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赵彦丞这晚留在医院跟医生继续了解赵国忠的手术后护理方案。他不让魏烟陪着熬, 魏烟不得不先回去。
她坐回进车里,看到了那盒还没来得及吃完的泡芙,打开吃了一个, 这次她发觉,泡芙好甜。
老宅里还是老样子,她明明走了大半年,但一回来,就又仿佛是早上才出了家门。
周峰听说她回了, 特意给她开小灶做夜宵。
大晚上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下肚, 幸福又满足。
“怎么没看到钱惠姐?”魏烟看了一圈,家里的帮佣和保安人员流动性很低, 都是熟面孔,唯独少了钱惠。
周峰脸色沉了沉, 说:“她犯了错, 把她开除了。”
魏烟好奇地问:“她犯什么错了?”
周峰告诉她:“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去你房间, 偷拿你的衣服穿。这事被小赵总知道了, 当场让她走人。对了, 后来二少的表找到了, 就在她屋里。”
“原来这样。”魏烟喃喃。
她还记得她跟钱惠第一次见面, 钱惠心气高, 看不起踏实学习和辛勤工作, 一心想着攀高枝嫁个有钱人。不知道她现在连工作都没了, 会不会后悔。
因为那块表,她那天晚上受了好大的委屈, 觉得天都要塌了,但现在回想, 这事儿其实也就过去了。她趴在赵彦丞后背上哭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两人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魏烟赶去医院探望赵国忠。
她去时,赵国忠已经醒了,正躺在病床上,由一位护工帮忙喂清粥。
他鼻子上插着气管,看起来没以前精神,但两只眼睛里的神气还在。
赵国忠的病房级别很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会客室。
赵彦丞、赵孟斐都在病房里。赵孟斐坐在角落沙发上玩手机,赵彦丞则站在床边翻看病例,他的两位秘书,医院的主治医生,分别站在他的身侧。
“赵叔叔。”魏烟在来时路上买了一捧鲜花和一些新鲜水果。
来给赵国忠送果盘的人太多,但那些东西赵彦丞没让进病房。
她将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给苹果削皮。
“小烟怎么还跑回来了。”赵国忠吃完早饭,护工撤掉了病床上的小桌子。
魏烟以前经常这样给贺智欣削苹果,她削的皮几乎不断。
长长的果皮垂到垃圾桶里,魏烟抬起头,手不停,言笑晏晏地说:“我请好假了。我想回来看看赵叔叔。”
“我没事,叫你忙这一通。”赵国忠转头就对赵彦丞说:“你也是,让她跑回来做什么?你派人送她回学校去。”
闻言,魏烟手里的果皮断掉,她有些紧张地匆匆朝赵彦丞睨去一眼。
她总觉得在赵国忠眼皮子底下跟他儿子对视,有种做贼心虚的味道。
赵彦丞则比她表现的要镇定得多。
他穿着藏青色西装,袖口镶嵌着一对银边玳瑁纽扣,露出手腕上黑曜石表盘,气质骄矜凌冽。
他头也没抬,继续问医生病例上的某一项指标数值,听完医生的讲解后,才徐徐开口,说:“小烟想回来看您,我哪儿拦得住。我明天去送她。”
“那行。”赵国忠说。
赵国忠又问了问魏烟在W大读书习不习惯,跟同学老师相处得好不好,叮嘱道:“你在学校,有什么事,尽管跟你大哥说。你大哥他是W大的董事。”
魏烟低着头,仔仔细细地切着苹果。
生怕一撩眼皮,就被赵国忠抓到自己在跟他儿子眉来眼去。
赵彦丞还是没转头看她,继续在那儿翻阅病例。但淡色的嘴角细不可闻地朝上勾了勾,然后在书页翻动的唰唰声里,似笑非笑地说:“小烟在学校乖得很。”
赵国忠说:“我当然知道。小烟是从来不叫人操心的。”
魏烟更心虚了,她连忙将切好的苹果递了出去,装乖巧,甜甜地说:“赵叔叔,吃苹果吧。”
“诶,好。”赵国忠用竹签串了一块苹果吃。
赵国忠跟魏烟聊过一会儿,便转头开始训赵孟斐,“你小子也真是,去美国读书,硬是被你读成了走读,一个不高兴,就坐飞机跑回家,机票钱不是钱?给你哥省点心吧。”
赵彦丞说:“阿斐这次回来,比以前乖多了。”
赵孟斐没顶嘴,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瘫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玩起了他的猩红色鸭舌帽。
其实赵国忠也觉得赵孟斐远走他乡大半年,的确长进了不少,看着都比以前稳重些。
但他是典型的中国家长,赞许孩子一句好的,几乎能要他的命。
他便又唠叨起赵彦丞来,“还有你。”
赵彦丞无奈,轻叹一声,说:“我?我又怎么了?”
赵国忠吹胡子瞪眼,说:“还怎么了?当然是你的人生大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上次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又没去。”
魏烟一听这话,耳朵都立了起来。
原来赵国忠还给赵彦丞安排了相亲?
不过赵彦丞都快三十了,去相亲也是件挺正常的事情。
她忍不住看向赵彦丞,赵彦丞正好瞟了她一眼。
这一眼,话里有话。
魏烟心一颤,连忙将眼睛转开。
赵彦丞无声地哂笑,他再次垂下眼皮,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病例,无所谓地说:“我忙啊。”
“忙忙忙,你每天就知道忙,天天盘算着你的股票,”赵国忠说:“再忙也不能把自个儿的幸福给耽误了啊。你说我这次要是没了,想到你还孤孤单单独一个,我哪儿合得上眼睛!”
“爸,”赵彦丞没好气地说:“您这又说得是什么话。放心,医生说了,您长命百岁。”
赵国忠说:“你小子。”
赵彦丞说:“想抱孙子,您啊,就快点把身体搞好。别老喝酒,也别再吃什么红烧肉。”
赵国忠说:“喝酒吃肉有什么?人家张学良喝酒吃肉,活到一百零一。”
“人家张学良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么?”赵彦丞说:“您跟人家比。”
医生也恰到好处地说:“赵老爷子,就能这身子骨,别说抱孙子了,就抱重孙子,都没问题。”
魏烟听着赵彦丞和赵国忠拌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她在医院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老宅休息。
在外面她就没盯着手机看消息,傍晚吃晚饭的时候,才打开手机微信。
没想到聊天列表上一串消息提示的小红点。
蒋彻:【你家怎么了?】
吴晓卉:【你跟李燕学姐怎么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魏烟一头雾水。
她回复蒋彻:【没事,我有亲人生病了。】
然后她问吴晓卉:【没啊。我这几天忙死了,哪儿有功夫跟她吵架。】
吴晓卉:【那你快看一下群吧!】
魏烟点开学生会工作群聊,李燕正在里面疯狂地@她。
李燕:【@魏烟,表3怎么还没补上来?】
魏烟点开她跟李燕的私聊窗口,再次检查她发出的文件。
她将所有信息表都打包发给了她,里面就有表3,是李燕自己看漏掉了。
魏烟:【@李燕,学生信息表3在我发给你的文件夹里。】
李燕:【@魏烟,报送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你没看时间?】
魏烟解释:【@李燕,我今天下午四点就将文件发给你了。】
李燕:【@魏烟,工作要做在前面,下午五点要报送的文件,你下午四点才发给我,我哪里有时间审核?你至少应该提前一天发给我。这是最基本的工作常识,你不知道?】
魏烟:【@李燕,这项通知是周日下午五点才收到,没有一天的时间留给审核。而且我一收集完信息就发给你了。】
李燕:【@所有人,明天上午八点在小礼堂开会,重点强调大家的工作态度问题……】
看着这行最新通知,魏烟气坏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工作,明明是李燕看文件看漏了,结果反而成了她的错。
吴晓卉私聊她:【其实你不该跟她在群里吵的,你越解释,她越觉得你在拆她台。】
魏烟:【那难道就应该背这个锅吗?】
吴晓卉:【我们是新来的啊,锅不推给新来的,推给谁?笑哭。】
魏烟没再看手机。
回避和李燕的争吵。
她有一种巨大的挫败感,这种感觉是她在学生时代里从未出现过的。
算术题再难,总有一个正确的解法,但应该如何去处理人际关系,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可是,人总要长大,总要毕业。
只要毕业了,她就必须去面对这些职场里的复杂关系。
而她现在连在学校学生会的关系都处理不好,她能处理好职场的上下级关系么?
望着贴在床头的拍立得照片,魏烟静静地发呆。
她有些泄气。
似乎说了大话。
口口声声说以后由她来照顾赵彦丞,但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窗外传来熟悉的汽车发动机轰鸣声。
魏烟来到窗前,拨开窗帘的一角,看到赵彦丞银灰色的轿车在朦胧夜雾中越来越近。
那辆车在入口喷泉的位置亮起了转向灯,调转方向,驶向了停车场,也消失在她的视觉死角里。
魏烟算着时间。
赵彦丞现在应该在停车。
现在应该在上楼。
现在应该回到了房间。
她的手机一震。
赵彦丞的消息进来了。
zyc:【睡了没?】
魏烟在柔软的大床上翻了个身,由仰卧改为手肘支撑。
赵彦丞果然是一进房间,就给她发消息了。
她回复:【还没呢。】
zyc:【怎么还不睡?】
魏烟:【睡不着啊。】
zyc:【怎么睡不着?】
魏烟还是不打算跟赵彦丞说那些破事。
她敲字:【明天就要回学校,有点太兴奋了。不想睡觉啊!】
发送后,她去洗了个头和澡。
等她出来,划开屏幕看到赵彦丞的回复。
魏烟差点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半小时前——
zyc:【如果睡不着,就来我房间。】
魏烟来赵家这么久,赵家哪儿都去过,但赵彦丞的卧室她从未踏入一步。
大半夜去男人的房间,这种行为太不对了。
但她今晚是真的睡不着。
明天就要回学校,把睡觉的时间一减,她跟赵彦丞还能见几分钟?
魏烟抠了好一会儿手指,磨蹭了好久好久,才披上一条羊绒毯,推门出去。
赵彦丞发出消息后,又查了几个工作文件。
再打开微信,没收到魏烟的回复。
他再一看自己刚刚发的话,才意识到意思有点暧昧。
他本意其实是想让她过来看电影,他房间里有投影仪。
但魏烟没搭理他,他反而挺高兴。
这说明小姑娘还是知道自己保护自己。
他打字。
消息还没敲完,这时门外传来两声轻响,“咚咚”。
那声音犹犹豫豫的,比起敲门声,更像是猫爪子在门上扒拉了两下。
赵彦丞以为是风。
但为了确认,他还是起身去开门。
沉重的红木门板推开了一条缝,凉风习习,花香馥郁,穿着一袭白色睡裙的魏烟就从缝隙里钻了进来,软绵绵地叫了他一声:“哥……”
第42章
赵彦丞卧室大而宁静, 房间厚重的酒红色窗帘不透光,桌案上高低错落摆放着精致玻璃水杯,在幽暗中隐隐透着微光。
拱形穹顶一排射灯洒下微弱的氛围灯光, 将赵彦丞乌黑的发顶映成了浅浅的金栗色。
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形成两扇鸦翅般的暗影,高挺的鼻梁破光而出,骨骼感分明,清隽而矜贵。
赵彦丞垂眸看她,开口前, 脸色先暗了暗。
浓黑凌冽的眉稍微微蹙起, 沉声说:“叫你过来,你还真过来, 傻不傻?”
魏烟茫然地缓缓眨眼,说:“哥,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
她刚刚洗浴过, 身上往外蒸着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儿,像一块放在玻璃橱窗里的诱人甜饼干。
这样的小甜点, 如果不给玻璃窗加一道锁, 谁都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赵彦丞恨铁不成钢地说:“如果男人大半夜邀请你去他房间, 你应该骂他一顿, 然后把他拉黑。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语气, 像极了抓到不争气的女儿偷偷跑去跟黄毛谈恋爱的老父亲。
魏烟怔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 脸皮涨得绯红, 气鼓鼓地控诉:“哥,你这是钓鱼执法!”
她本就脸皮薄, 思来想去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才大着胆子过来。被赵彦丞说了这么一句, 立刻就生气了。
她羞愤地转身要跑,“我要回去了!”
她往后退半步。
赵彦丞大掌却抵上红木大门门板。
门关严,她的后背贴在冰凉厚实的木板上。
赵彦丞朝她垂下头,脸贴得极近,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反正她以后也就只有他一个男人,怎么防男人的那些办法就不教了。
他在她的发顶吻了吻,温声说:“找部想看的电影去。”
然后松开手,转身往衣帽间走去。
赵彦丞的卧室和他人一样贵气又清冷。
白色长毛绒地毯上,摆着玻璃茶几和黑色真皮沙发,赵彦丞有时会将工作带回卧室,各类书籍层层叠叠地摞在书架上,一直堆到了地上。
黑色大床摆在中式屏风后,只能看见铺了灰色床单的床尾。
赵彦丞的电脑就搁在床上。
魏烟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床畔坐下,柔软的床垫立刻凹下了一个弧度,将她往上弹了弹。
她将笔记本电脑搁在膝盖上,点开视频软件找电影,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彦丞正从衣柜里拿睡衣。
魏烟眼睛立刻转来转去,好像很忙的样子,她结结巴巴地说:“哥,你拿睡衣干嘛啊……”
赵彦丞说:“我去洗个澡。”
“洗澡?”魏烟更惊恐了。
赵彦丞有些好笑地说:“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出了汗,当然得洗个澡。”
他又开始故意逗她,接着说:“怎么?现在慌了?晚了。”
魏烟逞强,硬着脖子说:“我,我又不怕。”
“真不怕?”赵彦丞笑面虎似的眯了眯眼。
魏烟对上赵彦丞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睛,突然不怎么慌了。
赵彦丞一直会给她安全感。
这才是她今晚愿意过来的,根本原因。
“我才不怕。”魏烟这次说得很有底气,她继续找电影,说:“因为我相信,哥不会要我做 ,我不愿意的事。”
赵彦丞淡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卫生间。
有时候赵彦丞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是谁在拿捏谁。
明明他年龄阅历更长,一直都占据着主导者的位置。
但就像魏烟所说的一样,他们关系的安全绳,却始终被魏烟攥在了手上。
只要她叫停,他就绝对不会再继续了。
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冲水声。
魏烟左眼皮直跳,表面上还在专心找电影,实则有些心神不宁。
毕竟她也从没有过,单独在夜里和男人同处一室。
赵彦丞手机留在外面,屏幕亮了亮,有消息弹了出来。
魏烟本没想偷看,但手机屏幕一直亮,难免引得她好奇。
她侧头瞄了一眼,是赵彦丞工作软件上的信息好奇。
她想帮赵彦丞锁屏,提示下拉框一关闭,就看到他们的聊天对话框。
聊天对话框被赵彦丞置顶了。
在他们的聊天对话输入框里,还有赵彦丞没打完的字。
zyc:【刚刚那句话我撤回。晚上还睡不着,就跟我打语音电话。】
原来今晚赵彦丞叫她来自己房间,然后她去了又训她几句,真不是在假模假样。
他是真没要她过来。
也是真为她做着打算。
魏烟默默将赵彦丞的手机锁好。
然后从睡裙荷包袋里掏出手机。
长按赵彦丞的头像,将两人的对话框置顶。
今晚的气氛太好,非常适合看温馨的爱情片。
魏烟又想看电影的时候顺便练习一下英语听力,便找了05年bbc版傲慢与偏见。
找好电影,卫生间的水声也停了,赵彦丞洗完澡出来。
他穿着黑色棉质两件套睡衣,米色贝壳纽扣每一粒都系好,一直系到了顶,除了露出棱形的喉结,再没多露一块皮肤。
他一面用一条干燥的白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一面随意地查看手机消息。
有晶莹透明的水珠从他短短的发尾坠落,掉在了他的鼻尖上,他有些懒洋洋地甩了甩头。
魏烟从没见过这样的赵彦丞。
不再被昂贵精致的高档定制西装包裹。
站立的姿势,也不像平时那么挺拔如松。
气质慵懒而又松弛随性。
她看过去,呆了呆,迅速转开头,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盯着屏幕。
赵彦丞放下毛巾,从她身后将她拥着,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刚沐浴后的身体散发着热腾腾的水汽。
“电影找好了?”他问,声音温和亲昵。
“嗯……”魏烟轻轻点头,“哥,你想看这部么?”
“就看这部吧。”赵彦丞手臂搂着她,自然地往后靠。
魏烟被带躺到柔软的大床上,她的手和腿都保持着紧绷的状态,眼睛盯着面前的白墙。
茶几上有一只小小的激光投影仪,看起来非常新,赵彦丞应该没用过几次。
头顶射灯一一关闭,幽暗的卧室里,投影仪上小小的灯是唯一的光源。
空白的墙壁上逐渐出现了人像和画面。
在优美的配乐中,魏烟被带进了宛若油画的古典英国庄园。
她不知不觉沉浸在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中。
忘记了局促和紧张,她在赵彦丞坚硬紧实的臂弯里动来动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躺着。
半个小时后,荷包里手机的震动不停。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是李燕在找她。
李燕:【明天开会你又不来???】
李燕:【什么意思?】
魏烟心情又被搅得糟透了。
她忍着气,回复:【学姐,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有亲人住院了。我现在在外地,明天的会议我真来不了。】
李燕:【魏烟,你这是第二次了吧?第一次是有专业课,第二次是家里有事。怎么就你的事这么多呢?怎么别人家里没出事呢?】
看到这行字,魏烟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是谁家愿意发生不好的事?
为什么要说这么刻薄的话?
她突然激动的情绪惊动了赵彦丞,赵彦丞问她:“怎么了?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魏烟闷闷地说。
赵彦丞审视着她,说:“如果有什么事,你要告诉我。”
魏烟嘴巴瘪了瘪,说:“就是一点小事。”
“不愿意说?”赵彦丞说。
魏烟垂下头,说:“你听了,肯定要笑话我。”
赵彦丞说:“凡事没做之前就先不要妄下论断,你先说,然后再看我会不会笑话你。”
魏烟说:“我跟学生会的同学关系处不好,我不想去了。”
她撇了撇嘴,自嘲地说:“嗯,就这。”
赵彦丞看着她,却反问:“为什么,你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
魏烟说:“难道不是么?和你的工作相比,就挺微不足道的吧。”
“为什么要和我相比?”赵彦丞说:“对于我来说,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的工作。而你是学生,对于你来说,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的学校。这个情绪的重量是相同的。”
魏烟昂起头,去看赵彦丞浸润在投影仪微光里的面庞,确定他真的没有哄她。
赵彦丞摸了摸她的脸颊,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遇到困难也不喜欢向人求助。但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希望如果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人,能是我。”
魏烟眼圈发酸。
其实没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想求助。
只是无助无望的时候太多了,知道求助也没有结果,才会渐渐拒绝。
赵彦丞说:“现在跟我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魏烟这才将手机给赵彦丞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她趴在赵彦丞胸口,轻轻叹了口气,困惑又担忧地说:“是不是以后在职场上,会碰到很多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
“是。”赵彦丞说。
“啊?”魏烟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哄哄我呢。”
赵彦丞说:“如果我说不是,那不是在哄你,那是在骗你。”
魏烟有些沮丧。
赵彦丞又问她:“当初入校时,为什么想加入学生会这个社团?是因为很喜欢?”
魏烟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就周围人都说应该去,以后履历会很漂亮,然后录取比例很低,如果能进,就是一种认可吧。”
赵彦丞认真听完,然后突然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摇了摇,说:“你当初起早贪黑的努力学习,学得跟逃难似的,脸都尖了一圈,为了加入W大的学生会?”
魏烟说:“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赵彦丞继续引导着。
魏烟说:“当然是因为W大是最好的学校,而且法律专业排名也是第一。”
说完这句话,她看到赵彦丞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这抹笑在肯定她,也在鼓励她,也令她豁然开朗。
魏烟喃喃自语:“结果我现在好不容易考上了,却没好好学专业课,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些事情上……”
赵彦丞耐心地说:“任何工作上都会有类似的难处和麻烦。这些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会吞噬掉你的热情,让你忘记自己最开始的那个目标。所以,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当初出发,是为了什么。”
魏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好好听讲的小学生。而赵彦丞呢?是当惯了她哥,现在恨不得要开始当她爸了。
她有些想笑,又有些难为情。
她转过头,昂脸望向赵彦丞,皱了皱鼻尖,说:“哥,你是不是觉得,教我就跟教小学生似的?”
赵彦丞却嗤笑了一声,炽热坚实的胸膛传来震动,“教你可比教小学生累。”
魏烟瞪他,“我哪儿有!”
赵彦丞却一本正经地说:“教小学生,小学生不听话还能打屁.股。你,我哪儿舍得?”
“哥!”魏烟羞恼,转身想打赵彦丞。
赵彦丞握上她乱挥的小臂,两人同时往后倒,陷进了柔软的床榻之中。
赵彦丞手肘撑在她的耳侧,高大的身体笼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她的心口不觉怦怦直跳。
至于现在电影放到了哪里,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只听见小提琴悠扬悦耳的演奏。
“不着急,慢慢来。”赵彦丞说。
对于魏烟,他有的是耐性。
大不了,他手把手教一辈子。
不同色调的光影投射在他们的头顶,时不时照亮了赵彦丞俊逸非凡的面庞。
“哥,”她小声问:“我那会儿,不好看么?”
她觉得多半不好看,不然为什么赵彦丞只愿拿她当妹妹。现在她有变好看些么?
“好看。”赵彦丞惜字如金。
魏烟耷拉下嘴角,说:“那为什么,要说我像逃难的。”
赵彦丞抬起手,指尖拨开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因为看着心疼。”
他们都穿着棉布睡衣,在床榻上翻滚时,柔软的布料相互摩擦在一起,像第二层皮肤。
她感觉到撑在她身体上方的赵彦丞,膝盖碰到了她的小腿。她的裙摆被一点点蹭了起来,棉花柔和的质地像一团云,沿着她的小腿,带来一种独特的酥麻触感。
赵彦丞另一只粗糙宽厚的手掌,强硬地按在了她的左侧胯骨上,钉牢了她的身体。
她紧张到说不出话,下意识抿紧了嘴唇,牙齿轻轻地打着颤。
“上一次,抱歉。我太急了,怕你受伤,但也怕自己冲动。”赵彦丞粗糙的指腹轻轻碰触她的下唇,来回摩擦。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迷恋,“所以,把今晚这一次接吻,当做我们的第一次接吻,好不好?”
她紧促地呼吸着。
她凝望着赵彦丞的眼睛。
看见倒映在那双深邃的浓墨眼眸里,被赵彦丞珍惜地拥抱在臂弯之间的,小小的自己。
半晌,她轻轻点了点头。
电影播放至高.潮,达西先生于雨后黎明时,朝女主角伊丽莎白走来。所有童话故事里,王子走向公主的桥段,在这一刻都有了具体的形象。
模仿朝阳的淡橘色暖光静静地笼在了他们的身上。
赵彦丞俯身,鼻尖贴着她的面颊轻轻磨蹭了一下,然后温热湿润的嘴唇,盖住了她的嘴角,宛若吹散了一朵蒲公英。
第43章
赵彦丞的温柔里, 带着坚定的侵略感。
既深情款款,又有强烈的占有欲。
她感觉自己在被赵彦丞一点点抽走氧气,抽掉骨头, 柔软的床垫和枕头幻化成天上的云朵。
她好似漂浮在半空中。
一场绚烂的烟花正不断在眼前炸开。
魏烟忽然碰到什么,立即睁开水蒙蒙的眼睛。
她对情.事的经验不多,只在电影小说里看到过几幕。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东西是什么。她登时紧张得口干舌燥,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透过被吻出来的泪水和汗珠, 她逐渐看清撑在她上方的赵彦丞。
赵彦丞的面相有种强烈的成熟男人的气质, 五官线条精致而凌冽,桃花眼眼皮褶皱深刻, 看人时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鼻梁自两眼之间起势, 饱满的山根与高耸的眉骨相连在一起, 颇有气势,象征着坚毅坚定的心志。
此时此刻, 他的嘴唇也被她吻得有些发肿, 挂着晶莹水泽。
他朝她垂下头, 鼻尖摩挲在她的脸颊上, 忍耐地叹了口气, 问:“咬疼你了?”
“没。”魏烟从这个动作中得到了轻微的安抚。
她又动了动, 感觉那东西碰在她的手背上, 让她既难受又害怕。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将它拨开, 说:“那,是什么……”
她一动, 赵彦丞脸色立刻变了。他的眼眸黑成化不开的浓墨,他强烈克制建筑起来的城池堡垒正在魏烟天真地乱动下撞出一道又一道缝隙。
魏烟什么都不知道, 她缩在床的一角,白皙光洁的额角鼻梁渗出了一点汗珠,几缕碎发粘在洁白的面颊上,宛若完美瓷器上出现了一道细纹。
那双温顺明媚的眼睛机敏地转来转去,仿佛在好奇,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魏烟。”赵彦丞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魏烟眉心抖了抖。
赵彦丞很少对她这么直呼其名,他通常总是温和地唤她小烟,就像贺智欣那样。直接叫她全名魏烟,总给她一种犯错被抓住了的错觉。
赵彦丞与她面对面凝望,他的呼吸好乱,像是沉重的呼吸,他压抑着火,说:“我也是有极限的。”
他对她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他做过关于她的,不可与人说的梦。那些梦里缠绵的场景,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此时此刻。
真实的唇齿相依。
真实的肌肤相亲。
她像柔嫩的柳条缠绕着擎天大树。
掌下腻滑的触感带来宛若海啸似的冲.动。
魏烟在赵彦丞要将她拆骨入腹的眼神下,条件反射地微微瑟缩。
赵彦丞有些剧烈地重重吐出一口气。
然后用力攥紧了她胡乱摩挲的手,往边上一撤。
将那只细白的小手,牢牢钳在一旁——远离火源。
“那……”她好像在同他讲悄悄话,又好像在跟他密谋什么坏事。
她细声细气地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她听说男人那什么的时候,会很不舒服,一定要发泄出来才行。
起初,她等了赵彦丞一会儿,但赵彦丞许久不再继续动作,只是脸颊贴着她的脖颈,热腾腾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锁骨上。
“没事,”赵彦丞闭了闭眼,说:“等一会儿就好。”
“哦。”魏烟嘴唇颤了颤,将眼睛转开。
她望向茶几上的杂物。
眼睛即便不看,依然能感觉到,那距离自己掌心仅仅只隔了一毫米的地方,热源正在逐渐胀大。
赵彦丞隐忍的呼吸扑在她的锁骨上,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忽略。
她有些惶恐,更多的是无可是从。
赵彦丞身上很温暖,她依偎着他,像靠着一个暖手炉。她夜里睡觉总手脚发凉,突然有了一个舒服热源,她的身体比她的神经先放松下来。
又是好几分钟,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捂嘴小小打了个哈欠,不觉睡了过去。
亲一下能亲睡着。
赵彦丞也挺没想到。
那股邪火下去了不少,但还有点余烬没灭。
他便将睡着的魏烟放在床榻上,去卫生间又用凉水冲了个澡。
三十分钟后,赵彦丞回来,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
魏烟鸠占鹊巢,在他的大床倒睡得挺好。
小姑娘睡觉不打呼噜不说梦话也不爱乱动,就是爱蜷缩着,手脚都放在胸口。
赵彦丞本想将她抱回房间去。
但一看表,已经夜里一点了。
便关了投影仪,由她睡去了。
他尝试着将她的手臂放平。
但这个姿势只保持了几秒钟,立刻就又缩了回去。
只得放弃。
黑暗里,她翻了个身,然后挨着他。
他无可奈何,轻轻叹了一声,收拢手臂。
*
第二天魏烟醒的很晚。
日上三竿才突然惊醒。
可能是因为要回学校的缘故,她昨天后半夜突然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参加一门很重要的考试,结果睡过了头。
魏烟坐起身,抓起手机看时间。
八点!!!
还真睡过头了……
房间里有人走动。
魏烟回过神,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还在赵彦丞的房间……
那个走动的人从屏风后走了过来。
赵彦丞一身藏青色西装,纯白衬衣领口系得规规矩矩严丝合缝,他一面走,一面在往手腕上带手表,动作潇洒随意,气质清隽文雅。
“早。”他向她打招呼。
白天见面,真的比晚上见面尴尬太多了。
魏烟硬着头皮也打了声招呼:“早……”
赵彦丞说:“既然起了,就收拾一下准备吃早饭。”
“哦。”魏烟立马从床上下来,往门外跑。她跑到了门边,突然又停下,怂怂地说:“会不会被人发现?”
“现在倒是怕了,昨天晚上胆子挺大的。”赵彦丞似笑非笑地戏谑了一句。
魏烟脸一涨,闷声说:“哥,你又笑我!”
“没事。”赵彦丞淡笑,说:“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
魏烟说:“我做贼心虚啊……”
赵彦丞又嗤笑,然后宽慰她道:“这个点,周峰不在大厅,在厨房。”
“哦……”魏烟松了口气,拉开门溜了出去。
她往自己房间走,左右一看,其实并没有什么人。而且她又没做什么坏事,不由挺胸抬头起来。
她快步走上台阶,就撞到了下楼的赵孟斐。
两人对视,沉默。
赵孟斐清清楚楚看见她是从赵彦丞卧室里出来,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自顾自地下了楼。
魏烟说:“我刚刚去厨房拿水喝。”
“嘁。”赵孟斐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从哪儿回的。”
魏烟一怔。
赵孟斐慢吞吞地往餐厅走去,说:“我懒得管你。但你得答应我。”他背对着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昂头灌了下去,“帮我,好好照顾我哥吧。”
魏烟心头一软,立刻说:“我会的。我一定会。”
赵孟斐扭头看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说:“得了,就你?你照顾好你自己,就算是照顾我哥了。”
魏烟知道赵彦丞在赵孟斐心里的分量,也知道赵孟斐对她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说不出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是不管你们的,”赵孟斐拎着水瓶,重新走上楼梯,“但我爸什么态度,你们好自为之。”说完回自己房间去,重重摔上了门。
*
魏烟临走前又去医院看望了一次赵国忠。
赵国忠嘱咐道:“我身体好着呢,不消担心,你自个儿在学校,好好的就行了!”
赵国忠再对她关心时,她不知怎么,总想到赵孟斐说的那句话。
赵国忠会反对他们吗?会对她很失望吗?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赵彦丞开车送她去机场。
车进了停车场,赵彦丞熄火,魏烟长吁短叹起来,“哎……”
赵彦丞睨向她,有些好笑地说:“多大点啊,就叹气。”
魏烟嘴巴瘪了瘪,说:“我能不能不去上学啊!我不想去上学,我就不想离开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别胡说八道。”她跟赵彦丞说情话,赵彦丞却一本正经地跟她劝学:“去学校里,好好读书,多学知识,把要考的证都尽快考了……”
“知道啦知道啦!”魏烟哪儿听得进去?她敷衍地答应着,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
“等等。”赵彦丞将她叫住。
“嗯?”魏烟回过头。
赵彦丞单手解开安全带,朝她倾身过去,吻了吻她的嘴唇。
魏烟怔在原处。
赵彦丞说:“你在学校好好的,我一有时间,就来看你。”
魏烟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嗯……”
“去吧。”
“哥,拜拜。”魏烟冲赵彦丞用力地挥了两下手,这才拉开门下车,依依不舍地走向检票闸机。
第44章
魏烟一回学校, 就收到学生会群里开会的通知。同学们在小群里吐槽:【真是服了,一个星期开三次会,造火箭也没这么勤吧。】
【正考试周呢, 还搞这些,有点毛病吧?】
吴晓卉说:【魏烟,你这次必须得去了,不然真要给你记过了。】
魏烟:【我知道的。】
没往心里去,你们先回宿舍吧, 我有点事, 待会儿再回。”
到了下午,魏烟按时参加学生会组织例会。她走进教室, 找到空位坐下,随后李燕和学生会主席副主席等一群学生陆续到了, 几人正儿八经地坐在了第一排。
例会开始, 李燕就开门见山说:“今天开会前,我先着重强调一下我们学生会的风气问题。
“我们部里有同学, 态度非常不好, 给她布置一丁点儿工作任务, 就推三阻四怨声载道, 还三番五次地找理由找借口偷懒, 不肯来参加例会。”
说到这里, 李燕有意朝魏烟瞄了一眼, 这个同学是谁, 我在这里给她一个面子,不点她名儿。”
学生会所有人都知道之前李燕跟她吵架的事, 自然知道李燕说的这个人是谁。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对于这种心照不宣的事, 反应不会再像小孩子那么明显,全都默契地保持沉默,教室里死气沉沉。
李燕说完话,几位学生会成员陆续开始发言。
魏烟一一看了过去。
这些人其实都是她的同学,是非常年轻的学生。
他们刚刚通过高考,进入校园,都还没有正式做过工作,正是最朝气蓬勃的时候。可他们一开口,说的却全都是那些在混迹职场多年老油条管会说的套话。
张口闭口就是贯彻学校方针,高喊要为学生服务的口号,却避而不提他们究竟能为学生做些什么。
他们在学生最忙的考试周提出了大量活动方案,这些花里胡哨的活动乍一听似乎非常高大上,但只要一细想就会发现,实际一点意义都没有,纯粹就是耽误浪费那些认真上课的学生们的时间。
魏烟越听越觉得好笑,为她之前的犹豫和纠结好笑。
冗长的会议拖拖拉拉地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会议结束后,李燕又点名魏烟:“魏烟,你今天回去后,把今天的会议纪要和会议记录整理出来,明天早上八点前发给我。”
魏烟站起身,将她拟好的退出学生会申请递给了李燕,说:“学姐,这是我的退部申请,以后学生会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什么?”李燕不可思议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我们这可是学生会,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来,你居然要退出?”
“是,我已经想好了。”魏烟不卑不亢地说。
李燕不接她的申请,她便将申请放在了桌子上。
李燕非常重视她在学生会里的那点职权。她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尊重她捧着她,现在魏烟对她不屑一顾,无疑是巨大的冒犯。李燕立刻生气起来,说:“魏烟,你知不知道,当初你来面试的时候,我本来就不想要你的。我觉得你就一个家里有钱白富美,做事肯定不利索。后来是蒋彻劝我,我才同意留你,你现在居然想走?”
魏烟说:“既然学姐觉得我做事不好,那么为什么要把所有工作都安排给我做呢?”
“你看你,”李燕说:“你又来了,总觉得自己吃亏。能者多劳嘛,给你做事是给你锻炼的机会。”
魏烟说:“评价我的时候,就觉得我工作能力不佳;但需要做事的时候,又是能者多劳。所以我到底是工作能力不佳,还是那个能者呢?学姐你自己不觉得自己的话非常自相矛盾吗?”
李燕说:“你就是自视甚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厉害,得当个学生会主.席啊?”
魏烟一向不愿在口舌争执上浪费时间,她淡淡地说:“既然学姐本来就觉得我工作能力不行,那我现在离开,不是双方都皆大欢喜?”
李燕故意要卡她,说:“你以为学生会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想退出,好,你退出了就记处分!这个处分是跟着你的档案走的,以后你毕业找工作都有影响!”
通常情况下,刚进大学的新生一听到背处分,找不到工作,就吓得要哭。但魏烟非常冷静,她提前了解过退出学生会的流程,知道李燕这些鬼话全是骗人的。
“是么。”魏烟平静地说:“但据我所知,学校如果想给一个学生处分,是要辅导员教导主任以及任课老师开会讨论走流程才能下达,不知道是谁给了你李燕这么大的权力。”
李燕没想到魏烟不仅不怕,还把学校老师搬出来了,她登时气急败坏,说:“行,你就等着吧。等你毕业了找不到工作,看你后不后悔今天对我这么嚣张。”
魏烟说:“我找工作的底气,一直都是我的专业能力,而不是什么学生会的虚职。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魏烟推开教室门大步走了出去,心情都变明媚了起来。
她的手机一直在震。
李燕还在要求她,退出之前,先将这次的会议纪要和会议记录写给她。这些本来就是李燕自己的工作,魏烟回都没回,直接将她拉黑了。
她们宿舍小群也热闹起来。
吴晓卉:【!!!魏烟,你真退出了啊?!】
魏烟:【嗯!】
吴晓卉:【哎这事本来就是李燕做得太不地道。你做了多少事,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只是太可惜了,以后毕业不能把这项经验写上去。】
另一位室友:【嗐……魏烟还缺写简历的东西啊……学神求笔记啊。】
吴晓卉:【+1】
室友:【啊啊啊江湖救急求笔记!!!】
魏烟:【莫慌,马上到宿舍。】
【拜那学神!】
【拜那学神!】
【拜那学神!】
*
在热恋上头期突然和赵彦丞分开,魏烟其实还有点找不着学习状态。她总时不时地回想起赵彦丞温和的亲吻,充满安全感和温暖的怀抱,总想给赵彦丞打电话,听一听他低沉磁性的声音被电流分解,然后传递进她的耳膜里。
赵彦丞虽然非常忙,但他一有空就会给她打电话。他告诉她,赵国忠出院了,现在在家请了几名护工照顾。赵孟斐也回了学校,参加了学校入学考试,语言过关,马上就要正式入校读书。
她不大确定,赵彦丞对她,有没有爱得像她这么深。
她猜测多半是没有。
毕竟赵彦丞比她大这么多,见过更多的人,经历过更多的事,这样阅历广的人,很难满心满眼只望着一个人。
但她倒也不纠结。
反正两个人在一起,能开心就已经很好了。
但繁重的课业可不会因为魏烟在谈恋爱了就网开一面。
一夜冬雨至,温度骤降,轻薄的秋衫换下,穿上厚实的御寒服。一门又一门专业课考试接踵而至。
魏烟这才不得不暂时收收心,将赵彦丞放在一边,安心备考。
周五晚,赵彦丞在公司开完会,坐进轿车里,去往一场晚宴。
车内气氛如常,司机在驾驶室开车,何虹坐在在副驾上。
赵彦丞从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中抬起眼皮,目光无意中瞥见了司机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他知道司机小张有女朋友。他目光再朝何虹瞟去,何虹无名指上也有一枚婚戒,她上个星期刚刚完婚。
视线的余光从手指一扫而过,然后转向了窗外。
半晌,车在酒店前停下,司机下车为赵彦丞拉开车门。
赵彦丞下车,往酒店里走去。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双眼有意无意地观察人的无名指。在心理学上有这么一种效应,叫视网膜效应,当人开始留意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身旁充斥着这样东西。他的身旁现在就充斥着象征爱情和所属权的银色指环。他无意识地转动自己的手指,无名指的地方是空荡荡的。
走进电梯,何虹按下顶楼键。
“何虹。”她突然听见赵彦丞叫自己。
“赵总。”她立刻打起一百分的专业精神,严阵以待。
酒店幽暗的灯光往赵彦丞英俊的面颊上上了一层光釉,他站在她身侧,身形颀长,气质脱俗,但神色若有所思,“张玮是臻爱的华中地区经理?”
“是。”何虹点点头。之前赵彦丞跟这家全球知名珠宝公司谈过收购案,但那会儿赵彦丞并没有进军珠宝业的想法,这件事也就没谈成。
作为一名优秀的秘书,自然是要忧老板之所忧。赵彦丞一重提这茬,何虹立刻专业地说:“赵总打算继续跟他们谈收购案吗?”
“不是。”赵彦丞眉心一动,摇了摇头。
“那是?”何虹有些困惑。
赵彦丞抿了抿唇,淡声说:“我打算挑一对戒指。”
何虹:“???”
何虹:“!!!”
她一瞬间丧失表情管理,惊讶到暴漫脸的面孔倒影在电梯玻璃上。
她刚刚没听错吧?
赵彦丞说的是戒戒戒指吧……
难道,她向往已久,只有梦里才有的假期,就要来了吗?!
何虹试探道:“赵总具体是要选购什么戒指呢?”
赵彦丞说:“情侣戒。”
他微顿,补充道:“要小姑娘喜欢的。”
何虹在赵彦丞背后狂掐人中,然后等赵彦丞转身的时候,立刻规规矩矩,比了个一ok的手势,“明白。”
夜里十点,酒宴正酣。
赵彦丞的电话铃响,是魏烟打来电话。
“失陪。”赵彦丞看着来电显示说。
“赵总您先忙您先忙……”
赵彦丞走到露天阳台,接通电话,话筒里立刻传来魏烟欢呼雀跃的声音:“哥,我面上了!我面上了!”
小姑娘今天晚上有点咋咋呼呼的,吵得他耳膜都在震。他淡笑,温声道:“好好说。”
魏烟语气欢快地说:“之前学校有一个寒假交流的计划嘛,然后我去报名了。因为这个计划是不要钱的,所以可多人报名了,我想着,我多半是去不成的,但没想到今天接到电话,说两个名额,有一个给我了!我寒假就能去!”
赵彦丞莞尔,替小姑娘高兴。
魏烟又咯咯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气说:“可是这样的话,我下个星期就要走了,一去就是一个月,又有一个月不能见面了!啊……要不我不去了吧……”
赵彦丞声音沉了沉,说:“魏烟,你这是逼我打飞的去你学校揍你呢?”
“哥……”魏烟讪讪,“拒绝家庭暴力啊。”
赵彦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嗤笑了一声,捏着眉心,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导:“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多出去见见世面,任何时候不要为了爱情不顾自己的前途……”
魏烟有时候觉得,赵彦丞没把自己当男朋友,反而总教她怎么治男人。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哥,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哦!我也就是说着玩。我可好努力才面上呢。”
赵彦丞说:“明白就好。”
“哥,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呀?”
赵彦丞抬头放眼四处一望,回答道:“晚上有个局。晚上吃了么?”
魏烟:“吃了!吃的晚上吃刀削面,贼香!哥,你要少喝点酒!”
赵彦丞说:“知道的。”
“回去还要喝蜂蜜牛奶!”
“嗯。”
“别让我不放心。”魏烟小声说。
“好。”
“你几号走?”赵彦丞似是随口问。
魏烟说:“3号。”
“嗯。”
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电话挂断,赵彦丞回到酒宴上。
何虹上前说:“赵总,刚刚跟臻爱那边通过电话,您看您要的戒指尺寸是?”
赵彦丞看向自己的小拇指。
他吻她时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无名指,只有他小拇指这么一点儿。
“16号。”赵彦丞回答。
“明白。”何虹记录下来。
“下个星期的行程表。”赵彦丞又问。
何虹便将他的行程告知他:“3号周一上午是集团董事会下午要去拜见几位政府官员,4号……”
赵彦丞静静听着,半晌说:“将4号和5号的会,全都挪到3号,将4号和5号两天腾出来。”
何虹试着一排,建议道:“这样2号3号两天,赵总您就要连轴转了。”
这两天的六场会议与会人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赵彦丞都是决策人,这意味着赵彦丞工作量巨大。
赵彦丞听见了何虹的提示,但却没开口。
又有宾客过来,想同赵彦丞攀谈。赵彦丞眉眼往外转,看向了来人,然后仿佛随口一提,对何虹说:“买4号去纽约的机票。”
第45章
到了魏烟出发的日子, 赵彦丞开车送她去机场。“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有?有没有忘带的?再检查一下机票、护照,身份证……”赵彦丞说。
“知道啦!”魏烟将随身背包打开,一样一样展示给赵彦丞看, “喏,机票、护照、身份证,全都在包包里!”
赵彦丞打转方向盘,车驶入停车场,“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车停下, 魏烟却故意不下车。她坐在副驾上, 两条腿荡来荡去,黑润的眼睛眼光流转, 努力暗示赵彦丞,他们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做。
魏烟的暗示太过拙劣, 引得赵彦丞莞尔, 他单手解开安全带,俯身吻了过去, 在她的额角上贴了贴, 温声叮嘱:“去吧。再不走就迟了。”
“嗯。”魏烟眼睛狡黠地闪烁, 飞快拖着行李下了车。
*
凌晨的飞机场比白日安静, 落地玻璃窗上反射着机场信号灯的光点, 等候区大片空位, 寥寥坐着几名候机乘客。
魏烟换好登机牌, 过了安检和海关, 在登机口打开哥伦比亚大学发来的邮件,提前着手阅读上课有关的文献资料。等到广播通知前往纽约的班机开始登机, 她关了电脑,拖着登机箱排队, 就见蒋彻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站到了她的身后。
“蒋彻?”魏烟意外道:“你也坐这班?”
这次交流计划,魏烟是唯一一位大一新生,另外一个名额给了蒋彻。
“这班半夜飞,最便宜,没想到你也坐这班。”蒋彻拿着机票扇了扇风。
魏烟说:“这班时间正好,睡一觉就到了。”
两人意外碰面,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蒋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开口说:“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吧。”
魏烟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
蒋彻说:“好。到了国外,有什么信息,就互通有无吧。”
魏烟一口答应:“肯定的。”
为了表示自己是真心实意,她特意将她之前收集到的一些出国生活日常小贴士发给了蒋彻。蒋彻也礼尚往来,转发给了她一份纽约租房攻略。
蒋彻发完消息,放下手机,又问她:“对了,你跟你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他怎么没来送你?”
魏烟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嘴唇。
蒋彻以前说过赵彦丞坏话,她记仇。
蒋彻见状,飞快找补了一句:“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有女朋友了。”
他指向队伍外,入口处站着一位栗色长卷发女孩儿,魏烟在学校见过她,跟她一个年级,算起来也是蒋彻的学妹。
魏烟朝那位女孩儿点了点头。
“祝贺你了。”魏烟由衷地说,和蒋彻一同通过登机口。
“谈不上什么祝贺不祝贺的。”蒋彻说:“大学恋爱,不都这么回事,大部分都成不了。不是有这么句话么,初恋一般都是失败。”
魏烟不乐意了,立刻说:“我跟我男朋友,我们就挺好的。”
蒋彻尴尬地笑笑,说:“嗯,那就好。”
十二个小时的旅程,魏烟基本上是睡了过去。等她迷迷糊糊醒来,飞机已经开始降落。机舱门开,魏烟拖着箱子下了飞机,双脚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短暂地陷入茫然。
这里人长得和她完全不一样,要么金发碧眼,要么留着络腮胡,说话语速飞快,虽然说的也是英语,但跟她常听的英语广播里面的声音完全不同,他们说话没那么吐词清晰,叽里咕噜地所有元音含在一起,必须听得非常用心才能听明白。
魏烟去机场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学着小鸡电影里的女主角,鼓励自己打起精神,“魏烟你是最棒的!嗯。”
按照学校邮件里的指示,魏烟赶去设在机场的登记点,然后坐上学校派来的巴士前去报道。
她飞机上睡得太沉,到坐车这会儿就完全睡不着了。推开车窗,魏烟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街景由空旷一点点变得繁华。
快到目的地时,她才想起来还没给赵彦丞发消息,连忙给赵彦丞发去一条。
魏烟:【哥,我到啦!新鲜出炉的纽约街景!】
配图一张随手拍摄的时代广场。
还不忘加一个很赞的滤镜。
纽约和国内时差隔了13个小时,这会儿国内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赵彦丞多半已经睡了。
没想到消息刚发送成功,她就收到回复。
zyc:【到学校了?】
魏烟:【还没,但马上就到啦!】
魏烟:【哥,你还没睡呀?】
zyc:【嗯。】
魏烟:【你又熬夜工作了?别工作太晚呀!】
zyc:【没。】
zyc:【没收到你信息。睡不了。】
魏烟看到这句话,心里涌上一阵雀跃,暖呵呵的。
她莫名想到一句诗——“儿行千里母担忧”,莫名其妙就想笑,停不下来的那种。
魏烟抿唇忍笑,继续敲字:【我要去报道啦。哥,你快睡觉!】
zyc:【嗯。】
魏烟:【晚安!】
zyc:【午安。】
*
有些事非得亲身经历一次才会明白,其实再高大上的东西,也就这么回事。
魏烟原以为,一个人在异国上学,会很难。但真正到了这儿,她按部就班地跟着邮件说明去办理各种手续,跟着课表去各个教室上课,在导师们的指导下读论文文献、写论文。那些看起来非常困难的事,她也都处理得很好。
即将大二,魏烟也面临选择未来发展方向的问题。她本来还有些犹豫,是选公司法还是选国际经济。但到哥大后,她遇到的国际经济导师讲得特别激情,瞬间点燃了她的学习兴趣,她毫不犹豫的选了国际经济法,未来主攻跨国公司的国际投资。
又一天的课程结束,她们几位要好的中国同学一起吃午饭。一位朋友正巧刷到魏烟的ins,注意到她的生日是12月5日,就是今天,立马桌子一拍,提议:“今晚给魏烟过生日!全都来我家party!”
魏烟本想说不用,另一位同伴拉住了她,说:“她就爱party,什么借口都能开party!”
魏烟微笑着说:“好,晚上一起玩!”
国内比美国晚一天,4日下午就是国内的5日凌晨,魏烟手机开始陆陆续续收到了各位朋友的生日祝福。
阮娇:【学神生日快乐哦,在异国他乡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唐糖:【祝贺我烟烟十九岁生日快乐!今年也要天天开心哇!也祝你跟你哥感情甜甜蜜蜜。嘿嘿,早日睡到男神!】
魏烟忍俊不禁,她非常认真地一条一条谢过。
还有一个挺意料之外的生日祝福,来自赵孟斐。
但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生快】
连标点符号都懒得带。
不过能让赵家二少,赵彦丞的唯一亲弟弟送生日祝福,这事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还有跟魏烟交际不算多的名门千金们,也都记得她今天生日。
魏烟从无数条生日祝福中,寻找着她最想收到的那条生日祝福,却偏偏没有等到。
她忍不住戳了戳赵彦丞的头像,给他打了一通视频电话,话筒里传来的只有嘟嘟忙音。
难道是太忙了?
“魏烟,要出发了!”下午魏烟和几位朋友去商场采购party要用的食材,她有些遗憾地挂断电话。
买好食材回去的路上,她们经过一家卖手工品的小店,店门上挂着吉普赛风格捕梦网,玻璃窗里摆着琳琅满目的荷兰木鞋,古董烟灰缸,俄罗斯套娃,每一样都精美又新奇。
“这家太好看了,进去看看吧!”其他几人已经推门进去,魏烟也跟着走进店中。
店主是位面善的白人大妈,笑盈盈地用英语对魏烟:“来自东方的美丽公主”。魏烟被夸得脸红,觉得这位白人大妈高低是个销冠。
她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玻璃橱柜里摆的一圈戒指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和赵彦丞在一起后,还没有一对情侣戒指。
据她所知最贵的珠宝品牌是臻爱,但这个牌子的戒指,随便最基础款也要好几万。而她还只是一个靠奖学金读书的学生,所以她更想挑选一个价格不昂贵,但意义更深刻的戒指。
店主走了过来,用英文问她是不是想要看戒指。
魏烟点了点头。
店主拿出一款,然后说了一大段关于“destiny(命运)”的话。大意是,她这儿的戒指有神奇的魔法,如果送给心爱的人,就会将两人的命运连在一起。
同行的人听了都哈哈笑,“这是骗小孩子呢。”
魏烟当然也不信这些,但店主拿出的这对戒指实在漂亮。
纯银质的,样式是一只简单的圈儿,没有任何花哨的纹路,戒指的边缘处理得细致考究,捧在手里有一种中世纪古典的味道。
除了机械表,赵彦丞从不戴任何首饰。魏烟想象这只戒指戴在赵彦丞的手指上会是什么样。赵彦丞的手很大,手指长而有节,掌心粗糙,而这枚戒指恰好圈住他无名指的指节。
她莫名觉得两者的气质非常契合。
一样的冷峻,一样的沉稳。
她用英文问:“这个多少钱?”
店主爽快地说:“五十美元。”
魏烟按汇率心算了价格,大概几百块钱,买着玩一下,也不吃亏。
魏烟干脆道:“我就要这个了。”
*
晚上的party最开始来的只有几名中国学生,结果后面人越来越多。一人打电话叫几个朋友,朋友又叫几个朋友,到了最后,基本上一整栋楼的人都来了,朋友的公寓站得满满当当。
魏烟陪着玩了一会儿,喝了一些啤酒,又打了两盘桌球。
有一位中美混血帅哥过来搭讪,“你好漂亮,一起玩?”他口中的玩,不是小朋友玩游戏的玩,而是约不约的意思。
魏烟说:“我有男朋友了。”
帅哥无所谓地说:“你男朋友在中国吧?这样,你美国一个男朋友,中国一个男朋友,又不影响。”
魏烟:“……”
她打发走混血帅哥,看时间快晚上十点,便跟朋友告了别,起身出去。
屋外冷风吹,她裹紧外衣,抬头望天。
漆黑如墨的苍穹,被高楼大厦分割成星盘,狭窄的格子里,点缀着颗颗明亮的繁星。
她听说,纽约冬天会下雪,今晚天气冷得这么厉害,不知道会不会落雪。
回家的途中,魏烟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啤酒、牛奶和面包等生活用品。
她抱着东西,慢吞吞地往公寓走。
掏出手机看,赵彦丞今晚还是没有给她发生日祝福。
难道是真忘了么?她又想到party上那个没品帅哥说的话,什么国内一个男朋友,国外一个男朋友。她哥不会也这么想的吧?
她用力摇了摇头,今晚喝的啤酒后劲儿有点大,脑袋昏昏沉沉。
怎么可能?她觉得自己的多愁善感十分好笑,赵彦丞才不会是这种人。
魏烟正七想八想,突然手中握着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一个激灵,差点将手机弄掉在了地上。
她手忙脚乱地扑腾了一会儿,接通电话,来电显示是赵彦丞,她立刻开心起来,眉飞色舞地接通,“哥!”
“现在在哪儿?”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温和而沉稳。
魏烟脚步不由变得轻快,脚后跟像按了弹簧,往上一弹一弹的,“我在回家的路上呢!哥,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了,但你没有接,今天很忙么?”
话筒那边好安静,魏烟一时听不出赵彦丞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只有冬日厚重外衣布料摩擦产生的簌簌声。赵彦丞回答她:“有点。”
“今晚做什么去了?”他问。
魏烟说:“我朋友开party了。”
赵彦丞:“好玩吗?”
“好玩,”魏烟乐陶陶地回答,“特别热闹!美国人是不是都是e人啊,太外向了。”
赵彦丞促狭的笑音传来。
片刻自然的安静后,赵彦丞突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声对她说:“小烟今天十九岁了。”
魏烟登时停下脚步,心莫名混乱地怦怦跳了几下。那年绚烂夺目的烟花余烬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视网膜上,赵彦丞给她的承诺还在耳畔回荡——他们会每年每年,都一起过生日。
她搓了搓被风吹得有些发木的脸颊,声音因欢愉而微微有些发颤:“哥,你记得!!!”
赵彦丞嗤笑起来,说:“怎么可能忘?”
他又问她:“今年生日,有什么生日愿望?”
魏烟歪了歪头,看向天上的星星。漫天的星星都在冲她眨眼睛,陪伴着她走过回家的路,“生日愿望啊,生日愿望不能说的呀,说出来就不灵了!”
赵彦丞却非常笃定,沉声说:“你跟我说,就很灵。”
魏烟才不信,笑了起来,说:“哥,你是圣诞老人啊!”
赵彦丞莞尔一笑,说:“试试看,反正你没有有任何损失。”
赵彦丞是典型商人性格,凡事只看利弊,于是说服她,也用上了商场上惯用的语句。
“那我,那我……”魏烟绞尽脑汁地琢磨起自己的生日愿望。
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一时间什么愿望都想不出来。
她现在的生活,已经比她曾经做的无数场美梦还要美妙。
被数不清的朋友包围着,全心攻读自己热爱的专业,还有一个她非常非常喜欢,还无所不能的男朋友……
遥想一年前的今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陪着贺智欣,两人头靠着头,说着母女之间的悄悄话。如果今天贺智欣也在,她一定会非常为自己骄傲吧,她的女儿已经成长得这么优秀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睛微微泛着红。
“想好了?”赵彦丞问她。
“嗯!”
赵彦丞是无所不能的。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她要什么,他都能买给她。所以,她故意说了一个,赵彦丞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我许愿,”魏烟对着眼前蒙蒙夜色说:“我要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你!这个灵不灵呢?”
她说完就觉得好笑。
赵彦丞现在在千里之外,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瞬间实现这个愿望。
她握着手机,屏息等着赵彦丞现在怎么回她。
话筒里静了几秒。
紧接着传来赵彦丞一声促狭的淡笑。
“那你回头。”赵彦丞沉声说。
魏烟闻言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
酒精让她的大脑转得有些迟钝,亦或是她一整天都在跟各种人说外国话,突然听到熟悉的中文,对母语有种近乡情怯的陌生。
她废了好大半天的功夫,才终于极其缓慢地,理解了赵彦丞这句话的意思。
回头。
她紧张地,不可思议地握着手机,缓缓回过头。
今晚纽约落雪了,一朵朵温柔的白色雪花,宛若风吹梨花树,在昏暗的路灯的照耀下,自楼宇之间的缝隙里一圈又一圈盘旋,缓缓降落。
纷纷扬扬的小雪洒在了她公寓楼前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轿车上,也落在了身穿黑色呢绒大衣的赵彦丞的肩头。
魏烟轻轻地眨了眨眼,几乎能听见自己睫毛在颤动的声音。
视野里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眨眼而像一场幻境一般消失,还是那样的清晰可见。
那道修长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在宁静的雪夜里宛若一棵沉默的黑色冷杉树。
赵彦丞握着手机,冲她淡笑,白皙英俊的面孔,鼻梁高挺,浓眉入鬓,气质清隽俊朗,只是那双桃花眼眼底带了些血丝,略显慵懒。
手里的东西可能掉了。
但魏烟也懒得管。
手机可能关了,可能没关,也可能早扔不见了。
魏烟也不在意。
她满心满眼,只能看到一个人。
她像一只鲁莽的林间小鹿,不管不顾地向赵彦丞飞奔而去,“哥!”
她一头撞进赵彦丞的怀抱,赵彦丞紧紧地抱住了她,黑色呢绒外套蒸出夜风的凉意和男士香水的淡香,那具高大的身躯被她撞得微微有些后仰,赵彦丞倚在车门上,大笑出了声。
魏烟眼圈红了,她紧抓着赵彦丞的大衣外套,不敢置信地昂起脸,嘴里嘟嘟囔囔:“怎么可能啊……哥,你真的会魔法吗?我不是在美国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赵彦丞不答这种傻问题。
他低头,吻在了她的唇角。
干燥的嘴唇带着热温,告诉魏烟一切都是真实的。赵彦丞真的因为她的愿望,越过千万里的距离,来到了她的眼前。
“今天你生日,我怎么可能不来?”赵彦丞哂笑了一声,将她严严实实地包在大衣外套里,说:“上楼回家吧。”
“好!”
第46章
回公寓的路上, 魏烟小嘴一刻也不停,叽叽喳喳地跟赵彦丞说着话:“哥,你几点到的呀?飞机晚点了没?我刚刚还猜, 我说了我想马上见到你,你会说什么。”
“我会说什么?”赵彦丞反问。
“视频通话!”魏烟笑嘻嘻地说,眼睛比繁星还要耀眼明媚,“隔着手机屏幕也是见到了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又兴奋地说:“今天早上我给哥打电话,哥你没接, 那会儿是不是就在飞机上了?真是的, 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魏烟叭叭说,赵彦丞就淡笑着听。
走到公寓门口, 魏烟掏钥匙,这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急吼吼地说:“哎呀呀, 我东西差点忘记了!我刚去了超市,买了面包、牛奶还有啤酒……”
“喏。”赵彦丞抬起手。他一路上手里都提着这只塑料袋。
魏烟干笑了几声, 忙将袋子抱了过去。
进了公寓, 魏烟跟室友打了一声招呼。她的公寓是合租公寓, 带独立卫生间, 但餐厅和客厅共享。
室友是一位乌克兰美女, 正在客厅吃酸奶碗, 见她回来, 还带了一个人, 便用英文问她:“这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
听到这个称谓,魏烟登时有些难为情。
她介绍了赵彦丞这么多次, 这是她头一次介绍他为自己的男朋友。
魏烟想到赵彦丞也懂英文,扭头望了望他七俄帬亦五二尓七屋而扒以整理本文。赵彦丞没说话, 但也在垂眸看她,似乎就在等她介绍。
她便对室友点了点头,回答:“是,这是我男朋友。”
“哇,你男朋友很帅哦。”室友笑盈盈地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共度良宵了。”
室友端着酸奶碗回自己的房间去,还不忘冲她意味深长地抛了一个媚眼。
这个眼神把魏烟都搞害羞了,好像自己待会儿要跟赵彦丞干什么坏事似的。
魏烟打开卧室门,有些尴尬地说:“那个,我房间,还有点乱……”
她刚搬过来没多久,屋里的东西都没彻底收拾好。厚厚的专业书和刚打印出来的论文堆得到处都是,连床上都是。
魏烟一进门,就眼尖地看见了转椅扶手上还挂着她刚换下来的黑色内衣。
她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将那东西团了一团,塞到角落里。
她扭头看赵彦丞,赵彦丞皱着眉,抿唇打量着她的小房间,“这地方能住人?我不是让肖助给你找新房子了么?我在纽约也有房产,住哪儿不行,要住这儿。”
“肖助帮我找啦,”魏烟去到卫生间拿干净的毛巾,她怕赵彦丞在外面听不清,声音提高了些,“我不要搬过去,你房子在郊区,我住过去还要开车上下学。这儿不挺好的么?一个星期租金也要好几百美金呢,我同学也住这儿。”
说话间,她拿着毛巾出来,走到赵彦丞面前,说:“哥,你刚刚在外面淋了雪,我帮你擦一擦吧。”
“嗯。”赵彦丞倚着门,身形有些慵懒地斜立着。
或许是因为她卧室灯光有些幽暗的缘故,赵彦丞的眼神看起来好黑,像一道能将人吸引进去的旋涡。
魏烟轻轻吸了口气,向赵彦丞抬手,去擦他的发尾。
她才发觉,赵彦丞个头原来这么高,她必须踮起脚尖,才能碰到他的偏后一些的头发。
“哥,你把头低一些呀。”她催促道。
赵彦丞却有意逗她,故意往后站,让她越发够不着。
魏烟笑恼着撒娇:“我够不着呀!”
赵彦丞这才朝她低了低头,那张英俊逼人的面庞陡然离得她好近。
当这张脸突然靠近,魏烟下意识屏住呼吸,有意无意地避开赵彦丞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强迫自己专注又认真地擦拭他的发根。
她一下又一下细细擦着。
赵彦丞黑短的头发隔着干燥的毛巾握进她的掌心里。
他发质偏硬,乌黑发亮,好像家里养的哈士奇小黑。
想到这一点,魏烟忍不住抿唇微笑。
幽暗的卧室逼仄而温馨,屋里变得越来越安静,静得只余他们呼吸的声音。
渐渐地,那股久别重逢的喜悦开始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更加热烈,更加隐蔽,源自于人本能的冲.动。
魏烟擦拭赵彦丞发丝的动作越来越缓慢。
她的目光转向了这张她朝思暮想的面庞,凝望那泛着青的流畅下颌,急促的心跳跟随他喉间上下颤动的喉结而跳动。
赵彦丞也回望着过来,除了眸间反光的两点,其余的地方漆黑一片,他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是静待小动物落网的猎豹。
魏烟久久踮起的脚尖开始泛酸,终于,脚跟坚持不住地落了下去,她的月要也跟着往后倒。
下一秒,赵彦丞坚实的手臂托住了她,他揽上她下塌的月要,高大的身体投下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她的视线,热而烫的气息翩然落下。
一个温柔但坚定的吻,在她的唇间。
赵彦丞给今晚的乐章起了个头。
她与他共鸣共振。
她感觉唇上又酸又麻,大脑也因缺氧而昏昏沉沉,双脚软得几乎站不住,脱力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滑。
赵彦丞便搂紧她的后月要,给了她一个站立的支点。
他搓了搓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然后拥着她慢慢往后走。
她跌跌撞撞,手臂挂着赵彦丞的脖颈,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朵上。
两人一起坐进沙发里。
她睁开眼睛,望向上方的赵彦丞。
她感觉那东西又活了过来。
正抵在她的月退内侧。
冬天厚重的外衣敞开。
内里是一件柔软的纯白色毛衣。
毛衣被推上去了些,露出一节纤细的白月要,和牛仔裤的金属排扣。
赵彦丞的手掌放在她的肋骨上。
没有任何布料的阻隔,安静地散发着温度。
纱织窗帘被风吹来,窗外在无声落雪。
幽暗的白色月光给两个人的脸上蒙了一层雾。
让所有神情看起来都朦朦胧胧。
魏烟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喝得太多了。
不然,为什么她的大脑会这么沉;不然,她为什么不想将这只手推开。
魏烟非常小声地轻轻问:“要,要么?”
赵彦丞黑漆漆地眼睛死死盯着她,好像要将她一口吞下。
半晌,他抵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保.护.措.施。”赵彦丞沉声说。
每个字之间的呼吸声沉重。
“哦……”魏烟眨了眨眼睛,说:“其实,我有……”
赵彦丞脸立刻沉了下来,眼神非常危险。
她撑起身,拉开沙发旁边的抽屉,解释道:“上一个租客留下来的,都没拆……”
话音未落,赵彦丞一把便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她的小床走去。
床头一盏小灯被按亮。
那灯光很暗,是一只暖橘色氛围灯,但当那光照进她眼睛里时,魏烟还是吓了一跳,紧张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她对这种事还是有羞.耻的心态,做不到大方欣赏自己。
“关灯吧。”
“开着。看得清楚些。”
在温和的灯光里,赵彦丞看着魏烟的脸庞。
她白嫩的脸颊一片绯红,那红色从眼角开始弥漫,一直染到了她的耳尖。这张脸上,嘴唇是最红的,上面泛着一层昳丽的光。他用指腹揩了揩她的眼皮,那眼尾的红没擦掉,反而更艳了。
魏烟的外套掉在了沙发上。
毛衣领口豁开,露出洁白的圆润肩头。
她将两条手臂紧紧抱在身前。
结果肉反而堆了起来。
纤细的锁骨下凹,盛着一捧光。
只这一眼,烧尽了赵彦丞脑中最后一根弦。
他骨头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烤得咯吱作响。
汹涌而来的感觉比任何一次梦境都要猛烈。
他沉默地关掉了床头的小灯。
这一次屋里黑不见五指,也给了他最好的隐匿。
长久以来,赵彦丞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
他很少对外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即便心中爱意如海涌,他也能表现得云淡风轻。
他唯二失控了两次。
第一次是误以为魏烟要和刚认识的男生开.房,将她抓去酒店。
第二次,就是现在。
对于魏烟,赵彦丞实际上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得那么光明磊落。
他也有自己的阴暗面。
隐晦、下作。
他始终记得一年前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魏烟,刚刚丧母,孑然一人,干净的校服挂在纤细的肩上,温婉动人的眉宇之间总萦绕着一股哀怨的气质。
那时她的世界好小好小,小到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当她看向他时,那双黑润动人的眼睛里,永远唯他一人,他就是她的救世英雄。
可是现在……
现在小姑娘长大了。
她的世界也越来越开阔。
从她的话语里,赵彦丞知道了她每天过得有多充实多快乐。
她被数不清的朋友、爱慕者和师长包围着,她那丰富多彩的世界,再也不是唯他一人。
他嘴上说着要让她去远方,要让她经历。但其实他也有过将这些东西全部掐灭的念头。他想让她重新回到只有自己的小世界里,只许看他,想他,冲他微笑。
可是……
可是,他舍不得。
他愿意赌一场,看她见过了世间所有繁华绚烂的东西之后,是不是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这么爱自己。
他将魏烟抱在怀中。
牵上她的手。
引导着她不断往下。
他鼓励式的吻了吻她的眉尾,问:“有自己碰过这里吗?”
魏烟被赵彦丞带到了她从未到过的地方。
那呼啸而来的感觉几乎将她吞没。
她声音沙哑。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呜呜哭。
赵彦丞解释:“你要告诉我。如果是第一次,那今晚会不太舒服。”
“嗯。”魏烟含着眼泪点点头,“没有。”
她有些不服气,又觉得丢脸。
忍不住回过头,冲赵彦丞的脖子咬了一口。
她反问:“那哥呢?你有没有?”
“有。”赵彦丞说。
魏烟好失望地耷拉下眼。
赵彦丞继续说:“有想着你。用手。”
听到这句话,魏烟浑身都在发抖。
赵彦丞的手伸出去。
她听到塑料撕开的声音。
窸窸窣窣。
仿佛小时候玩的泡沫纸被捏破。
“呀。”
在刺痛来临的时候,她涌出了眼泪。
而赵彦丞不断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好一些动听的话。
“宝贝今晚真棒呀。”
“真美,这儿好看。这儿也好看。”
“再来一次好不好?”
起初她疼得大.汗.氵林.氵离。
脚掌一下又一下踏在床.单上。
胡乱地蹬来蹬去。
渐渐地,在赵彦丞的轻哄中,她终于有勇气去仔细感受他带来的感觉。
陌生,但极其的欢愉。
白色床.单登时变得不成样子。
之后,她躺在赵彦丞的怀里昏昏欲睡,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撑起身,摸上她床头柜上的小礼盒。
“哥,你看……”她献宝似的给赵彦丞,眼睛尤为亮。
赵彦丞当场怔愣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礼盒里装着一对古朴的银戒。
远没有他大衣外套口袋里的戒指昂贵,但非常精致。
赵彦丞沉着脸没说话。
魏烟便误以为是他不喜欢,闷声说:“不好看么?”
“帮我戴上。”赵彦丞干脆地说。
“哦。”魏烟便将戒指套在赵彦丞的无名指上。
银环卡在了他的第一段指节上,推不下去。
“戴不进去啊……”魏烟懊恼道。
魏烟没想到赵彦丞的手指这么米且。
她不禁又回想到了刚才的一幕幕。
面红耳赤。
戴不进去,也挺合理的。
赵彦丞说:“就戴小拇指吧。”
“戒指戴小拇指是什么意思?”魏烟问。
赵彦丞说:“大概是独身主义。”
“啊……”魏烟失望地嘟起了嘴,“不是独身呀!”
赵彦丞吻了吻她,说:“独身不谈恋爱,是因为心有所属。”
闻言,魏烟心情又好了,开心地弯眉笑,“好。”
她兴致勃勃地,将戒指推上赵彦丞的小拇指。
然后捧着赵彦丞的手,好好欣赏了一会儿。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样的款式,真的好适合她。
这时,赵彦丞又握上了她的小腿。
“哥……”魏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
当她汗.涔.涔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时,她都快哭了。
赵彦丞是有什么开关么?
怎么一碰,就跟疯了一样……
整整两天,房间里的门没开,窗户没开,阳光透不进来。
两人是刚开荤的小情侣。
对彼此,有着开拓不完的兴趣。
床、沙发、椅子、飘窗、浴缸……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尝试过。
魏烟最喜欢的,还是坐在赵彦丞身上。
因为这样她能望着赵彦丞的脸。看那从窗帘缝隙间的微弱晨曦一点点照亮他面庞上的汗水。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感受脑中放出一场又一场烟花,无比快活。
而赵彦丞最喜欢的则是面对面。他是个强势的人,面对面时他便能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反应。他掌控着她,像顶级乐手熟练掌握着他的乐器。他的手指拂上正确的琴弦,她就会发出悦耳美妙的乐声。
到了第三天,赵彦丞终于将她抱了起来。
仔细给她穿好裙子,毛衣,外套还有小皮鞋。
“出去转转吧。”赵彦丞说:“来纽约三天,总不能三天都待屋里。”
魏烟说:“那我们出去逛逛,去哪儿呢?”
“你想去哪儿?”赵彦丞问。
魏烟说:“哥,你来看赵孟斐的时候,有出去逛过吗?”
“有。”赵彦丞点了点头。
魏烟心里一直对赵孟斐有隐隐的嫉妒。
她想赵彦丞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她便说:“那我想去,你带赵孟斐去过的所有地方。”
赵彦丞说:“好。”
第47章
出门前, 赵彦丞将魏烟叫住:“过来吃一片药。”
“啊?”魏烟以为赵彦丞要她吃的是避.孕.药,脸色一白,含含糊糊地说:“不是用了, 那,那个,么?”
她不想吃药。听说女生吃药对身体伤害大。
这回轮到赵彦丞怔愣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她开口:“在想什么?怎么能吃那种东西?我说的是感冒药。”
出国收拾行李时,赵彦丞给她装了一大包常用药。那晚他一进屋, 就看见了小药箱放在床尾。
赵彦丞径直过去, 翻出药盒,从药片胶格板上剥下两粒。
魏烟一见药片, 立马用手捂紧了嘴巴。
这板药配方表里有黄莲,她嫌苦, 哼哼唧唧:“我又没生病, 吃感冒药干嘛?”
赵彦丞已经拿着药走了过来,两指捏上她的下颏, 说:“预防感冒, 连闹了两天。”
魏烟闻言瞬间脸红到了耳朵尖。
她当然知道赵彦丞口中, “连闹”两天是什么意思。赵彦丞现在钳她下巴的样子, 就特别像昨天晚上做狠了的时候。
“吃了, 听话。”赵彦丞说。
为了避免赵彦丞再说这些更令人羞耻的乱七八糟的话。魏烟飞快抓上赵彦丞手腕, 垂下头, 就着赵彦丞掌心, 飞快将那两片药舔进嘴里。
她又咕噜噜灌下一大口水,张开嘴, 给赵彦丞看她将药咽下去了,然后催促道:“走啦走啦。”
在暗无天日的房间连待了两天, 突然外出阳光过于耀眼。
雪,早就停了,薄薄一层纯白初雪覆盖在纽约街头红青相间的屋顶上。水洗过一般湛蓝的天空自楼宇与楼宇之间的缝隙里漏了下来,地上青灰色砖石上,残雪将化未化,湿漉漉的。
魏烟系紧围巾,同赵彦丞一前一后缓步走着。
赵彦丞走在她的前方半步的地方,修长的背影被逆光勾勒出一道灰色的轮廓,高大宽阔,清隽挺拔,一阵风从灰石巷中穿过,将那身黑色大衣一角掀起,有一种沉默无声的气质。
一路上,魏烟注意到途径的情侣们都手牵着手。
外国人外向大方,甚至当街拥抱接吻也不少见。
魏烟瞥向赵彦丞垂在身侧的手,那枚圈住了他右手小指的纯银尾戒,正在晨光下静静发光。
两人刚谈上恋爱,既想亲昵,可又不好意思亲密。
魏烟知道有很多人性格内敛,不大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赵彦丞的气性多半就是如此,似乎并没有想和她牵手的意思。
她曲了曲冰凉的手指,将手缩进大衣口袋里。
赵彦丞停在红绿灯路口的斑马线前,转身对她说:“红灯,看着点。”
“哦!”魏烟昂起头,朝赵彦丞甜滋滋地笑。
街道对面,红灯变成绿灯。
魏烟抬步要往前走,经过赵彦丞时,赵彦丞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魏烟被吓了一跳,意外地看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赵彦丞那枚戒指膈在她的指缝间,冰冰凉凉的,掌心厚重的茧摩挲着她的手掌,叫她心怦怦乱跳。
赵彦丞牵着她过了马路。
继续往时代广场的方向走去。
他紧握着她的手,再也没有分开。
时代广场正对面,有一家露天咖啡馆,散发着新鲜面包和咖啡的香味。赵彦丞领着她走了进去。
“想吃什么?”赵彦丞坐下后问她。
魏烟翻着菜单报菜名:“我想吃——烟熏鸡胸肉三明治加芝士片,煎培根鸡蛋饼,奶酪风味咖啡……”
她念了好半天,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住了下唇。
赵彦丞以前是她哥,她天天在赵彦丞眼皮子底下吃饭,习惯了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但现在,赵彦丞升级为她男朋友了,在新鲜出炉的男朋友面前,魏烟觉得多少还是要淑女一点好。
“就,就这些吧。”魏烟矜持地说。
赵彦丞扫了她一眼,将菜单接了过去,然后对服务生说:“再加一份蛋挞,一块提拉米苏……”
赵彦丞点的全是她刚刚想吃没好意思点的,她听着都馋,但还是非常矜持地说:“太多了吧。”
“酸奶是要无花果杏仁,还是要猕猴桃芒果?”
“无花果杏仁……”魏烟说。
最后面子还是败给了肚子。
赵彦丞淡淡笑了一声。
他将菜单递给服务生,说:“先点这么多,待会儿再想吃什么再点。”
他们身后就是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大广告牌,数层楼高的巨幅屏幕正在播放品牌推广宣传片。
酷炫的特效光影带来极具冲击力的视觉体验,魏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广告播完,然后看到屏幕上弹跳出赵彦丞名下集团巨型logo——星辰。
魏烟不禁微微有些咋舌。
她一直都知道赵彦丞的生意做得非常大,他的名字频频出现在财经新闻上,出现在她专业课经典案例分析上。但这些关于赵彦丞商业版图的观点,再如何解读,也只是片面的纸上谈兵。
这个“大”究竟是有多“大”,魏烟一直没有一个非常具体的概念。
直到此时此刻,她忽然对赵彦丞的身价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识。
那是超乎她想象的。
她再看向赵彦丞,他明明坐在自己对面,却变得遥远了一些。
“哥,”她指向那面广告屏幕,好奇地问:“要怎么样,才能在这里播广告呢?”
他们点的早午餐陆续上桌,赵彦丞喂了她一勺蛋挞,眼皮不抬,淡淡地说:“有钱就行。”
魏烟追问:“大概要多少钱呢?”
赵彦丞随口说:“1秒钟50刀,一个月租金大概是500万美元。具体广告方案,还要看策划案来定。”
“哦……”魏烟轻轻点了点头。
纽约好玩的地方太多了,魏烟初来乍到,难免有点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也会想到处玩,用在学习上的苦功夫,远没有在国内读书时多了。
现在她突然又有了学习的动力,想学到点本事,想赚很多很多钱,想如果有一天,有人问她,是怎么办成一件非常非常厉害的事,她也能这么轻飘飘地说——“有钱就行。”
快吃完早餐的时候,一对老年夫妻用带西班牙语口音的英语向他们寻求帮助。
老年人的口音很重,魏烟听得磕磕绊绊,连比带画的,终于弄明白了两位老人的意思是,想请她帮忙拍一张照片。
“当然没问题。”魏烟一口答应。
她接过卡片机帮老夫妻拍照:“say cheese!(说茄子)”
这对老夫妻是典型的西班牙人,热情奔放,拍照非常放得开。两人感情也好,摆了好几个姿势,最后还对着镜头接吻,“kisskiss!”
魏烟帮忙拍了好几张,老奶奶和老爷爷看了后,赞不绝口地说魏烟拍得好。
魏烟夸得脸都红了。
“hola.”一直没参与进来的赵彦丞,突然开口对老夫妻用西班牙语说了一句什么。
这对老夫妻立刻夸张地大笑了起来,然后笑眯眯地转头看她。
魏烟被看得涨红了脸,她又不会西班牙语,忙拽了拽赵彦丞的袖子,小声问:“哥,你刚刚跟他们说什么了呀?”
赵彦丞说:“我想请他们,也帮我们拍一张照片。”
“哦……”魏烟高兴得两眼亮晶晶,说:“好呀好呀。”
用另外一种语言说话,就好像戴上了一张人格面具。非母语带来的陌生感,让人能够更加轻易地说出平时不大好意思说的话语。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能够开玩笑地大声说出:“I love you.”却羞于说,我爱你。
赵彦丞一共说了两句话。他只告诉了魏烟第一句,另一句话是:“Esta chica es mi amante(这个女孩儿是我的爱人)”
“小姐,快坐到他身边去。”老夫妻指挥起来,“近一些,再近一些嘛!”
魏烟跟赵彦丞并肩坐着,时不时挪动椅子,靠向赵彦丞。
调整来调整去,魏烟的嘴笑僵硬了,两颊的肌肉也酸酸的,她觉得他们已经非常近了,不知还能再怎么近。
这时她感觉赵彦丞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后缓慢而有力地将她揽入怀里。
她滚烫的脸颊贴着赵彦丞坚硬的胸膛,赵彦丞坚实的手臂圈着她的肩头。他们搁在桌上的手,也交叠着紧握在一起。
“咔嚓。”
快门声响。
这一幕永恒地定格在画面中。
拍好照后,这对西班牙老夫妻对着照片,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
魏烟也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很好。
她以为自己笑得很僵,结果其实并没有。
她笑得像只小甜豆,露出整齐的白牙齿。更惊奇的是,照片上赵彦丞也在笑,那笑是从温和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发自内心的笑意。就连阳光都偏爱他们,让那金色的晨晖亲吻他们的发顶。
魏烟用赵彦丞的手机将照片发给了自己,又在自己手机上反复又欣赏了一会儿才罢休。
等赵彦丞付款时,魏烟偶然瞟见,赵彦丞已经将这张照片,换成了自己的手机屏保。
赵彦丞是夜里十点的飞机,他们才逛一两处纽约热门景点,就要准备返程。
回公寓取车的时候,赵彦丞说不让她跟着去机场。
魏烟很不高兴,闹了一通脾气,一下午嘴巴挂油壶,要翘到天上去了。
赵彦丞坐进车里,说:“你自己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魏烟一生气就不理人,趴在赵彦丞车窗上,歪着头,不看他的眼睛,气鼓鼓地从小鼻孔里哼了一声。
“听见了没。”赵彦丞便捏她的脸。
她被捏得疼了,忙往外躲,说:“知道啦。”
赵彦丞看着她,说:“等你再回去,就是春节了。”
“对啊。”魏烟闷闷地说。
掰着手指头算,又是两个月见不到。
哪儿有谈恋爱这么苦的,明明正式在一起了,结果总是见不到面。
赵彦丞提醒她:“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魏烟心顿时提了起来。
赵彦丞要说的,是他们关于春节的约定。
她有些逃避现实,不愿去想难题,故意眨巴着眼睛装傻,说:“什么约定呀?”
赵彦丞却不依她装傻,说:“记得吗?春节的时候,我们要一起告诉爸爸。”
魏烟紧张得指尖发凉。她对春节这个全国人民都最期待的日子,突然变得情绪复杂。这一天既代表着她能再见到赵彦丞,但同样也意味着他们要一起跟赵国忠摊牌。
她太害怕赵国忠会不同意。如果赵国忠反对,那么他们在一起的全部美好,就都将化作水中月一般的幻影。
她抠着指甲,轻声问:“赵叔叔,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赵彦丞散漫地单手搭着方向盘,说:“爸爸年龄上来了,肯定不能跟以前比,但身体底子还在,所以不用担心。”
“嗯。”魏烟轻轻点头,说:“那就好。”
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小巷突然变得空荡又寂寥,仿佛一到午夜十二点,魔法就会失效。
魏烟慢吞吞地回到公寓,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宁静的小房间好像变冷了许多。
她跑去检查屋里的暖气片,供暖一切正常,全是她心理作用。
她坐回到书桌前的转椅上,环顾四周,屋里到处都是赵彦丞的影子,甚至连他们在一起时的气息都没散尽。
魏烟给自己定了闹钟,允许自己对着日历发五分钟呆。
然后在闹钟铃响之前,关掉闹钟。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打开笔记本电脑,阅读起论文文献。
第48章
夜晚的城市比白日更加繁华, 灯光璀璨,车水马龙。
一辆铮亮的黑色豪车,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流畅地穿梭。
轿车副驾驶座上, 何虹汇报着今晚工作:“这次酒宴是慈善晚宴,到时候会坐在您右手边的是XX集团李总,左手边的是XX岳总……”
车后座,赵彦丞穿着灰色三件套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英俊的眉宇间带着天生的冷冽疏离, 目光锐利如炬,扫阅着手中文件。
她的老板赵彦丞, 是她见过最能卷的老板没有之一。
为了打造资本家高大上的人设,赵彦丞采纳了团队建议, 在接受采访时声称, 自己是个一个专注工作的人,每年只会给自己放三天假, 分别在生日、清明和春节。实际上, 他撒谎了。赵彦丞一年到头, 一天假都没给自己放过。他全年无休, 一心赚钱。
然而, 就在三天前, 他竟然破天荒的请了两天假。
这两天他到底去干嘛了, 谁也不知道, 何虹也只知道他买的是去美国纽约的机票。
但赵彦丞回来之后,心情相当不错。
觥筹交错的慈善酒宴上, 何虹忙得脚不沾地。
臻爱的华中区域经理悄咪咪地凑了过来,跟她长吁短叹:“何助啊, 我来跟您打听个事啊……”
“刘总您说。”何虹说。
刘利说:“那个,你们赵总不是之前在我们这儿,专门定制了一对戒指么?怎么我没见他戴,反而戴了个别的呀?”
何虹说:“赵总他每日着装都是自己准备的。这个我们实在说不上话。”
“是不是赵总他嫌我们的戒指款式太丑了呀?”刘利说:“要是因为太丑了,您跟我说,我回去立刻叫我们的设计师改,当场改。”
他还特意当着何虹的面就跟设计师打电话:“你们设计了个什么东西?还名牌大学生,不如我侄子画的手指涂鸦!”
何虹哭笑不得,说:“要是赵总跟我说任何关于你们产品的问题,我绝对第一时间跟你通气。”
“那敢情好敢情好。”
何虹倒没真跑去问赵彦丞,为什么不戴臻爱的戒指,要戴一枚银戒指。她打工这么多年,这么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但她的确和其他人一样好奇那枚带在赵彦丞小指上的戒指的来历。那枚尾戒乍一看颇不起眼,但细看就会发现那戒指的精致之处,朴素但大大方方,不夺人眼球,但点缀得恰到好处。
“你前两天哪儿去了?”孙理想怀里搂了位细腰美女,跟赵彦丞碰杯。
赵彦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孙理想不得不拍了拍美女的腰,说:“Carrie啊,你去外面玩会儿吧。”
“你真讨厌。”
“我讨厌我讨厌,别气,我待会儿就接你。”
美女走后,赵彦丞端起酒杯,淡声回答:“美国。”
“哦,去看你弟弟了?”孙理想顺口就说。
“不是。”赵彦丞说。
孙理想说:“不是看你弟弟,那……是你妹妹啊?”
这次赵彦丞没否认,他呷了一口酒,小拇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情侣照屏保给了孙理想暴击。
“你你你,你这是……”孙理想吓结巴了,“来真的啊。”
“嗯。”赵彦丞当场就认了。魏烟只说不肯告诉赵国忠,但没说不肯告诉别人。
孙理想说:“我天,你们还真好上了呀。啧啧啧,当年到底是谁在哪儿说,只把人家小姑娘当妹妹的?你说你,早承认不好?硬兜这么大个圈。”
赵彦丞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眼含淡笑。
“挺好的,挺好的!终于逮着个人治你了。”孙理想接着说:“不过,你们这事,你家老爷子知道了么?”
赵彦丞说:“还没告诉他。”
孙理想说:“那你知道你家老爷子的态度不?要说那小姑娘吧,出生不大好也就算了,主要是她妈妈,对吧……你们家老爷子多要面子,这事他真肯依?”
赵彦丞说:“他依不依这事都定了。”
孙理想被赵彦丞这反应笑了,多牛啊!
孙理想说:“得了吧,你也悠着点。你家老爷子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这手术,是最经不起吓的。”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
春节前夕,是纽约最冷的时候。
零下十三度又下了一场大雪,魏烟穿着米色大衣,乌黑的长发上别着一顶红色贝雷帽,冒雪跑进图书馆里。
“魏烟,这里!”几位同学跟她打招呼。
魏烟过去,在空位上坐下,连WiFi,掌心冒汗地不断刷新邮箱。
“成绩出来了吗?”
“啊啊啊刷不出来啊!!”
“有人刷到吗?”
图书馆里有不少同学,都跟魏烟他们一样焦虑地等成绩。
“fingers crossed!”
两指交叉,西方的小迷信。
外国人大多信基督教,食指和中指交叉这个手势,很像十字架,便用这个手势来祈求好运。
当然,美国是个移民国家,各种族的大熔炉。学校有信基督教的,当然也有信佛教的,对着电脑显示屏双手合十的同学也不在少数。一时间,东方西方各大神仙齐聚一堂。
“叮咚!”
邮箱突然传来系统提示音。
魏烟屏着呼吸,按下鼠标键。
网站缓慢加载——
wei yan:【1%】
魏烟难以置信地靠坐在椅背上。
1%的意思是,这门课一共70人,魏烟的成绩在70人中的前1%。
教授给她论文评价:“论文目标和结论清晰,对研究方式的解释充分,具有独特的思想观念,令人耳目一新。论文格式标准,语言优美流畅,达到了学术期刊的投稿水平,可以尝试进行投稿……”
取得前1%的成绩,不仅意味着顺利结业,还意味着她能拿到一小笔奖学金。这笔奖学金由两部分组成,一半是哥伦比亚大学颁发,1000美元,另一半是W大发,又是2000块。两笔加起来,大概有小一万。
魏烟开心得快要原地起飞。
她这些天熬的夜,灌的黑咖啡,掉的头发,都没白费!
成绩出来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出来了出来了!嘿嘿60%惊险飘过……”
“这美国佬扣分也扣得太狠了吧!”
“魏烟魏烟,你成绩刷到了吗?”他们看到了1%排名,瞬间膜拜,感慨:“我去……你这太牛了!”
“我问过了,前1%都是母语英语的本土学生,除了一个德国卷王。魏烟能到1%,这是真的厉害!”
“太给我们长脸了!!!!”
查到成绩后,他们一起去学校旁的小酒馆庆祝。
热啤酒里加一块黄油,是当季最流行的喝法,仿造哈利波特里的黄油啤酒。
“魏烟,你后面怎么打算的?是申请来这边读书,还是就回去了?”
魏烟两手捧着啤酒杯,呷了一口,小腹里顿时暖洋洋起来,“其实我还没想好。”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哥大的学习氛围。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没人管着,不用打那么多卡,更加自由舒展。但留在这儿,经济压力也会大很多。她不可能依赖赵彦丞来给她付这笔钱,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够大了。她竭尽全力的向他走近,也不一定能弥补中间的这道鸿沟。
“没想好就再想想!反正大学还有几年呢?下个星期,我家,party!”
魏烟笑笑,说:“我买了后天的机票。”
“什么?!你这么早就要回去呀!怎么不参加完结业典礼再走?”
他们的结业典礼可以自己申请,如果想办,就向学校申请一件小教室,让家人朋友前来观礼,由教授颁发结业证书,他们很多同学都报名了。
“回家过春节呢。”魏烟归心似箭。
“我看你是想回国见男朋友吧!”朋友们笑成一团。
“她和她男朋友感情是真的好!你知道蒋彻那对么?刚来就分了……”
魏烟出小酒馆时,朋友嘱咐道:“魏烟,提前祝你春节快乐啦!”
“春节快乐!”魏烟微笑着说。
她一路上连跑带跳地,一进公寓脱下围巾,就兴冲冲地要给赵彦丞打电话。又是一个第一呢!这不得跟赵彦丞炫耀炫耀,赵彦丞肯定要夸她的。
视频通话还没拨出,手机先响了起来。
魏烟先入为主地以为,电话一定是赵彦丞打来的,立刻接通,笑盈盈地说:“哥!”
“魏烟。”话筒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是哪位?”魏烟心中涌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不记得我了?我是贺宇宙,你舅呀!”男人说。
“不是舅说你,你这事,办得不地道啊。你妈妈走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呢?我还是上你家去,看到你家都空了,才知道,你说像不像话?!”
贺宇宙是贺智欣弟弟,他们那个年代家庭普遍严重重男轻女,当然这件事到现在也没彻底绝迹。
当年贺智欣的学习成绩其实非常好,字写得漂亮,会写好文章,梦想是当一名作家。她的高中成绩也完全可以去读大学,但是她的父母却认为,女孩子不该读太多书,读书越多,越容易犯糊涂,那些不愿意结婚生子的,不都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坏了?这书该让弟弟读。
贺宇宙又懒又蠢,压根吃不得做学问的苦,上过几天学就不愿意继续上了,找了个老实老婆结了婚,又跟着一位大师傅学手艺,干了一段时间,就叫苦叫累又不干了,赖在家里打牌,也不去上班,每天就这么混着。
他媳妇跟他过了一年多,过不下去,闹着把婚离了。反倒是贺宇宙结婚后弄明白了结婚也就这么回事,开始光明正大地到处胡混着。赌赢了的钱就自己花,赌没钱了就回家找老头老太婆要,家里老头老婆子拿不出来,就找贺智欣。
贺智欣心善,经不住贺宇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哭,所以贺宇宙每年年底找她要钱,她都多少给他一点钱。再后来她病了,贺宇宙见榨不出来钱,还怕沾上,便没再过来,没想到现在又找上她。
——我可不是我妈。
魏烟在心中自语。
她不怕当恶人。
“舅舅,你一百年不上家里来一趟,我上哪儿去跟你说呢?”魏烟说。
贺宇宙没听出魏烟的嘲讽,继续说:“你妈真可怜诶,这么年轻就走了,什么福都没享到,就留你独一个……对了,”他话锋一转,问:“你妈妈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吧?你妈就我这一个弟弟,那些东西,可是有我一份的!”
对于这句冷血的话语,魏烟听得手指发抖,连手机都快握不住。她声音发抖地说:“你不是已经去过我家了么?我妈留给我什么,你自己不会看?”
贺宇宙:“嗐,魏烟,你别跟你大舅爷装。就你妈妈那个相好,赵什么的,那可是个有本事的,我都在新闻上看到了,能上电视新闻的人,他就不给你妈一点好东西?”
“还有你,我看到了你们学校的状元榜,啧,高材生呀,现在都跑美国读书了,这还没钱?”
魏烟浑身发抖,她掐着手指,掐得眼睛泛红,让自己保持住镇定,说:“我在美国读书,用的钱都是奖学金。”
“放屁!你是不是以为你舅真的什么都不懂?去美国读书要花大几百万呢!这钱哪儿来的?赵家给你的吧?不是赵家给的,那就是你交上什么有钱男朋友了?”
魏烟指甲快要抠坏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贺宇宙找上赵彦丞,找到赵家……
“不肯说?”贺宇宙威逼利诱道:“不肯说没事!你总不可能一直在国外吧?等你魏烟回了国,我还就不信找不到你人。反正我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人要我命,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不怕拖一个垫背的。”
魏烟立刻挂断电话。
她趴在桌子上,好希望刚才那通电话是只是她刚刚做的一场噩梦。
但是当她揉了揉眼皮,再次打开手机。
她和贺宇宙的通话记录就挂在通话列表上,铁证如山。
来电时间1分钟前。
通话时长5分钟。
贺宇宙找上她了,这件事她再如何不想面对,也已经真实地发生了。
这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魏烟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战,才看清这次的视频请求是赵彦丞。
她连忙点下通话记录,甜甜地说:“哥!”
赵彦丞温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渐渐抚平了她忐忑不安的心。她听着赵彦丞一声声叮咛——行李收拾好了吗?机票时间看清楚了没有……一面在心中盘算怎么对付贺宇宙。
她不可能给贺宇宙钱,也不可能让贺宇宙找到赵彦丞。她要先发制人,她是法学生,她要拿起法律这个武器把贺宇宙抓起来。
“小烟?”赵彦丞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了?”
魏烟吸了吸鼻尖,小声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特想你。”
赵彦丞那边静了静,他的声音再响起时,宛若大海般深情温暖,“想我就快点回家。”
“嗯”
第 49 章
春节临近, 机场装饰着红火的灯笼和中国结,游客熙熙攘攘,洋溢着温馨祥和的节日气氛。
魏烟推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出站口, 刺骨寒风灌进她靛蓝色大衣外套里,冷得直打哆嗦。
预想中回家的欢悦并没有降临。
自从接到和宇宙电话后,那团笼罩在她头顶的乌云,就再也没有消散过。
她总觉得自己的手机在响,贺宇宙会再打来电话, 但划开屏幕一看, 纯粹是她的心理作用。
傍晚的机场人头攒动,她警惕地扫视着前来接机的人群, 惶恐会看到贺宇宙的脸。
她同贺宇宙其实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贺宇宙的模样有些模糊。
但也正因如此, 她对所有出现在在视线里的中年男人, 都会心生恐惧。
突然有人从她身后拽了一把她提在手里小皮包。
魏烟惊恐地转过头,一名陌生的中年男人不小心撞到了她。
视线聚焦, 她看清男人的脸。
不是贺宇宙。
“长没长眼睛, 不看路?”那人骂了一句。
分明是他低头看手机不看路在先, 还倒打一耙。
魏烟正要开口, 这时一双手从身后将她揽在了身后。
不知何时, 赵彦丞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赵彦丞穿着绀蓝色呢料长款大衣, 内里是深灰色羊毛衫, 版型挺括的西装长裤, 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一双黑皮羊毛绒手套,看起来英俊逼人, 气质高贵。
那中年男人见魏烟有人接,来接的人还是一位远比他身材高大的男人, 立马原地滑跪,“对不起对不起。”连连道歉后,飞快走开。
“哥!”这段小插曲没有影响魏烟见到赵彦丞的好心情,她昂起头,语气欢喜得像只小麻雀:“怎么是你来接我啊!我还以为要么是周叔,要么是小张呢?”
赵彦丞淡笑,动作自然地将她手中的行李箱接了过去。
“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有没有吃饭。”魏烟小嘴叭叭问。
赵彦丞一面领着她往停车场走,一面一一回答:“刚到。没等多久。带你去吃饭。”
机场里的人太多,魏烟想跟赵彦丞亲昵也不好意思。她悄悄朝赵彦丞凑近些,然后用冰冰凉凉的鼻尖,轻轻碰了碰赵彦丞的脖子,她嗅到了赵彦丞身上熟悉的气味,让她很有安全感。
“哥,我好想你了。”她像说悄悄话一样小声说。
赵彦丞脚步一缓,用没拿行李的那只手,轻轻拥了拥她的肩膀,说:“我也想你。”
进了停车场,魏烟见四下无人,贼胆更大,便不撒手了。她搂了搂赵彦丞,说:“要抱抱。”
“好,哥抱。”赵彦丞收紧手臂。
他手掌在她后背上搓了搓,问:“怎么感觉瘦了点?”
“哎,”这事儿提起来魏烟就直叹气,“本来吧,考试周那会儿瘦了两斤的。结果考完吃了几顿中餐,全长回来了!”
减肥这事,赵彦丞说了无数遍她也不听。
赵彦丞拿她没办法,笑着摇了摇头,说:“行李放后备箱。”
“嗯!”魏烟将行李箱接了过去,按下后备箱开关。
黑色卡宴后备箱缓缓升起,魏烟忽然怔愣在了原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冲后备箱里那一大捧玫瑰花丛发了好一会儿呆。
哥,你干嘛呀?玫瑰花又不能吃。这么多,多浪费啊!可是,太好看了吧,真好看!”她喃喃自语。
这些花束全是真的,甚至因为是刚采摘下来的鲜花,所以花瓣上还有露水的痕迹。为什么人们总要用玫瑰花来象征爱情?大概是因为再找不出比玫瑰花还要艳丽火热的花束了。很少有人能拒绝鲜花,拒绝被爱。
魏烟眼眶发红,爱不释手地摸摸这朵,再摸摸那朵。
“咦,这又是什么?”魏烟眼尖地发现,这浪漫的玫瑰花丛里,居然还有什么东西。
“平板?”
时下最新款笔记本电脑和平板,被当成彩蛋藏在花瓣之中。
“这款我本来想在美国买的,但是我旧的又没有坏。”魏烟抱着平板说。
赵彦丞倚着车门,看魏烟围着后备箱傻乐。他淡笑了一声,说:“你们小孩,不是就喜欢搞这种浪漫?”
魏烟说:“哥,你别这么说!总把自己说得多老。”
赵彦丞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拉开车门上车,说:“考得不错,给你的奖励。”
魏烟摸了摸被赵彦丞揉过的发顶,原地乐陶陶了一会儿,然后也坐上了车。
轿车往老宅的方向驶去,魏烟在副驾驶座上研究新平板,她玩了一会儿消消乐,觉得没意思了,又扒拉出两篇论文看。最新款平板有涂鸦功能,特别适合在论文旁边的空白处记笔记。
“下次你来开车。”赵彦丞单手扶着方向盘,遇到要拐弯的地方,就缓缓打出半个圈,那方向盘在他的手掌里,就好像是小孩儿玩具。
魏烟缓缓瞪大眼睛,说:“我没驾照哇。”
“没有就学。”赵彦丞哂笑,说:“暑假就把证给考了。”
魏烟刚考完一堆试,对“考”这个字非常ptsd。她瘪了瘪嘴巴:“哥,我刚考完呢!孩子都快考傻了。”
“考一个,到时候你就能开车接我。”赵彦丞说。
魏烟眼睛一亮:“我考了,就能接你?”
“嗯。”
魏烟跃跃欲试,说:“那我就考一个吧。”
前方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赵彦丞停下车,挂了空档,目光随意懒散地看着前方。
魏烟新平板玩得差不多了,她扭头看向赵彦丞。刚下飞机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真回家了,觉得自己还是处在不安全的状态中。但现在,她挨着赵彦丞,坐在他车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味儿,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就全部消失了。
她将平板放好,“咔哒”解开安全带,趁着红灯还有三十秒等待时间,她在赵彦丞干净的下颌上轻轻碰了碰,小声说:“哥。”
“嗯?”赵彦丞眼睛看着前方,说:“怎么不玩了?不喜欢这个型号的?那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
“不是,”魏烟轻轻呼吸,眼睛迅速眨了又眨缓解紧张,但脸颊还是涨得滚烫。
她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想问问。”
赵彦丞:“问什么?”
“有没有,成人一点的,咳咳,奖励……”魏烟挨着赵彦丞的耳垂,抱怨道:“考试考得好,就奖励电脑和平板,这奖励好像小学生哦。”
三十秒时间到。
前方红绿灯交替。
红灯跳绿灯。
赵彦丞踩了油门,车身移动几米。
突然他猛踩了一脚刹车,引得后面车辆一阵鸣笛。
魏烟被身后一排尖锐的鸣笛声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自己位置上乖乖将安全带系好。
她脸皮已经红透了,抠着手指,觉得尴尬极了。
这一幕好像她当年那场穿着黑色小短裙的,失败的勾/引。
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魏烟轻轻在心中叹息,她真不适合干这个。
赵彦丞没开口说话,只是重新启动车时,突然打转了一大圈方向盘。
车身变道,驶向另外一个方向。
魏烟转头看窗外越来越陌生的街景,好奇地问:“我们不回家吗?”
赵彦丞踩下油门,车猛地提速。
“不回。”然后他就说了四个字——“先去开房。”
*
老宅那边人多眼多,他们今晚回去,想做点什么也麻烦。
魏烟稀里糊涂跟着赵彦丞站进酒店通往顶楼的电梯。
电梯门关,赵彦丞就将她一把抱到玄关口的斗柜上,“开车的时候怎么能这么闹?撞到人了怎么办?”
魏烟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我,我没想那么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对我的影响力。”赵彦丞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然后下一瞬,温热的唇落上她的锁骨,“不是要想要奖励么?奖励。”
魏烟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艘在狂风骤雨中飘荡的小船。她必须双手艰难地搂住赵彦丞的脖颈,才能防止自己滚落到地毯上。
赵彦丞吻得又凶又急。那沉默无声的爱意,宛若开闸的大坝汹涌而出。而她总比赵彦丞要慢上半拍,一时无从适应他那狂放的节奏。但她向来是最聪慧的学生,她艰难但努力地学习着。尽量将牙尖收起来。更多的去使用柔软的唇和舍。
赵彦丞将她从斗柜上抱了下来,大步往房间里走去。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几步路后,她被放倒在沙发上。她仰躺着,透过朦胧得水雾,看到赵彦丞眼底流光的变幻。他乌黑的发鬓间渗出了晶莹的汗珠。棱形的喉结节奏紊乱地颤动。呼吸不稳,热腾腾地吹拂在她的面颊上。
她抬手去碰触他的脸颊。当指尖传来实感时,心中升起一种巨大的满足。
分开这么久,她每天晚上都好想他。
这种思念即便是每晚视频、通话,也无法缓解。
有时候她晚上做梦,梦到他们又在一起。梦里欢乐又浪漫,结果睁开眼睛,身旁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今晚,她也尤其想依赖他,抱他,缠他,汲取那一点点温度和安全感。
赵彦丞将她抱了起来,两指捏着她的后脖颈,安抚似的搓了搓。
他呼吸急而沉,但宽厚带茧的大掌却宛若拿着手术刀般的稳固。
大衣外套掉在了地上。
然后是米色内搭。
深色牛仔裤。
手拨开了那层缠绕着月亮的白色云雾。虎口托着圆月的下弧。他抓握着这捧白皙的月光。月光柔软如水,荡了又荡,从他指缝间流了出去。
魏烟一颤,眼睫上挂着泪珠。她躬起身,冰凉的小手无力地盖在他的手背上,黑润温顺的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似乎在求饶,又似乎在请求。他反握住那只软若无骨的小手,引导着她,直接用自己的手,去手柔去感受,去一点点发现那些能够带来自己快乐的东西。
魏烟很快一阵一阵的发红,细嫩的脖颈绷成一条弧,仿佛是天鹅湖里美丽的天鹅。“哥。”这种时候,她说话的声音会带小钩,如大海中歌唱的海妖。
哥。
她总是这么叫他。
高兴的时候,语调上扬。
生气的时候,语气下压。
那温柔的尾音带了点撒娇的鼻音,不是娇滴滴的撒娇,而是满心满眼都是你。
“哥……”魏烟又叫了起来,一声声如泣如诉。
在这时,这样的叫法又加上了另外一种色彩。混合着热.情和不道德。赵彦丞的反应异常激.动,挺进的力度强.硬而迅.猛,覆有一层健壮肌肉的精瘦的月要,每一次摆动都像铁凿一般有力。
他们的关系本就比情侣更加深。
非用血溶于水的亲情来概括也不为大错。
因为情侣可以分开。
但他们绝对不能。
魏烟失控地哭了起来。
她时常分不清受害者和施暴者。明明自己现在所有的感觉都是由他赋予的,快乐的痛苦的,愉悦的痛疼的。但她在实在承受不了的时候,却也不知道逃跑。反而像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笨拙地向他倚靠过来。
他紧紧拥抱着她,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哄道:“又一次了。宝贝今晚真棒,这么快就到了。难不难受?不难受?不难受就再来一次好不好?嗯?”
洗澡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他们进房间的时候天还没黑透,现在落地窗外灯河如流。
魏烟浸在浴缸里,四肢懒散无力。
茉莉花海盐香的沐浴露搓成了泡沫,漂浮在水面上。
赵彦丞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将没涂匀的泡沫抹匀。
她在他怀里坐着,抬起手来,想碰一碰他的眉尾,但手上一直没劲儿,刚一触碰,就柳条般的垂了下去。
“要是我高考奖励是这个,说不定我就考上状元了。”魏烟开玩笑的说。
“啪。”赵彦丞却不觉得这是能开玩笑的话。他在水下,不轻不重地在她tun上拍了一巴掌,沉声道:“别胡说。你那会儿才多大?”
“我那会儿不就比现在小两岁么?”魏烟被打了不高兴,回头冲赵彦丞的脸颊咬了一口。
赵彦丞沉着脸,继续给她弄着泡泡。
魏烟觉得很满足,但又有些患得患失。
“哥,你喜不喜欢我呀?”她问。
赵彦丞觉得,都这种时候,居然还问他这种问题,叫他答都不知道如何答。况且他今晚已经用至少四个方式告诉她,他有多喜欢了。还要怎样?
他手掌握住她的脚踝,淡声说:“想再来一次?想再来一次我倒也不介意。但你的腿,真不想要了?”
“别……”魏烟忙改口,说:“留得青山……是吧。”
赵彦丞手掌上搓出丰富的白色泡沫。
照顾到每一处。
魏烟随手抓起一把泡泡玩。
泡沫堆在手掌里,她吹了一口气,变成更多泡泡。
“可是,”她今晚有些钻牛角尖,说:“哥,你喜欢我什么呢?我算好看么?我算聪明吗?我很会撒娇吗?别说什么,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我才不信呢,喜欢一定有理由。”
赵彦丞终于停了下来,他垂眸看她,觉得魏烟状态不太对。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尾猩红,但似乎并不是因为刚才太舒服哭红的。
他蹙了蹙眉,一把将她从浴缸里捞了出来。
魏烟吓得直蹬月退。
她完全不适应自己这副模样,害怕地将下巴搁在赵彦丞肩头,两眼闭得紧紧的,“哥,你干嘛啊!”
赵彦丞将她提溜到了镜子前,然后大掌捏上她小巧的下颌,硬让她将头抬起来。
他的手掌又大又厚,很有安全感。
有时候她受不住了,会捧过去狠狠咬一口。
此时他的虎口上,就还残留着她的一排牙印。
“睁眼。”赵彦丞说。
魏烟怎么也不肯,两眼闭得死死的,眼睫直颤。
“烟烟,”这一回,赵彦丞放缓了语气,“眼睛睁开。”
魏烟吃软不吃硬。
赵彦丞命令她睁眼,她是怎么也不睁的。
但赵彦丞像这样温柔地哄,她就放弃了对抗,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水雾弥漫的镜子被赵彦丞用手掌擦出了一道光,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看到自己的影子。
魏烟立刻条件反射地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赵彦丞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很漂亮,漂亮又迷人。你也很聪明,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儿。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爱你,死心塌地的爱你,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也不例外。所以,以后不要再妄自菲薄,自己抨击贬低自己,明白么?”
魏烟睫毛颤抖地,再次睁开眼睛。
她终于又鼓起勇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她。
她要接受自己的一切,爱自己。
水快凉了。
赵彦丞不让她继续洗,给她裹了一条浴袍,带着她出去。
“先吃晚饭,吃了晚饭再走。”赵彦丞叫了客房服务。
但魏烟想现在就走,说:“吃了晚饭,那就太晚了。”
结果她才走一步,就脚软差点跌倒。
赵彦丞站在她身后,两手放在她肩上,说:“你想我抱着出去也行。”
魏烟这才明白赵彦丞的用意,红着脸说:“吃晚饭吧,先吃晚饭……”
吃完饭补充了体力,魏烟跑到玄关口的镜子前照了又照,有些心虚地问:“看不出来吧?”
赵彦丞正在穿大衣外套,睨了她一眼,话里有话地说:“我们又不是在偷忄青,你怕什么?”
魏烟说:“我们这么晚回去,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
赵彦丞朝她走了过去,他低下头,脸离她更近,然后握着她的手,认真地说:“烟烟,我不是你养的小白脸,我是要名分的。”
魏烟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又没说不给。”
赵彦丞说:“知道就好。”
*
回到老宅,赵彦丞先去停车场停车,将她在门前先放下。
魏烟正腻歪上头,下了车,又忍不住绕到驾驶座旁,隔着玻璃窗,跟赵彦丞亲了亲。但赵彦丞一亲起来就是个没完,让她腿都软了。
“进去吧。”赵彦丞用指腹揩掉她唇上的水渍,温声说:“我先停个车。”
“嗯。”魏烟往楼房走,走几步又停下来,原地蹦跶,冲赵彦丞摆手。
魏烟一路往家走,既开心又兴奋。
快乐麻痹了她的警觉心。
她没能注意到老宅外,一个穿着灰夹克的中年男人,正在树下徘徊。
“个小丫头片子!”贺宇宙嘴边叼着的烟头照亮了他的脸,他在这里已经连守了三天,终于被他守到了。
“还特么跟老子装呢,说什么没男朋友,明明傍上了个大款啊!”
贺宇宙将抽到一半的烟头在树干上按灭,兴致勃勃地回家去。
第50章
魏烟进门时, 周峰叫厨房端宵夜,“小烟回来了呀,炉子上煨了雪梨百合炖桃胶, 正热着。”
魏烟刚吃过晚饭,但一小碗雪梨汤也不占肚子。她接过碗,吸了吸鼻尖,眼睛亮晶晶的,“闻着就好香!”
周峰一直把魏烟当亲闺女, 见她回家笑得眯了眼, 唠唠叨叨地一会儿说她在国外饿瘦了,一会儿说她捂白了。
周峰问:“路上是不是堵得很?”
魏烟喝着雪梨, 一心二用回答就不过脑子,“没堵车, 交通顺畅得很。”
“是嘛, ”周峰便说:“我以为小烟下午四点的飞机,晚上五点就能到呢。”
话音未落, 魏烟就被雪梨汤呛着了, 咳嗽起来:“咳咳, 咳咳……”
“这孩子, 喝慢点。”周峰心疼地说。
魏烟主要是做贼心虚。
按理说他们的确晚上五点就能到, 但……他们还花了两个多小时做了点坏事。
“有点堵。”这时门外传来赵彦丞带笑的声音, 温润如玉。
“赵总。”
“赵总。”
“小赵总。”
赵彦丞一进门, 大厅里的气氛便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
魏烟垂下眼皮, 红着脸埋头继续喝汤,假装自己就是只鸵鸟。
赵彦丞手里还推着一只箱子, 说:“毛毛糙糙的,东西落了都不知道。”
魏烟这才一拍脑门, “呀,差点忘了,我的行李箱!”她像只小蝴蝶似的朝赵彦丞跑了过去,将行李箱推走,
“周叔周叔,”魏烟说:“我给大家买了很多礼物。”
行李箱里装着她在纽约买的纪念品,大包小包。她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分给大家,“周叔,这是给您买的剃须刀。”
周峰一脸惊讶,连忙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笑得合不拢嘴,说:“哎呀!小烟怎么还给我买呀,给我买什么呢?你给赵总,小赵总还有二少买就好了呀。”
魏烟笑盈盈地说:“周叔你总照顾我呀,我在国外也特想您。”
“这孩子。”周峰感慨。
魏烟给家中几位熟悉的帮佣都带了伴手礼,甚至狗舍里的两只大狗狗都没忘,一黑小白,一狗一只小铜铃铛。
分完礼物后,魏烟将纽约自由女神像标志的冰箱贴贴在冰箱上,两手叉腰,摇头晃脑地欣赏了一番,许下远大志向:“以后,我每去一个地方,就要买一块冰箱贴,看什么时间能把冰箱全部贴满。”
身后,倚着桌子喝温水的赵彦丞笑了一声。
魏烟闻声转过头,觉得赵彦丞是在取笑自己的雄心壮志,恼道:“哥,你笑什么呢?!”
赵彦丞看她的目光温和,含着淡笑,说:“嗯,那家里得换个大点的冰箱。”
魏烟乐得咯咯笑了起来。
*
入夜后,魏烟提着大包小包,悄悄跑去敲赵彦丞的房门,“哥?你在不?”
过了一会儿,赵彦丞过来给她开门。他的西装换掉了,身穿纯白色衬衣,没系领带,看起来高大英俊,又气质平易近人。
“怎么跑过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宠溺,似是拿她无可奈何。
魏烟飞快从他臂弯下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将门关紧。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应该没被人看到。”
赵彦丞嗤笑地摇了摇头,在她鼻尖上一掐,说:“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做贼?”
魏烟讪笑。
“拿的什么?”赵彦丞低头看向魏烟手里的一大堆购物袋。
“当然是给哥带的礼物!我买了可多了。”魏烟兴冲冲地跑进屋中。
她在赵彦丞卧室的长毛地毯上盘腿坐下,然后一样一样地拆开包装给赵彦丞看,“这个是登山靴,这个是运动鞋,这个是,这个好像是皮鞋吧?我看看……”
赵彦丞在她身旁坐下,右手手肘撑在她的腰后,于是看起来好像将她半拥在怀中。
他对着满地的鞋挑了挑眉,说:“我这是长了几双脚,要穿这么多鞋?”
魏烟说:“不同场合穿呀!哥,你总穿黑色皮鞋,配西装好看是好看吧,但不觉得单调了点?你看这些,多好看。”
她觉得男朋友就是自己的小兵人手办。当年她就想这么做,把赵彦丞打扮来打扮去,但失恋得惨烈,现在总算如愿以偿。
“对了对了。”她双手合十一拍,又从遍地纸盒子里捣腾出一瓶瓶罐罐,“这是香水,男士香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味道的。哥你闻,是不是很特别?”
她将香水抹在手腕上,然后送至赵彦丞的鼻尖前。
赵彦丞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去嗅。这个动作本没有特殊的意味,但因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当赵彦丞低头时,他的头非常贴近她的月匈口。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倾洒而下,吹拂在她微微泛着凉意的手腕上。魏烟被弄得有些麻,情不自禁地想往回缩手,却被赵彦丞牢牢钳着。
“什么味儿?”他继续往上嗅,嘴唇在她的手肘上若即若离地碰了碰。
“栀子花!”魏烟得意地回答。
“男士香水很少很少用栀子花这种香调的,我是在一家很小众的私人定制香水店买到。哥你知道嘛,你身上就有栀子味儿,是从家门口那棵栀子花丛里染的,特别好闻,我好喜欢好喜欢。因为我妈以前就喜欢用栀子花味儿的护手霜……”
说到这里,魏烟猛地顿住了。
她的母亲贺智欣是赵彦丞的雷区。
她进赵家这么久,一直谨小慎微,没有提过一次。
但她和赵彦丞的关系发展到了现在,她也渐渐太过放松,连这种要避开的事都忘了。
她轻咬下唇,不再说话了,也不想回头去看赵彦丞的表情。她不想从赵彦丞的脸上看到一丝厌烦。她很爱赵彦丞,但她也很爱贺智欣,她受不了从赵彦丞脸上看到鄙夷赵彦丞的神情,即便只是一个瞬间。
赵彦丞将魏烟方才说得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立即开口说什么,而是无声地从她背后将她拥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炙热的胸膛虚虚地贴着她的脊背,浅淡的香水味儿,混合着魏烟身上的清香,在房间里静静缠绕。
“这个味道很好闻。”他温声问:“还有呢?”
魏烟心颤了颤,继续说:“还有……还有这个,这个是,”她打开包装盒,“领带。”
红丝绒礼盒里放着一款斜条纹葡萄紫领带。
“会不会系领带?”赵彦丞问她。
魏烟说:“我上网查过教程。”
领带被抖落开,挂上赵彦丞的脖颈。
魏烟专注地摆弄着那两道难缠的丝绸布条。纤长浓密的眼睫垂落,笼着明媚动人的眼眸,五根细白如葱削的手指,交缠着葡萄籽丝绸,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
魏烟又是个急性子,领带半天系不好,不由急了,从耳朵尖开始变色,白嫩的后颈泛着浅粉,宛若滚了一层胭脂,邀人采撷。
赵彦丞的目光缓缓从魏烟的脖颈看到了耳垂,再从耳垂游至唇角。他极其享受地欣赏着魏烟如何在他怀里乱折腾,坐姿却八面不动,如座泰山。
“咦,再怎么系来着……”魏烟系了一半,觉得系了个死结,又解开。
她明明提前在网上看过教程。
眼睛:学会了。
手:并没有。
她挠了挠面颊,说:“要再绕一圈吧。”
赵彦丞手掌盖上她的手背,戏谑地笑了一声,说:“嗯。再绕一圈,你就要谋杀亲夫了。”
魏烟:“……”
“这样系。”赵彦丞将手盖在她的手背上,手把手地教她系领带。先将一端绕出一个圈,再将另一端从这个圈里穿过去。魏烟跟着学,指尖时不时碰到赵彦丞的喉结,每一次触碰,那枚突出的喉结便上下猛烈地滚动。
“差不多就这样。”在赵彦丞的教学下,一个完美的领结在魏烟手中成形。
魏烟有些怔愣地看着掌中的结,她的脑子在学业上非常灵光,但一碰到这种手工活,就不怎么灵巧了,“我刚刚是这么系的呀!”
“你刚刚哪儿是这么系的。”赵彦丞好笑道。
魏烟:“真的!一定是方向的问题,我跟你的方向是反过来的。”
赵彦丞全程低着头同她温声细语,两人若即若离的呼吸相互融化,她突然抬起头来,不经意之间看到了赵彦丞干燥温热的唇。她缓缓地眨了眨眼,赵彦丞俯身,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在她的唇珠上轻轻吻住。
魏烟月要窝泛软,往后靠,倚上赵彦丞的胸膛,两只手还攥着赵彦丞脖上的领带。
赵彦丞平日为人正经老派,他总穿一身高昂定制的三件式西装,标准的禁.欲系。但真正和赵彦丞在一起之后,魏烟才发觉,赵彦丞的彬彬有礼、克己复礼,仅仅只是一个表象。在男女之事上,赵彦丞的欲念其实非常深重,他甚至上一秒只是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要将她拆骨入腹。
但魏烟并不讨厌赵彦丞的这种反差,她甚至十分喜爱赵彦丞不为人知的这一面。或许是因为她从小缺爱,所以急需这种略带攻击力的霸道的爱意,来不断地告诉她,他很爱她,她是被爱的。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赵彦丞一边吻,将她放倒在长毛地毯上,用手指摸了摸她的眉梢和眉骨,“我也很喜欢你。”魏烟烟唇被堵着,没法回应,从小鼻尖里轻轻哼了一声。
她双手抱上赵彦丞的脖颈,大脑有些缺氧的昏眩。赵彦丞的手掌放在她的后月要处便停了下来,然后在她面颊上啄了啄,下颌上冒出的胡茬磨在她的脸上,魏烟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赵彦丞看着她说:“今天做太久了,我刚刚看着,都有点肿了。晚上好好休息,我抱你到床上去睡。”
魏烟眼睛亮晶晶地眨了眨,说:“我……不回房么?”
赵彦丞说:“不习惯在我这儿?”
“有点。”魏烟实话实说,“总像做贼。”
“那就提前适应。”赵彦丞嗤笑:“以后你是要住这屋的。”
住在这屋……那不是要嫁给她的意思?
魏烟又闹了个大红脸。
赵彦丞有些公务还没处理,他在床上拿着平板看了一会儿,再回头,魏烟已经睡着了。她睡觉喜欢挨着他,快两米的床,硬是要跟他挤,这会儿一点点就钻到他怀里去了。
他将平板放到一旁,对着魏烟的脸看了一会儿。魏烟年龄不大,长得又显小,睡着了毫无防备,更显得楚楚动人。他起身握着她的脚踝,分开了一点,检查了一会儿今天有没有弄伤。回想起来,他今晚有些过于激动了。最后一次把魏烟都弄哭了,惨兮兮的 ,他还抓着她,抵着她。他在她面前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那些压抑的爱意必须找一个突破口。
她腿上有圈红印子,是他虎口的大小,这会儿消了些,只是一圈红。那儿也还肿着,估计明天才能好。为了保险起见,赵彦丞给她上了点药。涂药时,魏烟还是乖得要命,一声没吭,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弄完后已经快凌晨,赵彦丞关灯入睡。“哥……”魏烟突然迷迷糊糊地叫了他一声。赵彦丞又将灯打开。魏烟似是做了个噩梦,眉头紧皱,哼哼唧唧的带了点哭腔。
赵彦丞不想将她叫醒,她今晚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他便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魏烟似乎非常缺乏安全感,他拍她后背时,她就不哭,睡得香甜。但他一停下来,她立马嘴巴一瘪,轻轻哼着,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连忙继续拍下去。
赵彦丞皱眉。以往魏烟睡觉不安稳也不至于这样,今晚状态严峻太多。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么?所以睡着的时候也在害怕?
“烟烟?”
“哥。”魏烟没醒,嘟囔着唤了一声,饱满的脸颊贴着他蹭了蹭。
赵彦丞继续轻轻拍着,到了后半夜,魏烟终于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
*
早上起来时,赵彦丞已经出去了。
他很老派地给她留了张纸条。
上面说他去工作了,晚上回来。还告诉她,赵孟斐今天下午到家。
纸片的最下方,写了一个love。
魏烟乐开了花,将小纸片放进口袋里。
魏烟回到自己房间,她去赵彦丞卧室的时候没带手机,随手划开屏幕看了一眼,五分钟前,收到了几条消息,点开来看。
贺宇宙:【魏烟,回电话。】
贺宇宙:【装死是吧,那你等着。】
贺宇宙:【不回老子电话,老子让你后悔一辈子!】
魏烟如从一场美梦中惊醒,她手指发抖,将电话回拨过去,然后按下了通话录音键。
“哟,”话筒那边是打牌声和女人的调笑声,“终于肯接了。”
魏烟冷冷地说:“你是哪位?”
她是法学生,她知道录音文件想在法律上有效,必须要录到对方承认自己的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贺宇宙语气抬高八度。
“请你说一遍吧。”魏烟诱.导。
“我是你舅!”
“我舅是?”
“贺宇宙!我特么是贺宇宙!”
魏烟说:“贺宇宙,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不知道我要怎么样?”
“我再说一遍,我没钱。”
“装,还他妈跟你舅装!”贺宇宙贱兮兮地大笑起来:“魏烟啊魏烟,你他妈还真是贺智欣的女儿,你妈要能在天上看你,现在真他妈要为你骄傲啊。”
魏烟左眼皮猛地跳动起来,她快握不住电话,拼命地深呼吸:“贺宇宙,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啊?”话筒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搓牌声,贺宇宙说:“你妈那个情人是叫赵国忠吧。赵国忠是XXX吧?他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赵彦丞,小儿子叫什么什么我忘了。魏烟,你他妈也挺牛的啊,女承母业!你妈勾引爹,你就勾引人家儿子。”
魏烟突然什么都听不清,大脑嗡嗡作响,震得她耳膜剧痛。
指甲掐进肉里,带来尖锐的疼痛。
魏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她不是一个弱小的孩子了。
她是一个有行动力的成年人。
面对任何困难,她都一定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魏烟:“你到底想怎么样?”
“给我钱。”贺宇宙干脆地说。
“你不给我钱,我就上媒体曝光你们,”贺宇宙大声说:“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们赵家的龌龊事。一个个表面人五人六的,背地里玩女人,手高幼.女,老子x妈妈,儿子x女儿!”
魏烟气得浑身发抖,她手掌掐破了皮,流出一些血丝。
她恨不得现在就将贺宇宙杀了。
怎么有这么下贱卑鄙的人?
贺智欣是他的亲姐姐,从小照顾他长大,接济了他无数钱。
他怎么能用这些污言秽语去辱没她?
魏烟眼睛被泪水模糊,她强迫自己的说话语气保持冷静,“贺宇宙,你想要多少钱?”
贺宇宙得意洋洋地说:“我先要个一百万。一百万,对于姓赵的来说没什么吧?洒洒水。”
魏烟说:“好。但是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这笔钱不是小数目,我需要一点时间去筹钱。”
“那你搞快点。”贺宇宙说:“腊月二十八,最晚腊月二十八,当天见不到钱,就新闻见。”
电话挂断。
魏烟用发抖的手指按下录音回拨键。
听筒里传来贺宇宙的声音。
他们的对话刚刚成功录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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