不能抱我一下？算是把车费结了。”
楚琼林沉默不答。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也已经做过了，他还是没法给出一个朋友式的拥抱，也没法正视这段关系。
像个表皮光洁无瑕的糯米团子，乌七八糟的过往拌在馅儿里，只能由他自己咽下。
楚琼林淡淡地拒绝：“你只是去抽签，又不是去抽血。”
刚消停了一小会儿的冻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
“快回去吧。”秦暮洋把伞递给他，“如果真迷路了，找个小朋友来接你。”
他顿了顿，又说：“或者打我的电话。”
楚琼林笑道：“秦总，那我为什么不报警呢？”
他很清楚秦暮洋的把戏。
秦暮洋不走，他也不动。
直至卡宴的灯光彻底消失在雨幕间，楚琼林才点开手机上的指南针APP，秀眉微微拧紧。
——不就是一直往东走嘛。
——他一定可以的。
他刷开小区门禁，攥着伞柄的另一只手却忽然被攥紧。楚琼林吃痛“嘶”了一声，回头一望，竟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中年男人。
男人生了一副不错的五官，但半佝偻着背，神情略显猥琐，嘿嘿笑着问他：“你是不是KG战队的人？”
楚琼林：“放手！”
男人非但没放手，还加大力道，往纤瘦的手腕上添了两抹红印：“你一定是KG的，我在小橙的直播间看到过你。”
楚琼林一愣：“小橙？”
他的第一反应是路橙的私生饭。
可是看对方的年纪，根本不像会关注竞圈。
“你男朋友的车一看就不便宜。啧啧，你肯定也是个有钱人。”男人谄媚地笑道，露出一口被烟渍染黄的牙齿，
“他不是我男朋友。”楚琼林提高了音量，“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金风湾门口设有24小时值班的保安亭，两名年轻的保安对楚琼林的颜值印象深刻，在一旁探头探脑，随时准备冲上来按人。
男人不得已使出杀手锏：“我是路橙的爸爸。”
他从半旧的军大衣内袋里掏出身份证，半弯着腰，递到楚琼林面前。
姓名：路鸿程。
住址：浦江市翡岛。
路鸿程诚恳地搓搓手，努力装得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家里出了点急事，可小橙把我的手机号拉黑了，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
“小路，他说他是你的父亲。”楚琼林颤抖着发白的双唇，“你家里出了点事，他联系不上你。”
路鸿程迫不及待地挤进门，高喊一声：“小橙！”
别墅的门原本只开了一条小缝，楚琼林被硬生生地撞到一边，单薄的脊背砸在墙上。
他在刺骨的冻雨里被路鸿程纠缠了快半个小时，浑身都泛着恶心，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不许欺负教练！”任小航拳头硬了，“哪来的老登诈骗犯，敢碰瓷小路，要不要我教你做人的道理？”
路鸿程竭力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这么多年不见，不认识爸爸了？”
路橙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仅一步之遥，无法拉开他与路鸿程的距离，往昔的噩梦扑面而来，重重叠叠的阴影几乎将他淹没。
碎了一地的酒瓶碴子，砸坏的家具，昼夜不停的麻将声，还有门外催债的叫骂。
路橙又一连退了好几步，后背抵上玄关处的鞋柜，失控地喊道：“你来干什么！？”
“爸爸看到了你的奶茶广告，知道你在KG，就过来瞧瞧你。”路鸿程觍着脸说，“你现在成名了，就嫌爸爸老爸爸穷？”
他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里暗含要写：“你要是不愿认爸爸，爸爸没地方可去，只能找别人诉诉苦，等你回心转意。”
路橙冷笑：“玩舆论？你们有没有点新花样？”
“什么鱼论猫论？”路鸿程一头雾水，一只柔弱无力的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楚琼林眼尾发红，不住地咳嗽道：“路先生，我是这里的教练，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他说话时还带着哭腔，却柔声安慰路橙：“别怕，小路。教练是成年人，有义务保护小朋友。”
路橙绷紧的神经被轻轻拨弄了一下。
“教练？”路鸿程听不懂这个词，搓着手问，“你是小橙的老板吗？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你一定很有钱。”
“我不是……”楚琼林眼神有些恍惚，他抚住自己的额头，感受到低微的热度。
以往谈判撕逼的业务，全都交给邵经理负责。今晚嘴强王者不在场，他必须想办法稳住路鸿程。
小组赛在即，不能让这种渣滓扰乱路橙的心态。
“小航哥哥，你扶教练上楼休息吧。”路橙突然开口说，“我也是成年人，我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要不要召唤队长？”任小航悄悄问道，“这种老登，队长绝对一拳打五个。”
路橙眼前浮现那道地板上的泪痕，和顾司宴上楼的背影，低头嘀咕说：“不用。跟他有什么关系。”
===
路鸿程来回搓着客厅沙发的扶手，啧啧称赞：“卧槽，真皮的吧？一套估计要好几百万。”
“儿子，你现在是真发达了。谁能想到啊，读书读不进，打工不愿打，小废物一个，玩游戏居然玩出花了。世道是真不公平。”
路橙懒得理会他的歪理，挑了个茶几斜对角的座位，与他保持最远距离：“不要叫我儿子，真恶心。”
“随便你怎么说，我都是你爸，没有我就没有你。”路鸿程指着面前的骨瓷茶具，“亲爸来看你，热茶都不上一杯？”
路橙都被气笑了：“马桶里有水，你喝不喝？”
他庆幸习得了一点顾司宴的真传，路鸿程被怼得一哽，嘴里念念有词：“小赤佬，迟早收拾你。”
路橙不耐烦地问：“多少钱，你才肯滚出去？”
“阔了啊，张口就提钞票。”路鸿程索性也不装了，要价说，“你给我打两千四百万，我就回翡岛。”
路橙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路鸿程重复了一遍：“两千四百万，一毛钱不能少。”
路橙咬着牙说：“路鸿程，你跟我妈离婚后，给我打过三个月抚养费，一共两千四百块。”
“对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路鸿程比他想象得更不要脸，“当年两千四百块是爸爸身上所有的钱，现在两千四百万，对你来说也就毛毛雨。”
“行啊。”路橙笑道，“我现在一个月两万工资，一年二十四万，一百年后我就烧给你。”
“不孝子孙！”路鸿程怒道。
路橙也提高音量：“怎么，你还想打我？”
路鸿程的手抬起复落下，想起这里是KG的地盘，面前又是他心爱的ATM，随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爸爸的错，习惯了。我也懂你的困难，也不是非得一次性给。”
路橙：“分期付款给你玩儿明白了？”
“你这孩子怎么死犟。”路鸿程说，“你们那个队长不是很有钱嘛，还对你有点意思？富二代枕边风一吹，套个几千万不就一个晚上的事。”
路橙先前还在冷嘲热讽，这回却动了真怒：“老傻叉，你少打他的主意！”
少年霍地站起身，胸膛急促地起伏，眼底尽是刻骨的恨意。
路鸿程是个外油内软的怂包，见硬的来不动，熟练地打起感情牌：“爸爸也不容易，这些年生意不景气，开倒了好几家公司，一直被那些人追债。”
他挽下军大衣油黑的袖口，左手的小拇指比寻常人短一些，似乎是被利器斩去了一截指骨。
路鸿程声泪俱下：“非得爸爸死在你面前，你才肯救我吗？”
===
[Hang]：队长，小路危危危！
[Hang]：他那个傻叉渣爹找上门了！老登还欺负楚教练！
[Hang]：别闹别扭了xql，战时一致对外！
[Hang]：顾司宴，你老婆要没了！！！
任小航斗胆发完最后一句警告，顾司宴还是没回复半个字。
任小航从二楼的回廊探出脑袋，关注客厅里的动静，偶尔能听到几句骂声，暂时没有发展到武斗的地步。
楚琼林吃完退烧药后就昏睡不醒，其余几个人都不在俱乐部。
他又给顾司宴拨了一通微信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对方无应答。
急急急急急！
可惜他体力上是个战五渣肥宅，吵架连栗荼之都没赢过，根本干不过那个油腻老登。
任小航恨不得立刻魂穿顾司宴。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寂无人声的三楼，决定为兄弟上一回刀山火海。
想象中的刀山火海并没有出现。
顾司宴打开房门，身上披了件长袖睡衣，满脸了无生趣的漠然。
不像要入睡，倒像要入土。
顾司宴问：“怎么了？”
任小航：“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顾司宴：“……？？”
任小航又说：“小路都出事了，你还在这里生闷气装死！”
“关我什——”顾司宴哂道，下一秒瞳孔却骤然缩紧，“你说谁？”
任小航终于发现了华点：“队长，你不会手机没电了吧！？”
顾司宴回头瞥了眼倒扣在书桌上的手机：“……”
他被路橙搅得心烦意乱，直接开了勿扰模式。
顾司宴抓起手机，疾步向外走去：“到底什么事？”
任小航气喘吁吁地追在身后：“小路，渣爹，危危！”
话音刚落，顾司宴已经没影了。
任小航心惊胆战地往下瞅了一眼。
顾司宴现场表演了一个真男人十秒钟下三楼。
这身手，不像个电竞野王。
倒像要去冲击奥运会铁人三项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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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橙与路鸿程的谈判陷入僵持。
路鸿程咬死了两千四百万，否则就每天在金风湾小区门口拉血书横幅，控诉路橙不孝。
路橙给他两个选择。
两千四百块人民币全额退款。
或者两千四百万冥币，等他死了再烧。
已经熬过了午夜十二点，客厅四面透风，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得再高，也聚不起暖意。路橙搓了搓僵冷的双手，茶几上忽然多出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顾司宴收回修长的手指，用命令的口吻说：“冷的话，上楼加件衣服。”
“队——”路橙瞪了眼路鸿程，把“队长”两个字咽了回去，小声问道，“你来干嘛？”
路鸿程也急了：“你谁啊？我和他的账还没算清，不能放他走！”
顾司宴在他面前搁下一只骨瓷茶杯，游刃有余地说：“路伯父，初次见面。我是KG的队长，也是路橙的老板。”
路橙气得原地升天：“？？？”
死男人，他好不容易帮他隐瞒过去。
人傻钱多是吧，自己主动跑过来爆金币。
路鸿程两眼登时亮了：“哦哦哦，我知道，你姓顾。你爸爸就是那个——”
“没错。”顾司宴截断他的话，揭下骨瓷茶杯的盖子，“今年御茶园的明前龙井，我家里藏了一些，如今有价无市。”
路鸿程嗅到一股金钱的清香，舒坦得忘了自己是谁：“我儿子太不听话，还是小顾你懂事，年轻人不该忘了孝道。”
路橙：“……”
小顾，好好好。
看你个老登怎么死。
没想到，他眼睁睁地看着怼遍全联盟的野王，大尾巴狼似的装起了孝子贤孙：“多谢伯父夸奖。听说您老家在翡岛，来浦江市区后还住得习惯吗？”
路鸿程龇了龇满口黄牙：“我手上没钱也没地方可去，觉得你们这儿环境不错，空房间也多。我先住一段时间，等小橙把钱给我，我就走。”
顾司宴倚在路橙坐的沙发旁，耐心地跟他解释：“伯父，KG是战队俱乐部，相当于公司，不方便外人留宿。”
“我在春和国际酒店，为您安排了一间江景总统套房。那是浦江市唯一的六星级酒店，希望您住得满意。”
路橙：“…………”
他怀疑顾司宴在套房里安排了刀斧手。
路鸿程赖在金风湾还要提防KG的人联手暗鲨自己，有冤大头富二代自觉买单，没有不享受的道理。
可他还存了颗心眼：“小顾，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孝顺？”
顾司宴说：“您既然知道我父亲是谁，大可以去查一查，春和酒店是我发小家的产业。好东西当然要先孝敬长辈。”
“待会儿会有专车来别墅门口接伯父，房卡已经为您备好了。”
“好好好。”路鸿程满意地点头，“那我的两千四百万，是不是也一起给我？小橙可以留在这儿给你打工嘛，或者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路橙的拳头邦邦硬，顾司宴安抚般按住他的发顶：“两千四百万，从现金流来讲不是一个小数目，战队内部需要商榷。您再给我们一周的时间？”
“当然可以！”路鸿程自以为体贴地说，“小顾，有你这种儿婿，伯父才觉得没白生这个儿子。”
半个小时后。
春和酒店的专车停在了别墅门口，路鸿程还在缠着顾司宴呶呶不休，把他当成了亲儿子：“伯父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抽一口，你看——”
顾司宴了然道：“您可以直接向前台提要求，烟钱全都记在账上。”
“呸！”路橙恨恨地提了一脚茶几，最后白了一眼傻叉老登，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
顾司宴亲自为路鸿程撑伞引路，拉开后座的车门：“伯父，您有问题随时联系我，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路鸿程心头一凛，小拇指的断口不知为何，开始隐隐作痛。
顾司宴隔着水雾弥漫的车窗玻璃，一字一顿地说：“离他远亿点。”
送走了路鸿程，顾司宴独自在雨幕中站了一会儿，低头回复严春和的消息。
[春少不挂科]：义父，都按你说的办了。
[春少不挂科]：我偷偷向酒店经理要了总统套房，希望她不要向我妈告密！
[春少不挂科]：那老登的消费全都记在账上是吧？再给我发个你的银行卡号。
[Yan]：为什么要我的卡号？
[春少不挂科]：呃……因为你给我的信用卡，已经超出了父爱的额度。磕头.jpg
[Yan]：又没说记在我的账上。
[春少不挂科]：？？？
[Yan]：记到路鸿程账上。
[Yan]：等办完入住手续，把他的身份证号发给我。
[春少不挂科]：？？？？？
[春少不挂科]：你是否在搜索一项服务——滴滴鲨人。
[Yan]：大可不必，还有更重要的事。
[春少不挂科]：什么？
[Yan]：哄人。
第75章 拉钩
路橙双手托腮，倚在楚琼林房间的窗边，目送春和酒店的接送专车缓缓驶入雨幕。
路鸿程没有再整其他幺蛾子，拿到房卡，终于心满意足地滚蛋了。
顾司宴撑着他那把巨大的黑伞，独自站在雨中，像一朵沉默思考的黑蘑菇。
五分钟后，他转身走回别墅。
路橙瞥了眼床上的楚琼林，烧已经差不多退了。他转身冲出门：“照顾好我妈妈！”
任小航问道：“小路，去干嘛？”
路橙气势汹汹地回答：“回房间自闭！”
任小航：“……”
怪不得大家都嗑你俩呢。
自闭的习性都一模一样，真特么天生一对。
路橙一头栽进玩偶堆，抱着云中君娃娃蹭了两下，忽然又想起什么，跑去“咔哒”反锁了房门。
死男人与狗不得入内。
他要一个人自闭枯萎。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门外响起顾司宴低沉的嗓音：“路橙，开门。”
路橙装死，顾司宴又威胁道：“再不开门扣工资。”
“扣扣扣，随你扣！”路橙与他隔空对骂，“我是你的童养媳，是KG的包身工。赚一辈子的钱都没有两千四百万，最后便宜了那个傻叉老登。”
“真不开门？”顾司宴说，“那我就撬锁了。”
路橙：“……？”
他隐约记得顾司宴说过，有困难可以找队长，包括上门开锁、家电维修。
顾司宴：“我倒数十个数，你开不开？”
“十，九，八……”
还说什么“有困难找队长”。
路鸿程就折磨了他十几年的困难，他自己还在顽抗，顾司宴却率先缴械投降，一口一个“伯父”叫得多亲密。
“六，五，四……”
路橙烦躁地喊道：“不开！滚！”
“三，二，一。好，你等着。”
脚步声渐行渐远，回廊恢复了一片寂静。
走了吗？
真的走了吗……
路橙想，这下他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人了。
吵架都找不到对手，满腔怨气只能往自己身上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头的冻雨越下越凶猛，细小的雪子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乱响。
路橙外套都没脱，囫囵地裹紧被子，依然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寒意。
迷迷糊糊间，他的耳膜捕捉到轻微的响动，像是某个金属物件捅/进锁眼的声音。
路橙：“！！！”
房门被推开，顾司宴晃了晃手里的一大串备用钥匙，冲他笑了笑：“早跟你说过，队长擅长上门开锁，家电维修。”
路橙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揉揉发涩的眼睛，问他：“那你能帮我修顶灯吗？最近室内返潮，灯管老是乱闪。”
话刚说出口，路橙就后悔了。
他在发什么癫，竟敢使唤少爷给他修灯管。
何况他们在吵架，冷战，闹别扭！
路橙扭过头去，假装欣赏窗外的雨景。
顾司宴却一口答应：“行，明天帮你看看。”
他在床头柜上搁下一杯热牛奶，正在刚才放在客厅茶几上，路橙一口没动的那杯：“先起来吃夜宵。”
看来顾司宴倒数完十个数，下楼找到备用钥匙，还重新热了一遍牛奶。
路橙继续装聋作哑，很有闲情逸致地数起了砸在玻璃窗上的小雨滴。
接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更是重量级。
顾司宴解开绑盒子的缎带，水晶提子蛋糕duangduang晃了两下。
晶莹剔透的蛋糕坯里，点缀着一颗颗新鲜的青提果肉，底部还镶嵌了一圈洁白的奶油边。
“这款蛋糕保质期只有五个小时，不吃我真扔了。”顾司宴叹气，“真可惜，排了三个小时队……”
路橙忍无可忍：“吃！”
算是被死男人拿捏住了软肋。
顾司宴坐在床边，取出附赠的塑料刀叉与碟子，水晶蛋糕被划成精致的小块。两人谁都没打算先开口，相安无事地品尝传说中的神级甜点。
顾司宴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勉勉强强吃完一块，评价道：“很怪……像是在吸水果味的牙膏。”
“死男人，你懂什么甜点。”路橙把空盘子一递，“不许浪费，剩下的全给我！”
顾司宴挟蛋糕以令小鹿，又威胁他说：“先把牛奶喝了，不然拿去喂任小航。”
路橙不想与他啰嗦，端起马克杯一饮而尽。
热气腾腾的白色液体涌入肠胃，四肢百骸逐渐回温，堵在心头的块垒也稍稍松开了一些。
顾司宴这才跟他谈正事：“路鸿程暂时稳住了，但这个人本性自私贪婪，所谓的道德与良心根本约束不了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路橙把马克杯猛地一摔：“那你还卑微倒茶，还六星级酒店总统套房！我不准你给他钱，冥币都不行！”
“你觉得他是能用钱摆平的人？”顾司宴好奇地问，“还是觉得我是人傻钱多富二代？”
“以前不觉得。”路橙的爪子胡乱扒拉着床单的褶皱，恨恨地说，“现在不一定。”
“两千四百万之后，一定会有第二个两千四百万。”顾司宴说，“除非你愿意放弃职业道路，彻底隐姓埋名，再也不被他找到。”
他心一横，一把抓过床单上那只躁动不安的手：“你为什么要为了那种人渣，放弃你自己？”
路橙：“……？？”
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玩他的爪子。
顾司宴眼睫低垂，像是在打量一件工艺品。
路橙的手比他小了一圈，粉色的指甲剪得很干净，根部还长了白色的弯月牙。
他强行解释了一句：“床单又不是你的猫抓板，挠得我头疼。”
路橙皱着眉头说：“那我不挠了，你松开。”
顾司宴又选择性耳聋，把路橙的手掌抵在自己掌心，继续说道：“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不行，绝对不行！”路橙瞬间急了，“不管你们家是什么背景，买凶是犯法的！”
路橙一着急就爱乱抓东西。
根据就近原则，这回他抓住了顾司宴的手。
顾司宴被这个五指紧扣的姿势取悦了，挑眉问道：“买凶，路鸿程也配？”
“那也不行，打架斗殴会被战队开除的！”
路橙简直忙死了，一边要说服顾司宴别冲动，一边暗中使劲，努力把自己的手拔回来，“虽然你就是KG的老板，不能自己开除自己……”
“但你是顶流大明星，被联盟纪律管理团队知道的话，一定会注销你的选手资格！”
顾司宴像是爱上了手指拔河游戏，凭借力量优势，轻轻松松地赢过路橙：“这是在关心我？”
“难道我还关心那老登吗！？”
路橙觉得这人简直有病，他的指缝都快被磨红了，正想拼尽全力一搏，顾司宴却忽然抽回了手。
多谢万恶的惯性，他一头撞向顾司宴。
额头碰下颌，两败俱伤。
死男人下巴也像是铁打的，痛都没叫一声，反倒郑重其事地问他：“路橙，你相信我吗？”
“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他从你眼前消失。”
路橙眼含泪光，带着鼻音问道：“顾司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
顾司宴：“嗯？”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KG又不是买不起其他顶尖辅助。”路橙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那些帮我说话的微博，是你本人发的吧？”
“但愿你以后能明白。”顾司宴笑了笑，说，“不过，我也没说无条件帮你吧？”
“你想干嘛？”路橙紧紧护住自己的胸口，“KG的包身工可以，童养媳达咩，我不会帮你洗衣服的！”
顾司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如果这次舆论又对你不利，请你不要再躲了。”
“把路鸿程做过的事情说出来，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路橙茫然地问，“如果没有人可以让他付出代价呢？”
“会有的。”顾司宴答道，“我答应你。你能答应我吗？”
路橙：“我……”
他低下头，细长的脖颈在墙上投映出一道弧形的阴影。许久后，弧线再度绷直，他抬起头直视顾司宴的双眼：“顾司宴，我也答应你。”
路橙伸出一截小指：“我们拉钩？”
顾司宴嫌弃道：“你是小学生吗？”
死男人嘴上嫌弃，身体倒是很诚实。
两截小指勾连，在墙上映成一颗歪歪扭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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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X年12月10日，浦江春和体育竞技中心。
《王者荣耀》世界冠军杯十六强小组赛，正式拉开帷幕。
经赛事组商议后决定，小组赛采用组内双循环BO2赛制，共分为A、B、C、D四个小组，每组的四支战队两两交手，一共打2次BO2对局，胜2场的队伍积3分，平局各积1分，败者不得分。
最终，每组积分前两名的队伍晋级八强淘汰赛，继续冲刺金凤凰杯的逐梦之旅。
小组赛第一轮为期6天，每组每日各打一场比赛。其中，A组的揭幕战格外引人注目，提前拿到十六强门票的华国强队KG vs 快乐就好的大马MAL，节目效果拉满。
大多数观众都相信比赛结果毫无悬念，赛前预测 KG 2：0 MAL 的人数比例高达95%。
最让大家好奇的，无疑是那个KG顶着全网黑的舆论压力，也要签下的新辅助。
连赛事组的官方微博，都提前两天预热，放出了KG的参赛选手名单。
上单：[KG. July]（穆柒）
打野：[KG. SiYan]（顾司宴）
中单：[KG. Taste]（栗荼之）
射手：[KG. Hang]（任小航）
辅助：[KG. Deer]（路橙）
替补：[KG. ZhaoZhao]（贺朝元）
[KG. Rock]（石忆楠）
教练：Forest（楚琼林）
大名单下方除了战队的集体合影，还放了每个选手的单人定妆照。
路橙身穿明艳的红色队伍，怀抱瑶娃娃，好似听到了谁的呼唤，懵懂地望向镜头，唇边还挂了一丝甜美的笑意，被摄影师按下快门捕捉。
官方微博：“哇！小王发现了第一次登上世冠赛舞台的新面孔耶，期待@[KG. Deer]选手的开场秀！”
路橙懒得另开新的微博号，把先前的[星海-路橙]直接改名成了[KG. Deer]，个人简介是“KG战队职业选手。黑子别叫，再叫自己去试训”。
官方微博发完没多久，粉丝和黑子们闻讯而来。
【妈妈来啦~ 好新的小鹿，红色包装喜洋洋，亲一口吸欧气！】
【完蛋！被主播种草了瑶娃娃，有购买链接么？】
【请问冒充职业选手判几年？脑残粉少来护住，我就要叫，评价个垃圾冰箱还要自己学会制冷？】
也有些阴谋论者狗狗祟祟地讨论，分析Peace离队是一个做好的局，假赛什么的都是借口，只为了给路橙腾出位置。
不过，这些或褒或贬的文字，路橙都看不到了。
出发去比赛场馆前，楚琼林要求每个人卸载微博，有助于保持心平气和。
保姆车停在春和体育竞技中心后门外，队员们陆续下车。路橙躺在后排补了个觉，落在最后一个。
他刚双脚落地，身后就传来嚣张的喇叭声，催促KG的保姆车快点开走。
路橙回头一瞧，另一辆保姆车紧跟在他们后头，车身上水墨风的喷漆装饰有点眼熟。
“今天有他的比赛。”顾司宴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B组，SRG打香江HNG。”
路橙秒懂顾司宴说的“他”是谁。
——洛言冰。
第76章 小组赛（一）
“嘟嘟！”SRG的保姆车又响了两声催命喇叭。
KG的司机师傅也不甘示弱，摇下车窗，回头吼道：“叫什么叫，没看到正在下人？就这破态度，下完了老子也不让你！”
SRG师傅继续猛按喇叭：“嘟嘟！”
KG师傅：“嘟嘟嘟！”
春和体育竞技中心外，一时间听取嘟声一片。
最终还是SRG的领队怕耽误进场，让选手们在离后门二三十米的地方就地下车，一群穿水墨风黑白队服的少年鱼贯而出。
路橙的眼底微光闪动。
队服的图案，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SRG当青训生的时候，不论多苦多穷，他的梦想都是有朝一日能穿着那抹黑白，堂堂正正地站在赛场上。
可惜SRG抠到不给替补发队服，路橙只能借队友的备用外套披，逃出宿舍之后，又被要求退了回去。
SRG众人逐渐走近，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洛言冰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正和新来的小队员谈笑风生。
果真披了一张完美的人皮。
路橙突然觉得SRG的队服辣眼睛。
排成一列跟出殡似的，晦气！
还是KG的红大衣更好，土狗但吉利。
顾司宴又往前挡了挡，截断路橙的视线，安抚说：“没事，我们走吧。”
宿敌相见，他有点怕路橙应激反应。
躲是躲不过的。
赛事组只开放了唯一一个选手入场通道，中午刚落过一场小雨，灰蒙蒙的天色底下，KG的队服比红绿灯更显眼。
洛言冰很快发现了他们，客气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宴神。”
顾司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种场合，就得靠任小航发挥一下联盟交际花的实力：“哎哟，这不是冰神嘛。听说你们转会期又补强了，SRG果然牛批！”
养射手千日，用射手一时。
可路橙的应激反应，比他想象得还剧烈，
粉毛少年踉跄了两下，突然浑身瘫软无力，抱住他的手臂。
顾司宴：“……？？”
路橙像树袋熊一样，整个人都快挂到他身上了，嘤嘤道：“老公，人家晕车了，头好疼呀。”
顾司宴：“……”
中午不还生龙活虎的，跟任小航抢最后一根烤肋排，差点打起来。
顾司宴低声警告：“手不要乱摸。”
路橙停住在胸肌上乱挠的爪子，贴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死男人，别这么小气。抱一下又不会怀孕。”
他又提高音量，大声撒娇：“嘤嘤嘤看到脏东西了，好恶心，老公你抱我走。”
被任小航拖进了social车轱辘话大坑的洛言冰：“？？？”
顾司宴正色道：“差不多得了啊。”
路橙才不怕他。
相处了这么久，他差不多摸清了顾司宴的脾气。死男人看似垮起一张冷脸，其实非但没有生气，还在强行忍笑。
“不行，我就恶心！”路橙把脸贴到他的肩头，使劲蹭了蹭，“我有了，是你的！”
任小航social不下去了：“……”
楚琼林：“……”
穆柒：“……”
栗荼之比了一个6的手势。
贺朝元茫然地问道：“小路哥哥有什么了呀？”
石忆楠投去一个同情又怜爱的眼神：“可能是大国标吧。”
“实在不好意思。”顾司宴装模作样地向在场众人致歉，仿佛在说家妻有癫，但请尊重发癫自由。
下一秒，他展现惊人的臂力，一只手按住路橙不安分的爪子，强行拎着身娇体弱的“孕夫”走向选手通道。
路橙发现自己好像玩脱了。
他们进了体育竞技中心的后台，洛言冰早就被甩出了十万八千里远，顾司宴还没有松手的意思。
刚才爱答不理，现在玩上瘾了？
从后门到战队休息室需要经过一条上百米的走廊，途中还有一个小上坡，得迈三级台阶。
顾司宴另一手箍住路橙的后腰，把他双脚悬空地抱了上去。
路橙忍不住惊呼：“卧槽！！！”
“怕什么？”顾司宴剑眉一挑，把刚才的台词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抱一下又不会怀孕。”
路橙：“……”
死男人还挺记仇。
明明是他发明的台词，怎么从顾司宴口中说出来，就格外羞耻。
可能因为脑子不受控制，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医务室挑衅洛阳冰的时候，路橙说过顾司宴把他抱起来X。
X当然是不可能的，抱起来居然真的可以。
路橙晃了晃一脑袋沸腾的浆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队长不要当真，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挺好的。”顾司宴居然在夸他，“新人第一次打世冠赛，非常活泼开朗。”
路橙：“…………”
那他确实活泼得有点过了头。
===
“姐姐，轻点轻点！嗷嗷嗷！”
任小航冲在自己脸上施工的化妆师哀嚎。
KG一行人在休息室小憩片刻，就被楚琼林挨个从沙发上拎起来，赶鸭子似的轰进了化妆间。
赛前化妆时间，是每一个网瘾少年命里的劫。
幸好楚琼林有先见之明，强迫每个人在前一天洗了头。
“别动！涂不匀就得卸妆重新抹。”化妆师一号抹腻子一般，推开遮瑕霜，“你是不是熬夜点外卖，黑眼圈和痘痘比上次来还严重。”
化妆师二号面对一头杂乱的绿毛：“Taste弟弟，经常染发容易让发质受损，记得抹护发素。”
栗荼之谨慎地问：“有没有推荐的牌子？”
化妆师三号在顾司宴身边打转了半天，忍无可忍地说：“对不起，没法对女娲的毕业作品下手。”
她替顾司宴稍稍修了一下眉峰，转身去找下一个目标：“小路！”
路橙答：“诶，姐姐好！”
化妆师三号：“对妆容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路橙：“都可以哒！”
然而，眼前这张脸也没有太多容她施展才华的空间，化妆师三号灵机一动：“小路今天第一次上台吧，要不要试试女团妆？妈妈的技术，绝对让你惊艳全场！”
路橙一愣：“啊这……”
可他不愿辜负妈妈的期待，小声说：“我们下次一定？”
化妆师三号：“那等你200万粉女装的时候，一定要叫上妈妈！”
路橙：“……哦。”
不提他都忘了这回事。
化妆师三号为他上了一层滑唧唧的隔离，又修整了眉型。当她掏出眼线笔和blingbling的粉色眼影，路橙咻地蹿出了化妆间：“我去打比赛了，妈妈再见！”
===
赛前介绍环节结束，工作人员提醒选手们准备入场。
体育竞技中心的选手等待区，设在主舞台的LED屏背后，两个战队各占东、西两个角落。
路橙当替补的时候，就缩在角落的长椅上，和SRG的教练假装不熟。
这里可以算作特殊的VIP观赛席，除了看不见赛场，欢呼和掌声都听得格外真切。
那是精彩光鲜的另一个世界。
而今一步之遥，他也要踏入那个世界了。
选手登场环节的背景音乐响起，按照职业位置，穆柒第一个上场。
楚琼林手捧黑色的BP笔记本，微笑着问他：“小路，紧张吗？”
路橙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但不完全是。”
他心跳如擂鼓，胸腔里漫溢的却不是复仇成功的激动。
走上赛场只是复仇的第一步。
就算是少年漫，主角手捧冠军奖杯前，也要遭遇千难万险。
接下来轮到双方打野选手登场。
顾司宴经过路橙身边，特意停顿脚步，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别怕。”
路橙触电般地缩回手，嘴硬道：“谁说我怕了！？”
顾司宴笑了笑：“不怕就好。”
他向台前的光亮走去，从路橙的视野里消失。
整座场馆顿时涌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路橙莫名地眼眶一热：“我不怕。”
“SiYan和Xzhi选手的野王之争已经足够令人期待，但现场和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我知道你们最想看什么。”
赛事主持人拉长语调，钓足了胃口：“请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KG战队的新辅助选手——[KG. Deer]！”
路橙眯了眯眼，机械地迈动双腿向前走去。
以前当二路解说的时候，他总爱嘲讽选手登场环节又做作又蠢，社恐网瘾少年们被迫摆出中二pose，表情一个比一个僵硬。
直到身临其境，他才知晓原来赛场上的灯光这么炫目，恍得人睁不开眼睛。
V字形舞台上，KG和MAL的队员分列两侧。
曾经遥不可及的欢呼与掌声，在耳边隆隆鼓噪。
路橙深吸一口气，走向属于他的那片红。
无数尖叫声中，有一声呐喊力压群雄，格外清晰：“小路，妈妈爱你！！”
===
世冠赛A组的揭幕战，汇集了华国本土强队KG和外赛区人气战队MAL。BP环节才刚开始，官方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就突破了三千万。
解说甲也听到了那声“妈妈爱你”，忍俊不禁地调侃：“今天的现场可以说是座无虚席，小组赛拥有了不属于它的热度，Deer选手起码占一半功劳。”
解说乙接话：“谁还不是小路的妈妈粉呢。”
“请各位男妈妈不要激动，我们先关注比赛本身。”解说甲说道，“MAL在赛前的掷硬币环节胜出，优先选择了蓝色方。”
解说乙打趣：“我听说硬币又是宴神掷的？”
“可不是嘛。”解说甲答，“联盟第一黑手，我当解说以来，就没见他赢过。”
他按住耳机，与导播确认消息：“OK，观众朋友们，202X年世界冠军杯小组赛第一战，BP环节正式开始！”
MAL战队的第一手BAN位，给了辅助安奈特。
KG则BAN掉了对线过于强势的射手卡芬妮，和王轩之的招牌打野英雄绮萝。
解说甲：“果然和选拔赛的情况差不多，先把AOV过来的新英雄送上BAN位，尤其是安奈特这种几乎没有天敌的三体人辅助。”
MAL像是与解说心有灵犀，第四BAN直接给了辅助皮皮。
解说乙：“又是一个新辅助被禁用！幸好强度没那么高的芽芽逃过——”
他话还没说完，MAL又把芽芽送上了BAN位。
解说乙：“……？？”
解说乙：“这么狠心，芽芽都不放？？”
解说甲强行解释了一通：“这……三BAN辅助，MAL真是给了Deer选手足够的尊重。”
他干笑两声：“毕竟竞圈有句古话，新人都是怪物。”
解说乙只好附和道：“看来路橙选手这把要打出身价了。”
第一轮的最后一个BAN位，KG陷入了犹豫。
还放在外面的英雄当中，最棘手的当属打野苏离和中单莉莉安，楚琼林本以为MAL会至少BAN掉一个。
谁料对方不走寻常路，专挑辅助下手。
他走到顾司宴身后，问道：“放苏离，野区有压力吗？”
顾司宴还未答话，栗荼之抢着叫唤：“喂喂喂，MAL的莉莉安，我没在怕的好吗？”
楚琼林抄起笔记本，用书脊轻轻敲了一记他的脑袋：“知道你超强啦。BAN莉莉安，对面一抢苏离，给你拿个洛里昂，秀去吧。”
栗荼之口头立了个军令状：“要是没秀起来，我回去倒立洗头，还跟任小航姓！”
任小航：“……”
然而，MAL还是没走寻常路，放弃了打野苏离，一抢了中单法师洛里昂。
第一轮BP结束。
两队大致上瓜分了剩下的新英雄，栗荼之委委屈屈地补了一个弈星，MAL的射手选了保命能力较强的狄仁杰。
解说乙表示不理解：“让KG二选拿到苏离？Tony哥是不是太小看宴神了？根据小道消息，SiYan在训练赛用苏离拿过四杀。”
第二轮BP，MAL的打野位还没选定，楚琼林也给了对手尊重，BAN掉了王轩之风头正劲的阿轲，另一个BAN位给到了大乔。
MAL那边却好像开启了快乐游戏状态，两个BAN位都给到了射手——李元芳和百里守约。
任小航纳闷：“对面也太看得起我了，居然认为我会玩百里守约？”
BP的走势越来越离奇，楚琼林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可倒计时快要耗尽，他只好做出决断：“拿伽罗吧，线上容易压制狄仁杰，团战有小路保护你。”
“等等！”倒计时最后一秒，路橙突然开口。
——射手选狄仁杰。
——莫名其妙地BAN掉李元芳和百里守约。
他好像知道MAL想干嘛了！
路橙不安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伽罗的头像。
他们上当了。
第77章 小组赛（二）
解说乙望着MAL战队Ban位上的三个辅助和两个射手，不明觉厉：“也许是国际服的思路领先我几个版本，我只能说……很怪。”
解说甲比他年长一些，见惯了赛场上的大（阴）风（招）大（损）浪（招），拍了拍自己聪明的光头说：“观众朋友们，大家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三个新辅助具有极强的保护能力，可以算是刺客英雄的克星。”
“李元芳和百里守约两位射手，一个可以探视野，另一个也可以探视野。”
提示已经给得足够明显，解说乙还是不敢置信：“这可是世冠小组赛，Tony哥，难道你真的敢选——”
“兰陵王。”
路橙话音刚落，MAL的Pick界面上出现了打野兰陵王的英雄立绘，还搭配了辅助鬼谷子。
鬼谷子的大招可以看清敌方视野，破解隐身技能，也是兰陵王的一大克星。
而KG选中的射手伽罗，遇到兰陵王，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原地变成安详的尸体。
任小航心脏骤停：“卧槽！埋这么多伏笔，还选狄仁杰来勾/引我，就是为了让Tony哥玩兰陵王？”
赛事组导播很懂节目效果，立刻给了任小航一个特写镜头，看口型像在骂“老阴比”三个字。
解说乙为他默哀点蜡：“建议Hang选手开局一件不祥征兆，身上有甲，心里不慌。”
“话还不能说死，”解说甲努力圆场，“MAL使出了杀手锏，不知KG的辅助有没有应对的妙招。”
“小路，救救救救救！”任小航碎碎念，“张飞、项羽、牛魔……来点猛男，保护一下我这个柔弱的射手。”
路橙的指尖以此点过这几个坦克大肉辅助，Pick界面上的立绘不断轮换，最终停留在了另一个英雄——瑶。
任小航：“NONONO！”
路橙却转头问道：“教练，我可以吗？”
瑶具有极强的单体保护能力，一技能还可以自动追踪范围内的敌方单位，使目标显形，也是兰陵王的一大克星。
但比起其他万金油辅助，瑶本身血条薄、容错率低。
更重要的是，一旦没能赢下比赛，一部分过激的观众习惯性地认为玩瑶等于开摆，选手容易挨喷。
“我觉得可以。”楚琼林笑着说，“你问问其他小朋友敢不敢？”
穆柒：“我不需要保护。”
栗荼之：“打个MAL，有什么不敢的？”
任小航：“……我怕小路挨骂嘛。”
顾司宴开口说：“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他怕不怕？”
“怕也没用啊，”路橙回答，“我认为这把瑶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只想和大家一起赢，至于他们骂不骂我，那是别人的事。”
===
BP倒计时还剩下最后10秒。
解说乙已陷入懵圈状态，语速飞快地说：“Deer选手首次登上赛场，向观众们秀了一下自己的招牌英雄。虽然他的招牌英雄比较特殊……”
解说甲顺着他的话，继续分析：“确实，KG还在藏还在藏，要藏到最后一秒，给我们一个大惊喜？”
倒计时3，2，1。
[KG. Deer]锁定了英雄瑶。
“……”两个解说面面相觑，在全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里，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官方直播间的弹幕炸开了锅，满屏震惊的？？？刷了足足一分多钟，粉、黑、路人开启撕X大战。
【鹿宝你清醒一点，这是世冠赛，不是跟老公双排！！！TAT】
【脑残粉还敢洗？路橙拼尽全力爬上世冠赛的舞台，就是为了亲自告诉大家，他只会玩瑶。】
【纯路人，这把瑶其实可以吧。总不能拿个哪吒辅助，开视野针对兰陵王。】
【前面的鹿人别装了，你家主子这回真要打出身价了，纯纯负数。】
路橙抓紧楚琼林离场前最后的时间，与他商定开局的战术布置。
MAL费尽心机选出兰陵王配鬼谷子的阵容，不可能安分地从自家蓝Buff开始刷野，他必须去帮顾司宴的苏离协防野区。
栗荼之的中单弈星可以快速清完第一波线，转下游走，保证射手的发育。
楚琼林合上黑皮笔记本，挨个拍了拍大家的肩膀，像在施展某种信心魔法：“加油啊，小朋友们。不可贪胜，不可不胜。①”
到了路橙这里，手指却调转了方向，使劲捏了捏他的脸：“别怕。就算输了，按江湖规矩，BP全是教练的锅，妈妈替你挨一半的骂。”
路橙：“疼疼唔唔唔——”
本来他还有点紧张，这下完全没有了。
好像自己还在KG的训练室，楚琼林每次开局前都要蹂躏一下他的脸，才放他去跟好兄弟TMC开战。
世冠小组赛A组第一轮KG vs MAL，对局开始。
路橙依照开局前制订的战术，保顾司宴顺利拿下第一个Buff。栗荼之压着对面中单清完兵，狗狗祟祟地凑近敌方野区。
兰陵王没打蓝Buff，也没打红Buff。
路橙听到他的报点，立刻做出判断：“快转上！”
可已经来不及了。
【First Blood！】
[MAL. XZhi]（兰陵王）击杀了[KG. July]（绯泪）。
导播把上路一血爆发的过程回放了一边，解说甲分析：“KG的防守意识非常不错，猜测兰陵王是蓝开还是红开。谁能想到，他是边路开！”
兰陵王和鬼谷子一级绕视野躲进对抗路的草丛，突如其来的三包一，打了穆柒一个措手不及。
解说乙：“太狠了吧，Tony哥。纯纯巅峰赛打法，整个世冠赛”
兰陵王轻轻松松拿到第一个人头，就此启动滚雪球模式。
等任小航的伽罗做出防御装，已经数不清被MAL围殴了多少次。路橙的瑶极限操作，硬生生扛住塔下四包二，丝血保下了射手。
即便究极逆风开局，KG五人却表现出强大的韧性，熬过了兰陵王强势的中前期，一直拖到风暴龙王团。
战况十分惨烈，复活甲和名刀全部进入CD状态。KG这边剩下瑶和中单弈星，MAL只活了一个残血的兰陵王，凭借蛇皮走位脱战隐身。
两人头顶亮起危险的感叹号，提醒他们兰陵王就在身边，风暴龙王还留着一个血皮。
就在这时，兰陵王一个盲视野一技能，打出了弈星的保命被动！
千钧一发的关头，路橙在组队麦里喊道：“我大招1秒CD，马上刷盾！”
栗荼之的手比脑子更快，在兰陵王显形的一瞬间，按下了金身。
金身状态下，队友无法选中。
路橙的瑶眼睁睁地看着兰陵王斩杀丝血的弈星。王轩之并不想对他下杀手，悠哉地亮了个贴贴的表情，转头收掉风暴龙王。
队友们的复活时间还有几十秒钟。
单凭一个瑶清不掉三路龙王兵线。
比赛的结果已经注定。
栗荼之面对灰色的手机屏幕，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绿毛：“对不起，我的！我不按金身的话，就反杀兰陵王了。”
路橙：“不是……”
穆柒：“要是我一级警惕点，不会让兰陵王发育那么顺。”
路橙：“这个……”
任小航：“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没有小路的瑶，我早就死了13次。”
顾司宴转头望向他，浅色的眼瞳里闪着微光：“我进场早了，龙王本该是我的。”
路橙紧绷的肩膀蓦地松弛下来：“你们真的是……”
KG的水晶碎裂，他却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们敢不敢再信我一次？”
“下一把，我教Tony哥玩游戏。”
===
“非常可惜，KG只差一点就能成功逆风翻盘。”
第二局开始前，解说甲回顾了上一把的精彩瞬间，“Deer选手与Taste选手的配合出现了一点小问题，这可能也是新人必须经历的磨合期。”
“请观众朋友们放松心态，这只是小组赛第一轮的第一把。”解说乙挤出一个微笑，安慰道。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安慰很无力。
华国顶尖强队输给了外赛区，今晚KG的官博肯定要爆炸，路橙说不定得关评论区苟一阵子。
解说乙岔开话题：“接下来是令人期待的弹幕抽奖环节，请把你想对战队说的话打在直播间屏幕上。我们将从中抽取三位幸运观众，送出世冠赛限量款周边。”
“好的，第一位获奖的观众ID是[KG十年老粉]。”
@[KG十年老粉]：“MAL都能输，KG脸都不要了！再这样下去要输欧联捞比了！”
解说乙：“……”
好好好，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解说乙：“我能理解这位粉丝的心情，但也请给国际友人应有的尊重哈。”
“第二位，ID[国服第一兰陵王殿下]。”
@[巅峰前百理中客]：“钻石崽看得懂比赛吗，选瑶没有错，Taste那个金身就不该按。以及表白Tony哥，真是天选老阴比。赞. jpg”
“这位观众从技术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独特理解。”这届网友的攻击性过强，解说乙快汗流浃背了，“那我们看看下一位。”
@[念念酱]：“顾司宴你配得上小鹿一声老公吗，老婆不要可以给我，快点打回去！！！”
选手席上，顾司宴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这回KG换到蓝色方，MAL故技重施，依然在第一轮BAN掉三个新辅助。
穆柒点开打野英雄面板，指尖暂时停在绮萝的头像上，犹豫道：“来真的？”
顾司宴果断道：“来真的。”
穆柒：“好，相信小路。”
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局的BP比上一把更离谱。
KG一选了兰陵王！
解说乙的西装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不是吧！Deer选手，这不是巅峰赛啊，真让老公打回来？”
MAL也不客气，直接抢了绮萝和洛里昂。
直至KG倒数第二个Pick位上亮起苏离的头像，两个解说像被施加了沉默buff，牢牢咬紧牙关。
淦，又上当了。
他们与弹幕一同尖叫：“辅助兰陵王！！！”
第78章 小组赛（三）
“KG这个阵容，怎么说呢？……”解说甲检索着脑海中的词库，挑出了一个尽量委婉的形容词，“非常不可思议。”
辅助兰陵王拥有边移动边开视野的能力，相当于一个活动眼位，输出高、抓单能力又强，可以迅速帮助队友建立前期优势。
但相应地，兰陵王几乎没有保护功能，是一个极度走钢丝的选择。
要么秀，要么死。
解说乙干咳两声：“确实不可思议，我只能说祝福Deer选手吧。”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王轩之好歹是十六强一轮游的常客，没想到赛场上最恐怖的视野压制，居然会来自于自己的招牌英雄兰陵王。
不论MAL躲在哪个草丛大声密谋，头上总会冒出危险的感叹号——兰陵王正在看着你。
反观KG，跟开了全局视野挂一样。每次团战，路橙的兰陵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协助顾司宴的苏离精准切到C位，伤害不够再随手补个刀。
王轩之万万没有料到，野辅组合还可以是双刺客。
他忧愁地望着一片黑白的手机屏幕，用大马语对自家辅助说：“哥们儿，回去跟我学一手兰陵王？”
MAL的辅助：“……？？”
MAL的辅助：“NO，我还要送外卖。”
对局进行到10分钟，大龙团战爆发。
KG没有给MAL留任何拖到后期的余地。
栗荼之不知火舞闪现开团，上单和射手补足伤害，兰陵王一个大招进场拿下三杀。
【Triple Kill！】
MAL的射手操纵半血的黄忠向后退，却被兰陵王和苏离两头截杀，只能在龙坑原地开大，给自己放了个烟花。
【Quadra Kill！】
全场的欢呼声已经彻底沸腾，解说乙紧张得喘不过气：“会有五杀吗！？Tony丝血跑路了，队友在吗队友，给个五杀呗！”
顾司宴在游戏麦里说：“还剩一个打野。”
路橙：“交给队长了。”
“我手疼，操作不了。”顾司宴说谎都懒得编借口，“你去追吧。”
路橙：“？？”
游戏界面里，兰陵王犹豫了半秒钟，大招加位移技能追上了王轩之的绮萝。绮萝痛苦倒地，还发了一个“球球你了”的表情包。
【Penta Kill！】
路橙内心毫无波澜，转头和队友们一起去推敌方水晶。
解说乙比他激动一万倍：“这可能不是世冠赛史上第一个五杀的兰陵王，但绝对是第一个五杀的辅助！！”
解说甲评价：“Deer选手掌握了辅助兰陵王的终极奥义——把对面杀光，就能保护队友了。”
KG的野辅和兵线一同上了高地。
MAL的辅助淡定地擦了擦屏幕，往自家队长的心头补了一刀：“老王，我练兰陵王的话，你会给我让五杀吗？”
王轩之笑不出来了：“……”
===
世冠小组赛A组揭幕战，KG vs MAL，1：1平局。第二把的MVP，[KG. Deer]选手当之无愧。
路橙指挥了整整两场对局，一回后台就吨吨吨了半瓶矿泉水，盖子还没拧上就被楚琼林抓住：“MVP，快去接受采访。”
路橙一愣：“……唔？”
他的脑回路慢悠悠地跑完一圈，才记起来还有赛后采访这回事。
按照惯例，每场比赛之后，官方都会随机抓取一到两名选手上台接受主持人采访，谈一谈对局感想，或回答粉丝的问题。
说是随机，但大多取决于选手本人的意愿。
KG的采访任务，基本上都交给联盟交际花任小航。
没办法，毕竟穆柒是个哑巴，栗荼之张口就是中二语录。
顾司宴偶尔上台几次，都垮着一张冷脸，伤害粉丝脆弱的心灵，久而久之就成了采访界的大毒瘤。
可即便是大毒瘤，官方每次都会试探着询问他的意愿。
冷脸归冷脸，颜王的冷脸摆在那里，KG的赛后采访总能获得同期最高播放量。
比如这次，楚琼林问：“小司宴，你要不要偶尔应付一次官方？”
顾司宴拧开瓶盖喝水，没有答话。
路橙默默溜了出去，内心十五只小猫七上八下。
虽然他敢在公开场合喊老公，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弱小的i人。
没走多久，背后传来脚步声。
顾司宴拎着快见底的矿泉水瓶，抬眸望向他。
路橙：“我不是楚教练，我认识去前台的路！”
顾司宴哂道：“当队长是导盲犬？”
路橙：“……？”
宁可承认自己是狗，也要骂他瞎。
路橙：“那你来干嘛？”
顾司宴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答：“参加采访，争取曝光机会，吸引更多粉丝。”
路橙啧啧啧：“顾老师，您的微博好像有千万粉？”
顶流都卷成这样，小透明还怎么活。
顾司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喝干净最后一点水，把瓶子扔进后台的垃圾箱。
他的喉结很显眼，形状也很漂亮，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路橙觉得自己打量的目光过于嚣张，悄悄别开眼，盯着垃圾桶参禅。
参着，参着，他发现哪里不对。
这瓶子有点眼熟。
艹，不就是他刚刚喝剩下的半瓶吗！？
路橙强装镇定：“………………”
拿错了，绝对是拿错了。
KG人傻钱多，难道还缺一瓶水吗。
顾司宴跟个没事人似的，对他说：“待会儿除了华国主持人，还有外赛区的英文流主持人。注意一下言辞，别太暴露本性。”
路橙原地立正，只差给他敬个礼：“队长放心，我超乖！”
五分钟后。
顾司宴站在分舞台上，脸色比以往更冷。
路橙说的超乖，好像跟他理解得不太一样。
华国主持人：“恭喜Deer选手拿下五杀，创造了世冠赛辅助位的历史，这对联盟而言是否有特殊意义？”
路橙眨眨眼：“没人规定辅助不能拿五杀呀。”
主持人：“确实。”
主持人：“这也是Deer选手的第一次赛场MVP，请问你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路橙回答，“有一就有二三四五六七吧。”
主持人：“好的。”
主持人调动平生的职业素养，维持住嘴边的微笑：“KG与MAL打成平局，其实出乎了绝大多数观众的意料。下一场KG即将迎战夏季赛冠军TMC，Deer会感到压力吗？”
路橙：“无所谓，我们和TMC五五开。”
华国主持人快绷不住了，赶紧把话筒转向顾司宴：“SiYan选手作为KG队长，如何评价Deer的首秀表现？”
顾司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主持人秒怂：“呃，不想评价可以不评价。”
没想到顾司宴接过话筒，正色道：“Deer选手来到KG之前经历了许多波折，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位赛场新人，希望大家多给他一些成长的空间。”
“我说完了。”他眼含笑意地看了眼路橙。
华国主持人同手同脚地退场，英文流主持人走到他们身边，还带了一位官方的男翻译。
路橙只听懂了开篇的Hello和KG的队名，之后就是一长串叽里咕噜歪比巴卜。
翻译在双方之间转译了几个基础的采访问题，突然脸色一变，吞吞吐吐地说：“请问Deer选手，前段时间互联网上有人传播关于你的不良言论，造成舆论压力，你打算如何应对？”
路橙的脸色也变了。
他在直播圈摸爬滚打那么久，与弹幕黑子斗智斗勇，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在给他下套。
如果拒不回答，就是心虚。
如果决定澄清，但后续放不出实锤，就是嘴硬。
英文流主持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冲他温柔一笑，怎么会问出这么恶毒的问题。
路橙还在犹豫，手里的话筒却被人夺走了。
顾司宴直视翻译，眸色冷得可怕：“她刚才问的是，任何职业选手都会面对舆论压力，Deer该如何应对。请问所谓的不良言论，是你凭空捏造的吗？”
“啊？”翻译装傻，“主持人的语速比较快，可能是你听漏了？”
顾司宴：“翻译的基本原则包括信、雅、达三条，你连基础的诚信都做不到，让人怀疑官方选拔工作人员的标准。”
翻译被怼得无话可说。
英文流主持人嗅到台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顾司宴就用流利的英文，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又说：“或许您可以考虑采访一下我？承蒙厚爱，我也有不少外赛区粉丝。”
天上突然下起流量雨，主持人没有不接的道理。
接下来的五分钟，顾司宴一段英文夹杂一段中文，再也没给翻译开口的机会。
战队回程途中，路橙得知了另一个好消息。
KG与MAL平局已经算是爆冷，可接下来B组的比赛，又爆了一个究极大冷门。
SRG 0：2输给了香江HNG。
比赛视频下方的最高赞评论：“错怪KG了，今年的外赛区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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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言冰绕到春和体育竞技中心的后门外，烦躁地点了一根烟。
SRG输给了外赛区，队友们和教练正在休息室里吵得不可开交。他不屑参加分锅大会，跑出来喘口气，却撞见一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
大概是被气昏了头，洛言冰居然从男人的五官间看出一点路橙的影子。
路橙……
一想起这个名字，洛言冰心头的无名火烧得更旺，指间的烟被拦腰捏折。
男人呲着一口黄牙，凑上来问：“小伙子，KG是在这里打比赛吗？”
洛言冰无语：“你，这把年纪，KG粉？”
路鸿程使出百试不爽的卖惨大招：“我是路橙的爸爸，来浦江市投靠他。可他不认我，我现在没钱吃饭，也没地方去。”
说到伤心处，他抬起手背，抹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
怎么能不伤心呢。
今天中午，他正在酒店的总统套房快活逍遥，房门打开，杀进来一个气质凛冽的女人。
酒店经理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严总，这是少爷特地交代必须好好招待的客人。”
严总看都没看路鸿程一眼：“什么来历？”
酒店经理：“……不太清楚。”
“不清楚就敢放进来？”严总抬抬下巴，“还嫌春和交的狐朋狗友不够多？”
路鸿程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服务生，连人带裤子赶出了酒店。
昨天晚上薅到的五条名牌烟和两瓶洋酒，都没来得及带走。
妈的，顾司宴这个混账。
路鸿程坐公交车回到金风湾，又被门口的保安拦住，问他要什么门禁二维码。
他不懂什么二维码，顾司宴的电话也打不通，哆哆嗦嗦地跑去附近的商场蹭暖空调，在LED大屏上看见世冠赛的直播，问了一堆人，终于找到了体育竞技中心。
洛言冰把玩着路鸿程的身份证，突然来了兴致：“叔叔，我是小路的朋友，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第79章 澄清（一）
路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采访时随口一说的五五开，居然成了KG的小组赛魔咒。
三天后，KG的第二场小组赛，迎战老朋友TMC。等候上场的两队苟在LED屏幕背后聊天，气氛融洽得像相亲相爱一家人。
TMC的中单Wisdom半开玩笑地说：“小路，选个可爱点的辅助，下手别太狠。”
路橙点头：“好哒，家睿哥哥。”
当解说们纷纷猜测他要选一手兰陵王，再展刺客雄风的时候，Pick界面上却出现了可爱的小男孩软辅桑启。
任小航急了：“小路，不要被Wisdom的美色迷惑，来个开团硬辅！”
顾司宴似乎嗓子不太舒服：“咳咳！”
路橙认真地回答：“桑启就是开团硬辅呀。”
开局8分钟，中路爆发团战。
河道草丛突然蹿出一个小桑启，闪现一技能把Wisdom送上了天，又在敌方人群中丝滑逃窜，顺利跑路。
中单暴毙，TMC被打了一波小团灭，KG顺势滚雪球拿下第一局。
第二局，TMC莽夫五人组决定还以颜色，使出疯狗战术针对路橙。
团战可以输，[KG. Deer]必须死。
路橙戴上了痛苦面具：“啊啊啊——为什么世冠赛不能跟对面打字聊天？”
任小航：“你想骂什么？打完了我微信上帮你转达。”
路橙：“QAQ，哥哥们求放过。”
顾司宴：“……”
最终战绩1：1平，KG延续五五开魔咒。
赛后采访环节，两队一个是前世冠赛冠军，一个是前夏季赛冠军，官方专门设置了两个分舞台，选择全都要。
任小航主动请缨，还拽上栗荼之当垫背。
栗荼之顶着一张暴躁司马脸：“反派boss必须保持神秘感，怎么能去台前当小丑！？”
“对，待会儿就保持这个表情。”任小航说，“主持人就不敢问小路爸爸的事了。”
栗荼之一哽，破天荒地松了口：“小丑就小丑，谁敢问候boss的队友，我就问候他的祖宗。”
===
赛后回到KG俱乐部，楚琼林开了一个小复盘会，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路鸿程的事。
路橙将奶茶外卖挨个分给队友，像一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猫，除了骂两句TMC疯狗，精神状态看上去十分健康。
谁也不清楚，他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顾司宴合上房门，点开了华国最火的短视频网站。一个热搜已经在首页榜单上挂了三天，标题起得极有噱头，叫作《电竞选手年入千万，拒绝赡养残疾父亲》。
视频镜头里，路鸿程裹着油黑漏絮的军大衣，下巴上挂满邋遢的胡茬，特地用被斩掉一截指骨的左手，揩走眼角的泪水。
画外音问道：“您是KG战队Deer选手的父亲，这次来浦江是因为走投无路，希望对方尽赡养责任？”
采访者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一股浓浓的AI味，分不清男女。
路鸿程咬着牙赌誓：“是的，我接下来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顾司宴望了眼窗外的天色，阴霾低沉，寒风萧瑟。浦江市的冬天从不下雷阵雨，天公无眼，恶人才敢肆无忌惮。
得知路鸿程被赶出春和酒店后，他就下载了视频，交给数据工作室逐帧分析，想找到对方目前的所在地。
路鸿程一定遇到了什么“贵人”，演技得到指点，才能收敛猥琐本色，把一个困苦又淳朴的底层老父亲演得活灵活现。
“贵人”显然也精通营销之道，不但把路鸿程送上短视频平台榜一，还在微博制造了一系列断章取义的热搜。
#[KG. Deer]不孝实锤#
#中专弟打电竞，职业选手素质堪忧#
#父亲被追债数年，路橙见死不救#
有一群自称理中客的家伙，捏着路橙年入千万的证据，把骂战提升到了整顿电竞行业的高度。
其实只要稍微查一下相关规定，就能发现所谓的路橙银行流水凭证，早就超过了联盟限制的最高工资。
更可恶的是，还有人故意再次炒起SRG黑料事件的热度，明里暗里引导网友们，以为路橙是打架斗殴的惯犯，家暴父亲。
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反正网友们不会深究。
而他必须深究。
顾司宴面无表情地拨通了严春和的微信电话：“我儿，一个老头你都看不住，从此流放翡岛吧，不用回市区了。”
“卧槽，我怎么知道太后会突击检查酒店！”
严春和那头，猛烈的海风呼呼作响，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小爷为了将功赎罪，都亲自来翡岛这鬼地方给你督工了！”
顾司宴从春和酒店的前台那里，获得了路鸿程的身份证。不查不知道，这老登在翡岛注册过八家公司，企业信用亮了一排红灯，在三年内接连倒闭。
所谓的“公司”大概只是一堆空壳，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顾司宴委托严春和，偷偷调用他家太后的人脉展开暗访。把大少爷本人扔到翡岛，更有助于提高下属的工作效率。
严春和哆哆嗦嗦地站在海腥味的寒风中，放眼望去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筒子楼一栋连着一栋，外墙上布满枯死的爬山虎。
街上的野猫和野狗比人还多，聚在垃圾筒旁打群架。偶尔有几家开门的百货店，货架上摆着红月亮洗衣液和阿迪王达斯。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严春和一路问了三个老板娘，才找到传说中的鸿程大饭店。
一把铁将军锁门，墙上写着行血淋淋的“旺铺转让”。严春和没忍住，冲着“路老板”三个字呸了一大口唾沫：“晦气！”
放出去的手下暂时都没有消息，严春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感觉自己像个大号的傻子。
刚才他中二上头，决定把敌人的大本营当为碰头地点。结果出师未捷，主帅要先冻死了。
闲着也是闲着，严春和鬼使神差地开一把《王者荣耀》打发时间。
路鸿程这老登不能沾，沾了就会晦气到底。
居然有人跟他这种尊贵的vip10抢打野位，还要发配他去打射手。
“我是小代，兄弟补个位呗。”一楼的队友亮了一手70%胜率的澜，“或者你打野比我强，我也可以补射手。”
严春和默默地藏起了23%胜率的赵云，虚心求教：“现在什么射手比较强？”
“小龙人！RMB英雄就是牛逼。”代练哥说，“兄弟你会玩吗？不会就拿个后羿。”
“当然会！”严春和掏出了自己绿豆熟练度的敖隐。
这个英雄买回来之后，他尝鲜玩过几把，认识每个技能，知道大招可以变成小白龙跑路。
然而，事实证明，强的是英雄，跟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严春和望着自己0/8/2的战绩，一瞬间丧失了所有世俗的欲望。
射手，果然狗都不玩。
他熟练地关掉游戏麦和听筒，一键屏蔽局内文字消息，守住一个钻石玩家最后的尊严。
这时，不远处驶过来一辆散架边缘的电瓶车。一位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爬下坐骑，瞥了眼严春和，也坐到了饭店门口的台阶上。
严春和正在团战里抱头鼠窜，隐约听到身边传来听到一记嫌弃的“啧”，迷惑地抬头张望。
外卖小哥毫不遮掩窥屏的目光，真情实感地评价道：“好菜。”
严春和：“……”
严春和：“哥们儿，要不是你长得太漂亮，我现在不打游戏只打你。”
他还特地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摄制组，对方不是来送外卖体验生活的真人秀大明星。
外卖小哥耐心与他讲道理：“一枪不开，大招落地等死，这还不菜？”
严春和不服气：“打狗还要看主人，只有职业选手可以骂我菜！！”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他的义父顾司宴。
外卖小哥笑了笑：“前职业选手可以吗？”
不等严春和答话，他又说：“老板，需要代练不？我很便宜的。”
严春和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战绩，0/11/3，经济全峡谷垫底。
他把手机递了过去，抬起高傲的头颅：“这把能翻盘，我叫你一声爸爸。”
十分钟后。
外卖小哥把手机还给他：“爸爸就不必叫了，收你二百吧。”
严春和：“…………”
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玩射手，有人能从0-11打成23-11，一个敖隐闪现向前，秒杀对面的打野。
他好奇地问：“哥们儿，华国人不骗华国人，你真的是职业选手？我发小也是打职业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退役了，主业送外卖，副业当代打。”小哥亮出微信收款码，强调道，“二百块，一分钱不能少。或者买个包上王者套餐，可以给老板打九折。”
严春和爽快扫码：“呵，大可不必。”
他特地留意了一下，对方的微信名字叫作[响]。
严春和自来熟地打听起八卦：“响子哥，你为啥英年早退？我觉得你比KG的那个射手强。”
“任小航么？我对线单杀过他。”韩响浅笑着回答，“退役的理由，老板想知道的话，买个电竞选手退役悲惨故事大礼包吧，限时优惠只收一千块。”
严春和正准备扫码付款，韩响赶紧收回手机：“别别别，你来真的！？”
他还没遇到过这种人傻钱多的主顾，瞧严春和的穿着与面相，不像被拐卖到翡岛的智障儿童。
二百块钱赚得太轻易，韩响抱着售后服务的心态，关怀道：“老板来翡岛做什么？”
严春和指了指背后的墙：“找这老登，追债。”
“巧了呀。”韩响说，“我来讨薪。”
严春和：“……？？”
韩响解释：“我以前是饭店的服务员，路鸿程欠了我六个月的工资。我没单子的时候就来这里蹲一蹲，撞见那老登就废了他的手。”
严春和眼底燃起希望的火苗，猛地擤了一把冻鼻涕，激动地说：“我就知道路鸿程是个十恶不赦的狗东西，响子哥你受苦了！！！”
韩响一哽：“倒也没那么惨。”
严春和清清嗓子，肃然地指了指阴沉的天空：“其实我是上面派来的，微服私访，找路老登干坏事的证据。”
义父是天，顾司宴在天之灵保佑他。
没毛病。
“证据？”韩响眯起好看的眼睛，笑了笑，“这还不简单？”
他说着，从黄袍的衣兜里摸出一根平平无奇的铁丝。不到半分钟，饭店的门锁哐当落地。
严春和扭了扭僵冷的屁股，抬脚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我们……算不算私闯民宅？”
韩响说：“瞧见旺铺转让了么？你把这饭店买下来，就不算私闯了。”
严春和恍然大悟：“对哦，有道理。”
韩响不忍心再忽悠大傻子，利索地撬开前台的抽屉，扒拉出一块落满灰的电脑硬盘。
“饭店的老会计有一次喝多了，说路老登让他改账。他怕以后坐牢，在这块硬盘里留了一手，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真有人来查路鸿程，这个就送给你吧，记得帮我讨薪水。”
严春和小心翼翼地揣着硬盘，问他：“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韩响：“因为那傻X会计欠了我十块二毛的外卖钱，到现在都没还！”
严春和蓦地后脖颈一凉，凭着求生的本能说：“要不我买个上王者套餐吧？”
“可以呀，老板。”韩响说，“多买几个赛季，给你打八折。”
严春和一口气预订了未来二十个赛季的最强王者，才加上了韩响的微信：“响子哥，我们算是朋友了吧，我能问问你之前是哪个战队的吗？”
韩响顿了顿，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SRG。”
第80章 澄清（二）
严春和把自己的王者号交给韩响，连夜带着老硬盘回到了浦江市区。
顾司宴在电话里听完他颠三倒四的叙述，总觉得过于巧合，想约这位“响子哥”线下见一面，却被果断拒绝。
对方的理由是对野王过敏。
顾司宴只好去找交际花任小航打探线索。
[Yan]：记不记得一个对线单杀过你的射手？
[Hang]：那可太多了，你说哪一个？
[Yan]：……
[Yan]：6。
他捏着鼻子，复述了一遍严春和的形容。
[Yan]：SRG的，长得很漂亮。
[Hang]：SRG漂亮的不少吧，我都怀疑他们青训是按颜值挑的。
[Hang]：队长，你已经有小路了！怎么还惦记别的SRG甄选呢？？？
[Yan]：死。
除非再委托秦暮洋翻一次SRG的烂账，否则根本找不到一个名字中带“响”的选手。
电子竞技就是这样，赛场上无数人来来往往，胜者登顶荣耀，败者跌落尘埃，连游戏ID都没人记得，更不用说真名。
硬盘里的数据还未完全解读，顾司宴不会轻易打草惊蛇，但生怕傻大儿被拐到缅/北，他还是在小组赛的间隙发去了慰问。
[Yan]：二十个赛季的王者，收了你多少代练费？
[春少不挂科]：原价两万，给我打了八折。
[春少不挂科]：嘿嘿，他人还怪好的咧。
行吧，骗得也不多。
严春和去翡岛见识了一圈人间疾苦，回来脑子都好使了不少，居然能get到义父的苦心。
[春少不挂科]：你是不是怕我被骗？
[Yan]：嗯。
[春少不挂科]：不用担心我。
顾司宴以为他在酝酿什么父慈子孝的高论，严春和逻辑清晰地解释了理由。
[春少不挂科]：反正刷你的卡。
[春少不挂科]：骗也是骗你的钱。玫瑰.jpg
[Yan]：……
[Yan]：死！
===
小组赛第六日，BO2双循环第一轮的最后一场，KG vs 瀛洲OTA。
路橙与队友们磨合得越来越默契，一把辅助皮皮满峡谷翻滚，一把东皇闪现开C位，总算终结了KG的五五开魔咒，2：0横扫OTA。
赛后却爆发了一个小插曲。
按照惯例，对局结束后，败方选手会主动走到胜方这边，两两依次握手，表示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轮到路橙时，OTA的打野麻生健太郎却向他端正地鞠了一躬：“谢谢路桑，让我们学习了皮皮的新玩法。”
路橙吓得险些原地起跳。
任小航看热闹不嫌事大：“行啊小路，病娇二次元为你折腰。”
路橙：“……”
二次元浓度太高，他要窒息了。
麻生健太郎：“明年的战队联谊，请您优先考虑一下OTA。”
路橙只能向他回了一躬，小声说：“麻生桑，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边满脸杀气的才是KG队长？”
顾司宴快步上前，扯着路橙的后领，阻止了这场荒唐的二次元对拜：“快下台，有人要见你。”
路橙：“谁？”
顾司宴：“联盟纪律委员会。”
路橙：“……？？”
委员会是联盟纪律管理团队的核心组织，委员长姓冷，竞圈的人当面称呼她冷姐，背后叫她冷面阎罗。
冷姐非大事不出面，涉及假赛、开挂、严重舆论风波的选手，经委员会讨论并签署公告，将被吊销职业选手资格，永久禁赛。
圈内流传着一句话，冷面阎罗找上门，立马卷铺盖走人。
十几平米的小会议室里摆了一张方桌，冷姐、楚琼林、顾司宴各坐一边，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路橙弱小可怜无助地看了看三人，思考一会儿是先哭还是直接装病晕倒。
冷姐打开文件夹，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术语：“赡养费属于家庭内部纠纷，委员会不予干涉。然而，Deer选手与父亲的矛盾引发了过高的关注度，导致外界质疑联盟电竞选手的整体素养。”
她的眼瞳呈现一种无机质的深灰色，像鹰的眸子，有一种看穿人心的魄力：“对此，选手本人有什么想说的？”
路橙一哽：“我……”
他没想到冷姐连客套话的过场都不走，上来就是真刀真枪的质询。
顾司宴突然开口：“打断一下，我认为Deer选手与路鸿程不属于家庭纠纷。路鸿程未尽到抚养义务，且要求的赡养费金额远超出法律规定的合理范围。”
路橙：“就是就是！十四岁的时候他与我妈离婚，就没再管过我！”
楚琼林维持着优雅的微笑：“Deer选手才刚满十八岁，路鸿程卡着点要钱，也太心急了一些。”
冷姐看着护崽心切的两人，轻叹了一口气，翻到文件夹的下一页：“至于打架斗殴的指控，这涉及治安管理处罚，甚至刑事犯罪。”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不过见到Deer选手本人，我倒是不太相信你有致人伤残的意愿和能力。”
“姨姨，我超柔弱的。”路橙乖巧地眨眨眼，“队长一只手就可以霸凌我。”
顾司宴：“？”
楚琼林：“咳咳！”
路橙：“……”
他差点忘了对面是凶名在外的冷面阎罗。
纯属自挂东南枝，挂的还是顾司宴。
路橙比刚才为自己辩解还着急：“没有霸凌，没有霸凌！队长对我很好，KG的所有人也都很好，我就是打个比方。”
顾司宴补充：“路鸿程有过不少民间借贷行为，一直被社会人士追债，他手指残疾应该是某位债主的手笔。”
冷姐问：“如果我想调查的，是Deer选手在SRG战队时的所作所为呢？”
顾司宴：“……”
他还想继续帮路橙辩解两句，路橙抢话说：“我是正当防卫。”
“我没有可以提交给委员会的证据。”路橙咬紧牙关，“但我当时绝对是正当防卫！”
他抬头直视冷姐的深灰色眼睛，发了个最毒的毒誓：“我要是说谎的话，这辈子不能上赛场，还会再落到那个人手里。”
顾司宴喝道：“够了。”
路橙感到莫名其妙，顾不上冷姐在场，怼道：“凶什么呢，死男人！”
他就是举个栗子而已！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冷姐说，“之后的发布会上，就这么澄清。”
路橙：“啊？”
什么发布会，哪里来的发布会。
楚琼林为他解释：“委员会考虑到舆论压力，打算在小组赛结束后，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
冷姐说：“联盟纪律管理团队不会冤枉任何一位选手，但SRG的相关问题暂无证据，可能损害其他战队名誉，请避免谈论。”
路橙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找到了证据呢？”
“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错的人，不管等待他的是规则的惩罚，还是法律的制裁。”
===
小组赛双循环第一轮结束，奋战一周的选手们集体休赛一天，为第二轮比赛养精蓄锐。
休息日，路橙一觉睡到中午，漫长的梦境混乱倒错，冷姐居然成了他的初中思政老师，甩着教鞭叫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黑板上有一行粉笔字：“路鸿程该判几年？”
路橙瞬间头脑空白。
作为资深学渣，他患有每个小学渣都懂的绝症——老师恐惧症，上课一站起来就宕机。
幸好他有个长得很像顾司宴的同桌，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期。
“老师，是无期！”
路橙睁开干涩的双眼，摸过手机，登录[鹿鹿子]的账号。
昨天惊心动魄的委员会质询结束，他一回俱乐部，就给[练习003]发了一篇小作文。
[练习003]最近的上线时间神鬼莫测，他们的
聊天内容，也逐渐从猪场故事会，演变成了普法小课堂。
[鹿鹿子]：（以上省略200字）哥哥，队长说他找到证据了。
[鹿鹿子]：我怎么就不信呢。小猫挠头.jpg
[鹿鹿子]：总觉得买凶鲨人的可能性更大耶。
凌晨4点，小颜哥回复了消息。
[练习003]：安心比赛。
[练习003]：他拿着证据来咨询过我。
[练习003]：你不信他，还不信我？
路橙：“emmmmm……”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顾司宴敲响房门，像梦里一样递来一张小纸条。
啊不，大纸条。
路橙被回廊里的寒风吹得一哆嗦，裹紧睡衣，迷茫地说：“发布会演讲稿？”
字好多，头好晕。
他的这件睡衣挺有童趣，头顶耷拉着两只毛绒兔子耳朵，顾司宴手贱地捏完这只捏那只：“怕你情绪太激动，职业选手公开说脏话是要罚款的。”
路橙收到扣钱警告，心虚地说：“Deer选手这么乖，怎么可能问候路鸿程的祖宗十八代？”
“发布会不要求脱稿，记得把它带上。”顾司宴转身回房间，关上门，回味指尖的触感。
软的。
熬了一个通宵写稿，只捏到兔耳朵，没捏到鹿耳朵，还是亏了。
趁着路橙还在愁眉苦脸地读稿子，他做贼似的登录[练习003]，飞快地瞧了眼好友消息栏。
有一个新鲜的小红点。
[鹿鹿子]：我当然相信哥哥啦！OvO
这一天，浦江市110指挥中心接到一通奇怪的报警电话。报警人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喂？我要举报我老板，拖欠了六个月的工资。”
接线员耐心地与他解释：“劳动纠纷问题，请您拨打市长热线或联系劳动局反映情况。”
“哼。”对方冷笑了一声，“如果他还涉嫌非法放贷，偷税漏税上百万呢？”
===
202X年12月17日，世冠赛A组的所有比赛落下帷幕。
收官之战KG vs TMC，好兄弟战队互扯头花，再次以平局告终。
但由于KG揭幕战第一把被MAL爆了冷门，以2分之差位列小组第二，顺利晋级八强淘汰赛。
选手下台后，所有人都无心观看TMC的赛后采访。联盟纪律管理团队提前一天官宣，即将就[KG. Deer]选手的舆论风波召开新闻发布会。
路橙端坐在会议长桌正中的位置，面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脚趾开始自动抠起三室一厅。
他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朗读顾司宴写的讲稿：“路鸿程先生声称我未尽赡养义务，实属……造谣诬诬诬……蔑。他所要求的数额，近似敲诈嘞……啊不，勒索。”
路橙好不容易念完对第一个问题的回应，赶紧怼了半瓶水喘口气。
顾司宴的大字条好是好。
可惜没有考虑过学渣的心情。
他昨天还特地查了字典，标了拼音，今天念起来还是像在读文言文。
台下的记者抓住时机发问：“Deer选手加入KG前已经是星海平台的明星主播，重归职业赛场后又立刻接到了大牌代言。您父亲提出的数额，真的不合理吗？”
路橙：“……”
完了，字条上没写答案。
顾老师没教。
但他最听不得别人夸自己有钱，忍无可忍地把讲稿往桌上一拍，决定自由发挥：“这位叔叔，我才刚成年，强迫童工搞钱是违法的。”
“那可是两千四百万！两千四百万！”路橙流泪猫猫头，“你知道我要赚多久吗！！！”
“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
“你们还说我打路鸿程？敢不敢去采访我老家的邻居，到底是谁打谁？”
“我明明只是个柔弱的小男孩，打了我那可真是打到棉花了，呜呜呜——”
记者：“……”
===
路鸿程斜躺在某个小旅馆的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发布会的直播，气到脸色煞白。
那个自称路橙朋友的年轻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录了一段采访视频，说一定能挑起网友们的同情心，迟早让路橙服软打钱。
钱，路鸿程快花完了。
那人，却消失了。
最近几天，他的左眼皮老是扑通直跳，赶紧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劣质白酒壮胆。
窗外电闪雷鸣，天气预报说，这是浦江市二十年一遇的冬季大暴雨。一道银白的闪电掠过天际，旅馆的防盗窗投下横横竖竖的阴影。
路鸿程强行咽下半瓶白酒，自言自语地说：“多少年前的事了，打自家老婆儿子还犯法？”
他自嘲地笑了笑：“路鸿程你真是屁大点胆子，警察忙得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破事上门抓你？”
就在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隆隆和雷声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路鸿程指尖一松，酒瓶坠落，摔成满地的玻璃碎渣。
门外那人喊道：“有人吗！快递！”
“草，小赤佬，要死啊。”路鸿程啐了一口浓痰，扶着老腰爬起来去开门。
他收到一份同城特快专递，密封文件袋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尊敬的路鸿程先生：
以下是您202X年12月期间在浦江市春和国际酒店的消费欠款记录，请您尽快结清。
江景总统套房x1晚，共128888元
石林牌香烟（典藏）x5盒，共60000元
阿斯特至尊威士忌x2瓶，共170000元
路鸿程被一串0晃得头晕眼花，根本不敢继续往下读。他忍住胸口抽搐似的剧痛，翻出顾司宴的微信，打字质问：“妈的，你什么意思？”
“合起伙来骗老子？路橙欠了老子多少钱，你是他男人，不就该你来还？”
他握住门把手，打算关上门好好教训这些个不肖子孙，一只手强硬地挤进了门缝。
又是一道闪电亮彻天地。
门口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胸前的警徽冰冷而刺眼：“路鸿程对吗？请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路鸿程的手机被强制没收的那一刻，发出的微信有了回复。
[Yan]向您转账2401.3元。
备注：欠你的，全部还清。
[Yan]：一路走好。
[Yan]：永不再见。
===
8点整，发布会结束。大家在休息室等得抓耳挠腮，路橙一出来就被当场捕获，抓去体育竞技中心旁边的火锅店，痛痛快快地搓上一顿。
他们进门的时候，遇见一群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少男少女，围在火锅店前台，叽叽喳喳地讨论哪个团购套餐更便宜。
“小组赛的落幕表演，官方请了专业coser团队，让世界见识一下华国的二次元强度。”任小航说，“小路，你最喜欢的瑶！”
路橙已经被牛油红锅的香气摄去了三魂七魄，还是由衷地夸奖了一下面前的粉毛少女：“可爱捏。”
楚琼林：“不必羡慕人家，你也马上要可爱了。”
他拎起手机在路橙面前晃了晃：“二百万粉丝咯。”
路橙一把夺过手机，顿时心梗发作。
[小鹿要上分]，粉丝数201.8万。
下面的留言一水儿的玫瑰和爱心，似乎一夜之间从全网黑成了全网怜。
【妈妈就知道鹿宝是无辜的，你们这群坏人！还逼着小鹿自己出来澄清。TAT】
【主播的兰陵王把我看湿了，这是能说的吗。】
【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女装（否则申请未成年退款）】
路橙：“…………”
怎么有人开新闻发布会还能涨粉的啊！！
邵经理从KG集团总部一路飙车，火急火燎地赶战队饭局，等红灯时收到了路橙的求救信息。
[小鹿不迷路]：邵经理，你是不是在赛事组很有人脉？救救救救救！
[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还行吧。
[小鹿不迷路]：能不能帮我借一下瑶的cos服？QAQ
[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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