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庄彧爽过后,就舔着牙准备慢慢收一下自己狰狞的犬齿。
但他才动作,就倏地感觉到什么,猛地一回头,便见打开的窗户多了个人影,一个卷毛蹲在窗台上,笑着看着他,但显然来者非善。
庄彧放下手,眉眼还是一如既往地散漫,但那双亮金色的竖瞳已然有什么在隐隐流淌变化。
“……穷奇。”
卷毛轻咬着牙,眸色淬了寒:“平日里就算了,你现在居然敢踏入我的地盘……”
他话语里也带了些戾气:“你是在挑衅我吗?”
庄彧轻哂,半倚着墙,还是那一副天他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
哪怕因为卷毛蹲在窗台上,他要抬眼去看,也仍旧带着令人牙痒痒的睥睨感。
他甚至没有跟卷毛解释一句,搬出邬温别来让其哑语。
“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一样。”
庄彧扯了下嘴角:“再说你和睚眦关系也没见得很好啊,而且我吃了你二哥,你不还有大哥三哥四哥吗?”
“你吃我兄弟,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卷毛额角有一瞬显露出龙角的模样,也龇牙露出凶恶神态。
庄彧却根本不惧,微抬了手,准备随时动手,语气却还是闲闲的:“那打一架?”
然而就是这时,门突然被打开。
2.
邬温别望着包间内的庄彧,看了眼蹲在窗台上的卷毛,再看回了庄彧。
还不等他说什么,庄彧就放下手,往旁侧挪了步,没再靠着墙,而是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了邬温别:“不是让你在包厢里等着么。”
邬温别轻轻啊了声:“我看老板你好久都没回来,都上菜了…以为你是迷路了,就想来找你。”
庄彧无端就明白了邬温别是想等他一起吃:“不会先吃?我不吃火锅。”
邬温别默默:“我听人说老板不在我先动筷,老板夹菜我转桌子,老板走路我坐车,老板敬酒我不喝……明天就会因为左脚进门而被开。”
庄彧一扬眉:“你可以右脚进。”
邬温别:“。”
重点不是哪只脚进门好吗。
见他被自己噎到,庄彧眼里的笑意就忽然凝实了些,嘴角噙着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也化为实质,语气都跟着柔和了些:“老板允你放肆。”
邬温别眨眨眼:“真的?”
庄彧轻哂:“骗你就能吃了你?”
邬温别想了一下,他觉得庄彧这话怪怪,但他没说什么,只道:“那老板反正我都找到你了,一起回去吃?”
他说着,这才看到卷毛似的,又问了句:“老板,你把这位负责擦窗户的先生的兄弟怎么了吗?”
3.
从邬温别出现后就开始被无视的卷毛:“?”
“???”
谁是擦窗户的?
谁说他是——邬温别啊,没事了。
卷毛其实也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主,他这辈子发过最多的火,都是冲着庄彧去的。
毕竟穷奇是当着他的面把他二哥撕碎一口一口吞食掉。
被邬温别说擦窗户,卷毛也就是一片问号飘过,并没有什么情绪。
他就是觉得奇怪而已。
虽然听说了邬温别现在目前还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即便是普通人,也会本能畏惧庄彧。他倒好,反而和穷奇关系这么好。
而且穷奇也怪怪的。
嘶。
卷毛恶寒地搓了搓手臂。
怎么感觉他俩之间怪恶心的。
4.
庄彧听见邬温别的问话,哦了声,随意道:“他跟一只鸡拜了把子,那只鸡想来我家偷东西吃,就被我烹了吃掉了,他找我算账呢。”
卷毛:“?”
仗着邬温别在他不好说什么是吧?
邬温别哦了声,又道:“那老板,我再恃宠而骄地问一句,他兄弟想偷吃的是你很贵重的东西吗?”
庄彧看看他,认真地想了一下:“应该不能说是贵重,得说是独一无二、世间仅有吧。”
邬温别果断看向卷毛:“这位先生,那就是你那位鸡兄弟的不对了,你不该纠缠我老板。”
卷毛:“?”
他打出一个问号后,又在庄彧好整以暇的笑中沉默。
邬温别无比严肃:“你该跟我老板道歉。”
卷毛:“……”
最终他含泪道歉:“对不起庄老板。”
庄彧弯弯眼,望着转向他问他回去吗的邬温别,点了头。
邬温别转身低头开门时,马尾微微往旁侧晃,露出有些嶙峋的棘突,他衣领不算大,但也不小,能够看见他的一点肩线。
很瘦。
也很白,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了。
庄彧想,还是再养养吧。
这么瘦,一口咬下去,吃不到多少肉。
虽然邬温别的一根头发对他来说都是绝对的美味,但能吃一百二十斤的邬温别和吃两百四十斤的邬温别是有区别的。
想到这儿,庄彧又在心里轻啧了声。
一云那老头到底怎么搞的?
怎么把人养得这么瘦。
5.
邬温别来找回庄彧后,也终于吃上了这口火锅。
庄彧对火锅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看着邬温别始终面无表情眼睛却紧盯着刚下了一碟牛肉、一碟羊肉卷、一碟猪肉片还有一碟鱿鱼和一碟手打牛肉丸的锅子,又无端有了点兴趣。
他随手夹了一块毛肚,等锅滚了就开涮,一边漫不经心问:“你什么时候正式开始上课?”
“民俗专业好像是下周一。”
庄彧一顿:“…你学民俗?”
已经开始拿漏勺捞滚两滚就能吃了的肉卷的邬温别点头:“嗯。”
邬温别说:“我是特招生,只有这个专业招我…是这个专业不好吗?”
庄彧把烫好的毛肚放他碗里,眉眼有淡淡的讥嘲:“没有,挺好。”
就是待会他得去找那只鸟聊聊。
邬温别没有觉察到庄彧的神态变化似的,低下头看着碗里烫得刚好的毛肚,认真道:“谢谢老板。”
庄彧扯了下嘴角:“客气,多吃点。”
吃胖点,这样他动筷时才能多吃点。
6.
邬温别向庄彧展现了自己惊人的食量。
他点了三十多盘肉,还有六盘丸子,全部都吃得一干二净后,再追加了一碟冬瓜下到清汤里吃得干干净净后,还要了甜品。
庄彧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自己“能吃”了。
付钱时,庄彧还在跟邬温别确认:“吃饱了吗?”
邬温别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老板,我是不是太能吃了。”
“没事。”
庄彧是真的不在意,他随口道:“养得起。”
邬温别登时投去了感动的视线。
庄彧更加觉得一云那老东西没养好他的食物了。
回头还要去找一云聊聊。
7.
出了门后,邬温别又被卖可丽饼的小店子吸引了目光,他望向庄彧:“老板你吃可丽饼吗?”
庄彧:“你想吃。”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邬温别有点不好意思地:“嗯。”
庄彧抬抬下巴:“买吧。”
邬温别就和庄彧站定在可丽饼的摊子前,卖可丽饼的是位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也确实不知道庄彧是穷奇,他只是个普通人,但他在看到庄彧的那一刻,还是本能地奓毛。
邬温别要了个草莓榛子巧克力奶油味的可丽饼,又问庄彧要什么口味的:“我请你。”
庄彧扬起眉,也没拒绝:“你挑吧。”
邬温别没有犹豫:“那还要一个牛肉火腿肉松的。”
庄彧瞥他一眼。
邬温别眨眨眼。
庄彧轻哂:“是你想吃的口味吧。”
邬温别很认真道:“老板,我们点两个口味,就可以尝到两个不同口味的可丽饼。”
确实没毛病。
就是庄彧还是想不明白,邬温别到底为什么会黏他。
已经很明显了。
除非邬温别跟别人也是这样。
啧。
庄彧想到今早他来时身上沾了点恶魔的味,又有点不爽,不得不用舌尖抵了一下自己的犬齿。
果然还是把人直接吃了简单。
8.
因为无端脊背发寒,觉得庄彧过于危险,老板做可丽饼的动作都比平时快上许多,没一会儿,两个可丽饼就到了邬温别和庄彧手里。
庄彧拿着邬温别给他挑的牛肉火腿肉松的可丽饼,手朝邬温别那边偏了偏。
“你试味吧。”
邬温别没有犹豫,低头吹了两下后,就着他的手咬下了一口。
庄彧垂着眼看着他动作。
邬温别这张皮相是真的生得可口,像是五星级的大厨做出来的菜,不仅讲究味道,还讲究外貌,做得像是艺术品,让人舍不得下口破坏那份美好。
邬温别这张脸,缺点大概就是没有表情,所以听他用丰富的语调说话时,总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但最大的优点也是没有表情。
因为……
邬温别咽下嘴里的咸口可丽饼后,登时就抬起了头,掀起眼皮看向庄彧,语气有几分惊喜:“老板!你快试试!咸口的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魔鬼,很好吃!”
庄彧望着他始终没有半点神色波动的脸,还有那双好像很亮,但多看一会儿就会觉得深且古井无波的眼睛,勾了下唇。
很可爱。
他觉得邬温别这样,很可爱。
果然当初背叛了兄弟联盟保下他是一个很值得的选择。
毕竟千万年后,能给他们这样的存在提供情绪价值的东西罕见到比国宝还珍稀。
更别说还能吃了。
他真不懂饕餮他们怎么想的,吃拳头大小的胚胎,不比现在才开动更能满足吗?
而等再养胖一点开动,又要比现在满足。
庄彧低下头,在邬温别的期待下,就着他的牙印,咬了一口满的。
什么可丽饼的味道,什么牛肉肉松火腿这些,他都尝不到。
他能尝到的,就只有邬温别的味道。
他就是他的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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