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问为何共他见一面, 美丽印象似初恋。」
池闻上车后连上CarPlay,自动随机播放他列表里的歌。
他前面,陆放扶着方向盘, 许枝坐在副驾驶偏着头走神。
两人面色沉静, 好像各有各的心思。
「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在路上碰着亦乐上几天。」
池闻习惯性跟着哼了几句。
小小的空间, 前后排气氛泾渭分明。
他好半天才察觉到两人间的低气压。
“你们咋都不说话?”
老同学三方会面, 不是很值得兴奋的一件事吗,怎么面前这两个人像一滩死水?
「轻快的感觉飘上面,可爱的一个初恋。」
是disco+funk的曲风, 欢快又迷幻。
陆放眉梢染上不耐。
这首歌他不陌生, 准确说间奏乐段鼓点等等各方面,他其实烂熟于心。
以前听,怎么没发现歌词这么刺耳?
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几分钟前许枝在池闻面前本能挣脱他的触感,陆放扯了扯领口, 在副歌结束贝斯响起前,毫不留情切断。
车厢里瞬间安静。
“关我音乐干嘛?”池闻挑眉。
陆放意兴阑珊:“很吵。”
池闻“呵”出声。
以前这人在排练室待一下午都不嫌吵。
他牙痒痒:“行, 你说吵就吵。”
随即又看向许枝:“你还没告诉我,你俩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陆放目不斜视,却无声屏了屏呼吸, 似乎也在等她的答案。
许枝:“……”
她没想到,池闻先前说回来有事, 是找陆放有事。
他们这些年,好像一直保持联系,并且关系不错的样子。
更没想到来一趟商场, 得知了一个意料外的真相不说,还偏偏撞上这种场面。
许枝始终望着车窗外, 脸都没转。
良久才开口:“我和陆放现在是邻居,今晚找他有点事。”
有些话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她不想暴露和陆放的关系,尤其在老同学面前。
一旦牵扯太深,收场的时候必然难看。
她没察觉到左手边的空气有片刻凝滞。
“邻居?”池闻迟疑:“现在住小区还能这么容易认出邻居吗?”
他租的公寓快两年了,从没有机会和同一栋里别的谁碰面。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和你也能算半个邻居了。”
许枝终于把视线从窗外挪回来:“你也住我们那个小区吗?”
池闻在内后视镜和她对上眼,颔首:“是啊,陆放现在住的地方,其实就是我爸妈的房子来着,他……”
话还没说完,车子急急一刹。
后排的池闻没系安全带,毫无防备往前倒。
池闻:“……”
他揉着脑袋:“兄弟,你这什么车技?”
陆放好整以暇,通知的语气:“你到了。”
“这么快?”池闻不疑有他,推开车门下车。
陆放也下来,从后备箱取出池闻的行李。
“我说,你那辆路虎放停车库吃多少灰了,不开就借给我耍耍呗。”池闻从他手里接过拉杆箱,似笑非笑:“你不会真开大众开上瘾了吧?”
陆放没说话。
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一通操作。
夜色低垂,手机光亮映出他紧绷的面部轮廓。
下一秒,池闻手机响起来。
“我妈刚从疗养院回来,你回去不太方便。”
陆放不紧不迫:“酒店费用给你报销了,委屈你在这将就一下。”
说完,他径直回到驾驶位:“有事给我发消息,回见。”
从头到尾池闻都处于怔愣状态。
等他定睛,发现周围的景象很陌生,不远处只一家快捷酒店闪着霓虹灯,黑色大众已经扬长而去,留给他一嘴车尾气。
“……”
阿姨回来单独一间房,和他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们一人一屋,他回去哪里不方便了?
池闻木着脸,每个字他都听清楚了,连在一起怎么这么让他费解呢?
……-
许枝还没来及和池闻招呼一声,车子就发动起步。
车厢只剩下她独自面对陆放。
想起自己刚才的隐瞒,她面色划过几分不自然。
她主动打破沉默,讪讪道:“原来池闻就是我的房东……”
陆放不自觉握紧方向盘,反问:“原来?”
他散漫一笑:“池闻是你的房东,让你很惊喜吗?”
“还是说,你是在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诘问的意味,像单纯在和她开了个玩笑。
许枝却不知为何,听他口吻从容,反而生出点局促难安。
“没有,就是有些意外。”她抬眼,疑惑道:“池闻不是说和我们住一个小区吗,怎么不一起回去?”
陆放微垂眼眸,只觉今晚“池闻”两个字横在他们中间,高频到难以忽视。
车厢再度恢复落针可闻的静。
眼看已经快到目的地,陆放沉着嗓音:
“枝枝。”
许枝看向他:“嗯?”
不过寥寥几天,这个略带亲昵的称呼,陆放叫的越来越顺口,她也应得越来越理所当然。
“你打算一直对他隐瞒我们的关系吗?”陆放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这次回来,其中一个目的,是要去看我妈。”
他承认,在许枝开口之前,他是有那么点隐秘的期待在的。
她以“邻居”定义他们的关系,期待落空却在他意料之中。
许枝神色泄出复杂:“那怎么办?这么大的事,到时候阿姨那边肯定瞒不住……”
窗外,有开着远光的车从小区驶出来,在察觉到对向照面后迅速换灯。
刺目的光虽短暂,仍恍到陆放的眼睛。
视线再次聚焦,他静了半晌:“你就没想过,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隐婚的必要吗?”
话落,车也在停车位熄火。
许枝哽住:“我……”
陆放仔仔细细看向她,没错过她不加掩饰的情绪。
他已经在她脸上读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的确,从来没想过。
要怪他太贪心,打破零分的答卷拥有一分的满足后,便无法再止步,甚至企图更高的分数。
陆放极短暂勾了勾唇,自嘲一笑。
但开口依旧是绅士的轻描淡写:“没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自觉带过话题,不留痕迹道:“今天去商场买了什么?”
许枝抿抿唇,将礼盒往他面前移了移:“阿姨腿上的毛毯有点旧了,我给她挑了个新的。”
她捏了下耳垂:“阿姨答应我帮我找我爸妈的照片,这个就当是我的回礼。”
陆放微微颔首回应。
他解开安全带,许枝却迟迟没动作。
“怎么了?”
“我顺便去了商场一楼的珠宝柜台。”
许枝从口袋取出钻戒,小小一枚被她的体温捂热,置于掌心在顶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她抬眸看他:“那里的顾问告诉我,我手上这枚戒指价值十六万。”
再直接的质问已经不需要言明。
陆放默了半秒,没否认:“是,时间不够充裕,有限的选择里只挑出这对还算心仪。”
许枝盯着他:“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这么多钱你存起来也不容易,阿姨那边也需要你照顾,你真的没必要花这么多钱在这种东西上。”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冷硬,旋即软下声:“我问过了,我手里这枚外观完好不影响二次销售,虽然不能退货,但七天之内我们有一次机会换别的款式,找个时间,我们再去选一个便宜点的,好吗?”
“养殖场已经花了你很多钱,这枚戒指真的太贵重了。”
她轻叹一口气:“陆放,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和你说一句谢谢。”
她停顿片刻,温声道: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一字一句,认真又体贴。
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感谢。
陆放挪开目光,没说话,压下心底横生的焦躁感。
良久,他沉声:“既然是送给你,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
上了楼,许枝先是去陆放家里将羊绒毯送给张娴月。
距离晚休还有段时间,许枝原本想多陪她一会,却在她调笑的眼神里被催促赶紧回去。
靠近卧室,便听见浴室传来花洒声。
许枝打开电视坐上沙发,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大了几格。
可她的注意力始终没法集中在电视画面里,水声停下的一秒,她还是无法避免地察觉到。
她鬼使神差扭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
就一张床,除非陆放主动提出睡沙发,不然怎么都逃不过同床共枕的命运了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绪本能地开始乱飘。
在她的回忆刚触及不久前在他家里发生的某些事上,“咔哒”一声,浴室的锁打开。
陆放的拖鞋声先是往厨房,停留一会又逐渐朝她的方向。
许枝连忙绷直身体,胡乱地开始按遥控器。
“在看什么?”
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伴随身边沙发的下陷感。
许枝头也不抬,佯装沉浸:“想挑个电影看,还没找到感兴趣的。”
担心这样太刻意,她自然地转过脸要和他对视。
只是她没想到,陆放此刻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件淡灰色休闲裤,白色系绳随意散开,手里拿着条毛巾抬起,被带动落下的水滴在布料上洇出星星点点,本就挺拔的腹部线条愈发紧绷,肌理壁垒分明。
因为靠近,她很轻易能感受到他周身的热气,混杂他独有的气息强势侵占她全部嗅觉。
一瞬间,先前所有努力的伪装都被打回原形。
许枝紧了紧怀里的抱枕,警惕着往后挪了挪。
她眼神飘忽,耳廓几乎难以自控地染上樱粉,支吾道:“你你……你怎么不穿上衣?”
陆放擦着头发,隐约笑了声:“我夏天没有穿衣服睡觉的习惯。”
“不是还没睡吗?穿成这样……”她嘟囔。
后面一句说得含糊又小声,陆放问道:“什么?”
许枝赶忙跳起来:“没什么,我给你拿个吹风机,开着空调冷风吹干会头疼。”
丢下这句,她飞速离开,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陆放忍不住失笑一声。
许枝拿出吹风机丢在陆放手边。
走近了发现,他半靠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专注望着电视屏幕。
“时间还早,一起看电影吗?我知道有些还不错,我挑几部你来选?”
好商好量,许枝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不过时间确实还充裕,不过一场电影,无伤大雅。
于是她答应:“好,但我要先洗个澡。”
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小半位置已经被陆放的黑白灰占领。
私人领域有了别人闯入的感觉愈发明显,许枝咬咬牙,暗示自己要尽快适应。
打开靠里的柜子,里面放的是更私密一些的衣物,这里倒全是自己的不错。
她的视线在睡衣上停留几秒,脑子先是有一会空白。
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唯一一件能穿在陆放面前的睡衣已经被她亲手送到他家里时,她不禁懊恼地在衣柜上磕了磕脑袋。
她现在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许枝万念俱灰,天人交战许久,最终竟然说服自己。
他都能在她面前裸上身,她就穿个性感点的睡衣怎么了!
于是她气势汹汹,抱着件睡裙走进了浴室。
快一个小时,热水泡得她大脑发昏浑身发软,她这个纸老虎也毫不意外怂了下来。
虽然卧室门是关着的,她还是做贼心虚一般,脚下生风跑到衣柜前。
已经是最保守的一套,吊带冰丝蕾丝边睡裙,虽然是露背款,裙长也只超过大腿根一点点,但胸前遮挡度最高。
关键部位必然最重要,其他都可以补救。
许枝翻箱倒柜,找到一件纽扣针织毛线衫。
有点厚,但能把腿稍微盖得严实些。
又磨蹭了快一刻钟,许枝才打开门趿着拖鞋往客厅走。
等陆放从厨房出来,就见许枝蜷缩在沙发角落,一张瓷白素净的小脸搁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出神。
香橙、肉桂和蜂蜜,混合葡萄酒的甘醇,许枝吸吸鼻子,扭头看向陆放。
他已经穿好上衣,左右手各端一个杯子,是他们在超市买的陶瓷杯。
一粉一蓝,看着完全是情侣款。
“你去煮红酒啦?”
陆放靠近她颔首:“一直待在冷气里,睡前喝点暖暖。”
说着停顿一息,视线从她周身划过,意味不明失笑道:“不过,看你穿这么多,也许不太需要?”
许枝耳根蓦地一热,庆幸自己刚从浴室出来,就算脸红了也能借口是因为闷热。
她接过杯子,干巴巴岔开话题:“我们看什么呀?”
陆放拿着遥控器调到收藏列表。
许枝扫过去一眼,看到熟悉的片名时微微挑眉:“罗马假日?”
“你看过?”
她点点头:“大学时候看过。”
陆放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很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个人看吗?”
许枝捏着遥控器,电池似乎命数将尽,总感觉不太灵敏。
分心中,她下意识回:“不是啊。”
她有位舍友很喜欢赫本,当时在宿舍按头给她们安利。
她是和舍友一起挤在电脑屏幕前看的。
因为没多想,所以她压根没想到要说后一句。
陆放啜一口热红酒,没说话。
“我们都看过,这部就pass?”
陆放眸中未起波澜:“我没看过,只是有了解。”
说着又补充:“随便你,看哪部都行,来日方长,不着急。”
他口吻很淡,许枝的心弦却莫名颤了颤。
有些人天生一把好嗓子,最简单的话都能演绎点深情。
最终许枝选了部科幻题材的电影。
因为内核深奥,她看得很投入。
两个多小时过得飞快,等ed响起,杯子里的热红酒不知不觉见了底,在沙发上和陆放原先还隔着一个人的空隙也消失。
微醺让她思维奔放,许枝扯着陆放,询问他电影里的细节。
陆放耐心逐个解答,见她皱着脸苦恼地思索深究,终于还是及时打断。
他望向她,双目沉静:“枝枝,有什么问题明天再回答你。”
“时候不早,我们该睡觉了。”
第32章
一陶瓷杯的热红酒, 思维活跃的代价是身体动作迟钝半拍。
被陆放从沙发横抱起的瞬间,许枝猝不及防,在反应之前, 双手已经自然地勾上他。
他的发质偏硬, 脑后的发尾刺刺得扎在她小臂的皮肤上,脖颈间专属他的气息更明显, 混杂了幽幽的香气。
是她常用的洗化用品。
这种感觉就好像, 他被她浸染。
至少他们的味道亲密无间。
真好闻,许枝迷迷糊糊地想。
于是她无意识地贴近他,贪恋般短而促地嗅了嗅。
她没察觉男人的步伐乱了一息。
直到被稳当地放到床上, 她巴掌大的脸蛋上表情仍然怔怔的。
半天才回过神, 低垂着眼小声嘟囔了句:“我可以自己走,我又不是没长腿……”
陆放见她毫无自觉,第一反应还要倒打一耙,眸中有无奈, 克制地将圈在她膝窝的手臂抽走。
“很晚了,早点睡。”他沉声提醒。
许枝“哦”了声。
陆放不再开口, 迈步先关掉卧室顶灯,再绕到床的另一边。
只剩床头灯,视线顿时昏黄。
他睡前有阅读的习惯, 沉浸的思考有助睡眠,可显然这个夜晚一切惯性思维都难以成立。
所以他的目光在划过边柜上他的书和眼镜时, 并没有作太久停留。
等到他上床,身边的人依旧保持原动作坐着,丝毫没动静。
陆放瞥向她, 视线在她严实的针织外套上停留一刻:“怎么了?”
言下之意,怎么还不脱衣服睡觉。
许枝心领神会, 僵了僵。
她绷直上半身:“没事。”
又硬巴巴补充一句:“床头灯的开关在你那边,你关灯吧。”
说完她赶忙背过身靠边缘躺下,拽过被子严实地裹住自己。
陆放默了须臾,忽而道:“报告没出来,也不是今晚,别太担心。”
略带戏谑的话音落下,“啪”一声,房间彻底暗下来。
隐秘的心思被戳破,许枝身体一僵,窘迫地闭闭眼。
没想到,这份婚检报告竟然成了她的“免死金牌”。
一米八的床,睡一个人正好,两个人勉勉强强。
眼下略带局促的境况,陆放这个体格,委实是有些为难。
他收着身体平躺,一手叠在胸前一手枕着脑袋。
空调的冷风很足,他伸出手探了探。
薄薄的鹅绒被已经被许枝卷走了大半。
陆放大概也猜到,轻叹一声:“枝枝,分点被子给我。”
许枝:“噢。”
她乖巧地将被子往左边抽,顺便无声再往边缘挪了挪。
布料间的摩擦声停下来,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陆放阖眸,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陷入沉睡前,他听见右手边依稀传来窸窣响动。
……-
因为有“前车之鉴”,许枝原先充满忐忑。
好在陆放的表现完全令她放心,仿佛前几天那个变了副面孔的人从未存在。
在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后,许枝小心翼翼脱掉针织衫,结束了以闷热为代价的隐瞒。
紧张消除,热红酒的功效也发挥到淋漓尽致。
同床共枕的第一晚,她竟然睡得比近期以往的每个觉都要好。
以至于在闹钟响起前,她的睡意已经有苏醒的迹象。
她侧在枕头上,下意识用半张脸摩挲。
“早安。”
头顶上方倏然传来一道沙哑的低沉。
在这个安静的早晨,这道嗓音无异于平地惊雷。
许枝的动作微顿,终于笃定感受颈下的一只手臂和背后抵着她的结实感。
意识瞬间回笼,惺忪微张的眼也瞪圆。
昨晚她不是已经靠着最边缘了吗?
怎么一觉睡醒,她就背对着被陆放抱在怀里了呢?
许枝故意忽略两人此刻的亲密,含混道:“早啊,你醒很久了吗?”
边应边要往边上挪,不动声色想摆脱陆放对她的禁锢。
“是很久了。”
她听见身后的人回道。
原来他晨起的嗓音是这样,不像平时的中气十足,隐约带点别样的性感。
就是他箍在自己手臂和腰际的力道不知为何丝毫没有放松。
许枝还在愣神,就听他冷不丁补充一句:
“准确说,从半夜差点被你挤下床之后,我就没再睡着过。”
一句控诉的话,被他讲出陈述的味道。
但这次许枝品出来了,他话里有淡淡的疲倦。
她没再动了,小声地问:“是我睡相太差吗?”
她模糊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愤愤笑骂她屁大点人睡觉完全没正行。
后来长大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机会再和谁共寝,就没再听谁说过或纠正她的睡姿。
就算她睡相不好,应该也到不了影响他睡眠的地步吧。
陆放面色平静。
不能说差,应该说,差到出奇。
差到让他怀疑,是不是清醒时克己的人,只有在梦境才大胆释放自己。
一整晚,他先是被一个后蹬惊醒,时不时听见她翻身、踢被子的声音。
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重新帮她盖好,到最后不得不将她禁锢在怀里。
晨光熹微,她终于稍微安分下来,他也获得短暂的浅眠的时机。
但他睁着眼违心:“还好,也不算太差。”
许枝吞吞嗓子,试探道:“要不你再睡会,我先起床了。”
她急于离开他的怀抱,说完也不等回应,径直挪动想要下床。
用力的过程她先要支起腿,刚动作,腿根处的皮肤毫无阻隔碰到了一处无法忽视的热度和坚硬。
尽管先前和它只是极短暂地接触过,许枝还是迅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碰到了什么。
脑袋“嗡”得一个激灵,她也不管身后什么反应,加快动作要离开。
可能是一晚上历经考验?
所以陆放此刻连呼吸都平稳到异常——
直到他就着不远处一层白色窗纱透进的光看清楚许枝的模样。
她一身淡蓝睡裙,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部线条,细细的吊带绳耷拉在肩头,锁骨处还留着几块不规则的痕迹。
极致的白与红紫,视觉效果冲击,再加上自己就是始作俑者,这幅画面就更显得难以言喻的绮靡。
她太着急,本就不长的裙身凌乱荡漾在臀腿处,露出若隐若现的蕾丝边。
再往下,陆放就已经及时止住视线。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视觉动物,但眼前的一切足够打破他克制整晚、满溢的躁动。
许枝还没来得及穿上拖鞋,身后蓦然一道力道施加在她腰腹。
她急促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床上的人重新捞进怀里。
等腿缝再次挨上那道炙热,许枝几乎羞恼喝出声:“陆放,你干嘛?!”
陆放双臂交叠在她颈间,埋头深嗅一息,喉结滚了滚。
“时间还早,再睡会。”
许枝咬了咬牙关:“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我怎样?”
“你明知故问!”
陆放把被子往上掖了掖,一改口风:“那你知不知道,我这样是谁害的?”
他说得沉静又坦然,许枝细眉拧起,语气不自觉夹杂了几分嗔怪:“你别唬我!我上过生理卫生课,你这样……是男性晨起正常的生理现象,你难不成还要怪我吗?”
陆放失笑一声:“枝枝,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的时候,真的赖皮到不讲理。”
许枝呼吸滞了滞。
不怪她,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赖皮”这个词汇形容她。
她反应过来刚要否认,陆放的牙齿毫不留情抵在她肩膀的皮肤上。
力道并不温柔,甚至算得上有点疼。
“陆放!你是属狗的吗?!”
她胡乱地想要挣扎,身后原先还算平稳的呼吸越来越乱。
“别动。”陆放闷哼一声,但还是隐忍着任由她折腾。
“上次和你说了,你该改口了。”
许枝脸色闷出红:“你先让我起来,我要上班了。”
“让你起来你就会改口吗?”陆放识破她的缓兵之计。
肩膀上再度传来牙尖轻咬的痛,许枝抽了口气,刚要说话。
“改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放睨了他一眼,语气也带了几分危险。
许枝大概能猜出来陆放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可是那么亲昵的称呼,应该是水到渠成最自然。
现在她实在叫不出来。
她梗着脖子,想起什么,故意恶劣道:“圆圆?”
身后抱着她的力道倏然一顿。
陆放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尤其是从你嘴里听见。”
顷刻,肩头的痛转移阵地,开始有往上的趋势。
陆放从咬她改向吮吻,无论是他气息的热还是舌头的潮湿,流连的小小阵地无不带给她酥麻细密的痒。
这下,连她的呼吸都被带着紊乱几分。
许枝躬身往前挪,缩着脖子急急开口:“不和你闹了,我真要起床上班了,你……放开我!陆放!”
下一秒,她身后的人径直翻身笼上她。
圈在她脖颈的双手毫不留情分别扣住她的手腕,陆放跪在她弯折曲起的腿间,一瞬不瞬盯着她。
许枝不可控制地回忆起不久前他带给她的那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
她一颗心都提起来,却听见陆放沉声,不容置喙的语气:
“枝枝,叫我。”
许枝咬唇,扭过头不和他对视,无声地和他对抗。
“叫我。”他重复一遍。
这次嗓音更晦沉,不带称呼,更显得命令式的强硬。
许枝心头终于蔓上慌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被气氛带动着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
“叫……叫什么?”她屏住呼吸。
“你知道的。”陆放压低嗓音,平静到诡异。
许枝觉得,高中三年将面前这个人定义为“寡淡”,应该是她二十多年来最错误的认知。
她用力抿了抿唇,无法继续抵抗。
死寂里,她终于用低不可闻的音量开口:“……老公。”
第33章 (修改+新增,需重看)
短短两个字说出来好像烫嘴。
许枝巴掌攥成拳头, 指甲戳在手心的皮肤被钳出一块块月牙印记。
紧张羞愤交加,却听他戏谑:“你叫我什么?”
“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傻子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许枝顿时化成炸毛的刺猬:“我已经叫了, 没听见是你自己的事, 快点放开我!”
陆放勾了勾唇。
他摁着她的手逐渐松开力道,大掌抵着她的掌根上推, 掰开她正用力的手指, 不容反抗地插进她的指缝与她五指相扣。
他俯下身体,两人的距离愈发逼近。
在结实和柔软相触前,他堪堪停下动作。
许枝感受到他带着重量的热息喷洒在她耳畔。
“骗你的, 我听见了。”
他闷闷一笑, 近在咫尺的胸腔震动传向她,粗粝的嗓音停顿一秒:“老婆。”
……-
周日客流很多,一上午许枝忙得晕头转向。
尽管如此,在听见客人之间以“老公”“老婆”互相称呼时, 她忍不住激灵。
她之前怎么就没注意过,这家店竟然这么吸引年轻夫妻结伴进来消费。
许枝举止异常, 岑若若不动声色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她总体而言算不上心不在焉,但在空闲的时候拿着抹布不知不觉会跑下神。
偶尔叹口气,抚抚耳垂, 脸颊飘着一团红晕。
岑若若眯了眯眼。
直到午休时间许枝下班脱围裙,内里上衣被带动, 领口凌乱的一瞬间短暂露出锁骨附近可疑的痕迹。
岑若若瞳孔地震。
联想起不久前许枝问的问题,之前还为摸头接吻苦恼……
这才多久,都到种草莓的阶段了吗?!
完全就是渣男啊!
更要命的是, 许枝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半只脚已经陷进去了!
犹豫许久,岑若若还是没忍住, 面色为难:“枝枝,你最近……是谈恋爱了吗?”
许枝听她突然这么问,不禁怔了怔。
“没、没有啊。”她否认,随即抬眼,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小声反问一句:“你怎么这么问?”
没有?
岑若若两眼一黑。
到这个份上了关系都没确定。
渣男!实锤没跑了!
岑若若痛心疾首。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偏偏就是个招渣男体质呢?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提醒,纠结半天突然灵机一动,脑子里浮出一个人影。
甜品店的老板和员工,美食博主和骨灰粉丝。
光是这两层身份关系,她分分钟就能脑补出嗑到眩晕的cp大戏。
岑若若小心翼翼开口:“枝枝,我认识一个人和你年纪相仿,他最近好像在相亲来着,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把他介绍给你怎么样?”
因为是在隐瞒自己结婚的事,许枝多少有点心虚。
她不好直接回绝,只含混道:“我不着急恋爱,介绍的事再说吧。”
岑若若对她的推辞不以为意。
别怪她棒打鸳鸯胡乱拉郎配,能快速结束一段恋情的最好办法是开启下一段。
好姐妹身陷水火,她做不到无动于衷见死不救。
就算不成功,就凭她老板身上十足的腔调和绅士风度,全方位碾压吊打只会暧昧不清的渣男,好歹也能给许枝做出个参照对比。
店铺推门上的响起的铃铛打断二人的对话。
来人是苏芮,她向来风风火火的步伐今天不知怎么走出点心虚的做贼感。
许枝刚收拾好自己,略微诧异:“芮芮姐,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苏芮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压低声音:“陆开呢?陆开没来吧?”
许枝没在意苏芮对陆开异于以往的称呼,直直摇头:“上午只有我和若若在店里,陆开没来。怎么了芮芮姐,你找他有事吗?”
苏芮悄然松一口气。
她素来明媚的眸中划过片刻不自然。
拗了拗直角肩,苏芮干巴巴笑了两声:“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许枝毫无察觉地颔了颔首。
自始至终,岑若若都没搭话。
她探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巡睃。
好好好,这一个二个的,都有事瞒着她是吧,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
下班后,许枝收到陆放的短信,说今晚池闻要请张娴月吃烤肉,张娴月特意强调要带上她一起。
【陆放:需要我出面帮你拒绝吗?】
许枝咬咬嘴唇。
张娴月刚回来,她不想扫兴。
总不能主次颠倒,反而在张娴月面前露馅。
池闻那边,大概率是瞒不住了。
听天由命吧,她叹了口气。
【许枝:不用了】
没一会对面又问。
【陆放:烤肉店油烟很大,你确定OK?】
许枝撇撇嘴。
他倒是丝毫不紧张,还有暇关心她的身体。
【许枝:没问题的,最近好点了】
……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许枝回去收拾好便敲响陆放房间的门。
张娴月好不容易从疗养院回来待几天,她无论是出于儿媳的“责任感”还是自己一份私心,都不介意抽出点时间陪陪她。
好半天门才打开,开门的是张娴月。
许枝愣了愣:“怎么是您开的门,李阿姨呢?”
张娴月扶着轮椅笑笑:“她在午睡,开个门而已,我自己也可以。”
许枝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四点。
午睡到这个时间?
她几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头。
但张娴月面上没有芥蒂,她就没多话。
“枝枝,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张娴月摸了摸腿上的毛毯。
开司米的面料柔软细腻,像极婴儿的皮肤。
许枝推着她往客厅去,莞尔一笑:“阿姨您喜欢就好。”
张娴月掏出手机,对着许枝招手催促:“快来,枝枝,我已经翻出来一部分照片,你和我一起看看。”
许枝蹲在她身边,听她挨个介绍:
“这张,是圆圆上幼儿园的时候,同龄的小朋友都哭着喊着不肯离开妈妈,他倒好,点点大的人,懂事的不像话。”
许枝看过去,照片已经很模糊,画面正中央的男童一面握着铁栅栏,一面朝镜头摆手。
基因属实受造物主青睐,从小就能看出一副好模子。
“这张,是他十周岁生日,那个时候他就不爱照相了,这张还是我和他爸趁着他闭眼许愿的时候偷偷拍下来的……”
插着蜡烛的蛋糕后面,少年已经初具锋利棱角,不过看起来比许枝印象里的更加稚嫩青涩。
“还有这张。”张娴月盯着照片看了一会,自言自语纠正道:“不对,这场不对,这张不是圆圆,是圆圆弟弟……”
许枝嘴角一直浅浅扬起的弧度顿了顿。
“弟弟?”
张娴月观察她的表情,语气里带点试探:“对,圆圆没告诉你吗?”
许枝摇摇头。
张娴月有须臾若有所思的迟钝,点到即止:“圆圆的弟弟,是我和他爸几年前在镇上领养的小孩。”
许枝了然般点点脑袋,她不好深究,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还未来得及抓住,张娴月翻到下一张继续给她介绍。
“这张你应该很熟悉了,这会已经是圆圆高中那会了。”
许枝循声,在小小一块屏幕上看见她曾经追寻好几年的面孔。
白衬衫,牛仔裤,休闲鞋,敛眸随意站着,心如止水的寡淡模样。
最简单朴实的穿搭,却毫不保留将他那个年纪风发的意气展现淋漓。
张娴月将她沉溺在回忆的目光看在眼里,悄悄勾起嘴角,扬起一抹洞悉的弧度-
池闻定的餐厅距离小区并不远。
张娴月不想闷在家里,在陆放回来之前,便叫醒李阿姨一起提前过去。
池闻刚收到陆放的消息,说许枝会一起跟着过来。
他还在纳闷,原来现在的好邻居已经发展到会出席对方有家长参与的饭局了吗?
但毕竟还有老同学一层关系在,他就没多想。
点菜的间隙,趁着李阿姨带张娴月去卫生间,池闻撩起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懒洋洋问她:
“你真打算完全放弃自媒体这个职业了吗?”
话题太跳跃,许枝先是愣了愣。
这个问题其实她之前已经在心底问了自己无数遍。
真的要放弃了吗?
她不甘心。
但她如今的境况形同困兽。
“你这么问我,大概对我的情况也算有所了解吧?”
池闻看着她:“你只需要回答我,假吃催吐的事,真还是假。”
许枝目不转睛,语气笃定:“假。”
池闻点点头,神色没什么波澜。
同窗几年,他还是相信自己对她的了解。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推在许枝面前:“既然如此,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归棹。”
许枝拿起,定睛一看。
归棹股份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池闻。
她哑然,良久轻笑道:“现在叫一声池董,会不会有点晚?”
池闻摆摆手:“得了,你这么叫,我听着别扭。”
继而补充道:“归棹mcn孵化部门刚启动没多久,非常需要新鲜血液。我看过你的视频,你早期的风格很适合我们新开拓的原创版块。”
许枝眨眨眼:“所以,这是老同学的特殊照顾?”
“nonono。”池闻抬起食指指节摇了摇,毫无犹豫地否认:“这一秒钟,我单纯在商言商。”
说完,又停了片刻,啧了声:“也许有百分之一的人情关系?”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于是陆放风尘仆仆赶来,推门走进烤肉店,就看见许枝和池闻面对面坐着,气氛其乐融融。
他的脚步一顿。
两抹浓黑短暂蹙了蹙,许久,他才重新迈向前。
“在聊什么?”
许枝闻声仰起脸看到他,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神情有一秒恍惚。
池闻先一步开口,话里意有所指,带点激将的意味:“聊工作啊,哪怕出来休假,我都不忘记工作,不像某些人……”
话还没说完,陆放抬眼扫过去。
他眸底漆黑,淡淡的锐利,不怒自威。
后半句话池闻硬生生噎进了嗓子里。
得,看来这次回来,又是竹篮打水,照旧劝不回这人。
陆放径直在许枝身边坐下,视线划过她面前的名片。
许枝下意识用手遮挡住,将东西收起来。
她往靠背沙发座椅里面挪了挪,一面和他拉开距离,一面递过去菜单:
“我们先点了一些,你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她自认为话题被她很好地一带而过。
陆放不知道她之前做过博主,她解约的时候闹得那么难看,营销号剪她的视频现在好像都还能搜到。
潜意识里,她承认她是不想他得知自己颓败的一面。
陆放没说话,静默看了她眼,随即接过菜单,眼神连半分波动都没有。
等李阿姨推着张娴月回来,菜也上得差不多。
池闻一看就是和张娴月认识挺久了,两三句话就把她逗得捧腹大笑。
他的话题偶尔会带到许枝身上,大多是他们上学那会零碎的记忆。
许枝已经做好了她和陆放的关系在这顿饭局暴露的准备,只能应和着跟着笑。
只是她的笑也惴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哪句话就要暴雷。
这种感觉就像被判了死缓,头上始终悬了把隐形的刀随时要落下来似的。
因此她没注意到,身边的人今晚的沉默近乎冷淡。
“枝枝,你怎么不吃啊?”
张娴月朝她开口的一瞬间,许枝的心提上嗓子眼。
她连忙道:“阿姨我吃了,稍微有点腻,我歇歇。”
最近她厌食症的症状有所减轻,虽然不会像之前那样闻到点荤腥作呕感就来势汹汹,但也勾不起她多少食欲。
池闻把一盘烤菠萝往她面前递了递,贴心开口:“这个解腻,来点。”
许枝对菠萝过敏,沾一点嘴巴就会肿,严重的时候脸上还会起疹子。
她刚要拒绝,一直在他边上安静烤肉的陆放自顾抬手,将盘子往远处推了推。
“她不能吃菠萝。”
他微微抬眼陈述,嗓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许枝愣了愣。
他是怎么知道?
难道她之前无意和他提起过,只是她怎么不记得?
有同样疑惑的还有池闻。
他其实早想说,虽然这两个人今晚看起来没什么交流,但底下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涌动。
不过就多了层邻居关系,就至于这么特殊把许枝叫来有张娴月参与的饭局吗?
以前也不见陆放和别的谁这么主动的交际过啊?
仔细一想,张娴月对许枝的态度也超乎寻常的亲昵。
池闻眯了眯眼,瞥向陆放,质问他:“她对菠萝过敏,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完,他的视线在二人间徘徊,审视般:
“你俩……”
有点暧昧了吧?
谁家单纯的好邻居吃饭这个气氛?
反正他和邻居不这样。
第34章
许枝梗着脖子闭闭眼:“是我告诉他的。”
她真不记得是不是之前自己在陆放面前有提过, 此刻还想再挣扎一下。
“要是枝枝对什么过敏圆圆都不清楚,那他这个丈夫当得也太不合格了。”
张娴月带着丝笑意开口,口吻单纯是长辈对小辈的打趣。
但她的话音落下, 烤肉店这隅座位附近的空气诡异般凝滞几秒。
池闻瞳孔地震:“丈、丈夫。”
张娴月微顿:“是啊, 怎么了?”
池闻觑了眼陆放,他专注又淡然地翻动着烤盘上的食物, 眼皮都没掀一下。
再瞟向许枝, 她垂着脸用筷子戳面前的调料盘,战战兢兢明显心虚的模样。
一刹那,他全明白了。
好家伙, 他就说这两人中间气氛怎么这么怪。
这么大事, 到头来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迅速偏过头咳嗽一声,对着张娴月摆手:“没事阿姨,我就是被呛到了。”
说完,吁了口气, 啼笑皆非有又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叮一声,陆放将餐夹妥帖地置放好, 睇他一眼。
随即径直站起身,不知道是在对谁解释:“出去抽根烟。”
许枝应声抬眸,视线和他在空气中交汇, 他眸底没什么情绪,停留很短暂便移开。
她怔了怔, 结合陆放一整晚的表现,终于品出了点他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
池闻立马跟着起身:“我也抽根,你们先吃。”
等许枝越过店里重重杂乱面孔, 看见那道宽厚的背影时,他已经走出很远-
“阿姨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结婚了, 和许枝?有法律效应的吗?领证了?”
池闻跟在陆放身后拐进了烤肉店不远处的巷口。
面对他明知答案的连番质问,陆放不可置否,只沉声:“烟,还有火机。”
“自己没有还要出来抽,你怎么知道我带了?”
话虽然这么讲,池闻还是摸向口袋,掏出檀木烟盒朝他掸出一支。
陆放接过,寂静的巷子里响起连续几道火机砂轮的摩擦声。
一阵长舒,陆放双目阖了阖:“戒了,所以没带。”
透过缭绕的烟雾,池闻复杂看他一眼:“戒烟你还抽?扯什么犊子呢?”
陆放不以为意笑笑,没说话。
“不是,我上次回来你俩也没点预兆啊,我记得是刚开春那会,距离今天也不过三个多月吧?”
陆放这些年一直寡着,完全不像有恋爱结婚的打算。
短短三个月,他和许枝都经历了什么,怎么能不声不响就到了现在这步的?
池闻细细一想,发自肺腑觉得目前这个状况非常的魔幻。
“要不是阿姨讲漏嘴,指不定还要被你瞒多久。”
池闻大喇喇蹲下,烟衔上唇角,两只手臂直直撑在膝盖上,口音含混:“谁能想到,你竟然和许枝成了一对……”
陆放点烟的动作微顿。
烟灰簌簌落下,他睨了池闻一眼,嗓音很淡:“她不和我成一对,难不成和你?”
“你俩之前完全属于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那种啊……”池闻话音一顿,莫名从他话里品出点不寻常。
他愣了会神,忽然想到什么。
歪过身子抬头望向陆放,蹙眉开口:“搞什么,兄弟,你别告诉我,当年班里乱传的谣言你当真了……”
陆放垂下脸,散漫扯唇笑笑:“开玩笑的。”
片刻后,眼神划向他:“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池闻挑眉:“怎么,我刚回来你就想赶我走?”
在陆放再开口前,他破罐子破摔道:“是是,除了来看阿姨,我就是想劝你回去。”
陆放没吭声。
池闻直起身,嘬口烟,冷冷轻笑一声:“我三番两次劝你回去,你真以为是归棹离了你陆放就运转不下去了吗?”
高悬的路灯光线昏暗,将池闻清隽的身形拉长。
他对向陆放,叹一口气:“快两年了,就算消沉,时间也够了吧?”
……-
吃完饭,张娴月说让李阿姨推她去公园转转消食,让他们几个年轻人自己去玩。
刚上车,池闻先发制人:“许枝,你和陆放这么大事还瞒着我,真不够意思。”
许枝坐在副驾驶看了眼陆放,见他沉默,抠了抠手指。
“就……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后座传来懒懒的笑:“这很难吗?还是怕我找你们讨口喜酒?”
许枝没再回应。
看来陆放并没有告诉池闻他们结婚的真正原因。
陆放的目光只在她微垂的脸上停留半秒,随即系上安全带。
他沉声问:“去哪?”
“今天我生日,找个地方喝点?”池闻语气随意,顺手打开了消消乐。
他上车后手机自动连上了蓝牙,游戏还没打开,先是电话铃声从车载音响里响起。
是陌生来电,池闻下意识点开接听。
“池闻,我怀孕了,我现在在医院,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见你人。”
是道略显淡漠的女声,一口气说完没给任何回话的余地就挂断了电话。
车厢里鸦雀无声。
陆放向后探身,目光带了点耐人寻味:“还喝吗?”
……
自然是喝不成的。
“送我去市区高铁站,什么都别问,让我安静一会。”
池闻连行李都没来及回酒店取,匆匆订了票要走。
等他离开,回去的车程,许枝一时忘记了今晚横在她和陆放之前的怪异气氛。
她带了点八卦心理:“池闻也结婚了吗?”
陆放沉默了会,淡声道:“没听他说过。”
其实听电话里的语气,也不太有正常婚后发现怀孕的温情,反而有种意味不明的威胁。
许枝咂了咂舌,满脸认真:“那个女孩子只给他一个小时,他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了吧?”
她自动脑补一出池闻迟到女孩子负气狠心打掉孩子的抓马大戏,神情染上担忧:“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连续开了一个多小时,快到服务区。
陆放将车开到匝道,终于抽出空。
他侧眸,直直盯着她:“你很在意他吗?”
漆黑的眼底隐隐有光,他在等她毫不犹豫的否定。
“啊?”许枝没跟上他,懵懵回:“什么在意?”
心里那点期待落了下来,陆放没再问了。
他勾勾唇,口不对心:“没事,当我没问。”
推门下车前,他丢下一句:“稍等,我下去抽根烟。”
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熬过香烟戒断带来的负面影响,不久前复吸一根,这会烦闷、焦躁、坐立难安,若干情绪波动报复性重新席卷他的大脑。
就连服务区超市的收银员都轻易看穿他微垂视线里的晦沉,嗓音不自觉多几分客气:“香烟火机,一共五十块。”
“谢谢。”陆放付了钱,心不在焉。
站在风口,吸得又太急,陆放被呛到咳嗽。
先前他听人调侃,说戒烟困难,他还不信。
只要足够律己,又怎么会难?
不过是为自我放纵找借口罢了。
他看向指节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苗,唇边露出自嘲的讥诮。
回去之前,他耐心在原地站了很久,等风带走他身上沾染的气息。
远远就看见那辆黑色大众边上一道倩影伫立。
陆放脚步滞了半秒,随即走到许枝面前:“怎么不坐在车上等?”
许枝没回答,只抬头凝望他。
过了许久,她才带点探究开口问:“陆放,你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
刚才在车上陆放没头没尾的问题,在他下车后,她又细细揣摩许久。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句废话。
陆放眉心的怔愣转瞬即逝。
他淡声:“怎么会这么问?”
许枝笑了下:“你这么说,那我应该没猜错了。”
她仰起脸,否认地很干脆:“我不在意池闻哦,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喜欢他?”
高中那会其实她一直隐隐约约有听说班级有人在传她和池闻的谣言,说她暗恋池闻,池闻知道但一直故意吊着她。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找不到源头,她自然也无法澄清。
直到毕业之后,她才从同班同学嘴里得知,原来这个谣言愈演愈烈,甚至演变出她表白被拒但仍旧不愿放弃的版本。
她哭笑不得,又悟出点什么。
如果当时传她暗恋的主人公是陆放,她大抵会不管不顾,直截了当地否认吧。
正是因为不在意,她才会任由谣言发展。
真正的喜欢,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陆放脸上有好几秒怔松。
他喉结滚了滚,偏过脸,神情稍许柔和:“我没这么认为,刚才只是随口问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可我确实不喜欢他。”许枝重复了一遍。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当年被陆放塞情书的那个女孩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抵心里也是会不高兴的。
毕竟他们已经领了证,滋生出这点占有欲属实正常。
“好,我知道了。”
陆放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轻捏了捏,替她打开车门:“上车吧,我们该回家了。”
许枝久违在他身上闻到烟草气息,恍惚一瞬,前些日子他们有那么多亲近的时刻,她好像都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
但他终究还是没敷衍过她。
她细眉拧起,站着没动:“你不相信我吗?”
陆放没作声,眉心浮起点疲态。
他扣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揽进怀里。
他克制地嗅了嗅,她发间、颈窝专属她的幽香就钻入鼻腔。
光是这点熟悉的气味,就轻而易举抚平了他的躁动,远超香烟的效果。
“我相信你。”陆放低沉着嗓音。
上帝既然允诺了他的贪心,至少他要做到不能太操之过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过去喜欢谁,这是你的自由。枝枝,你嫁给我,不该连这点自由都要被我限制。”
第35章 (结尾小修)
陆放说完这句话就松开了她。
许枝听着他脚步声由近及远走向驾驶位, 愣在原地好半天,眼神充斥茫然。
他说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自由。
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他如此体面就轻易将她无法言说的隐秘宣之于口, 倒显得她怀疑他因为自己不开心是多不自量力的小家子气。
她该谢谢他慷慨。
许枝深吸一口气, 眼神短暂黯然一瞬,随即释怀地牵牵唇角-
等他们回去, 已经快到晚上九点, 却没在家里看见张娴月的影子。
陆放拨了电话过去,想提醒她早点回来按时休息,连续几通都提示无人接听。
许枝见他沉默着蹙眉, 开口道:“别着急, 阿姨手机估计没电了,你打李阿姨的号码试试。”
他颔首,刚翻出通讯录,李阿姨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
“小陆啊, 你快点过来,你妈摔倒要送救护车了……”
陆放眼皮几不可查地跳了跳, 怔了半秒。
他什么都没问,只沉声:“告诉我哪家医院。”
镇上医疗条件跟不上,救护车都是市区三甲派过来的。
短短一个多小时, 这条路陆放已经要开第二个来回。
这一趟,车速明显提升许多。
许枝洞悉他无声的焦躁, 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抚他:“没事的,没事的,阿姨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这么说, 她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担心,在手机上搜了一堆, 偏瘫摔跤到需要送医的,基本上情况都颇为严重。
这个点只有急救诊室还有医生值班,等他们匆忙找过去,就见李阿姨站在抢救室门前对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护六神无主地打转。
她看见陆放像看到救星:“Q群每天更新晋江红袖书耽全网独家文,搜索5②4九零8一92小陆,你终于来了!”
“快,这个小女娃和我说的,我识不了几个字,也不会弄啊……”
陆放向前一步,面色凝重:“您好,我母亲现在什么情况?”
“病人脑出血有昏厥症状,现在正在急救,要根据出血部位和出血量观察要不要转icu。”
女医护抬头看他一眼:“你母亲摔倒眩晕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才送的医。”
说完,手里拿着几张单据递给他,公事公办:“先去外面把费用交了。”
“谢谢。”陆放颔首应了声。
许枝听着他们的交谈,心里五味杂陈。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她想不到什么安慰的方法,只能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
陆放去交费的间隙,许枝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李阿姨,走上前温声询问:“李阿姨,阿……我婆婆她,是怎么摔的呀?”
刚才的医护说了,张娴月晕厥有段时间。
除了看护不力,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导致张娴月坐着轮椅摔倒无人问津。
李阿姨支吾着:“抬她上救护车的医生说她手里握着野果子,估计是在公园够树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摔了吧……”
听她话里的含糊,许枝面色平静:“您当时不在旁边吗?”
李阿姨急忙辩解道:“这你不能瞎说啊,我就在不远处,都没离开她视线范围内。”
“既然在视线范围,为什么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呢?”许枝一瞬不瞬盯着她,嗓音逐渐带了点冷。
李阿姨心虚起来,眼神也闪躲:“那不是因为晚上天真的太黑了嘛,广场舞音乐又太大声。”
说着,她小声嘀咕道:“谁知道她好好的干嘛要去摘果子……”
这话说完,许枝立马明了。
能丢张娴月独自推轮椅开门自己毫无顾忌的午睡,大概率在公园是又丢下她只顾着自己跳广场舞了。
听她毫无反省甚至还带着埋怨,许枝忍不住拧眉:“既然聘请您全天候照顾,您至少不应该粗心大意犯这种错。”
“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婆婆真出了什么问题,您要怎么负责?”
李阿姨表情愣了愣。
丢下这句,许枝背过身,不再多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终于开了。
陆放已经交完费,手里拿着各项化验单和报告。
他上前几步,迎面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
“病人颅内出血量不大,暂时不需要手术,你们可以稍微放下心。”
“目前在稳定血压,以及确定是否有二次出血,如果没意外,办理普通病房住院再观察几天就行。”
陆放颔首:“麻烦了。”
李阿姨听讲没什么大问题,顿时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还好没事,我就说,就这么摔了下,怎么可能像一开始那个小女娃说得那么严重。”
她抬头看向许枝:“小姑娘你也是,说什么我要负责,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大了,就想随便唬我?”
随即又偷偷往陆放脸上看了眼,嘴里嘀咕:“又不是你给我付工资,小陆都没发话,轮到你多什么嘴……”
面对她倒打一耙,许枝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陆放抬眸,直直朝向李阿姨,沉冷着声线:“她是家里的女主人,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他静默半晌,眼眸微垂:“违约金我会赔付,您就做到这个月月底吧。”
……-
等张娴月从急救室转到病房,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还昏迷着没醒,陆放将一切安置好后,径直对许枝道:
“我叫了同事过来,你和李阿姨坐他的车先回去。”
许枝担忧:“你一个人在这,照顾得过来吗?”
急症病房四人一间,只给一个陪护用的折叠床位,挤在病床与病床之间,多一张板凳的空隙都没有,条件不允许三个人都留下。
下肢瘫痪,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不然也不至于要请个二十四小时陪护的护工在身边了。
许枝想了想:“还是我留下吧,我和芮芮姐请个假。”
她说着拿出手机就要发消息。
陆放阻止了她:“车已经快到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也不迟。”
许枝犹豫片刻,没再坚持。
她没有照顾瘫痪病人的经验,说不定留下来手忙脚乱还要帮倒忙。
孙迁在车上等到许枝她们人时,正在和陆放通电话。
“看见嫂子了,挂了挂了。”
他摇下车窗,朝许枝招呼一声,毫不吝啬笑脸:“嫂子,这里。”
许枝一怔。
她定睛,认出孙迁是陆放工作餐厅的员工。
想起他目睹过自己和张显先前的几次闹剧,加上他一声“嫂子”,这会许枝脸色颇有些不自然。
好在夜色帮她掩盖掉,她腼腆道:“这么晚叫你过来,麻烦你了。”
孙迁毫不在意地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快上车吧,陆老……”他及时转弯:“放哥可是叮嘱我,要安全把你们送回去。”
许枝礼貌笑笑,和李阿姨一起坐了后排。
李阿姨年纪大了,这会也管不上被辞退的事,上了车就开始昏昏欲睡。
反正陆放已经承诺了违约金,她只要好好做完剩下几天就行。
今天的意外,对她来说,顶多算得上虚惊一场。
“阿姨身体还好吗?”孙迁熟稔问道。
陆放在电话里只说没什么大碍,具体也没细说究竟什么情况。
“摔了一跤,轻微脑出血,医生说还要观察。”
“好端端怎么会摔呢?”孙迁觉得莫名其妙。
李阿姨打着鼾睡得正熟,但许枝还是偏头看了看她。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她没有任何编排的嫌疑,但难免还是有点当着面说坏话的既视感。
孙迁透过内后视镜看了眼,察言观色。
他压低嗓音,纳罕道:“护工没注意吗?”
许枝点点头。
孙迁有些愤愤:“我上次问过放哥,放哥给这个护工开得工资远远超过同行了,就是希望她能多上心。”
他说完,露出点讥诮:“也是,除了真正关心的人,花再多钱人家也是当任务完成,怎么可能不遗余力呢?更何况就咱们镇上这个水平,陪护素质整体都不太高。”
“好在没出什么事,不然放哥肯定要自责,没坚持把阿姨留在身边自己照顾。”
许枝微微诧异:“之前,他都是亲自照顾的阿姨吗?”
“是啊,自从阿姨一跤摔成瘫痪,放哥一直都是陪着护工一起照顾她的。”
孙迁答得毫不犹豫,顿了顿继续道:“但是阿姨不肯,毕竟放哥还年轻,阿姨觉得自己不能耽误他,拼命坚持要去疗养院,不然就要闹绝食,最后放哥才松口的。”
“这下好了,阿姨又摔了一跤,就算问题不严重,我估计他一时半会也难以放下心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当年叔叔车祸的事,他还没放下,一直往自己身上背呢……”
许枝神色微滞。
她定定望过去:“你说的,是真的吗?”
孙迁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立马换上吊儿郎当的表情打哈哈:“具体我也不清楚,我瞎猜的,瞎猜的……”
关于他父亲车祸的事,陆放没主动和她聊起过。
唯一一次提及,还是先前聊到关于他和苏芮如何相识的时候。
天灾人祸,谁也难以预料。
如果按照孙迁的说法,陆放为什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负呢?
许枝看向车窗外,不自觉出神。
无论是高中时她远远仰望的陆放,还是现在这个沾染尘埃的陆放,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即便他们已经到了同床共枕的这一步。
……-
翌日一醒,许枝刚打开手机要询问张娴月的情况,就看见陆放凌晨四点多已经给她发了消息。
【陆放:人醒了,医生说清醒的算及时,后续不会有太大问题】
【陆放:别着急,下班之后再过来】
许枝想了想,发了一条:
【许枝: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昨晚匆匆叫的救护车,医院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
许枝原以为这个点陆放应该会暂时休息会,没想到对面没多久就有了回复。
【陆放:必需品我在附近买了,带几件换洗衣物过来就行】
【许枝:好】
许枝洗漱完就往对门去,她看了眼密码锁,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许枝:你房门密码是多少?】
她站在门前约莫等了三四分钟,许枝料想陆放应该有事,也没催促。
【陆放:你现在在门前了吗?】
【陆放:我远程控制,给你录入个人脸】
许枝眨了眨眼,脑筋转得很慢。
既然能远程操控,陆放应该能从手机上看到她吧?
出门的太着急,她也没注意自己仪表有没有哪里不得体。
找到门锁的可视区,许枝莫名生出了些要被他单方面监控的窘迫。
因此她完全没意识到,简单告知个四位数密码的事,为什么他偏偏要舍近求远。
【许枝:我站好了】
镜头并不高清,陆放看着略模糊的画面,没错过她脸蛋上充满无辜的僵硬。
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他下意识截屏保存。
原地站了好一会,许枝感觉自己耳根有热意蔓延。
她有些焦急,对着空气问了句:“好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开锁声,和手机对话框的新消息提示音。
【陆放:好了】
许枝:“……”
她拔腿进了房间。
好半天,陆放收到回复。
【许枝:你家门锁真智能】
陆放抬了抬唇角,眉心的疲倦悄然被洗涤,眸中铺出淡笑。
病床上,张娴月插着鼻导管,视线在自家儿子身上停了停。
“枝枝上班太忙,就别让她过来了。”
醒了之后八小时之内不能进水,张娴月嘶哑着嗓音开口。
陆放听见动静收起手机,迈步走向病床边。
他用棉签往杯子里蘸了蘸涂在张娴月嘴唇上,沉声道:“好好休息,别的事不用操心。”
张娴月艰难地扭了扭头:“李阿姨呢?她怎么不在?”
“昨天太晚,今天没有着急让她过来。”陆放垂眸,抬手将棉签丢进垃圾桶:“她做到这个月月底结束。”
张娴月轻叹一声。
李阿姨照顾她近半年,看护是否用心她最清楚。
“算了,这次之后她应该也会长记性,没必要辞退她,重现找又能有几个完全合意的呢?别搞得太难看。”
陆放目光深沉,看了她许久,口吻冷峻:“多为你自己考虑。”
张娴月笑笑:“圆圆,那你呢?”
她停顿一息,嗓音温婉:“你什么时候能为你自己考虑?”
“从小到大,你的重大决定妈妈从不干涉。可你现在也成家了,你和枝枝,难道就准备守着我在镇上过完一辈子吗?”
陆放高挺的鼻骨上,眸底静如深潭。
“闻闻三天两头往回跑,差点比讨老婆还要积极,你也不能总辜负人家是不是。”
说完,张娴月像是被自己逗笑。
笑着笑着,猝然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陆放给她顺气,不知是不是敷衍,他简短道:“知道了,我会考虑。”
为了降颅内压,张娴月清醒没太久,又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过去。
陆放坐在靠椅上垂着脸,修长的指节在他和许枝的聊天记录来回划了很久。
他想起领证那天,他未来得及为自己澄清后,许枝对他说的“踏实”。
现在把真相告诉她,她会责怪他的隐瞒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放呼吸不自觉屏了屏,指节不自觉用力到发白,心脏也一阵发紧。
……-
许枝下班后便叫车往市区赶,她从店里随便带了点吃的准备垫肚子。
不知道是车里开着空调不透气,还是一路刹刹停停得太急,她一个不晕车的人硬生生涌出了点反胃感。
下车很久,她才从这股眩晕里缓过来。
张娴月已经转了普通病房,许枝拿出手机,想确定一下楼层房间号。
转角一个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人。
“抱歉抱歉……”
话音还没落,许枝看清面前的人:“陆开?”
陆开眉头刚蹙起,反应过后怔愣一瞬。
“你怎么……”
“你怎么……”
两人不约而同问出声。
“我来探病。”许枝先一步开口,隐瞒了是来探婆婆的病。
陆开移开眼:“我也是。”
两人本来就不太熟,几次在一起工作也没怎么聊过天。
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许枝干巴巴多嘴一句:“我是7层513房,你呢?”
陆开默了片刻,忽然皱了皱眉头。
他没说话,看一眼信息。
少顷,嗓音才带了点诧异:“这么巧?我也是7层513房。”
“这样吗?那一起走吧。”
许枝懵懵回了声。
医院的电梯运载量大,一趟要等很久。
随着楼层数字闪动,在电梯里安静等待的几十秒,不知为何,许枝潜意识里莫名蔓上一层巨大的不知名预感。
下了电梯,两人一前一后往病房号找过去。
因为是白天,病房的门大开着。
许枝迈进去,视线落在最里靠窗的病床。
张娴月正半靠着被抬高的床头,她旁边,陆放垂目削着苹果。
在许枝打招呼前,张娴月先一步看到她。
“枝枝,你来啦?”
陆放应声抬头,目光刚在许枝脸上锁定。
下一秒,张娴月惊讶一声:“咦,小开?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一起来了?”
空气有短暂凝滞。
陆放眉心一跳,一贯沉稳有力的大掌微颤了下。
原本完整纤长的果皮兀得断开,他手里那颗苹果毫无预兆掉落而下。
咕噜噜,就这么精准无误滚到了许枝脚边。
第36章
许枝身体定住半秒。
脑海里云遮雾绕的思绪好像在逐渐明朗。
她条件反射般问出声:“阿姨, 你们……”
“小开知道我进医院了非要过来,正好,圆圆和小开这俩兄弟也好久没见了, 趁这个机会, 你们年轻人能聚一聚。”
伴随话音,许枝心底乱无章法的猜想一瞬间被串联起来, 和猝不及防摆在面前的事实对上了号。
张娴月发现她脸上的怔愣, 迟疑了下:“枝枝啊,你和小开……不是一道过来的吗?”
病房安静了几秒。
张娴月望向陆放,拧了拧眉头:“咋回事啊圆圆, 你之前难道没和枝枝介绍过小开?”
树影斑驳摇曳, 从窗户投射进来。
陆放抬首,神色涌动,喉结滚了滚。
长辈还在生病,这个时间场合不应该多起事端。
于是许枝在他出声前就阻止他:“阿姨, 他和我提起过,只是还没来得及当面给我介绍。”
她蹲下身, 捡起脚边的苹果丢进垃圾桶。
“而且我现在就在他店里工作,小开偶尔还会来帮忙。”许枝抬起唇角,掀起眼皮静静对上陆放的目光:“就算不说, 我也迟早会知道,你说是吧?”
她口吻很淡, 不注意很难听出话外音,张娴月没有怀疑。
陆放的背脊却不受控制地无声一僵。
此时此刻,许枝很轻易看懂他眼里的复杂。
可唯独没在里面捕捉到他任何要否认的意思。
她突然就读懂了陆放先前说的那句“自由”。
正和他所说的她过去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一样, 陆放选择是否隐瞒、隐瞒她到什么时候,也是他的自由。
在这场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的婚姻里, 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以互相干涉太多的关系。
许枝自嘲一笑。
陆开在方才的对话里也细品出点端倪,但他什么也没问。
除了对张娴月,其余一切人和事物他始终都透着点疏离。
许枝重新给张娴月洗了个苹果,从陆放手里抽出削皮刀。
望着她溢于言表的抗拒,陆放没说话。
他一贯的从容消失,连呼吸也染上难以排解的焦躁。
其间有医护进来,定时监察各项指标,顺便交代情况。
“没什么意外,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日常生活多注意保健避免太劳累,记得定期复查。”
住院部床位紧张,非必须情况医院大多都建议尽快回家休养。
陆放颔首,眉眼里有淡淡的倦色。
张娴月精神状态好,多聊了好一会才开始有困意。
陆开看了眼时间,起身:“妈,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张娴月摆摆手:“明天别来了,你还有学业要忙。”
说着又望向许枝:“枝枝啊,你和圆圆一会也回去吧,他昨晚到现在都没时间阖眼,赶紧回去休息,李阿姨已经到医院楼下了,有她照顾我就行。”
许枝有点不放心道:“李阿姨她……”
张娴月安抚笑笑:“没事,我心里有数,她本质不坏,就是人懒散了些,一会我会讲她两句。”
陆开先行离开了病房。
等李阿姨到了,许枝也站起身:“阿姨,我先走了,包里装了几件您的换洗衣服,还有什么需要的您想起来再告诉我。”
张娴月连忙催促:“去吧去吧,圆圆你也是。”
寒暄完,许枝也没管身后的人,自顾迈步离开。
她身后始终跟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和她不远不近保持着距离。
等挤完电梯走出住院楼,那阵脚步急急加快几步。
许枝的右肩落下力道,紧接着响起一阵低沉嗓音。
“枝枝,和我聊聊。”
盛夏的天气总是那么瞬息万变,出发前明明还艳阳高照,不过几个小时,天幕都要被大片黑沉的云朵压低。
许枝被迫停下脚步转身。
闷而热的夏风裹挟黏腻,轻轻吹过,草坪上的高矮绿荫便露出底下的贫瘠。
她压下心底的淤塞,平静抬眼:“聊什么?”
陆放注视着她,启唇道:“抱歉,我不该隐瞒你。”
他的口吻端庄,连道歉都听不出落于下风的意味。
许枝极淡地勾起唇角:“怎么会?”
“甜品店的商铺靠近镇中心,想必光租金都不便宜吧?十几万的戒指想买就能买,原先我还担心你负担太重,实际对你而言,可能也不过如此?”
搞不清自己哪来的气,又为何而气。
许枝停了片刻,阻止自己不受控制愈发尖锐的口吻。
她轻舒一息,快要说服自己:“无论怎么看,我和你这场婚姻,我都不吃亏,你有什么要向我道歉的呢?”
陆放默了须臾:“我没有想过一直瞒着你,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停顿半秒,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别这么说。”
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
“我这么说应该没问题吧,陆放,真不用对我道歉,你帮我解决了麻烦,我也会按照约定在阿姨面前扮演好儿媳的角色。”
她语气微顿,不太真切地笑了笑:“就像你给我自由一样,告知我还是隐瞒我,时机哪天才合适,这也是你的自由。”
等说完,她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回去吧,我叫了车,应该快到了。”
丢下这句话,许枝就要向前走。
陆放长臂一伸,径直将她捞向自己。
“我说的自由,不是那个意思。”
深沉的声线一如既往,掩藏其中的艰涩很难听出来。
感受到圈箍自己的紧绷纹丝不动,许枝闭了闭眼。
“阿姨还在生病,你照顾一晚到现在应该很累了,回去吧,早点休息。”
她无暇追问他的自由到底有什么深层含义,轻柔着嗓音,说出的话也理智。
陆放眸光幽深岑寂,他深吸一口。
良久,压在她身后的大掌终于松动几分。
“好。”-
张娴月住院这几天,因为不想一群人跟在后面来来回回往医院跑,她用会被打扰休息的借口严防死守,只允许陆放一个人过去。
许枝和陆放同一屋檐下,也很少有太多共处的机会。
许枝上班,陆放在家里补觉。
许枝下班,陆放已经去了医院。
忙碌里,小小插曲不再被提及。
隐秘的隔阂雁过留痕,甚至让人怀疑是否发生过。
等张娴月出院那天,她坚持不肯回家,让陆放送她回了疗养院。
许枝在甜品店已经过了实习期,她要开始全天出勤。
对于陆放就是甜品店老板这件事,她好像没太大实感。
只有偶尔在店里碰见陆开,她才会生出点被戳穿的别扭。
“你不用担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陆开面无表情和她保证,她反而更不自在。
好在陆开这几天很少会来,来了也会在发现苏芮不在后就匆匆离开。
周三一早,许枝在闹钟响起之前清醒。
睡梦中,她隐约听见浴室的花洒声。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往客厅走,副卧传出低醇的嗓音逐渐清晰。
镇上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时而连绵,时而倾盆。
屋内只有十平出头,纵深的方正里没开灯,透着阴凉的暗。
陆放正穿着白色浴袍,侧身站在靠窗的位置打电话。
雨声从半开的窗户渗透进来,他指节间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掸。
浴袍半敞,隐约露出他结实紧绷的线条,凌乱的发丝上还沾着水滴。
许枝脚步一顿,就这么盯着这幅画面看了好几秒。
怔愣间,她听见交谈。
听筒里在说什么虽然听不真切,但能确定,和陆放交谈的是一道女声。
虽然话题是关于张娴月,字里行间提到护工、疗养院,但陆放语气熟稔,两抹浓黑始终舒展。
应该是熟人吧,许枝恍恍惚惚地想。
偷听电话不太礼貌,她转身要走。
陆放听见拖鞋的趿拉动静,对着电话道了一声“待会聊”便挂断。
他掐灭烟头,抬手将另外半扇窗户也打开,随即才沉稳着脚步迈向许枝。
“东西都在你这边,开关衣柜很会吵,所以就用了你房间的浴室,还是吵醒你了吗?”
许枝回神,嗅到被他带动而来的清苦烟草气息。
她往后退了几步,垂下眼:“没有,我生物钟向来很准时。”
短短几天没交谈,她话里不由带上了点类似生疏的客套。
陆放看她一眼:“我带了早饭,上班之前记得吃。”
听他的语气,是不和她一起的意思。
许枝顿了顿,心头好像有什么在蔓延。
连带着一些积压的情绪死灰复燃。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状似不经意问:“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陆放回眸,盯着她看了半晌。
许枝没催促,可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好像流速都变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从陆放嘴里得到什么回答。
终于,她听见他淡声:“要出门一趟,怎么了?”
虽然只一瞬,但许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迟疑。
许枝一手支腮,对他笑笑:“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随即又不经意般:“若若晚上约了我出去玩,我可能会很晚才回来,和你说一声。”
陆放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啜一口,目光锁向她。
片刻后,他道:“好,注意安全,这几天有雨,出门记得带伞,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许枝抿唇,捏了捏耳垂:“我出去玩能有什么事,你忙你自己的就好。”
说完,她拿起餐桌上的早饭,回眸对他掀唇道:“谢谢你的早饭,我上班去啦。”
这个近乎明媚的笑容毫不意外地晃到了陆放的眼。
因此,陆放在脑子里预想多遍的说辞和征询,直到许枝收拾好自己出门离开,他都未能顺利说出口。
第37章
关门声落下的瞬间, 许枝嘴角上扬的弧度消失,拗直的肩背也骤然松懈下来。
她刚才说了谎。
岑若若确实邀请她出去玩,但她们还没约定好, 时间更不是今天晚上。
情绪上头时最容易言不由衷, 等冷静下来,她不禁懊恼到要锤脑袋。
可覆水难收, 趁着午休, 许枝对岑若若发出邀请:
“今晚下班之后有时间吗?要不要出去玩?”
岑若若一愣:“晚上?我们镇里晚上哪有什么像样的娱乐活动,我今晚还约了网友打游戏来着。”
许枝颓丧地叹口气:“好像也是……算了算了,你打游戏吧。”
见她神色恹恹, 还破天荒地主动一回, 岑若若凝神上下打量她许久。
莫不是和渣男的感情受挫了?
这不正是劝她悬崖勒马的好机会!
岑若若立马来劲,话锋急急一转:“等一下!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今晚准备去市里嗨皮来着,我去问问, 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许枝犹豫问:“人多吗?陌生人太多的场合我有点应付不来。”
“放心!都是酒肉搭子,拼卡局, 咱俩自己玩自己的。”
岑若若说着掏出手机发消息,定着视线侧脸:“枝枝你确定OK哈?”
许枝没怎么去过夜场,她也不是很喜欢。
太吵了, 她又不嗜酒,过去只能百无聊赖地发呆, 在噪音里打盹。
但眼下没有第二种更好的选择。
“确定。”
她刚要问玩多久,大约什么时间回程,话到嘴边了又止住。
晚点就晚点吧, 说不定等她回家,陆放都没回去。
思及此, 又突然惊愕一瞬。
陆放在不在家和她有什么关系。
加上今早在他面前无故撒谎,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
“搞定!”岑若若拍拍手,倏然想到什么:“我们穿得有点太休闲了,要不出发之前先各回各家收拾一下?”
许枝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没太大干劲:“下班都什么时候了,能来得及吗?”
“哎呀——”岑若若放下手机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决定要出去玩,就杜绝犯懒。”
“决定了,下班之后你就跟我回家吧,正好我想给你改造很久了,你平时的穿搭风格,太单一!”
岑若若直接拍板,许枝被她的情绪带动,渐渐也生出点期待。
晚高峰一过,岑若若便向苏芮申请提前打烊。
得到苏芮的批准后,许枝就被岑若若风风火火带回了家。
她眼睁睁看着岑若若翻箱倒柜,最终选了件朋克风黑色吊带连身皮裙。
裙摆是蛋糕褶,布料上被各种金属铆钉挂件装饰满,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相较许枝平日穿搭,这件皮裙裙摆很高,领口却低。
许枝瞪了瞪眼。
她先是拨了拨一旁叮当作响的项链腿环,再用食指拎起那条被揉成一团的黑色渔网袜:“这……”
“买回来只清过水,我没穿过哦,不用担心。”岑若若信誓旦旦道。
许枝:“……”
她是担心这个吗?
“或许,还有别的选择?”许枝吞吞口水。
不是她挑三拣四,而是这套实在太硬核,完全踏出了她的舒适区。
岑若若直接无视她的诉求:“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做我的人偶模特就好。”
许枝叹口气,放弃挣扎。
除了衣服,岑若若同时承包了妆容和发型。
一整套流程捯饬完,她终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还剩最后一个最关键的东西。”
岑若若从首饰盒挑了条带铃铛的皮质choker。
“搞定!你自己看吧。”
许枝被推到穿衣镜前。
镜子倒映出一道踩着长靴的纤细身影,光泽浓黑的长直发悬垂,锁骨、手腕、右腿大腿处的项圈透着金属感的冷硬,更显得被微微挤压的软肉白皙粉红。
许枝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原本她以为会很浮夸来着,这么看,还在她消化能力范围内。
“超靓的!”
岑若若忍不住吹口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造型完成度最终还是要看脸。
许枝第一次尝试这么穿,难免有点不自在,出门前向岑若若借了件长外套。
知道她放不开,一直到进了夜店,岑若若才把外套从她身上扒拉掉。
和她们拼卡的是两男两女,其中一对还是情侣。
单身的那个男生年纪不大,长手长腿黑皮肤,据说是体育生。
看见许枝的第一秒,他眼里就闪过亮光。
“姐姐单身吗?若若,不介绍一下?”
毕竟相熟,刚开口岑若若就洞悉他的意图。
她语气暗含警告:“少打我们枝枝主意,就算单身你也没戏。”
他的条件虽然也不差,但拜托,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许枝和她老板凑成一对,谁都不要妄想拆她cp!
许枝身体快缩成一团。
她尴尬笑笑,被迫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许枝。”
一听她开口就能猜出来她并不习惯这种场合。
黑皮体育生的热情并没有被岑若若的冷水泼熄,他在卡座沙发正对许枝的位置坐下。
酒水刚送上桌,他便主动询问道:“扑克还是骰子?”
话虽然是对大家问的,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许枝身上。
视线太过灼热,许枝很难忽视掉,只能低着头拿起面前兑过软饮的酒水往嘴里送。
最终几人决定玩骰子。
黑皮体育生放下酒杯望着许枝,面上毫不掩饰的期待:“姐姐,骰子OK?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规则。”
许枝略局促地眨眨眼,还没开口,岑若若抢先一步:“不知道规则我告诉她,不用你献殷勤。”
周围几个人都附和着笑笑,许枝抬起头:“我知道规则。”
虽然比起常年混迹在这里的人而言她就是个菜鸟,但也不是完全小白。
黑皮体育生眼里闪过点惊讶,略戏谑道:“原来姐姐这么厉害。”
另外一对情侣立马作呕吐状:“你比我们还能腻歪呢,收收味吧。”
被调侃,黑皮体育生只散漫笑笑,丝毫没把他们的话放心里。
许枝如坐针毡。
要不是担心在岑若若面前隐瞒她已经结婚的事暴露,她就直接告诉这个男生真相了。
现在他被闷在鼓里,她被迫接受他的示好。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有点背着陆放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负罪感。
只是这个想法刚萌生,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今早陆放电话听筒里那道女声。
还有他的“待会聊”。
他今天出门,应该就是和她见面了吧。
她的手机从今早出门之后就一直静悄悄的,到现在没收到任何消息。
他现在肯定也还没回家。
许枝刚生出的那点负罪感顿时烟消云散。
她拿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即深深呼吸一口。
既然都出来玩了,她又何必压抑自己。
“来吧,七八九还是猜大小?”-
同一时间,家居城。
自动扶梯上,一个身穿工作制服的高级导购正对身边的男人耐心介绍:“先生,除了刚才我们看的劳伦斯和Baxter之外,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给您详细介绍吗?”
电梯下行到底,陆放迈起长腿跨一步。
他抬起手腕,目光在表盘上停一息,举手投足矜贵的气质难掩。
他还没开口,导购心领神会:“今天已经很晚了,您看我是否方便加您个微信,我给您发点别的款式图片。”
导购顿一秒,看着身旁的男人面孔之上的意兴阑珊,忽然福至心灵补充了句:“您也好回去给您太太过过目?”
陆放脚步未停,眸光短暂瞥一瞬,沉声颔首:“辛苦,那就拜托你。”
驱车返程前,陆放倚立在车边按下打火机。
从唇边夹走烟,深深吁一口,缓缓解了他的疲倦。
他今天的行程密集,定下张娴月的疗养合同,找到好友介绍的心理医生,请家政给几年没住人的平层通风保洁,临了又去一趟家居城……
一天下来,几乎没停下过脚步。
但因为心里抱着期待,他脚下生风,即便所做的一切都还等待一个先决条件——
许枝答应他。
他看一眼手机,聊天软件并没有显示新消息。
他戳了戳屏幕。
【陆放:回家了吗?】
一支烟即将燃尽,对面没有回话。
时间已经超过九点半。
他拨了语音过去。
半分钟后,无人接听。
眉心微蹙,陆放稍作思忖,从通讯录翻出岑若若的电话-
这个点,场子已经完全热起来。
大厅客流增多,吧台散台座无虚席,地颤舞台挤满了男男女女。
游戏玩腻了,岑若若几杯酒下肚,就拉着许枝冲进舞池。
他们一群人,又有两个男性在旁边,隔绝了附近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刚才玩游戏许枝点太背,输多赢少,酒一杯杯下肚,这会已经有点云里雾里的意思。
她被岑若若带着扭,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被怂恿一起尖叫。
氛围推着情绪走,加上许枝有意释放心里的压抑,嗨到快要忘乎所以。
岑若若没坚持太久就捂着小腹,对黑皮体育生交代一句:“帮我看着点枝枝,我膀胱快炸了。”
又面带威胁道:“我马上就回来,你给我老实点哈。”
岑若若今晚一直在许枝身边对他防卫甚严,他多找她讲两句话都要遭到白眼。
现在难得有机会和她独处,黑皮体育生立马应道:“去吧,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岑若若这才转身出了舞台。
等她放完水在厕所中场休息,就看见手机上显示“老板”的来电。
她揉揉眼。?
她是见鬼了吗?
“老”和“板”这两个字她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这么陌生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老板的电话。
这个点,他打电话来干嘛?
岑若若懵懵接听。
电话刚通半秒,低醇的嗓音直直传过来:
“你们在哪?”
岑若若来不及搞清楚自家老板的意图,脱口而出报出地址。
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精麻痹了头脑,岑若若半天没搞明白这个通电话和今晚这个状况千丝万缕的关联-
从舞池下来,肾上腺素带来的影响还没完全消散。
许枝红着脸,自发着灌自己酒。
岑若若刚得到喘息,脑子已经开始清醒。
她按下许枝的手:“枝枝,你喝醉了吧?别喝了,再玩一会我们就回去了。”
许枝嘴角挂着憨态可掬的笑,被阻止后皱巴着脸安静地露出不满。
“这你就扫兴了吧。”黑皮体育生勾唇笑笑,抬手叫来服务生:“给我开几瓶黑桃a。”
服务员恭维应一声就去安排。
身边的人立马跳起来:“你这样搞,我a不起。”
黑皮掏出一张银行卡摆在台面:“今晚我请。”
岑若若忍不住翻白眼:“最烦装逼的人。”
她心里惦记着老板是不是一会要来,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道理,因此没察觉到黑皮体育生逐渐挪到许枝身边。
“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单身吗?”
许枝像是燥热,眉间有淡淡不耐:“你说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
酒被送上来,气氛组也安排到位。
举牌、礼炮、荧光冰桶,排面给足。
聚光灯照过来,烟雾器喷薄的一瞬,黑皮体育生倾身想和许枝贴面。
他重复一句:“姐姐,我说,你单身吗?”
声音不大不小,沙发上几个人都能听见。
许枝脖子上泛着细密的痒,她扯了扯项圈,铃铛的响声被淹没在音乐里。
还没来得及回话,一道挺拔的身影笼罩住她。
她下意识抬头。
在霓虹缭绕的烟雾中,她看见陆放半垂着眼,声线沉冷:
“她不单身。”
“她已婚。”
第38章
岑若若愣愣站起身:“老……老板, 你怎么来了?”
夜店里实在太吵,刚才她听得不真切,大脑高速运转着消化信息:“谁已婚啊?”
陆放没作声。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许枝身上, 微眯双眸, 眼尾敛着冷淡。
她今晚的打扮异于以往,大胆、亮眼, 依旧动人。
但他此刻无暇欣赏。
许枝直直迎着这道视线, 对无声的危险恍然未觉。
她丝毫没有理智回笼该有的反应,迷醉时分脑海里一直消散不去的身影此刻就出现在眼前,神色片刻迟滞后, 她痴痴一笑, 跟着岑若若鹦鹉学舌:
“老板,你怎么来了?”
她手里还握着做工精细的花纹岩石杯,急急起身,整个人不稳得歪了歪, 杯里的香槟被激荡起一层波纹。
黑皮体育生也从怔然里清醒。
他眼疾手快扶住许枝的肩膀,目露怀疑道:“你怎么知道?”
可能是磁场的缘故, 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自觉带上敌意。
他看了眼岑若若,略微不爽:“你们店都习惯老板手伸这么长?”
陆放像没听见他的挑衅。
他径直上前几步,目不斜视着从黑皮手里将许枝捞向自己。
也许是面前这个男人的体格丝毫不输自己一个体育生, 又或者是因为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沉稳。
黑皮的脚步下意识往后撤了撤,语气里染上气急败坏:
“我说话你没听见?一个小蛋糕店的老板而已, 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还没说完,黑皮的视线倏然被男人的腕表吸引。
他认出来,是Nostalgia瓦罗系列全球限量二十块的那一款, 表壳含有稀土成分,官网售价接近七位数。
嗓音越来越低, 原先神态里的蠢蠢欲动也消失。
他卡顿半天,末了垂死挣扎般补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插手下班后员工的私生活?”
陆放终于居高临下地倪他一眼。
这一眼,是识破、冰冷里暗含不屑的一眼:“就凭,我是她的丈夫。”
说完,陆放没管他什么反应。
怀里的人正挂着自己的脖子,一只手不安分地在他面容上描摹,眉眼、鼻梁、唇峰,最后不知死活地点按在他的喉结上,略略施加着力道玩弄。
陆放脸色一黑,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将她包裹住,就着她的姿势打横抱起她。
许枝软绵绵抗拒几下,但他的怀抱密不透风,挣扎无果,索性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下来。
“我带她先走,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别太晚。”
离开卡座前,陆放脚步停一瞬瞥向岑若若。
岑若若还处在大脑宕机的状态,甚至忘记应答。
直到那道颀长身影消失在拥挤人群,她才如梦初醒。
好消息:老板和店员,她的cp成真了。
坏消息:渣男竟是老板本人。
……-
虽然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但许枝的意识好像飘在半空,模模糊糊感觉耳朵边轰隆作响的音乐声逐渐消失。
她的腰际和臀瓣被两只大掌稳稳托着,脸颊在稳健的步伐里有一下没一下蹭到他短短的胡茬,引得她发痒。
再加上酒精充斥大脑,她情不自禁地贴近他的颈窝、依偎他的呼吸,发出连续闷闷的笑。
甜腻的鼻息精确地传导给头顶正蹙眉表情凝重的男人。
陆放面无表情拉开和她的距离,与其说是在质问,更像一种妥协的无奈:“你到底喝了多少?”
许枝此刻才顾不上是不是问她。
又是一声痴痴的笑,她放下一只手,胡乱拍开外套,对着他捏住两根指尖:“报告老板,我只喝了一点点哦,就一点点,不信你闻。”
话落,她重新勾他的脖子靠近,对着他嘟起嘴。
陆放无动于衷,只侧眸看她一眼:“醉鬼。”
许枝酡红着脸,眼里迷茫一秒,委屈一秒,才慢吞吞地不服气:“我才不是醉鬼!”
说罢,她狠狠抬头撞在他下颌,旋即埋首露出虎牙,在他侧颈处咬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辨认那声闷哼是否真的出现,身下的脚步骤然一顿。
下一秒,她的双手被捉住,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丢在一处软垫上。
力道不算温柔,也不至于粗暴,身躯只微微弹了弹,小腿耷拉下来。
陆放单腿抵在她双膝之间的后车座,倾身压上去,冷着双眸,嗓音微凛:
“我暂时对醉鬼没兴趣。”
车门还开着,空气静了两秒。
就在陆放准备撤身的一瞬,身下的人竟如筛糠般细密地抖起来。
“凭什么?”许枝背手捂住眼睛,起伏着呼吸:“你凭什么对我没兴趣,你是不是,对待会聊有兴趣了?”
陆放怔愣,蹙眉:“什么待会聊?”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先一步看见从她指缝滑落的晶莹。
他的身形骤然一僵:“枝枝?”
醉酒的人顾不上回答问题,但即便眼眶因为恸哭已经糊满生理性的泪水,仍然记得要保持她的自尊和骄傲。
许枝用手臂往眼睛的部位使劲,好像这样就能把已经流出的泪擦干净。
随即又东倒西歪地直起身,抱着自己蜷缩着成一团。
陆放往前凑近,才听见她的低喃:“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许枝,他骗你、隐瞒你没关系,他没回家也没关系……”
陆放:“……”
他沉默,花三秒厘清思绪。
思忖片刻,他朝许枝伸出手,攥着她一只手腕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他试探着开口:“枝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车座上的人像听不见。
她无声和他对抗,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没多久,又把脸埋进膝盖里,甚至嚎啕地哭出声。
陆放:“……”
试图和一个醉鬼进行沟通,是他的错。
这会看,许枝大概率已经认不出他了。
应该已经处在断片阶段。
他轻叹一声,紧绷至此的表情终于松了松。
这个夜晚,拨不通她的电话、得知她玩嗨到忘记他、最后看见陌生异性对她示好,他既担心她的安全,心底又有占有欲作祟。
无论他该不该,他都得承认,他是动了气了的。
可眼下她眼泪决堤,又似乎是因为他才情绪失控,那点气很难不举白旗。
甚至衍生出隐约的满足。
酒精最会放大一个人的喜怒,他不知道许枝实际被他影响到情绪的程度是多少。
但哪怕一点点,也够了。
至少他们是在向前进。
陆放关上后车门,坐上去。
他沉下肩,掌心贴向她的后颈,用下巴抵她发顶:“别哭了,枝枝。”
“对不起。”
怀里哭声渐弱。
许枝终于抬起脸,巴掌脸蛋此刻挂满汗和泪珠。
混合的液体不知什么时候滑进嘴里,她尝出咸咸的味道。
脖子上也潮湿黏糊,被项圈箍住的部位越来越痒。
她吸吸鼻子,鼻音浓重:“难受……”
后知后觉嗅到熟悉又好闻的气息,许枝改成侧跪的姿势,揪住陆放的领口,攀援着、拱着脑袋不停地蹭动。
黑色皮质choker上的铃铛被她扭动的身躯带出清脆的响,在逼仄的车厢里荡漾出节奏。
她用最澄澈的眼神做出最撩拔的动作,嘴里还无意识低语:“你好香啊……”
她并不知道,头顶上那副刚缓和的面容再次蒙上黑沉。
陆放一个用力托起她的臀瓣,拦腰将她置于自己的大腿上,咬了咬牙:“抬头,看我。”
怀里的人毫不理会。
他分出一只大掌捏住她的下巴:“你知道我是谁吗?”
又顿一息,一字一句道:“还是说,你喝醉了,对谁都可以这样。”
许枝动作未停,迷蒙中释放天性,只觉得他胸口的那颗纽扣碍事又硌她的脸。
她着急要解开,陆放冷淡着阻止她。
隐约面前沉朗的声线在问她“是谁”,她默认了完成任务就能得到奖励一般,赶忙连声道:
“圆圆,你是圆圆,圆圆……好闻。”
陆放:“……”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抵触这个昵称。
感受到自己身体骤然一松,仿佛血液的流动都湍急,他近乎认命地叹一息。
他禁锢住在自己身前作乱的手,在她迷惑不满的眼神里,贴上她的额尖,嗓音里掺杂丝丝无奈,似笑非笑道:
“你这么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许枝迷蒙着眨眨眼,刚呵出一息,唇上就覆上一抹温热。
陆放吻地专注,耐心卷向她口舌间的每一处,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气息渡向她,解了她眼下对他的瘾。
他的动作不带急躁,却不料,今天急躁的另有其人。
或许是过量摄入酒精,许枝唇舌咽喉都蔓上渴,她毫无章法地主动含吮上他潮热的舌头,像要从他那里汲取到水源。
但总是不够。
她的动作愈发急切,攀在陆放肩头稳定身形的双手辗转到用力捧住他的脸。
一直到无法呼吸,她才舍得松开唇关,直起身大口汲取氧气。
她捧着他脸庞的双手没有离开,手指摩挲着他的皮肤,陆放被迫仰着她。
喉结咽动一瞬,他沙哑着嗓音:“枝枝,还要吗?”
许枝没有回应他的征询,泪水半干的眼尾挂上绯红,难分醉态还是娇媚。
她紧贴他的耳骨,喘了几息:“圆圆,好吃……”
胡乱哼哼完,她不忘舔他耳朵,似乎是给他证明,他真的“好吃”。
她无意识的一切都太过蛊惑,陆放瞳孔收缩,眸色猝然晦沉。
他刚要拿回主动权,许枝重新跪坐在他的大腿上,主动将双唇印向他。
缱绻温情急转直变。
气氛最浓稠的那一刻,彼此谁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第39章
两人的姿势亲密无间。
不知是不是太喜欢, 许枝颤着眼睫,在急切的吮吻中哼哼唧唧。
陆放强行偏开自己的双唇和她贴面喘着,微微抬手, 面无表情在她的臀侧落下一个巴掌:“慢点, 舌头都要被你含断了。”
力道不轻不重,许枝却低低呜咽了声。
嘴里得不到满足, 一双手又开始不安分。
解不开纽扣, 她干脆本能地游弋到他的衣摆处,无师自通般灵活地要钻进去。
陆放第一时间就清晰地感受到她巴掌紧贴他的温度。
他呼吸屏成一线,退无可退, 只能忍耐着弯了弯身子。
捉着她的掌根, 陆放下颌紧了紧:“我之前,是不是太纵容你?”
出于对她的尊重和保护,弓满弦绷迟迟不发,几次三番延迟满足, 不是为了换来今天这种他反而被动的局面。
可许枝神智被掠夺,现下只会迷离地笑。
感受到他平坦的小腹处一块凹凸, 指腹柔弱无骨般,磋磨着揉了揉。
一瞬间,陆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他这块早已愈合的疤痕处奔涌。
铃铛乍然响一声。
被扣着手腕按倒在车座之上, 许枝抬眼望向头顶的人,即便是迷醉中, 也从他神情里读出凶狠。
呵出的气息浸满酒精,她眨眼,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不合时宜的主动, 如今看来只是对他的惩罚。
“你喝醉了,不能是现在, 也不能是这里。”上方的嗓音粗粝、沙哑至极,又出奇的平静。
陆放大手虎口卡着她的下巴,拇指从她唇角摩挲而过,缓声道:“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枝枝。”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抓紧一些。”
许枝听不懂他暗含危险的语调,只觉臀腿处传来布料的扯动。
微痒的触感让她发笑着闪躲,可下一秒,嘴角的弧度骤然定格。
她被惊到浑身一颤,一双杏眼蓦然瞪圆。
发觉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陆放撤开覆上的掌,微眯双眸勾起半边唇角:“之前怎么没发现,我们枝枝这么急色?”
丢下这句话,他拇指扣进她腿环和软肉的缝隙,埋首。
蛋糕褶的裙摆堆迭在腰间,许枝脚趾难耐地抻直又回勾。
“圆圆,圆、圆……”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发出求饶的低哼。
得不到回应,着急到带了哭腔:“陆放,陆放!”
被叫到名字的人毫无怜悯,始终置若未闻。
感受到她更多诚实的回应,他舌尖隔靴搔痒般的搅动也逐渐发狠。
她的言语系统随之崩溃。
指甲都陷进禁锢她的手臂上,在他布满青筋的肌理间留下血色月牙印。
尖叫、低吟,在密闭的车厢无限放大,那双纯白无辜的眼最终失神,蓄满沦陷和堕落。
完全失控的前一秒,甚至抬着耻骨主动把自己往他方向送。
感应到她陡然卸下的力气,陆放没有着急起身。
直到连续几道轻颤,他才松开对她的桎梏。
经历这样一个情绪充沛起伏的夜,许枝显得格外脆弱。
她阖眸,眼角含泪,精疲力竭也不忘低声控诉:“臭陆放,就知道、欺负我……”
陆放无视自己平复许久。
看着那张已然要陷入沉睡的脸蛋之上细眉依旧紧拧,他伸出手将她拢在臂弯,带着湿热啄了啄她的额角,无奈失笑:“今晚到底是谁欺负谁?”
“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小赖皮精,一点都没变……”
话音飘散在空气里,除了诉说者,终究还是没谁听见。
车座凌乱狼狈,陆放将自己和怀里的人整理好,打开车门散去空气里的靡乱,才打横将许枝抱向副驾-
许枝意识苏醒,已是日上三竿。
口干舌燥头疼欲裂,脖子周围还泛着细密刺痛的痒。
她艰难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印着logo的白色睡袍,周围的景象全然陌生。
房间只点了盏床头灯,天花板上瑰丽精致的图案却清晰可见,微微远眺便能透过巨大的L型落地窗看见外面的江景和露台。
她这是,在酒店?
和谁一起来的?
紧张慌乱丛生,许枝看见手边不远处的床头边,岑若若借给她的一身黑色吊带连体裙被叠放整齐,置于其上的,腿环、手链,还有那根皮质choker。
猝然间,零碎的记忆回笼。
她昨晚和若若出去玩,玩游戏运气太背多喝了几杯,若若的朋友一直和他搭讪来着。
再之后呢?
许枝揉着太阳穴试图追溯更多细节,但未果,大脑的胀痛几乎占据她所有感官。
依稀记得她模糊中有看见陆放的身影,但似乎又是她产生了幻觉。
倏然,房间外露台方向响起波浪翻卷后的哗啦水流声。
她刚警惕起来,脚步已然逼近。
“醒了?”
许枝应声抬首,只见陆放穿了一条速干泳裤,抄着湿发走进。
除了得天独厚的劲拔,结实的躯干之上处处透着自律的力量感。
短暂征然后,许枝心有余悸地颔首。
原来看到陆放不是幻觉。
她攥紧被子的手松了松:“昨晚我喝醉了,谢谢你来接我。”
说着,又抬眸望他一眼:“我们还在市里吗?怎么不直接回家啊?”
陆放没否认,擦拭完丢下浴巾,和她对上视线,盯着她默了两秒:“还能记得多少?”
“啊?”许枝懵了懵:“记得什么?你说昨晚上喝醉之后的事吗?”
“对。”
“……”
许枝咬咬唇:“我还记得若若带我去跳舞,跳完舞之后隐约看见你出现……”
先前她并没有喝断片的机会,经过昨晚,她大概也摸到了自己的酒量在哪。
她犹豫片刻,试探开口:“我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吗?”
陆放没作声,往她的方向走近几步。
他身上的水滴已经被擦到半干,但上身仍光裸。
由于视线差,许枝的目光被迫和他腰际齐平。
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部被她收紧眼底。
许枝无意识舔舔嘴唇,耳尖无法避免地染上红。
眼神无处安放,她试图找话题:“你刚才是去游泳的吗?”
陆放在床边停下来,垂眸静望她。
他本身的气场就迫人,不说话的时候更甚。
许枝有些急了,语气带上一丝幽怨:“你怎么不说话……”
话音还未落,她一只手蓦然被他的大掌攥住。
陆放单腿膝盖抵着床沿向前倾身,圈着她的手腕往自己小腹一侧带。
“昨晚的事,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许枝听见他沉声。
她还没搞明白换成这种姿势和让她回忆有什么直接关联,指腹随着他的带动忽得磨过一片粗粝。
陆放贴向她的耳廓:“这样呢?可以想起来吗?”
许枝几乎是本能地朝向自己触到的位置望过去。
一扎长的疤痕盘桓在他侧腹肌上,末端一直隐没进裤腰里。
伤口恢复到只剩淡灰印记,只有摸上去才能清楚察觉皮肤之上的凹凸。
可即便这样,也不难想象最初会有多狰狞。
许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完全顾不上上一秒还旖旎的气氛:
“很疼吧?”她低下头,轻抚着问:“怎么会留这么长的疤?”
头顶上安静几秒。
陆放捉着她的手从疤痕处离开,淡笑一声:“忘了。”
回答完全算得上搪塞,情绪变化也细微,许枝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对了,我昨晚到底有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啊?”她的注意力开始倒带。
陆放没回答她,只略带戏谑地勾勾唇:“去泡个澡,你可以边泡澡边回忆。”
说着,他打横将她从床上抱起:“但也别太久,我叫了客房服务,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许枝靠在浴缸里,撩起一捧手边被浴球染到淡粉的洗澡水嗅了嗅。
草木花香迅速萦绕鼻尖,再环顾浴室四周的装修。
她大脑放空,不禁想着,自己还是第一次住这种档次的酒店,房费应该不便宜吧。
陆放并非她所想那般贫穷的实感被加深。
她还没想到自己昨晚是不是丢失了什么重要回忆。
但她为什么会喝醉,自始至终,她都非常清楚。
出了酒店,陆放并没有退房。
快到中午,但看天色有点阴沉,要下雨的样子。
许枝坐在副驾上,没问目的地,只说:“需要很长时间吗?我要不要向芮芮姐请个假?”
陆放也没回要多久,勾唇瞥她一眼:“委屈你这个老板娘了。”
许枝:“……”
她不接茬,自言自语着岔开话题:“若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好诡异。”
陆放昨晚没联系到她,说是找岑若若要的地址。
大概率陆放没在岑若若面前暴露他们的关系,不然她对话框应该不至于这么安静。
陆放双唇翕张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子最终在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停下。
许枝虽然好奇,但最开始没问出口他的目的,索性保持缄默到底。
可等陆放带她走进这套装修精致的平层里,他还未主动告知,她还是没忍住: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陆放没回答,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在屋里绕了一圈,最后走向最尽头的露天阳台。
她始终观察着她的表情,哪怕最细微处也不放过。
更出格的事他们也做过,但此刻他的心跳却甚过以往任何一次。
他酝酿着开口:“这里的房型、采光都不错,小区的绿化管理也过关,各方面都还行,你觉得呢?”
听着他的口吻,许枝怔愣了会:“是还不错,但我应该买不起。”
陆放:“……”
“你在想什么?”
许枝“啊”了一声:“你的表情太正经了,我还以为你干回你的老本行……”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无厘头,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来越弱。
陆放哑然。
他沉一息,终于无奈地抚上她的脸。
“枝枝,要不要和我一起换个地方生活?”
第40章
大雨如约而至。
偌大的开放式露台顷刻间坠下雨点, 啪嗒啪嗒打在砖红的塑木地板上。
斟酌太久的话因为附加意义变得深重,现下说出来反而轻松。
尽管陆放没错过许枝脸上的恍惚。
他拉住她往里走:“先进屋。”
握住她的掌心灼热,许枝缓缓收回心神:“这是你的房子对吗?”
陆放从冰箱里拿出瓶水递给她, 颔首:“刚毕业为了方便, 但实际我并没有在这里住很久。”
他顿了顿,瞥她一眼:“装修比较匆忙, 如果不满意, 可以重新设计。”
省略了主语,那点迫切变得隐晦,一番话听着只剩松弛。
许枝并未察觉他目光之中隐约的试探。
先前得知陆放就是吱吱的老板, 她对他的财力有了大概认知。
知道他会有钱, 却不知道他这么有钱。
三百多平的江景平层,大四房设计,在顶层另带了个露台。
即便是几年前,用临南市区房价的均价来算, 这套房子怎么也不会低于千万。
算出这笔账,许枝心里不免暗自惊愕。
“刚毕业你就买得起房了。”她垂眸, 牵唇笑了笑:“我之前怎么会以为你沦落到要靠在后厨杀鱼谋生?”
“看我误会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傻?”
她的嗓音很轻,玩笑中裹挟了点自嘲。
陆放注视两秒, 向前靠近几步,径直将她掰向自己。
“抱歉,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他重复了一遍当时在医院被拆穿后的解释,敛敛眼睑:“前段时间我们都太忙,时机总是不对。”
“那现在呢?”许枝任他扶住自己的肩膀, 安静抬头,视线和他在空中交汇:“现在, 是对的时机了吗?”
问完这句话,她倏尔反应过来,先前自己在医院楼下说出的那句“这也是你的自由”究竟有多违心。
领证之后,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在这场利益交换的婚姻里,她要坚守住自己的一颗心。
可事实上呢?
她给自己定下的规则早已形同虚设,她不止一次无视那条安全线,不知不觉就踏出去。
见她出神,陆放微抬手掌,将她鬓前垂落的一绺碎发挽向耳后:“今天带你过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关于我的一切,职业、爱好、财产,你想了解的,我毫无保留。”
面前的男人看向她,深邃的眉眼微垂,轻描淡写的语气里似乎又蕴含深沉。
稍不留神,就要在此间沉溺进去。
许枝心跳不自觉加快,只觉撩过她耳垂的触感更像拨动在她的心弦之上。
试图和陆放这样的人在感情上博弈,本就如同摸黑走钢丝。
也许答应结婚的第一秒,就是她注定要为他失守的开始。
许枝闪躲着和他错开视线,小声叹了口气。
她自顾走到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既然这样的话,我想知道,你小腹的疤,是怎么来的呀?”
陆放脚步一顿。
“车祸。”
许枝:“然后呢?”
陆放:“……”
“下个问题。”
许枝撅了噘嘴,不满道:“这就是你的毫无保留?”
不远处的沙发下陷,陆放唇边溢出轻笑:“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大有意思,你可以先从别的问起。”
接连两次,他对这条疤背后的缘由都是回避态度。
许枝没坚持。
接下来的问题,陆放也不算失言,没有隐瞒都回答了她。
他天生一把好嗓子,声音不疾不徐,尤其在听他讲述他和池闻大学期间创业的经历时,娓娓的叙事感不禁将许枝代入到她并未亲眼所见、但仿佛又身临其境的一段恣肆岁月。
“你后来为什么放弃了这段事业,想起来回秋水镇开餐饮店呢?”她眼里先是有向往,后又闪过惋惜:“池闻回来,是不是也劝你回去?”
陆放淡声:“是。”
顿了顿又道:“但我还没想好。”
许枝不解:“为什么?你要回临南生活,不是为了工作吗?”
“归棹没有我,现在的运作也很好,池闻已经在京市成立了分公司。”
陆放凝望她,眸中有如晨雾:“回临南,更多不是为了我自己。”
他的话音止于此。
许枝对上他眼底的幽深,呼吸兀自慢了半拍,急急偏过头。
就好像不这么做,生怕他下一秒就一口气要把什么话说尽。
陆放静默片刻。
良久,他掀唇落拓一笑,修长的指节在大腿上规律地点了点:“除了这些——”
他顿了须臾,尾音带了点散漫,侧着身体向她靠近:“枝枝,你就没有别的想问吗?”
又是这股游刃有余的慵懒劲。
每每这种时候,许枝都招架不住,都快要形成条件反射般的紧张。
她忍不住哆嗦:“什……什么?”
不知是视线落差还是他有意为之,她总觉得陆放的目光游离在她的嘴唇的位置。
果不其然,陆放再度向她贴近,距离足够彼此的呼吸互相缠绕。
许枝蓦地捂住嘴。
“比如……我的恋爱经历。”见她反应激烈,陆放失笑一声,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再或者,‘待会聊’?”
仿若隐秘的心事被揭穿,许枝一双眼瞪圆,磕巴道:“什么、什么待会聊?”
陆放“啧”了声,半眯起眼,目光审视般在她面容上停留。
半晌,意味不明丢下一句:“虽然赖皮,但还是喝醉了好,至少很诚实。”
闻言,许枝顿时如临大敌:“什么意思?我喝醉到底干了什么了?”
她不是没喝过酒,大学寝室聚餐她和舍友都习惯小酌几杯。
虽然没到昨晚那种断片的程度,但所有人都夸她酒品好,哪怕醉了也不哭不闹。
所以她理直气壮:“你是不是胡说八道故意唬我?”
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像极了撤走猫罐头时苹果的反应。
陆放好整以暇,指尖抵着太阳穴,缓声道:“算了,也许只有带你重温一遍,你才能想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捻了捻指尖,余光漫不经心瞥她一瞬:“不急,我们有的是机会。”
听他煞有其事的口吻,许枝心里完全捉摸不透。
正在她一头雾水苦恼的时候,陆放收起了神色中淡淡的兴味,沉声开口:
“我没有谈过恋爱,如果之前的表现让你产生了我情史丰富的错觉,我很荣幸,就当是你对我把纸上谈兵得来的经验再付诸出色实践的夸奖。”
低醇质感的嗓音透着正色,又斯条慢理。
他停留几秒,平静道:“至于‘待会聊’,她是归棹和我共事多年的好友。”
听他主动解释,许枝略窘迫地低下头,嘟囔了句:“我又不想知道……”
陆放看她一眼,不置可否,继而补充一句:“你也认识。”
许枝怔了怔,指向自己:“我认识?谁啊?”
陆放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故意卖了个关子:“如果你接受池闻对你的邀请去归棹,我想,你和她很快就能见面。”
听他突然提起这茬,许枝只觉意外。
因此,她没察觉到被他偷换概念掩盖掉的以退为进。
许枝飞快看他一眼,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池闻邀请我?你知道我之前做过美食博主吗?”
陆放静了静,没回答,反而问起她:“如果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他的嗓音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更没有逼问催促的意思,但许枝就是无端生了点心虚。
她手无足措地开口:“我、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空气陷入了十几秒落针可闻的静。
最终还是陆放先从沙发上站起身,几不可闻轻叹了声。
“你瞒我一次,我瞒你一次,就当我们扯平。”
陆放转过身,直直看向她,声线沉朗:“不用着急回答我,让你和我一起来临南生活的提议,你可以慢慢考虑。”-
从小区离开前,陆放那俩黑色大众油箱指针快归零。
许枝搜了下最近的加油站,剩余的油量大约很难撑过去。
她不久前才听见外面轰隆的雷声,外面的雨估计不会小。
她扭头朝陆放询问:“家里有伞吗?有伞的话,再折返一趟,我们走出去打车好了。”
陆放拦住她,淡声道:“不用,换一辆。”
随即取出另外一把车钥匙。
指尖微微用力,忽然,停在大众边上的路虎前灯闪了闪。
他先前其实对这辆实用耐造的大众一直持积极态度。
但昨晚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车厢还是以空间宽敞、内饰雅致为好。
毕竟用途和使用场景都发生了改变。
并不知晓事实状况的许枝:“……”
看清车标,她心里对它的价格也有了数。
接二连三的,她现在甚至都有点免疫的感觉。
陆放打开路虎副驾的车门,在车身磕了磕烟盒:“你先上车,我出去抽根烟,一会去趟超市。”
许枝乖巧地点点脑袋,多嘴问了一句:“去超市买烟吗?”
陆放一只手臂还随意搭着车门,他凝神,盯着看了她一眼,八风不动道:“买伞。”
许枝愣了愣:“既然有车,不用买伞吧?我们回酒店取完东西退个房就赶紧回去吧,明天我不想请假。”
话落,只听陆放低低一笑。
许枝不明所以,刚抬头,就见陆放那张从容的面容在眼前放大。
“此伞非彼伞。”
陆放嗓音压着淡漠的戏谑,垂眸看她,目光居高临下,带着无声的压迫。
他一只手捧上她的面颊,略略用力摩挲了下:“我已经帮你请了往后三天的假。”
许枝吞了吞口水,刚要问原因。
“我们的婚检报告出来了,各项指标都正常。”
陆放的指腹绕到她的耳廓,不轻不重地揉捏。
“你不是想知道你昨晚喝醉了到底忘记什么了吗?”
耳垂上的拉扯感骤然发生又消失,许枝听见陆放几乎贴在她耳畔势在必行的粗粝嗓音:
“这三天,我会好好带你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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