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晓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居然真就买了那班晚上八点半，飞往京市的航班机票。
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
为了省钱, 在上大学的时候, 施晓茗都是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
这样长时间的乘坐交通工具给施晓茗带来的体验并不好，可以算得上是噩梦, 又加上预算有限, 施晓茗也从来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旅行，顶多就是在手机和朋友圈里赛博旅游。
施晓茗把航班截图发给了裴云生。
【裴云生：好，京市等你。】
施晓茗听他这个语气，像是发完这句话，他们的对话就到此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种突然从云端踩空, 灵魂失重往下坠的失落感。
不过这也很正常, 像裴云生这样的人, 应该对坐飞机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了，想不到会有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坐过飞机, 也不知道该怎么乘机吧。
施晓茗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行李箱，而且她网购也没想过要买行李箱，大概是连她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远途旅行的时候。
【我拍了拍裴云生】
【裴云生：？】
【钱从四面八方来：你在忙吗？】
裴云生看了一眼手边的文件，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开着摄像头, 对面是正在给他汇报工作进展的裴氏集团某地区负责人。
“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裴云生趁着负责人说话的间隙, 出言道。
负责人抬表看时间，计算时差, 想起国内应该也才晚上六七点的样子吧，按照裴总平时的工作时间，他甚至可以开会开到国内的晚上九点。
不过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负责人便提前结束了汇报。
裴云生合上电脑，回复妻子。
【裴云生：现在不忙了。】
施晓茗收到裴云生回复的时候，已经问赵叔找到了闲置的行李箱。
【钱从四面八方来：我们要在京市待几天？那边气温怎么样？我要带多少衣服？那边干不干燥？我要带乳液还是面霜？对了，攻略说超过一百毫升的化妆品不能带上飞机，那这个喷雾可以带上飞机吗？（附图）】
裴云生原以为妻子问的那句话只是她良心发现，知道要关心他了，现在看着她砸过来的问题，才回味过来她单纯是需要一个“人形搜索引擎”。
从她的问题来判断，她似乎没有去过京市，也没有坐过飞机，否则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施晓茗问完这些问题之后，就对照着手机上搜索到的攻略，收拾行李。
因为只有半个小时，施晓茗也没来得及搜索怎么乘机，想着等会儿去机场的路上再搜一下。
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了裴云生的语音聊天请求。
施晓茗接起语音，开了扬声模式，放到一旁。
“我会在京市待四天，下周四的中午吃完午餐之后，返回泽川市。期间如果你觉得在京市待得无聊，或者不习惯，可以先回泽川市，我让秘书给你订票。不必等我一起回去。
“京市现在的气温是……”
或许是因为隔着电子设备，裴云生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富有磁性。
施晓茗跟随着他的提示，把东西装进行李箱里。
“有明火标识的东西不允许带上飞机，过安检的时候会收走。”
裴云生话音落下，施晓茗默默地把她的干发喷雾放回了原位，除了衣物之外，只带了网购时商家赠送的护肤品小样和一些简单的化妆品。
施晓茗手脚利落，很快就收拾好了。虽然没有坐过飞机，但她也是出过远门的。
“好！我准备出门了！”施晓茗拿起手机，正准备挂断语音电话。
裴云生又问：“带耳机了吗？”
施晓茗背了一个斜肩小包包，里面装了充电宝还有她的蓝牙耳机。
“带了啊。怎么了？”
“戴上耳机。”裴云生说。
施晓茗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跟她交代，于是戴上耳机，把扬声模式切换成了蓝牙模式。
司机早早收到了裴云生的信息，要接送施晓茗去机场，所以在电梯门口等待着施晓茗，帮她提行李。
“你现在出门了吗？”戴上耳机之后，裴云生的声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她的耳边说话。
施晓茗稳了稳心神，回他：“嗯，正在换鞋子。”
她坐在换鞋的矮凳上，刚拉上长靴的拉链，就听到裴云生说：“不建议你穿靴子，过安检的时候需要穿脱，比较麻烦。”
施晓茗脑补了一下自己在众人面前费劲地脱鞋子的场景，换上了最方便的低帮运动鞋。
“收到，我换成运动鞋了。”施晓茗乖乖汇报。
她的语气又乖又怂。裴云生轻笑了一声。
他的轻笑声就像是投入她心湖的一颗石子，在湖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施晓茗的耳朵仿佛被烫到，很快就变得通红。
她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发觉它烫得吓人。
好在害得她这样的罪魁祸首不在现场，否则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打趣她。
施晓茗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连着蓝牙耳机和他通话。
“我现在进电梯……上车了……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司机为她关上车门，关门的声音传到裴云生这边。
裴云生没说话，施晓茗便坐在车里，系上安全带，等着他的下文。
过了一会儿，从耳机里传来一些声响，像是敲击键盘的打字声，清脆又带着节奏，时不时停下，在打字声之间夹杂着鼠标点击的声音。
这些生活化的声音，在施晓茗的脑海里构建出一个正在工作的裴云生。
“又有工作在忙吗？”施晓茗轻声问，攥了攥掌心。
裴云生：“没，在搜一些东西。”
施晓茗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转头看向车窗。
沉在夜色中的黑色玻璃窗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她的脸。她嘴角向下，皱着眉头，好像有谁招惹了她。
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他在和她通话的时候，还不专心，跑去干别的事情吗？
可是从前施晓茗和朋友语音电话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她的朋友只能专心和她聊电话啊。
她这是怎么了？
施晓茗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动作虽然有点傻气，但至少可以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难看。
“好了。看一下我发给你的文档。”裴云生出声，打断了施晓茗的胡思乱想。
施晓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窗口，见他发过来一个PDF文件。
这个文件连文件名都没改，就是普通的“新建文档”，看起来应该是他临时编辑的。
施晓茗点开文档，里面附上了泽川市机场的出发大厅入口照片，从进大门开始，详细说明了要如何乘机。
从她的航班信息，查到她的值机柜台，写明她要如何值机，如果行李需要托运，要在哪里托运，还有过安检的各种注意事项，怎么找到登机口，等待登机。
事无巨细，耐心说明。
在最后一行还用显眼的黄色背景字体进行标注：
“在京市落地后，给我打电话。”
施晓茗那颗摇摆不定的心脏回归了原位，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在下坠的过程中，被一朵软绵绵的云稳稳接住，任由她在云端漫步。
“清女士，到了。”司机将车子靠边停下，给她去后面提行李箱。
裴云生并未和施晓茗断开通讯，他还在等她看完这份文档，听到司机的声音，也发觉她看文档的时间有些久了，明明加上图片也就四页。
“看完了吗？”裴云生问。
施晓茗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裴云生看不见她的表情，从她的这一声短促的音节里也听不出什么，只是提醒她：“按照攻略，现在你该去值机柜台值机了。”
施晓茗拉着行李箱，往机场入口走去。
夜晚的风很凉，但她整个人都在发烫，心口暖暖的，听了他的声音，耳朵就变得红红的，眼眶也热热的，不像她自己。
裴云生听到她那边的风声一静，然后便是机场的播报声，猜到她已经进入机场了。
他将手机切成蓝牙模式，戴上耳机，起身去旁边倒了一杯温水，润了润嗓子。
耳机里，传来她微喘的呼吸声，像是走得急，还不小心撞到人了，小声地给人道歉：“不好意思。”
裴云生在她道歉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心脏莫名漏了一拍，端着玻璃杯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等她那边安静下来之后，才问她：“怎么了？”
施晓茗：“有个小孩撞我腿上了，我怕她哭，等会儿耽误时间，先给她道歉。”
裴云生失笑，轻轻摇了摇头，“不急，时间足够的。”
施晓茗捏着手里的身份证，去柜台办理值机，听他不紧不慢的语气，急躁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她按照指示值机，打印登机牌。
在拿到登机牌的那一刻，施晓茗好像完成了什么大事，忍不住内心的雀跃，和手机那头的人分享：“我拿到登机牌啦！”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张纸质机票！
裴云生被她的快乐感染，明明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他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
“嗯，很棒。”
施晓茗耳朵越来越红。
她反应过来，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太幼稚了，跟裴少宇似的，于是她决定后面不跟他分享了，她要自己独立完成。
和裴云生挂断通讯之后，施晓茗跟着指示过安检。
裴云生给的电子版攻略里有写，充电宝和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都要拿出来，大衣也要脱掉放在篮子里。
多亏了裴云生先前的提醒，施晓茗在排队的时候就把东西准备好了，然后快速地过了安检，前往登机口等候登机。
后面的流程和裴云生给她的攻略一样，十分顺利，不过直到施晓茗登机，在飞机上找到位置坐下，她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咱现在也是会坐飞机的人了！世界各地，天涯海角，下次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不怕了。
施晓茗捏着登机牌，内心成就感满满，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
飞机在京市落地，她还要乘坐摆渡车到航站楼，时间已经将近零点了。
机场很安静，其他乘客也都是急匆匆地提着行李往外走，不过大多数都是成群结队，或者结伴同行，像施晓茗这样的乘客并不多。
施晓茗透过巨大的玻璃墙，朝外面看去。
陌生的气候，陌生的城市，周围也都是陌生的路人。
她想起裴云生在文档上写的那句话，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手机屏幕弹出裴云生发的信息。
【裴云生：（截图：某APP推送xx航班已抵达京市机场）】
【裴云生：？】
他这个问号像是在问她有没有看见他文档的最后一句话，怎么落地了没给他打电话，而且时间恰好就在她的飞机刚落地的时候。
施晓茗嘴角微微上扬。
但这里好歹有一个她认识的熟人。
出站有路标，她也没有托运行李，可以直接出站，就不用再麻烦他指导了。
施晓茗干脆没给裴云生打电话，自己拖着行李箱，一路走到机场出口。
之前裴云生说她到京市会有人接应，施晓茗猜测是他的下属，毕竟这个时间点也挺晚的了，换作是她，都已经洗漱完准备睡觉了，才不会出门呢。
施晓茗拿出手机，正要拨通电话，询问裴云生怎么没给接机人的联系方式。
通讯刚拨通，就被人接起。
男人低沉的声音穿过电子设备，抵达现实，近得像是就在她的身边。
“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施晓茗若有所感，举着手机，转过身。
即便他们之间相隔着来来去去的路人，她还是一眼找到了他。
与裴云生对视的刹那，施晓茗突然耳鸣，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盖过一声。其他路人也都成了他的背景板，视线自动模糊了路人的身影，唯一清楚的只有朝她一步步靠近的男人。
裴云生穿着黑色大衣，单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身材比例好得就像是国际名模，他另外一手拿着手机，见她看过来，便挂断了通讯，朝她走近。
施晓茗的心情随着他靠近的脚步，像是浪潮一样激荡。
她拉着行李箱，快步朝他走去。
“裴云生，我平安抵达了！”施晓茗站在他的面前，张开双臂，想给他展示自己全须全尾，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地来到了这座陌生城市。
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模样。
裴云生面前的年轻姑娘连头发丝儿都在透露着喜悦和骄傲，她还张开双臂，向他索要拥抱，一点也顾不上矜持。
看到他就这么开心吗？
裴云生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紧后又突然松开，余下阵阵酥麻，在心尖上细细密密地铺开。
鬼使神差的，裴云生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她。
就像抱住一捧花，小心翼翼，又克制有礼，除了肩膀和手臂，并没有太多与她身体上的接触。
“恭喜。”他说。
施晓茗僵在原地，维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大脑飞速运转。
他为什么抱上来？
看到我就这么激动？
该不会是真喜欢我吧？
第 22 章
回酒店的路上。
裴云生之前听赵叔说, 她很少出家门，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无聊。正好明天在京市有个娱乐盛典，主办方给他递了邀请函, 他们可以坐前排那桌看明星表演。
他想,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可能会喜欢这些娱乐活动, 而且看她微博小号这样活跃，大概也是爱看的, 所以向她发出前往京市的邀请。
打好腹稿后, 裴云生转头去看施晓茗，却见她靠着椅背睡着了。
只是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笑意，也不知道她是真睡还是装睡。
裴云生垂下眼眸，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机场的那个拥抱只是礼貌性的拥抱, 和他往常面见外国的合作伙伴时的礼节性动作没什么区别, 可是为什么他靠近她的时候, 心脏跳得这样快？
或许是近段时间工作太忙了, 心律不齐，原本今天打算早点休息的……裴云生转头看向身旁的施晓茗, 她在车上睡得并不安稳，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累极了。
刚才看见他的时候还那样兴奋，现在在他身边又放松下来，一脸毫无防备的样子, 像个小孩。
裴云生见她的身体随着车子的下一个转弯，马上就要偏向他, 下意识做了一个接住她的动作，但她却像是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 在准备倒下的时候，又突然坐了起来，靠回旁边的车门。
裴云生收回僵在空中的手，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仿佛他本来就是要拍灰尘。
车子驶入酒店的停车场，刚停下来，施晓茗就睁开了双眼，对外界的感知有所警惕，但不多。
施晓茗困得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刚才在飞机上她睡不着，一落地，在裴云生的身边，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木质香，就好像吃了安眠药一样，困得不行。
大概是因为主卧用的香薰和他的气味有些类似吧。
施晓茗像游魂一样，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半眯着眼睛，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只靠大脑机械化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跟随前面那个黑色身影往前走。
大脑告诉她的身体：她要跟着裴云生回酒店房间休息。裴云生今天穿了黑色大衣，所以黑色身影就等于裴云生。最后得出结论——她要跟着黑色身影走。
裴云生站在车尾，替施晓茗拿她的行李箱，顺便和司机核对明天的行程，让司机先回去休息。
核对完行程后，裴云生一抬眼，就看见他的妻子跟着一个全身从头包裹到脚的黑色瘦高身影，走进了酒店里。
她这是要自己上去吗？我好像还没有告诉她房号吧？裴云生察觉到了不对劲，拉着施晓茗的行李箱，快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酒店大门正好在裴云生的面前关上，需要等它缓慢打开。
隔着玻璃门，裴云生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施晓茗和那名黑衣男子走进了电梯，心跳空了一拍。
与此同时，电梯门关上之后，施晓茗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垂下的视线看见身旁的黑衣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在电梯的感应面板刷了卡之后，便走进了角落里。
咦？施晓茗好像没有从对方的无名指上看到婚戒。
她瞬间清醒，睁大眼睛，从电梯镜面里，看见自己一直跟着的那个身影——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凌晨了还戴着墨镜，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身材瘦高瘦高的，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脚上踩了一双暗色系带靴子，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除了刚才拿卡的时候，把手伸出来过之外，其余时间都一直插在衣服口袋里，让人忍不住怀疑里面装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谁家好人会在大晚上戴墨镜，还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啊？
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干坏事的坏人？
施晓茗越是紧张的时候，身体就越是僵硬，她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自己要怎么把危险值降到最低。
她说不定是对方干坏事的目击证人！
一般这种角色，死得都最快。
这时，对方出声：“你不刷卡吗？”
他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变了音调，听不出来原本的音色。
谁家好人会故意在陌生人面前变声啊？！
施晓茗更是确认了心底的那个猜测，浑身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取下了那副墨镜，只是稍微压低了帽檐，“这位小姐，如果你是尾随我的话……”
施晓茗突然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周边的空气。
黑衣男子：？
“不、不好意思，我有视觉障碍，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我想我是认错人了，把你认成我的丈夫了。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按个电梯，我想回到我原来进电梯的那一层。”施晓茗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空气，没有焦点，像极了一位盲人。
黑衣男子半信半疑，于是在她面前摘下了口罩，又伸手对她挥了挥。
施晓茗知道看见歹徒的脸就活不下去了，于是根本没有把视线焦点落在他的脸上，在她的余光里，对方的脸都是模糊的马赛克。
他挥手的时候，施晓茗强忍住了自己的害怕，生怕他会拿出刀子给她这个目击证人来一刀。
黑衣男子上下打量着施晓茗。
他一开始还怀疑对方是私生饭，毕竟他现在热度极高，路边公交站站台的广告贴的都是他的海报，红得下楼买包辣条都要裹得严严实实，但是看清她的容貌后，他又减轻了对她的怀疑。
面前的姑娘看起来很年轻，而且长得格外漂亮，素净一张脸，红唇乌发，皮肤白皙，眼眶因为害怕而微红，闪烁着隐隐泪光，像春日里被雨露亲吻过的桃花。
他在娱乐圈见过不少美人，但像她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除此之外，让他打消对方是私生饭念头的，还有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母亲是珠宝设计师，他也识货，能买得起这枚戒指的人，也不会做私生饭，她甚至都能够直接把明星请到她家里去。
“你……真的看不见？”黑衣男子还是半信半疑。
他是不相信吗？
施晓茗的心脏“咯噔”一下，眼眶红得更加厉害了。
“我的丈夫如果找不到我，他会很着急的，可能会把整间酒店翻过来，让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快把我放回去，你要是对我不轨，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施晓茗攥紧了单肩包的背带，努力和“歹徒”斗智斗勇。
黑衣男子大概是信了她说的话，于是在抵达他那层房间楼层的时候，也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帮她按下了停车场楼层。
“你视力不好，我带你下去。”就当作日行一善了，他想。
施晓茗见他居然不出去，还要跟着她重新回到停车场，胆颤心惊。
这歹徒的防备心也太强了吧！居然还要验证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施晓茗原先对他是坏人的猜测只有五分，现在也到了八分了。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电梯好不容易从23层回到停车场。
叮。
电梯门从两边打开。
裴云生站在这一层的电梯间，盯着旁边不断跳动的数字面板，记下它在哪一层停下后，又等着它下降。
他心里是有气的，觉得她这家伙很会忘恩负义，把他当成工具，用完就弃。
信息已读不回就算了，现在还跟着人先跑了，不过她没有房卡，刷不了电梯，所以他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刚打开电梯门，施晓茗就看见了站在电梯外面的裴云生。
他拧着眉头，唇角抿成一线，盯着她的眼神冰冷又带着些许不悦。
施晓茗见到裴云生，恐惧和不安堆砌成的高楼骤然坍塌，一滴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她不忘眼瞎人设的“初心”，伸着双手去找裴云生。
裴云生看到她落下的那滴眼泪，愣在原地，下意识托住她的手臂。
“你怎么……”
施晓茗的手臂被他温热的大掌包裹，她顺势扑进了裴云生的怀里，攥着拳头砸他，恶人先告状：“你怎么都不来找我？吓死我了！”
她带着哽咽的哭腔，声音微微颤抖，从他的怀里仰起头，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
明明是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别人进了电梯，却比谁都有理的样子，还反过来怪他，瞪他都瞪得格外理直气壮。
裴云生本来对她有些生气，结果被她这一哭，心头一软，怒气就被冲散了。
他曲起食指，不太熟练地替她揩去脸上的泪珠。
“我没找到你，你不是找到我了吗？”裴云生对着这个样子的她生不起一点气，还放软了语气，“怎么还急哭了？”
施晓茗本来不想哭的，可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冷冰冰的他。
没人哄的话，她自己就会收拾好情绪，可是一有人对她这样说话，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裴云生看她哭得厉害，紧皱着眉头，喉咙也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不上不下的，卡得难受。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眼泪。
施晓茗直接抓住他的衣服袖子，报复性地擦眼泪。
都怪他，都是他惹哭她的。
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年轻男声，“裴总，要进电梯吗？”
站在电梯里的黑衣男子取下鸭舌帽，露出底下的银色短发和一张精致帅气的俊脸。
裴云生抬眼看向电梯里的人，认出对方的身份，对他摆了摆手，“不了，你先上去吧。”
施晓茗揪住裴云生的衣服袖子，背对着那名男子，身体僵硬。
什么？他们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互相认识。难道是她搞错了？
银发男子的视线落向裴云生怀里的娇小身影。
原来之前在网上掀起风波的那位“清家大小姐”长得这样好看。可惜，老天爷给了她一副好容貌却没有给她一具健康的身体。
银发男子看向施晓茗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又用鼓励的眼神看向裴云生，在电梯合拢前，扬声安慰道：“裴总，现在医疗技术发达，您的妻子一定可以找到好的医生，重见光明的！我祝福你们！”
话音渐渐被合拢的电梯关上，隐去。
电梯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施晓茗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声。
裴云生理智回笼，结合刚才那位艺人说的话，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拉开怀里的施晓茗，板着一张脸，问她：“你又在外面造什么谣了？”
施晓茗瘪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说你如果找不到我，你就会把整间酒店翻过来，还会让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裴云生做了个深呼吸，下意识就要反驳，但他想起刚才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别人走掉，心头突然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他张了张唇，沉默不语。
施晓茗低着脑袋，熟练认错：“对不起，我再也不……”
“你没错，不用道歉。”裴云生揉了揉她的长发，语调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毕竟，这次也不算造谣。
第 23 章
抵达京市的次日, 施晓茗睡到了中午才起床。
入睡之前，系统还不提醒施晓茗那个迟迟没有完成的人设任务，同床八小时。
施晓茗这天经历太多, 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洗漱完就直接倒在床上, 整个人跟昏迷过去似的，陷入沉睡, 哪里还会管得上那个人设任务。
能做就做, 不能就拉倒。
裴云生所住的房间是两百平米的套房，除了主卧和客房之外，还有一间小书房。
施晓茗睡的是主卧，起床的时候发现她的人设任务没有一点推进，猜测裴云生应该是去了另外一间房休息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 自己入睡的时候, 好像忘记了还有人要睡这张床, 于是她直接以大字型的姿势, 整个人躺在了这张柔软的床垫上，睡前还不忘盖上暖和的被子, 做了个香甜的美梦。
大概是裴云生回到主卧，看到她已经睡下，也不好打扰她睡觉，于是就去了其他房间睡觉吧。
施晓茗拉开主卧的窗帘，从高层往下俯瞰, 居然能够在这里看到远处的名胜古迹。
这间酒店住一晚的价格，一定相当可观, 更何况是这样的房型。
施晓茗洗漱完，换了衣服, 找到自己的手机，正打算在APP上查找旅游攻略。
手机屏幕亮起。
【裴云生：起床了吗？】
这已经是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消息了。
【钱从四面八方来：刚起。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吗？】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外面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
“清女士您好，我是您今日的私人导游，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施晓茗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位年轻女性，她束起马尾辫，化了淡妆，笑容亲切，穿着轻便的丝绒质地运动套装，还背了一个双肩背包。
施晓茗眨了眨眼睛，“你好？”
私人导游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双手交叠放于左腹，念出一长串开场白：“川源酒店，致力于服务好每一位入住酒店的客人。我是您的私人导游，尤莉。
“十分荣幸能够成为您的导游，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我会负责您的全部行程，希望您在这趟京市旅程中有一个愉快的体验！”
施晓茗忍不住为她的职业素养和信念感点赞，正要说点什么，肚子就响了一声。
尤莉始终没有进入主卧，而是站在门口，侧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午餐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移步饭厅用餐。”
施晓茗的心情有些奇怪，这种服务未免过于周到了吧，她有点不太习惯。
饭厅和玄关门口都有熟悉的黑衣保镖把守，酒店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把餐车上的食物端上饭桌，打开盖着食物的盖子，香气扑面而来。
施晓茗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裴云生。
【钱从四面八方来：你在哪？】
过了一会儿，裴云生给她发来一张照片：蓝天绿地，大草坪上有球童在捡球，还有开着代步车的工作人员，照片的一角露出高尔夫球杆。
显然他并不在酒店。
【钱从四面八方来：这个私人导游的服务是你约的？】
【裴云生：节约你的时间。他们会帮你安排好出行的计划，订票，预约，或者其他，交给他们就好。】
果然是裴总，做什么都要讲究效率，就连安排她游玩的行程都有专人服务。
施晓茗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保镖身旁的尤莉，询问道：“吃饭了吗？”
尤莉干这一行已经有些年头了，她服务的都是有钱人，也算见过不少人，这些有钱人怪癖众多，经常提出一些无理要求，比如要她租直升飞机带他航游整个京市。
这里可是京市！掉下一块砖都可能砸到权贵，能批吗？但凭借她的职业素养和人脉，还是找到了折中的办法，让这位客人勉强满意了她的服务。
这次得知要服务的人是裴氏集团裴总的妻子，她连夜做功课，只知道对方是清致集团的千金，年岁应该不大，其他背景一概不知，像这样神秘的人物，应该是被家族从小保护着长大，才会所有资料都被封锁得密不透风。
尤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这位清女士可能是被娇惯宠坏的千金大小姐，就算她提出要在马路上骑马的要求，尤莉也能去马场给她牵一匹出来。
但是面前的漂亮姑娘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脆生生地询问她：“吃饭了吗？这么多菜我好像吃不完，你要不要坐下来吃一点？”
尤莉被她温和，没有任何架子的态度熨平了今天早八等了整整一上午的烦躁心绪。
也是，怎么能怪客人没有早起呢？要怪就怪经理，是经理要求他们见客人的第一天必须早八上班的。
“我用过餐了。您慢用。”尤莉微笑。
施晓茗独自吃饭的时候，总是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于是会用手机放点小视频，但是自从穿书来到这里，每次她用餐的时候，都会有人在旁边候着，她也不好旁若无人地外放视频。
“今天的行程怎么安排？”施晓茗随口一问。
尤莉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翻了翻，开始向施晓茗报告：“听说您是第一次来京市，所以我给您安排了以下几个来京市必去的景点，从您吃完饭之后开始，我们要去的地方有……”
施晓茗筷子不停，就着她报出的地点和这些地点的历史故事当吃饭的背景音，吃了个半饱。
“最后一个景点可以看到漂亮的夜景，它一整条街都是京市老式建筑的风格，有很多漂亮的花灯……”行程甚至排到了晚上。
“以上就是我们今天的全部行程。如果您觉得哪里不满意，可以随时调整。”尤莉合上笔记本，保持着职业微笑，温柔地看向施晓茗，等待她的意见。
施晓茗终于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唇，抬眼对上她的视线，询问道：“如果调整行程的话，你会被扣工资吗？”
尤莉愣了一下，心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她排的行程太满了吗？不会吧？
虽然这些行程听起来很多，但它们基本上都在一块区域，就连吃饭也是回程的路上那家最好吃的餐馆，如果这位清女士不满意，尤莉还有十几个备选方案，再不行，就带她去后厨，让厨子按照清女士报出的菜单来做菜。
尤莉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对施晓茗还是很有职业态度：“不会的。这次服务是一次结清。裴先生已经付过我的工资了。”
所以就算清女士有什么不满意，她也已经结算工资了。
施晓茗点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尤莉正觉得奇怪，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施晓茗站起身，拍了拍尤莉的肩膀，说：“今天我要在这里躺一天，那些行程都删掉吧。吃晚饭的时候叫我。谢谢。”
然后就转身回了主卧。
尤莉怔在原地。
她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客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像是让她在牛肉面里不要加牛肉，也不要加面条。
等等，这位清女士的意思好像是说，让她什么都不干，白拿五位数工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嘿嘿。尤莉看向清女士的背影，简直像是在看下凡拯救辛苦劳碌打工人的天使。
不过如果什么都不干，就白拿裴先生的工资，实在是有点烫手，于是尤莉将这件事报告给了裴云生。
高尔夫球场。
裴云生上午和合作方洽谈生意上的事情，中午和政要有个饭局，吃完饭之后，下午陪定居在京市的长辈和好友打高尔夫球。
他的行程排得很满，不过晚上的时间是空出来的，所以他才会想着邀请施晓茗参加那个娱乐盛典，全部行程结束之后也是来得及的。
只不过今天他醒来的时候，施晓茗还在睡，给她发信息也没有回复，估计是还没起床，于是就干脆没开口邀请她，而是给她请了一位私人导游，等她起床之后，能有人陪着她。
裴云生收到了来自导游的信息。
【导游：清女士听完我的安排之后，就取消了全部行程，回了房间，说是到吃晚餐的时候再叫她。】
【导游：裴先生，非常抱歉。我会退回一半的服务费给您。这次未能给您的妻子带来愉快的服务，十分遗憾，希望我们下次再继续新的旅程。】
裴云生一边回复导游的信息，一边琢磨着施晓茗为什么不出门。
明明昨天他邀请她来京市，她立刻就订了机票，而且她抵达京市的时候，还很开心。
难道是因为昨天发生的那个小插曲，让她没有安全感吗？
“云生，在干嘛呢？怎么不上场？”发小顶着一副墨镜，朝裴云生走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裴云生的身旁，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裴云生点开施晓茗的聊天窗口，输入文字：怎么了？是对导游的服务不满意吗？
正要发送出去，突然被身旁的发小盖住了手机。
“喂喂喂！不是吧？你就这么跟你老婆说话啊？”江遇年一把夺过了他的手机，将裴云生刚刚输入的文字全部删掉。
裴云生皱着眉头看他。
江遇年和裴云生从中学开始就是校友，两人的感情好到只要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就必定会找时间约饭的程度。
关于裴云生的婚姻状态，同一个圈子，又是多年好友的江遇年是再清楚不过，得知裴云生和清家那个小姑娘结婚，他还笑了好友许久，笑得裴云生直接把他拉黑了，直到前天来京市，裴云生才把人放出来。
“你有何高见？”裴云生问。
江遇年只看这一页聊天记录，手机屏幕上方的备注是“妻子”，对方的头像是个手绘的钱币，与裴云生的雪山树林风景头像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说你真是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就算你不喜欢人家，也不必用这样冷冰冰的话去怼人家吧？她都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耶。”江遇年戳了戳手机屏幕。
裴云生疑惑：“我没有怼她。而且，你从哪里看出她暗示什么了？”
江遇年指着施晓茗发过来的消息，“你看，你问她起床了吗，然后她说她刚起，也就是说，她一起床就给你回复了信息。后面问你的那句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就是在暗示你，下一句你就应该接她的话，直接带她去餐厅吃饭。”
裴云生看向手机屏幕上，施晓茗发过来的方块字，还是不解，但是他说的这些……
受教了。
江遇年侧目，见裴云生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像是回到了他们当年上课的时候，教授老让他多向裴云生学习，现在可轮到裴云生向他学习了吧？
他挺直腰杆，继续分析：“你没有回复她这条信息就算了，接下来这条，她问你，你在哪。这意思就是在‘查岗’。这里的查岗不是控制你的行程，她就是想表达对你的关心，又或者说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没有安全感？裴云生眼睫轻颤，想到这是她第一次来京市，一睡醒，唯一熟悉的他并不在她身边，确实会没有安全感。
裴云生一开始还觉得好友是在胡诌，现在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于是把事情都和他说了，想知道为什么施晓茗取消了全部行程，选择自己一个人呆在酒店里。
“什么？！她居然从泽川市千里迢迢来到京市，这么好的天气，都不出门游玩，而是在酒店里呆着？”一天不出门就浑身难受的E人江遇年完全无法理解，举着手机惊呼。
“排除她打算在酒店种蘑菇的选项，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她生气了！她在气你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在酒店里，而你却在外面跟一群糟老头子，以及我这位俊美的帅哥打高尔夫。
“你看她给你抛了三个问句，你要么就是回一张图片，要么就是公事公办的回复。人家暗示得已经够清楚了，她又是问你在哪里，又是问你这个私人导游怎么回事，而且还把全部行程都取消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什么？”
裴云生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对于女生细腻敏感的心思并不了解，而面前的好友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确实像这么回事。
江遇年戴上自己的墨镜，故作帅气地推了推眼镜架，说：
“她想要你在她身边，陪着她。”
裴云生的心跳莫名悸动，飞快地眨眼，垂下视线，从江遇年的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机。
“她一个成年人，要我陪着做什么？你想太多了。”裴云生说。
江遇年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古怪，用手肘撞了撞好友，挤眉弄眼道：“是你想得太少了。不然她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京市？总不可能是为了躲在酒店里玩手机吧？还不是为了你。
“哎，没想到啊。表面看起来是商业联姻，实际上这小姑娘真是爱惨了你。不管怎么样，都结婚了。你就对人家好点吧，总是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知道她热脸贴冷屁股，对着你有多难受。”
裴云生攥着手机，点开输入框，又退了出去，最后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站起身，往外走。
江遇年：“你去哪里？这就要走了？不是吧！我可是为了你的那顿饭，鸽了今晚庆典啊！”
酒店。
工作人员送了一大堆零食和小吃过来。
在施晓茗正对面的屏幕上，高清投影仪正在投屏直播娱乐庆典前的红毯仪式。
施晓茗一手抱着现炸的爆米花，另外一手捧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冰可乐，半躺在沙发上，和弹幕一起吃瓜嗑颜，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施晓茗，一个极致的颜控，i人本人，咸鱼本鱼，能摆就摆，不能摆制造机会也要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不出门就能嗑到美颜更快乐的事情呢？
第 24 章
裴云生回到酒店, 看到的就是施晓茗躲在昏暗的房间，吹着空调，悠哉游哉地喝着可乐, 啃着爆米花, “自言自语”地点评着红毯上的明星。
“不愧是国民老婆, 长相大气明艳，就是造型团队的审美没跟上来, 穿的这是什么啊？死亡荧光绿裙子配芭比粉口红, 防水台高跟鞋就跟踩高跷似的，能好看吗？
“这个男明星的穿搭有点normal了，虽然也不需要他有多用力吧，但在这种同行都争奇斗艳的情况下，一身黑就显得他格外普通……
“倒不如他后面这个小狼狗, 光从银色的发色上就已经够打眼了, 还穿了一身银白大衣, 刺绣都在反光, 简直亮瞎我的眼睛。话说回来，他在现实里应该没有镜头这么打眼吧？要是走在街上岂不是跟电灯泡一样？哈哈哈！”
施晓茗嚼着爆米花, 正在专心跟系统锐评这些明星的造型，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
“这人你昨天见过。”裴云生突然出声，把施晓茗吓了一跳，怀里的可乐洒了她一身。
“卧……”施晓茗及时把那句国骂咽了进去，瞪大了眼睛, 一边拍身上的可乐，一边回头去看裴云生。
裴云生走到控制台, 把房间的灯都打开，顺手把抽纸递给施晓茗。
“你怎么回来也不出声啊？吓到我了！”主要是施晓茗刚才还在跟系统说话, 也不知道裴云生听到了多少。
裴云生：“我敲过门了，而且你的门没关。”
施晓茗暗暗咬牙，用力接过抽纸盒，从里面抽出好几张纸巾，擦拭身上的可乐渍。
“我听导游说你把全部行程都取消了，就是在酒店里干这些？”裴云生环视了一圈，她身旁的桌上堆满了各种小吃，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也都是垃圾食品。
施晓茗揩去胸前的粘腻的可乐，但褐色的液体还是渗进了这条白色连衣裙，不免有些心疼，这条裙子她才穿了一次！
“干这些怎么了？你又不在。”还管得了她干什么吗？
裴云生扬了扬眉，果然和江遇年说的一样，他不在，所以她才干这些，如果他陪着她，她是不是就想要出门了？
“一会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吃饭？顺便见个朋友。”裴云生向她发出邀请。
施晓茗还在埋头处理白裙子的污渍，眼见擦是擦不掉了，只能洗了，而且洗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她撇了撇嘴，抬头看向裴云生，双手摊开，“裙子脏了。”
实在是不想出门啊。
裴云生垂眸看见她白色裙子上的显眼污渍，正好就滴在她的胸前，随着她呼吸起伏，这点褐色的斑点也跟着移动。
他立刻移开了视线。
“给你买新的，就当……赔礼了。”赔的是他把她晾在酒店大半天的礼。
施晓茗一听可以逛街，而且还不是自己出钱，出门的兴致又上来了，转身去翻行李箱，从里面找一套新衣服。
裴云生见她没有把衣服挂进衣柜里，只是在敞开的行李箱里翻找衣服，还把里面全部衣服都翻乱了，甚至连……贴身衣物都翻了出来。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人还在这里呢！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个人形象吗？
裴云生背过身去，丢下一句“我去外面等你”，就直接往外走。
施晓茗回头看向他的背影，疑惑他怎么忽冷忽热的，再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行李箱，乱七八糟的。
大概是他洁癖和强迫症的老毛病犯了，看不得她这种拆家行为吧。
真龟毛。
得知裴云生要带施晓茗来吃饭，江遇年临时改了吃饭的地点，给裴云生发去了一个新的地址。
【江遇年：她在酒店呆了一天应该很无聊了，来盛典之后的派对和其他年轻人玩玩也好，总不能让她婚后就连她自己的社交圈都没有了吧？】
裴云生坐在更衣室前的沙发上，抬头看向正在和销售聊得开心的施晓茗，她穿了一身新的裙子，白色束腰连衣裙，腰肢不盈一握，裙摆像花瓣一样，垂在她的小腿处，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绽开。
虽然和妻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裴云生见她似乎跟谁都能聊得来，三两句话就让人眉开眼笑，只是对着他的时候，格外气人。
是不是和他结婚之后，束缚了她的性格？其实她本来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只是她来到裴家，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所以只能呆在家里，看些无聊的视频打发时间。
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以后……裴云生想到这里，皱了皱眉，打住了继续下去的思绪。
“云生，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施晓茗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凹造型。
满意，太满意了。就算裴云生说不好看，她也要买下。
“好看。”裴云生没必要撒谎，客观来说，她穿什么都好看，如果有连她都穿不好看的衣服，那就可以丢掉了。
施晓茗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裴云生，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真的有被她吸引到，如果他再多停留两秒，施晓茗说不定真会动了别的念头，只是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去找销售刷卡付钱了。
除了裙子和衣服之外，施晓茗还在店里买了一双鞋子和一些配饰，只不过有些款需要调货，她便留下了景山名墅的地址。
“怎么实体店也搞预售啊。”施晓茗回去的路上还在翻看销售发来的照片，很想现在就拿到手。
裴云生：“降低成本，饥饿营销。如果你以后要做生意的话，这种方法的容错率最高。”
施晓茗在车上玩手机有点晕，便收起手机，靠在椅背上，跟裴云生聊了起来，“可是这样对顾客不好吧？有些顾客没什么耐心，中途就退款了。”
“这样的顾客不多，只占一小部分，更多的顾客会选择先拿到手看看实物，再做选择。在计算成本的时候……”裴云生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侧目看见身旁的施晓茗不住点头，眼神格外真诚，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实际上，裴云生说话的节奏像极了施晓茗的老师，她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施晓茗不想让裴云生发现她走神，于是在他说话的时候，转头看着他，时不时点点头。
明明他给裴少宇也讲过课，但是在面对他们两个的时候，裴云生的心情完全不同。
对裴少宇，他觉得裴少宇听懂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也相信他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因为裴少宇所处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他还有裴家为他托底。
但是对施晓茗，他总是忍不住想，她的人生本可以更好，只是缺少和他们一样的机会，而且她整日闷在家里，没有自己的朋友，没有自己的社交，不运动，也不发展一些兴趣爱好，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开心吗？
如果她能变得更好，裴云生的成就感会更高，因为她的成长，与他有关。
裴云生转过头，对上施晓茗的目光，“……以上这些都是基础，如果你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所以，有什么要问的吗？”
施晓茗压根就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声音真的有够好听的，话说回来，如果裴云生去当声优的话，会不会很受追捧啊？
她一边神游天外，一边点头。
车内安静了下来，施晓茗也回过神，发现裴云生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啊？他刚才说什么了？
不管了，先夸。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做生意嘛，就应该这样。不过还是得看具体情况，有些情况做得成，有些情况就做不成，至于怎么做得成，就和你说的一样，只要这么做，就能做得成。”
施晓茗把废话文学发挥到了极致，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飘到了另外一边，不再看他。
然而裴总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裴云生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缓慢地敲打着节奏，问：“我上一句说的什么？”
施晓茗在脑海里呼叫系统，然而系统在这个关键时刻却突然装死。
搞什么？要你何用！
“……呃，云生，你看外面的夜色真好看。”施晓茗开始转移话题。
裴云生沉下脸色：“你刚刚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是不是？”
施晓茗默了默。
既然你知道，干嘛还要拆穿我？这搞得大家多尴尬啊。真是的，一点也不会读空气。
裴云生因为她的默认，心绪起伏，明明他平时是一个情绪相当稳定的人，但是一遇到她，就忍不住生气。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施晓茗察觉到了他的生气，可是她也不是故意不听的，实在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啊，能装作认真听讲地敷衍他，就已经是很有礼貌了。
而且她只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要别人给她上课，她要是想从他身上学点什么，自然会找一个时间坐下来，拿着笔记本一条条地记下他说的要点，可是现在坐在车里，前面还有陌生司机，周围都是车流，压根没法专心学习。
她读书的时候又不是那种吃饭走路都能背单词的卷王，她的学习很吃周围环境和自身状态的。
以上这些内心真实想法，施晓茗只是在脑子过了一下，她深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必太较真。
“我当然有啊！”施晓茗说。
裴云生冷哼，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这些假话了，他就知道，她是个十足十的小骗子。
“我一开始也有在听的，可是听着听着，我就发现……”施晓茗顿了顿，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长得可真好看。”她的语气轻快，音色像是吃了糖一样甜。
裴云生身体僵硬，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凉凉道：“花言巧语。”
施晓茗双手撑在商务车座椅的扶手上，捧着脑袋，侧着身子看向身旁的他。
“我这叫诚实。你比我见过的所有明星都要好看。”
裴云生不为所动，唇角抿成一线。
“而且好看只是你这么多优点里的其中之一。我知道你很会做生意，很耐心地想要教会我什么，还知道你会拉小提琴、会弹钢琴，奖杯多到书房都放不下，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
施晓茗对裴云生的了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毕竟她曾以读者视角，跟随着裴少宇经历他不在之后的时期，所有人提起裴云生都是惋惜和怀念。
“可是我对做生意这件事情吧，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人生不是只有赚钱这一个选项，更何况我已经拥有从前不敢想象的财富了，接下来我就只想好好享受当下，干点从前想干却没有干过的事情，而不是把时间放在拼命赚钱上。”
简单来说，在她以前的人生，上学就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她工作就是为了最后不工作。
而她现在已经完成终极目标了，还要工作干什么？
裴云生皱着眉头。
她所说的，和他的生活态度截然相反。
她从小走丢，在孤儿院长大，还会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暴力对待，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不如别人。明明孤儿是有国家补贴的，那份是她应得的，却连要自己的生活费，也要经受一番羞辱才能得到。
也不知道除了这些之外，她还经历过什么。
她受了这么多苦，现在会这么想，也很正常。
况且，她也算是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因为别人一两句话而动摇，这样也就不担心清家那些人打着帮她赚钱的旗号，来骗取她的财产。
清爷爷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裴云生想明白之后，便松开了眉，又看了她一眼。
施晓茗笑意吟吟的样子，像是早已经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似乎觉得，他一定能够理解她。
裴云生唯独不想被她看穿，嘴硬道：“你……不思进取。”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施晓茗眼里的笑意更盛，歪着脑袋，说：“越来越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难道不算是一种‘进取’吗？”
裴云生看向窗外，把后脑勺留给她，耳廓染上一抹可疑的粉红。
啧，她说“喜欢”。
随随便便就跟人表白。
真是的，一点也不矜持。
第 25 章
施晓茗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四两拨千斤。
她当然也知道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走神并不好, 所以才会愿意哄他，没想到外表冷冰冰的裴总，其实还挺好哄的。
下车的时候, 施晓茗的鞋带散开了。
“云生。”施晓茗为了避免踩到鞋带, 一蹦一跳地往裴云生的方向跳过去。
裴云生听到她的声音, 回头去找她，见她晃晃悠悠地跳过来, 一边想着她怎么像个小孩, 一边又担心她摔跤，快步走上前，扶住了她。
“我鞋带开了，裙子太长，蹲下来会弄脏裙摆, 能帮我绑个鞋带吗？”施晓茗指着左脚散开的鞋带。
在这里她最熟悉的人就是裴云生, 能麻烦熟人也不会去麻烦陌生人, 不过想到刚才裴云生冷着脸说话的样子, 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我等会找个台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裴云生就已经蹲了下来。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棕色的大衣，蹲下的时候，挂在腰上的衣服带子垂到了地面上。
施晓茗垂眸看着他，他的手指灵活地绕过她的鞋带，利落地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这么一对比, 左脚这个蝴蝶结和右脚那个她自己系得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完全不同，他的蝴蝶结比她的人品还要正, 怎么踢都不会歪。
裴云生站起身，拍了拍刚才落在地上的衣服带子。
“这个蝴蝶结和另外一边的蝴蝶结一点都不搭啊。”施晓茗小声嘟囔。
裴云生看了她一眼。
施晓茗抬眼和他对视, 故意在他面前眨了眨眼睛，又扶着他的手臂，抬起右脚的鞋子，暗示性地晃了晃上面七斜八歪的蝴蝶结。
裴云生像是认命一般，重新蹲了下来，把她右脚的鞋带拆开，正要给她重新绑鞋带。
施晓茗左脚往后撤了一步，然后双手按压着裙摆，在他面前蹲下，并且完美地拢住了裙摆，没有让它掉到地上。
裴云生察觉到她的下蹲，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的长发垂落下来，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扫过。
“……”裴云生抬头看着她，无语。
不是说会弄脏她的裙摆吗？
施晓茗读懂了他的眼神，试图找借口：“我要用手压着裙摆，它才不会散开。我的手用来压裙摆了，哪里还有手绑鞋带啊？”
裴云生已经习惯了她的狡辩，反而气笑了。
“行。我没有穿过裙子，你最有经验。”
施晓茗笑容灿烂，说：“那肯定。不过如果你想穿裙子的话，也不是不行啊，我们年轻人推崇穿衣自由，你什么时候想穿裙子了，告诉我，我陪你去选。”
裴云生也学会说反话：“真是谢谢你啊。”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手下也没停，给她绑好了鞋带，就要站起身。
施晓茗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等下，我还没看清呢。”
凉风吹来，她没有拢住的裙摆就要落地，裴云生下意识伸手去接，掌心被她的裙摆撩过，痒痒的。
施晓茗连忙把裙摆收拢好，白裙很容易脏的。
裴云生收回手，蹲在她的面前，问她：“想学？”
施晓茗认真地点点头。
裴云生莫名笑了一声，解开她的鞋带，“要领就是最开始的这个平结，要这样系……”
施晓茗看他做了一遍，脑子感觉自己会了。
“要试试吗？”他问。
“可是裙子……”施晓茗犹豫着，裴云已经起身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帮她提着裙摆。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吹过来的风。
施晓茗扯开裴云生刚刚绑好的蝴蝶结，从最开始他说的绳结开始系，打了两次，才打出了一个同款的蝴蝶结。
“做得不错。”裴云生不吝夸奖。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小事，他的夸奖却郑重其事到让人耳热。
施晓茗偏头看向还在为自己提着裙摆的裴云生。
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她甚至可以数清他的睫毛有多少根，发现他的眼眸近看原来是深棕色，而不是她以为的墨色。
裴云生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就先垂下了视线，低头看着她的裙摆，像是在检查上面有没有沾灰。
施晓茗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借力站了起来。
她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身上的梨香扑进他的掌心，绕过他的指尖，窜进怀里，抵达鼻尖已经淡得几乎嗅不到了。
裴云生攥了攥掌心，将手插进口袋，站起身。
“没想到你学这些倒是认真。”他说。
施晓茗垂眸看着他几次掉落在地上的衣摆，上面沾染了些许灰尘。
明明他这人这么爱干净，这会儿他倒是不在乎了。
她弯腰帮他拍了拍灰尘，“感兴趣就要认真学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裴云生眼神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
施晓茗站直身子，抬眼便看见他的表情有异。
“怎么了？”
裴云生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有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施晓茗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忍不住追问：“谁啊？”
裴云生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你不饿吗？都过饭点了。”
施晓茗也默契地不再追问，跟着他往会所里面走。
这间私人会所是会员制的，所有进入会所的客人都需要进行检查。
不过有裴云生在，他们刷脸就行了。
工作人员直接把他们带到了顶层。
电梯门一打开，外面的气氛已经炒得火热，热闹的人声突然钻进耳朵。
面前的游泳池水光潋滟，身着泳衣的男女们泡在水里嬉戏打闹，角落的乐队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吵得人耳朵生疼，另外一头的长桌摆满了食物，任由宾客自取。
这些人要么是穿着下水的泳衣，要么就是盛装打扮，而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施晓茗则是柔软舒适的毛衣和大裙摆白裙，脚上还踩着一双运动鞋，与这里的人简直是格格不入。
好在，和她同样穿着休闲装的人还有她身旁的裴云生。
裴云生倒是一点也没有不自在，他刚进来，就有人走上前来跟他寒暄。
施晓茗不习惯这种场合，而且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需要跟别人介绍她是谁，就头疼，正打算找个借口遁了。
“抱歉，失陪一下。”裴云生对过来寒暄的人礼貌性点了点头，然后拉起准备跑路的施晓茗，跟她一起往泳池那头的玻璃房走去。
他的手完全圈握住了施晓茗的手腕，裴云生的体温一向偏高，施晓茗被他烫到的皮肤处就像是触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施晓茗能够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有的是落在他身上的，有的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平时施晓茗怎么也算不上社恐，可是被这样的视线紧盯着，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一下子就成了人群的焦点。
有种……被人审判的感觉。
裴云生放慢了脚步，走在施晓茗的身边，用身体挡住了别人看向她的视线，然后又将她的手裹进自己的掌心。
“手怎么这么凉？”他另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往自己的身边靠。
他身上的气息沉稳又让人安心，别人再往这边看，也就只能看见把她挡了个严实的裴云生。
两人的距离近得让施晓茗想起他们回裴家老宅吃饭那天。
施晓茗垂下眼眸，是演的吗？如果是演的，他的演技可比她好上了千百倍，否则怎么会让她心跳这样快？
好在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走进了玻璃房里。
大门被推开又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进屋之后，施晓茗从裴云生的怀里退了出来，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抚平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
“你们来啦！”江遇年从玻璃房的二楼快步走了下来，视线从裴云生的身上扫过，落在他身旁的年轻姑娘身上，“你一定就是弟妹吧？”
裴云生：“我什么时候成你弟了？”
“哎，比我小一个月也是小嘛。”江遇年摆摆手，走到施晓茗的身旁。
施晓茗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的这头骚红色的头发给吸引，他的长相有点像娱乐圈的奶油小生，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有酒窝，给人的感觉格外亲切，不像裴云生那般冷冰冰的。
“弟妹，我和云生是发小，你有什么关于他的事情，问我就好了。”江遇年自从分析出她喜欢裴云生之后，就自诩“感情大师”，不管是帮助她追到裴云生，还是看裴云生的乐子，他都很乐见其成。
裴云生了解损友，这么积极肯定是想看他的热闹，攥着拳头捶向对方的肩膀，但表情却很放松，嘴角也是略带笑意，跟施晓茗说：“你别听他的。”
施晓茗头一回见到裴云生和他的朋友相处，原来熟络之后，他是这样的。
“饿了吧？看看整点什么吃的？”江遇年叫来侍应生。
“她喜欢甜口，不喜欢葱蒜。可以少辣，但是太辣了也不行。鱼的话，把鱼刺挑了再送上来。”裴云生点菜的时候，先报的施晓茗的喜好，然后才点他自己的菜。
施晓茗有些意外，盯着裴云生一瞬不瞬地看着。
江遇年知道裴云生的记忆力好，能记住别人的喜好并不算什么，如果不是他先到，已经点过菜了，估计裴云生也会在点菜的时候把他的喜好也报上去，只不过这姑娘的眼神，看着就是坠入爱河了，江遇年便也没有拆穿。
进了吃饭的饭厅，江遇年直接把玻璃房的帘子给拉上了。
完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弟妹，我和你说啊，咱们云生虽然在爱情上一无所获，但是他是个负责任的好人。”江遇年做好了给裴云生助攻的万全准备。
施晓茗喝着橙汁，也不忘给他捧哏：“哦？此话怎讲？”
江遇年拍了拍坐在身旁的裴云生的肩膀，说：“他，冰清玉洁，从来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裴云生差点捏碎了手里的杯子，用死亡视线看向损友。
施晓茗捧着橙汁，轻笑了一声，显然不信。
她看过小说的，小说里可没有写过裴少宇不是裴家人，否则后面裴云生不在的时候，裴家也不会想着让裴少宇继承家业，那个私生子贺余惜也不会这么安分地让裴少宇接手裴家。
她可是读者，还想骗她？
“既然如此，裴少宇是怎么来的？”她的语气带了几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薄凉。
裴云生和江遇年：……她这是，吃醋了？
第 26 章
江遇年用暧昧的眼神看向裴云生, 像是说：你看，她这么关心这个问题，还说不是喜欢你？
裴云生淡定喝茶, 顺便压下唇角上扬的幅度。
“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好, 我去楼下给弟妹整点吃的先垫垫肚子。”江遇年也是有眼色的, 这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又找借口先离开了, 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外面的喧闹声传不进玻璃房里, 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便衬得房里越发安静。
施晓茗压着玻璃杯里的吸管，猛喝了一口橙汁。
这一路上一口水都没喝上，她是真的渴了。
“你很关心少宇的身世吗？”裴云生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斜对面的她。
这是一张圆桌, 他们两人之间还隔了一张椅子。
“毕竟是我的继子, 以后还要和他好好相处, 当然关心啊。”施晓茗想, 相比于小说里基本上只出现在台词里的裴云生，她更了解裴少宇的心性, 也心疼他在失去亲人之后的那段日子。
好在，他还有朋友在身边。
裴云生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
“关于他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施晓茗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也在网络上调查过和自己相关的人，以免被他们发现自己开了“天眼”, 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据传，裴云生在国外当交换生的时候, 曾经与一位不知名的女性短暂约会过，后来裴云生回国，独自带着还是一个婴儿的裴少宇一起回来。
裴云生本人的风评在圈内一向很好，也从未听说过他有过什么恋情，于是很多人猜测裴少宇的生母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怀上了裴云生的孩子。
但是在施晓茗看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男方不愿意，女方怎么可能怀孕？
“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裴少宇的生母是你在国外读书时的初恋女友，你向她求婚，她拒绝了你，然后你就带着裴少宇独自回国了。”施晓茗说起这一段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
她直接把玻璃杯里的吸管拿了出来，一口干完了杯子里的橙汁。
“初恋女友？”这么离谱的传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裴云生笑了一声，正要解释。
施晓茗突然站起身，去旁边的果汁机倒果汁。
她背对着坐在饭桌旁边的裴云生，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说：“你都三十几岁了，有个初恋女友也很正常，没什么好遮掩的，你也不用联合你的朋友来骗我，你要是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三十几岁，感情经历一片空白，莫名其妙有个初恋女友的人——裴云生，他越听越不是滋味，眉头皱起，看向站在那头倒果汁的人。
“是吗？”
施晓茗捧着杯子，转过身，靠在身后的吧台上，睨着他，扬唇一笑，说：“是啊。像我这样的人，在读书的时候，追我的人都能绕操场三圈，就连隔壁学校的校草都特地守在我们学校门口，等我放学，就为了给我送一瓶奶茶，更不用说你了。
“你这么优秀，长得又好看，家世又好，追你的人肯定也不少吧？”
裴云生攥紧了掌心，“追你的人很多？”
施晓茗捏着杯子。
他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把话题扯到她的身上，是默认她说的话吗？
“当然啦。我长得这样好看，而且还这么有趣，是个男的都会喜欢我。”施晓茗大言不惭。
裴云生意味不明地轻哂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她。
他的下颌线紧绷，放在桌面上的手蜷缩成半拳，不耐地在桌面上轻磕。
施晓茗见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心头也不觉得松快，端着玻璃杯又喝了一大口橙汁。
好酸。她皱着眉，还是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裴云生说了一句什么。
施晓茗没听清，咽下这口橙汁之后，问：“你刚才说什么？”
裴云生：“你喜欢……”
他的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跟谁发脾气。
每次他摆出这样的表情，施晓茗就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稍微想想都能猜到他会说什么，干脆也没再问。
江遇年回来的时候，是跟着把菜端上来的侍应生一起回来的。
他刚进来就察觉到了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奇怪。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不看谁，也不说话，好像在他离开的短短时间里，这房间就经历了一场大战。
江遇年表情古怪，用手肘捅了捅裴云生，小声问他：“你说了没？”
关于裴少宇的身世，江遇年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现在裴云生结婚了，想着他应该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和他的妻子说这件事，但是裴云生什么也没说。
裴云生只是用眼神示意江遇年，好好吃他的饭。
施晓茗回到饭桌旁边，她也是真的饿了，便暂时忘却刚才的事情，专心吃饭。
江遇年性格外向，从来不会让话掉在地上，也不会轻易让这个饭局冷场。
“来来来，弟妹尝尝这道菜。我跟你说，这位厨子可是我亲自去南城挖过来的大厨……”
施晓茗不会随便迁怒别人，况且江遇年也没做错什么，他这样热情，还给她演示了一些新鲜菜式的吃法，又用公筷帮她夹了她不方便夹的菜，放进干净的小碗里，用桌上的转盘转给她。
作为攒局的人，江遇年可谓是面面俱到，考虑到她过往可能没吃过这些菜，提前跟她说：“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在这里不用顾忌什么，随便吃，随便喝。只要你吃得开心，这顿饭就是值得的。”
“谢谢遇年哥~”施晓茗的道谢道得特别真诚，声音也甜甜的。
裴云生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再夹菜，而是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茶，试图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不快。
江遇年浑然不觉，反而因为她这声“遇年哥”叫到了心坎儿里，拍掌道：“老实说我一直想要有个妹妹，我家那几个全是臭小子，从小就调皮捣蛋，不学无术，跟纨绔似的，哪有妹妹好啊，又贴心，又……”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起身。
施晓茗和江遇年同时看向裴云生。
“我去个洗手间。”裴云生面不改色，起身往外走。
江遇年疑惑，指向包厢内，“这里就有洗手间啊……”
裴云生像是没听见，直接出去了。
少了一个人，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施晓茗注意到他椅子上的外套和桌上的手机都没有拿走，似乎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去个洗手间，很快就回来。
江遇年见施晓茗也不动筷子了，还呆呆地看着裴云生的位置，便装作吐槽的样子，试探性地问：“云生这人挺没情趣的，你在他身边应该觉得他很无聊吧？”
施晓茗点了点头，诚实道：“是啊。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很怀疑他是不是除了对工作之外，对其他事情都完全不感兴趣。”
咦？和他想象中的答案不太一样，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反驳他，然后大肆夸奖裴云生的好吗？江遇年往还没有关紧的房门看去，希望好友已经走远了。
然而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外面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合上了，显然外面的人也听到了她说的话。
施晓茗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裴云生听的，希望他好好反省反省他自己，为什么总是要对着她黑脸，她又没惹他。
江遇年收回视线，说：“他会对你冷脸，这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哈？”
江遇年：“其实以前的云生不是这样的，他还是很爱开玩笑的，有时候还特别爱说一些地狱笑话。”
施晓茗完全想象不到。
裴云生说地狱笑话？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而且他的人生其实也不止对工作感兴趣。如果有机会，真该给你看看云生站在演奏厅拉小提琴的样子。”江遇年的笑容渐渐收敛，语气也带了几分惋惜，“只是后来他姐姐出了一些事，他也没再拉过小提琴，而是转去学习商业，着手继承家业了。
“裴家对普通孩子和对继承人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模式。从云生选择继承家业的那一刻起，他的感情就得为理性让路，做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什么时候笑，对谁笑，笑几分，都有严格的标准，比演员还要演员。”
施晓茗听他的描述，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裴云生的妈妈，郦敏，那位优雅的夫人，她的笑容就完全符合江遇年所说的，既不会显得太过热情，不然就会假，像谄媚，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冷漠，处于恰到好处的中间值。
除了郦敏之外，家宴上的其他人也一样。比如裴云生的父亲，他的笑容是任何人见了都觉得亲切，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也觉得他和蔼可亲，完全想象不到他私底下会是一个宠私生子宠到可以对裴云生的委屈视而不见的偏心父亲。
施晓茗又想到在小说里，裴少宇因为接受裴家继承人的教育，压力过大，在深夜里自残。
从这里也大概能够猜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压力。
“他对你冷脸，其实是一种放松状态，毕竟在熟悉的人面前，就不用再营业了。他之前对我也这样。”江遇年现在回看裴云生放弃小提琴的那几年，也曾以为裴云生对他的冷脸是看不爽他，后来实在气不过，就直接去问了。
当时裴云生只是怔了一下，就莫名红了眼眶。
他说，他太累了。
会因为好友一句话，就红了眼眶的男人，江遇年很难再对他生气。
“或许，弟妹你有什么对他不满的，也可以当面问问他。”江遇年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他说不定是个爱哭鬼。”
他这话说的，施晓茗才不信呢。
直至施晓茗吃得差不多了，裴云生也没回来。
江遇年询问侍应生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裴云生，侍应生指向外面的泳池。
“去找他吧。”江遇年把裴云生的外套和手机交给施晓茗，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鼓励地握了握拳头。
施晓茗站在玻璃房外面，看见那些人都在另外一边的舞池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只有裴云生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泳池边的凳子上，也没人过来打扰他。
她走近裴云生，影子覆盖在他的身上，裴云生察觉到有人接近，都还没转头去看来人，就说：“已婚，勿扰。”
像是被人搭讪多了的条件反射。
“这里谁不知道裴总已婚？还来搭讪就是想问你要个机会。”施晓茗站在他的身侧。
裴云生的余光看见了她的那双鞋子，鞋带还是他亲手教她绑的蝴蝶结。
施晓茗蹲下，因为手里抱着他的外套，就没去撩裙摆，任由它被泳池扑上来的水打湿。
“你的裙子……”裴云生轻轻吸气，提着她沾湿了的裙摆，抬头看向她。
施晓茗没管裙子，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她的指尖微凉，便衬得他的体温格外烫，脸颊也很红。
裴云生的眼神闪过意外，怔怔地看着她。
“遇年哥说，你冷脸是因为你不想在我面前营业。怎么我现在的身价，还不值得你一个笑脸吗？”施晓茗歪着脑袋看他，脸颊贴在他的衣服上。
裴云生眼睫轻颤，咳嗽了一声，移开视线。
“你听他乱说。”
施晓茗发现他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劲，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你怎么了？刚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又不开心。”
裴云生抿了抿唇，还在为她提着裙摆。
“你不说话，那我自己猜了啊。”施晓茗决定从最基本的猜测开始，“难道是因为你夹菜的时候，我转桌了？”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
施晓茗忍俊不禁，从他的语气来看，也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才惹他生气。
“总不会是因为我喊了遇年哥吧？他都叫我弟妹了，还这么热情，我高低也得喊他一声哥吧？”施晓茗是从辈分称呼人的，但落在裴云生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裴云生手指蜷缩，没有说话。
施晓茗从他可疑的沉默里品到了什么，表情古怪。
听说男人很在乎辈分称呼什么的，她大学的时候，男生都互称爸爸和大哥，没想到裴云生也不例外。
“好吧，那我下次不叫他遇年哥了。”施晓茗没想到他也挺幼稚的。
裴云生转过头，凝视着她，说：“也不能叫其他人。”
水池的波纹光落在他的身上，或许是坐得离泳池太近，他身上的衣服和裤脚都湿了，发型也不再一丝不苟，一缕黑发从额前垂落，正好遮盖住了他的眼睫，白皙的皮肤透着一点不寻常的粉，那双幽邃的眼睛也不像平常的清明和锐利，像是蒙了一层浓雾。
施晓茗单手撑着地面，朝他的方向靠近，轻轻耸了耸鼻子，闻到了酒味。
“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裴云生似乎觉得这点酒并不碍事，近似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也不能叫其他人，可以吗？”
他的声音压低，或许是因为有了醉意，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些许暧昧缱绻，让人耳朵发烫。
施晓茗退回原来的位置，用手捏了捏耳垂，试图给自己降温。
“我凭什么听你的？”她叛逆的性子又上来了，就喜欢跟裴云生作对。
明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裴云生肯定又要生气，可是这回却和她想的不同，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眼神闪烁，一池水光像是被他装进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荡漾，潋滟。
裴云生轻轻地叹息，垂下眼睑。
“是我僭越了，对不起。”
施晓茗没想到他会突然道歉，心脏泛起一点莫名的愧意。
“其实……”
“那位校草，你也这样叫过他吗？”裴云生抬眸看着她，见她愕然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错开她的视线，按了按眉心。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什么。”
像是欲盖弥彰。
施晓茗的心脏怦怦直跳，反问他：
“你是吃醋了吗？”
第 27 章
“吃醋？”裴云生轻喃般重复了一遍, 语气不明。
施晓茗将手搭在他坐的椅子上，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想要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我记得某人好像曾经说过,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施晓茗就差没用小本本记下了。
裴云生瞥见她凑近的脸, 她的眼睛笑得像月牙, 狡黠的笑意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他伸出食指, 抵住她的额头,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
施晓茗见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轻哼了一声，把怀里的外套和手机还给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容易滑倒的湿水区域, 踮着脚尖走回原来的地方。
裴云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被水洇湿的裙摆沉重、潮湿, 水波纹的光映在裙摆上, 将白色也区分成了深色和浅色, 下层的深色像是要拖着她一起往下坠，又随着她的动作, 轻盈地摆动。
某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附着在她裙摆上的水珠，滴落在她走过的地面上。
她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一会儿会无比在意自己的裙摆落在地上，沾染灰尘, 一会儿又毫不在乎它被水洇湿后的难受。
裴云生从未解过这样的难题。
遇到任何问题，他都能在万千思绪中找到一种理性的解决方法。
可是对待她, 根本无法用理性去解释。
她就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团，时而恶劣, 时而温柔，时而笨拙，时而聪明到看穿一切。
施晓茗站在干净的地面上，提着裙摆，旋身回望。
“愣着干什么呢？回去了。”
裴云生真就乖乖听她的话，从泳池边，走她走过的路，来到她的身边，将手里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
“你不去参加派对吗？今天见你看直播看得津津有味，他们现在都在那边。”裴云生问。
施晓茗往那头看了一眼。
派对上的明星和镜头里的明星还是有区别的，来参与派对的人除了明星之外还有富二代和一些公司的高管，隐约分成了好几个阵营。
咖位比较大的人周边围满了人，说的笑话也不管好不好笑，总之周围的人都很捧场。
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则使尽浑身解数，蹭到富二代或者大咖的身边，拍照，拍小视频，力图证明自己和他们玩得好，蹭上一点热度也好。
其实和普通人并无不同。
“我还是比较喜欢有距离感一点。”施晓茗说。
距离感吗？裴云生点头，记下了她说的话。
简单一句话，施晓茗在京市待的这几晚，没有一个晚上是能完成人设任务的。
别说同床了，裴云生甚至都没再进过主卧。
施晓茗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去客卧找他。
况且她的性子就是拖延症晚期，只要不是特别紧急，就拖到必须完成的那天再做。
裴云生保持着和她的距离，好好休息了几天，果然那些奇怪的悸动就消失了。
这几天，他们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裴云生在忙工作和应酬，施晓茗就自己提前预约了博物馆和旅游景点，背着小包自己去闲逛。
两人也就在晚上的时候回酒店能遇上。
裴云生问起她为什么不用导游。
“自己做攻略也是一种锻炼啊。”此乃谎言，施晓茗就是单纯喜欢那种心血来潮，说走就走，没有任何计划的感觉。
裴云生就随她去了。
周四这天是裴少宇的生日，也是裴云生和施晓茗返回泽川市的日子。
回来之后，裴云生并没有在泽川市多呆，就去了临市，说是给裴少宇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去实地看看。
施晓茗心里还想着这些有钱人买房就跟去菜市场买菜一样，说买就买了，真是……财大气粗。
“要一起吗？”裴云生礼貌性地邀请她。
施晓茗摆摆手，“不用了，坐飞机好累，我要休息。”
而且因为又要坐飞机，她一大早就起床收拾了，坐飞机的时候也没睡觉，把昨天追的连载小说给追平了。
她一天只能干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不像裴云生，这般精力旺盛。
说完，她就打着呵欠，回主卧休息了。
这一睡，就把这大半天给睡过去了。
“宿主，周四是裴少宇生日啊。”系统提醒。
施晓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已经是周五的凌晨3点了。
她现在的生物钟简直是乱七八糟的。
“啊，那咋整啊？”施晓茗在卫生间里洗漱，也不知道现在这算是刚起床还是准备继续睡觉。
“跟男主搞好关系有利于宿主以后的任务进行，宿主您要不给他发一句生日祝福吧？我这里有很多模板，都是从隔壁的小世界学习来的。”系统生怕施晓茗干活不积极，于是把最重要的活都给干了，只需要施晓茗动动手指头发送出去。
施晓茗发现最近系统老是不在。
系统：“隔壁的卷王系统说，鸡娃不如鸡自己，所以我一直在向其他同事学习。”
施晓茗都要被努力工作的系统感动到了，于是主动查看它给她找来的模板。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我们好朋友……祝他以后的人生，发光！发亮！】
施晓茗沉默了，她觉得用这一段，可能会有版权纠纷，而且没有红酒倒头的名场面，算什么“生日祝福”？
“系统，你可能不太了解人类之间的人情世故。如果两个人还不太熟的话，这么随随便便就给别人发生日祝福，可能会打扰到人家，而且现在都已经过零点了，已经是第二天了，再发就不合适了。”施晓茗收起手机，打消了给人发祝福的念头。
系统毕竟还是个宝宝，立刻就相信了宿主说的话，它本着虚心学习的态度，把宿主的话记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什么时候才能发生日祝福呢？”系统问。
“等到两个人熟稔起来了，而且对方告诉过你，他的生日是什么日子了，就可以发了。”
“怎么样才算熟稔呢？”
“唔……至少要到能够一起出去玩的程度吧。”施晓茗随口胡诌。
醒得太早，施晓茗也没有睡意了，干脆直接起床，把这几天在京市游玩拍的照片修一下。
她的修图技术还是很不错的，以前和舍友们一起出去玩，她都是负责修图的那个，修得又自然，又好看。
这个世界的科技和施晓茗原来的科技发展还有些出入，这些修图APP用起来并没有那么方便顺手，而且大部分好用的APP都是需要付费的，免费的体验版APP功能极少。
施晓茗特别抠门，不愿意买付费版APP，于是只用免费的体验版，一点一点修复照片，调整它的清晰度，滤镜，构图……
“系统，你也算AI，能不能直接做一个一键修图的软件出来？”施晓茗问。
系统：“抱歉，我现在的功能很少。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向主神申请，把这个软件加到您完成任务后的奖励里面。”
施晓茗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完成任务，直到现在她也只有一个速度BUFF，而且也没机会用上，不知道这个奖励好不好用。
“加吧加吧。”聊胜于无嘛。
系统回去写申请报告了，施晓茗再呼叫它也呼叫不出来了。
施晓茗摸清楚系统的“性格”了，像是以前班里中规中矩的好学生，成绩不上不下，倒是乖巧省心，也挺好的。
拍的照片太多了，多数是风景照，倒是有几张路人帮她拍的全身照，修完图打算发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网络不稳定，发送时弹出一个转圈的动图，请她等待，这一等就是五分钟。
该不会是因为她现在的存在感太低，所以她的照片也不能出现在网络里吧？
施晓茗半信半疑，把拍到自己的照片都移除了，只发风景照，最多只露出一只拿着冰激凌的手。
网络突然就好了。
发送成功。
施晓茗不死心，打算重新发送自己的照片，结果网络又变差了。
也好，要是以后有人拍到她的丑照，也发不到网上。
【钱从四面八方来：今儿个老百姓，真呀真高兴！（风景照x8）】
施晓茗的朋友圈除了裴家人和江遇年之外，就是销售和代购，还有那位陈助理，这个时间点应该也没有谁还醒着。
她发这条朋友圈的目的就是为了纪念，还特地把自己第一次坐飞机的机票放在了第一张。
没想到只是稍一刷新，就弹出了一个新的点赞。
熟悉的雪山头像，点进去便看见了“裴云生”和他后面的小爱心。
咦？这个点他还醒着？他是把睡眠进化掉了吗？可怕！
施晓茗点开裴云生的聊天窗口，正想要问他怎么还醒着，就看见他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于是她也不打字了，等着裴云生发来的信息。
结果她等了半天，对方只发来了三个字。
【裴云生：还没睡？】
施晓茗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三个字打了这么久。
难道是他想要给她科普不睡觉的坏处，只是打完又删了？
施晓茗点开输入框，如果换作以前，她可能会直接告诉他自己刚醒，但是她如果真这么说，裴云生说不定又要唠叨她的生物钟了。
她正要打字回复，他的昵称又变成了正在输入。
【裴云生：是睡不着吗？】
施晓茗打字的手停在屏幕上方，她输入的“你不也没睡”还未发送，就被她删掉了。
她双手捧着手机，敲下一句话，点击发送的时候，耳根有些发热。
正在回泽川市路上的裴云生收到了妻子发来的信息。
【你不在，我睡不着。】
裴云生轻笑，又很快压下了嘴角的弧度。
施晓茗见手机那头没有动静，心脏快得要跳出来了。
奇怪，明明以前她对别人也嘴甜，说这些骚话都是面不改色的，而且她说这句就是为了圆自己害怕一个人睡觉的人设，是为了达成人设任务，为什么这回对着裴云生，而且还是手机聊天，居然心跳这样快？
一定是太羞耻了！施晓茗后悔了，长按这条消息，撤回。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一条信息。
【裴云生：我截图了^_^】
施晓茗脸颊瞬间通红。
啊啊啊他截图干什么？！
第 28 章
裴少宇过了周五的零点, 还没有收到施晓茗的发来的生日祝福，不仅如此，她一点表示也没有。
明明那天在医院的时候, 她还向许炎皓打听他的喜好了, 难道不是为了和他搞好关系吗？居然连他的生日都忘记了。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 裴少宇想不到施晓茗莫名其妙向人打听他的喜好是什么目的。
可是她都打听完了，却什么也不做。
这是什么意思？
裴少宇点开手机屏幕, 又关上。
算了, 明天第一节是老班的课，他要早起去班里搞卫生，才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十分钟后。
裴少宇翻了个身。
有没有可能其实她并不知道他的生日？她打听是为了和他日常好好相处呢？
半个小时后。
裴少宇又翻了个身。
难道她是为了和许炎皓找话题，才会聊到他？她总不会想让许炎皓当她儿子吧？许炎皓傻乎乎的，一点也不靠谱。
过了一会儿, 他的手机突然亮屏。
裴少宇呼吸一顿, 难道是她的祝福短信？
他嘴角勾起, 心想, 虽然迟了一点，但也没关系, 至少她还是记得的。
裴少宇点开那条新信息。
结果是下铺的郑守常：副班，早点睡吧。第一节可是老班的课。
裴少宇：“……”
行。
大概是睡得太晚了，裴少宇次日醒来精神不佳，呵欠连连。
昨天晚修下课之后，裴少宇提前擦过一遍黑板了, 结果物理老师给同学讲题的时候，又把他刚擦的黑板写上了新的板书, 于是他又不得不再擦一遍。
苏雨眠从老师的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老师给的u盘, 准备把今天上课要用的课件拷贝到班里的电脑。
“班长，早啊。”教室里有个同学提着早餐进来了。
坐在窗边的同学看见那人提着鸡蛋和包子进来，于是打开了窗户。
“大早上的，开窗冷死了。”
“老班说不给在教室吃早餐，搞得教室一股味道。我开窗通通风。”
“出去吃完再进来呗。”
“外面冷啊！”
“那你干嘛不在食堂吃？”
……
眼见这边就要吵起来了，苏雨眠皱着眉头，拍了拍讲台的桌子，说：“别吵了。带早餐的出去吃。窗户关上，吹冷风等会儿冻感冒了。”
原本坐在位置上吃早餐的同学，和刚刚那位提着早餐进来的同学都不太高兴，从前门出去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句：“啧，跟班主任的走狗一样。”
裴少宇正在拍黑板擦，原先他俩经过的时候，他就停下了手，听到那个同学说的话，又用力地拍了拍黑板擦。
粉尘扬起，被风吹得扑向他们手里的早餐。
“喂！你……”同学一抬头，就看清了比他高出一大截的裴少宇，站在讲台的台阶上，睥睨地看着他，就突然闭了嘴。
“抱歉啊，没想到会有人违反班规，在教室吃早餐。”裴少宇的道歉漫不经心的，毫无诚意。
拎着早餐的两个同学默了默，这条“班规”是班主任刚开学的时候就说过的。
这段时间天气寒凉，教室门窗紧闭，如果有人吃有味道的食物，整间教室都会被一股怪味包裹，有不少同学和老师都投诉过这一点，后来也是经过班干部和同学们一致投票后，定下了这条班规。
少数服从多数，大家都会好好遵守。
这两个同学对上裴少宇这块硬骨头，就没敢再说什么了，乖乖拎着早餐出去吃了。
苏雨眠刚才也听见了他们说的小话，攥着拳头隐忍着，没有发作。
自她当上班长，一直都有这样的声音。晚修的时候太闹腾，她稍微管一管，就会有人翻白眼，说她拿着鸡毛当令箭。
大概是她的长相偏幼，身高也不够高，说话又慢吞吞的，音色也偏甜美，以前还有人说过她的声音做作，一些讨人厌的同学还会在私底下学她说话，可是她天生就娃娃音，没有半点威慑力，所以，就更难服众。
苏雨眠抿着唇，低着脑袋继续在电脑上拷贝ppt。
裴少宇擦完黑板，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表情真的很好懂，一脸被人欺负了又不敢还手的样子，只能自己红着眼睛憋着在心里。
“下次他们再这么说，就让他们对着老师再说一遍。”裴少宇背对着她，站在她的身后，抬手擦最高的那处黑板。
苏雨眠察觉到他就在自己的身后，语气漫不经心的，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他们只是欺软怕硬而已。”裴少宇说罢，放下黑板擦，出门去洗手。
苏雨眠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
谢谢。
早上的第一节课。
裴少宇昨晚睡得太晚了，没能忍住困意，伴着老师的讲课声，睡着了。
今早在教室吃早餐的两个同学正好坐在他的身后，故意闹出了一点动静，吸引了班主任的注意。
班主任刚转过身，就看见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裴少宇。
她皱起眉头，前天检查裴少宇作业本的时候，他给家长签名那一栏简直是乱来，那种难等大雅之堂的名字居然也敢签上来，简直是对她的挑衅。
班主任甚至怀疑裴少宇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还是说在暗示她什么？让她少看点狗血短剧小视频？
工作是工作，私人生活是私人生活，她不会把私情带到工作上。
既然看到了裴少宇在课上睡觉，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她也会一视同仁。
班主任走到裴少宇的身侧，故意咳嗽了一声，引起众人的注意，说：“上周我让你们回去给家长签名的作业，有的人不给家长签名也就算了，居然还乱签！我要在这里点名批评——裴少宇。下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请家长了。”
裴少宇在她靠近的时候就醒了，顺着她说的话想了想，记起她说的是什么。
“没有乱签。”他说。
班主任没想到他居然还跟自己狡辩，本来因为他家长签名乱签一事就已经不高兴了，现在他又在课上睡觉，不尊重她的课堂，更生气了。
“她就叫那个名字。”裴少宇解释。
别惹一个需要早起贪黑上班，而且一天排满了课表，又要备课又要开会，周末还要团建的语文老师。
“怎么可能有人叫这个名字？！你别太荒谬了！叫家长！今天放学的时候让你的家长来见我！”
恰好这个时候打响了下课铃，班主任气呼呼地抱着课本走了。
周围的同学朝裴少宇投来同情的目光，后排的那两个同学反而窃笑起来。
坐在前排的苏雨眠也转过身，担心地看向裴少宇。
裴少宇没做亏心事，借着这课间十分钟，坦然地补觉。
另外一边，凌晨三点多起床后就没再入睡的施晓茗终于见到了那位陈木青助理。
施晓茗连续改了几次见面时间，一拖再拖，直到今天，她才有空见他。
这位陈木青助理出人意料的年轻，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着一头茂密的乌发，风吹过他的头顶，就像吹过小麦田，柔软的头发在风中摇摆。
施晓茗被他过于蓬松的头发吸引了视线，很想问他要洗发水的链接。
陈木青大概是第一次来到景山名墅，他在会客厅坐下之后，还偷偷往外面瞄了好几眼。
“陈助理？”施晓茗询问地看向他。
陈木青收回视线，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放在施晓茗的面前，说：“这些文件里有一些部分是需要您重点关注的。我们先从您的资产开始说起。
“这一部分的房产已经出租，目前闲置的房产还有以下这些，分别位于南庆市和高林市。南庆是您爷爷的故乡，大部分不动产都在南庆，高林市是您姥姥的家乡，就在南庆隔壁……”
施晓茗注意到这些闲置的房产并不少，问：“为什么这些房产不租出去？”
陈木青犹豫了一下，说：“呃，这些房产……虽然记在了您的名下，但是，实际上居住的人是您的一些亲戚。”
施晓茗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哈？”
“我们也派人去调解过，但是如果把他们逼急了，怕是对您在清家的名声不太好，所以想问问您的意见。”陈木青将包里的手机翻转，屏幕朝上。
施晓茗正想说他们这算非法侵占个人财产吧，但是又怕这个世界的法律和自己原来世界的法律不太一样，谨慎道：“我得问一下律师。”
陈木青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头，摸了摸鼻子。
“需要给您推律师的名片吗？”
施晓茗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也没认识过什么律师，点了点头。
陈木青从包里拿出另外一部白色的手机，举起手机，在给施晓茗查找名片。
施晓茗见他把手机举高，像是在找信号，下意识看了他的手机一眼。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他在拍你。”
施晓茗心头咯噔了一下，嗯？为什么？
“陈助理，你看起来很年轻，在裴氏干多久啦？”施晓茗不动声色，和他闲聊。
陈木青身体一僵，说：“我在裴氏刚入职三个月。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清致集团，为前任清董事长工作。”
他说的这句话，算是在表忠心。他曾经为清爷爷工作过，跳槽到裴氏集团后，对接的又是施晓茗这边的工作，算是清爷爷留给她的人。
不过他也是会审时度势，清思远上位之后，多半不会留清爷爷用过的人，他及时跳到裴氏集团，为施晓茗干活，在外人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有人在私底下说，这些跳槽到裴氏集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清爷爷给他孙女留下的“嫁妆”。
说者或许无意，但听者一定有心。
他们不过是在所有选择里，选了最稳妥的一条路，怎么就成了一个“草包大小姐”的附属品了呢？
陈木青不甘心。
于是他在跳槽后不久，又择了另外一条路。
陈木青没有跟施晓茗说的是，那些房产本就是清爷爷买来给老家人养老的房子，现在不过是记在她的名下，等那些七老八十的清家人过世之后，这些房子自然就空出来了。
只要他能拍到这位清小姐的丑态，她毫不留情地把清家的长辈赶出房子，做了连清爷爷都没做的事情，就能给她泼一盆巨大的黑水。
届时，无论是清致集团还是裴氏集团，都会因为她而受到影响。他到时候再跳到裴氏集团的对家风忒集团，就能拿到风忒集团承诺的百万年薪。
“宿主，接触他的手机，我可以试着帮你调出他的聊天记录。”系统终于派上用场了。
施晓茗佯装撩头发，抬手的时候故意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水泼到了陈木青的身上，他放下手机，擦身上的水。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施晓茗趁他放下手机的时候，用纸巾擦流到桌面的水，擦着擦着就擦到他根本没有接触到水面的手机。
“没事，没事。”陈木青注意到施晓茗的动作，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真正存了重要资料的手机不是这一台。
施晓茗擦完水之后，系统也查完了，说：“手机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常的聊天记录。或许是他在调名片的时候，不小心按到拍照了吧。抱歉，宿主，我最近向悬疑小说系统学了一手，还以为他要对你不利。”
这里有人，施晓茗也不好开口安慰系统，其实她觉得多留个心眼是好事。
佣人上前替他们整理桌面，陈木青的包放在隔壁的椅子上，佣人隔着一张椅子不太方便，正要拉开椅子，陈木青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包，将它提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像是在护着什么。
施晓茗挑了挑眉。
就像火灾的时候，人会在第一时间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也一样。
条件反射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他真有问题，那么就该检查一下他的包。
施晓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经过这个插曲之后，还和他继续讨论起剩余的内容。
“我想去个洗手间，稍等一下。”施晓茗说到一半，又起身去洗手间。
她在回来的路上跟门口的保镖说了两句话，远远地看向坐在会客厅里的陈木青。
陈木青一无所觉，也没敢明目张胆地掏出包里的手机，只是这么拖下去可不行，这清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放他鸽子，改期改到今天就算了，今天交谈的时候，她是一问三不知，宁可说自己要问问律师，也不肯给个准信。
她难道就没有一点成为千金大小姐的自觉吗？她现在可是富豪了！就不能膨胀一点吗？！什么都要问问问，就不能自己拿主意吗？
陈木青想到这里，都开始怨念了。
而且按照她一拖再拖的性格，陈木青都不知道她这个问完之后，下一次再见会不会是下一个月。
他能等，风忒集团能等吗？！
陈木青分神想着怎么让施晓茗露出破绽，突然肩膀被人一拍，他下意识按住了放在凳子旁边的背包，抬头看向来人。
“抱歉，吓到你了。我是想问，中午要留下来吃饭吗？”施晓茗问。
陈木青下意识摇了摇头，万一裴总要回来和她一起吃饭呢？他可以在施晓茗面前装一装，却不好说自己能不能在裴云生面前混过去。
“好吧。我让保镖送你出去。”施晓茗让开了位置。
两位保镖走了过来，其中一位保镖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
陈木青进景山名墅的时候也过了一次安检，不过那次是在小区门口，因为他不是业主，也不是长居人员，登记的时候必须过安检。
“喔，我们这边是要过两次安检的。不好意思啊，就过个流程。你是云生的助理，而且还为爷爷工作过，我肯定信任你的。”施晓茗对他展颜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有亲和力，而且她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如果陈木青不是另有目的，或许他也会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没事，应该的。”陈木青做出一副配合检查的样子。
他想，他们检查也就是检查他有没有偷带了别墅里的东西出去而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开他的手机检查，这算侵犯他的隐私了。
施晓茗见他把包里的电子设备都拿了出来。
一台白色的手机，一台黑色的手机。
保镖用金属探测器扫过陈木青的背包和身体。
“他们就是规矩多，我一开始也不习惯。”施晓茗装作吐槽的样子，替他拿起桌上的两台手机，递还给他。
陈木青在她触碰手机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她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把手机交给他。
“没、没事。”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陈木青的心理素质也就到这里了。
施晓茗微笑着送他出门。
系统也已经检测完了。
“黑色手机里有他和风忒集团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他们是想要这样……”系统给施晓茗复制了一份记录。
施晓茗扫了一遍聊天记录，越看越是心底发寒。
她穿书到这个世界，也没干什么，甚至连任务都没怎么推，而且也很少出门，却没想到麻烦还会自己找上来。
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后肯定还会发生。
好在她足够谨慎，没有用以前那种理所当然的思维对待他，否则还真容易让他抓住小辫子。
施晓茗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裴云生之前说话这么少了。
言多必失，在未了解事情全貌的时候，还是应该谨言慎行。
“这份记录可以发给裴云生吗？毕竟陈木青现在是裴氏集团的人，后续的处理也应该交由裴氏来做。”施晓茗询问系统。
系统：“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系统操作。不如我来教你怎么使用别人追踪不到的地址发送邮件吧，很简单的！”
施晓茗摩拳擦掌，回到卧室打开电脑，按照系统所说的，一个命令一个命令地敲键盘，用匿名邮件的方式发到裴云生的工作邮箱。
系统所说的简单，对于毫无基础的施晓茗来说，可太复杂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一行开始就看不懂了，脑子一片空白，手指机械地跟随系统所说的操作，好不容易搞完了，肚子都开始叫了起来。
到了吃饭时间，施晓茗才有空看手机。
手机弹出的第一条信息，就是裴少宇的班主任给她发来的信息。
【班主任：裴少宇同学在上周的家长签字上胡乱签名，而且还撒谎狡辩，说您的名字就叫这个。以及他上课不认真听讲，打瞌睡，不尊重课堂。请您今天下午5点放学之后，和孩子一起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班主任：（照片）】
班主任发来的照片赫然是施晓茗上周签在裴少宇作业本上的名字——清纯小妈火辣辣。
第 29 章
这回施晓茗去泽川中学的时候, 就没有那么高调了，相反，她异常低调。
施晓茗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跟学校新来的老师一样。
戴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平光眼镜, 绑着丸子头, 素面朝天, 顶多涂了个显气色的豆沙色口红，上身是软糯的淡紫色v领毛衣和白色的高领内搭, 下身则是最普通的牛仔裤, 她刚下车的时候，甚至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小同学喊她“老师好”。
施晓茗也没有解释，她微笑地点点头，假装自己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直接融入环境, 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非常抱歉！施晓茗每次应答同学们的时候, 都会在内心偷偷补上一句, 她不是故意败坏教育界的名声的！
施晓茗也没有带保镖, 而是自己背上一个单肩包，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哎。
愁啊！
班主任是个普通人, 她会觉得裴少宇的家长签名是乱签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施晓茗在取这个网名的时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它会成为自己的真名, 而且更没想到的是……
班主任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把裴少宇的家长签名那一页照片放到了家长群里, 告诫所有家长不能让孩子乱签名。
于是，现在所有高二（1）班的同学家长都知道, 裴少宇的家长签名是“清纯小妈火辣辣”了。
施晓茗并没有在群里说话，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宿主，我之前已经提醒过您要做人设任务了，只要拿到随机人设骰子，您就有机会换名字啦！”系统加大力度鼓励施晓茗做人设任务。
施晓茗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你神通广大到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想法，让这个名字变得跟张三李四一样寻常普通，结果！居然只是让它合法存在。”
系统：“如果我们可以改变人类的想法，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呀。”
它说的好有道理，施晓茗无法反驳。
施晓茗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泽川中学其实是四点半放学，中午午休缩短了一些时间，提前上课，所以提前放学。
现在已经五点了，学校的学生并不多，办公室里也就只剩下班主任陈老师和被喊家长的裴少宇。
班主任也没让裴少宇闲着，让他在等施晓茗过来的时候，坐在隔壁老师的办公位上默写文言文。
施晓茗曲起食指，敲了敲门。
班主任从作业堆里抬起头，放下批改作业的红笔，看向门口方向。
今天施晓茗的打扮和班主任那天第一次见她的打扮出入太大，一时间没认出人来。
裴少宇也是头一回看见施晓茗这个打扮，她平时的穿着风格偏成熟，而且每次化的妆也是偏浓妆，眼线上扬，大红色口红，明艳得像是上世纪的港星。
这次她几乎是素颜，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学校实习了，裴少宇突然意识到，她的年龄其实也没有多大。
“陈老师您好，我是裴少宇的家长。”施晓茗走上前。
班主任连忙站起身，认出了施晓茗，与她握了握手，笑着说：“您好您好。不好意思，刚刚改作业改得眼花，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施晓茗客客气气地摆手，往旁边的裴少宇那头看去，说：“关于那个家长签名……”
班主任咳嗽了一声，翻开裴少宇的作业本，把先前施晓茗签过名的那一页展示给她看，指着上面的名字，道：“您看，裴少宇就是这么对待老师布置的作业，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居然胡乱签名，要是签别的名字也就算了，签这种名字，那不是在胡闹吗？”
施晓茗：……感觉中了一箭。
裴少宇紧抿着唇，偏过头去，像是在辛苦忍笑。
班主任更生气了，“您看，他完全不把家长签名当一回事！他的认错态度非常恶劣！您一定要好好和少宇爸爸一起管教管教他！其实他平时也是个好孩子，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当副班长，您说是吧？怎么最近越发叛逆了呢？”
施晓茗打了个哈哈，说：“他不是叛逆，这个签名其实是我签的……”
“我知道您的情况。”班主任叹息一声，痛心地看了她一眼。
施晓茗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她知道我叫这个名字？
班主任拍了拍施晓茗的手背，和她一起背对着裴少宇，压低了声音，说：“您是少宇的后妈。都说后妈难当，不好管教继子，所以只能处处维护他。我猜，他是故意签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名字，用来引起家长和老师的注意。您放心，我一眼就识破了，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人叫做‘清纯小妈火辣辣’呢？
“所以我狠狠批评了他一顿，还把这种行为公开到了家长群里，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反省。”
施晓茗在她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打了个激灵，听到后面也只能苦笑。
“不是，那个名字……”
“您也觉得‘清纯小妈火辣辣’这个名字很离谱是不是？这孩子也真是的，都把我给整笑了。他以为‘清纯小妈火辣辣’是什么好词吗？要签也不选个好听点的签。‘清纯小妈火辣辣’我也就在以前的地摊文学里见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会用‘清纯小妈火辣辣’这个词吗？”
班主任每说一次这个名字，施晓茗的心脏好像就被扎了一箭，胸膛剧烈起伏。
《名字很离谱》《不是好词》《不好听》《地摊文学》……
“够了！”施晓茗突然制止了班主任再继续叫她的名字，声音之大，隔壁桌的裴少宇都看了过来。
班主任也被施晓茗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清女士，您还好吧？”
施晓茗做了个深呼吸，白净的脸蛋从她听到班主任在现实里喊出这个名字开始，就立刻烧了起来，现在还是满脸通红的样子，温度完全降不下来。
“咳咳。我没事。”施晓茗平复心情，打开自己的单肩包，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一把拍在了办公桌上，手指还死死地按在了身份证上，除了照片以外，并没有显露出其他信息。
班主任疑惑地看着她，“清女士，您的脸好像有点红，需要我扶您去医务室吗？他们应该还没有下班的。”
施晓茗按着身份证，抬眼看向一脸单纯的班主任，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放低，郑重道：“我要说的事情，希望您千万别觉得荒唐。”
班主任听施晓茗的语气严肃，而且摸出身份证时，表情异常凝重，像是在跟她搞什么接头仪式，便也跟着她放缓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
难不成，裴少宇这位后妈的身份相当要紧？是间谍？特工？还是……
“您放心，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班主任肃然道，眼神迸发出正直的光芒。
施晓茗低下头，缓慢地将手指从姓名那一栏移开一点点，只露出两个字：“清纯”。
“您明白了吗？”施晓茗希望她能看懂自己的暗示。
班主任恍然大悟，说：“原来您的名字叫做清纯，还挺……别致的。所以您签了前面两个字，后面那几个字全是裴少宇自己补的是吧？这小子真是胡闹！”
施晓茗咬紧了后槽牙，余光看见隔壁的裴少宇已经完全背过身，双肩颤抖，憋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认命了。
施晓茗彻底把手拿开，将整张身份证都露了出来。
班主任低头看向她的身份证，上面那明晃晃的七个大字，写着“清纯小妈火辣辣”。
班主任身体后仰，紧绷着唇角，反应过来正主还在自己的面前，立刻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偏过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又转了回来，表情异常平静，就是嘴角有点抽搐。
“您放心，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荒谬，我都不会觉得荒谬的。”班主任严肃地对施晓茗说。
施晓茗：“陈老师，你在笑。”
班主任努力地紧抿着唇角，把自己这辈子最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对着施晓茗弯腰道歉：“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有人真会叫‘清纯小妈火辣辣’，我会在家长群里给您道歉的！清女士！”
借着弯腰低头的动作，掐大腿，憋住笑意！
小陈加油！你可以的！
施晓茗尴尬到脚趾抠地，摆了摆手，说：“没事，你也不用在群里给我道歉，你就跟其他家长解释一下裴少宇没有胡乱签名就好了。也不用强调我的名字。
“记住，千万不要强调我的名字。”
“好的好的，我一定不会强调您叫做‘清纯小妈火辣辣’，也不会再让别人知道您叫做‘清纯小妈火辣辣’，您放心吧。”班主任的脸比施晓茗的脸还要红。
施晓茗是尴尬的，而班主任则是憋笑憋的。
解释完这个误会之后，施晓茗把身份证放回了单肩包，对着裴少宇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他跟自己走了。
前脚施晓茗和裴少宇刚走出办公室，后脚办公室内就爆发出一记猖狂的惊天爆笑。
“噗哈哈哈哈哈！”
施晓茗：……说好的受过专业训练呢？！大骗子！
裴少宇已经笑过一轮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过了一会儿，施晓茗又想到刚才班主任那个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忍不住问裴少宇：“这个名字真的很好笑吗？”
裴少宇先前因为觉得这个名字好笑而被裴云生教育过一顿，现在已经不觉得它好笑了，在办公室会觉得好笑，单纯是因为班主任一直在念这个名字，而对面就喊这个名字的人已经尴尬到满脸通红，四处找洞钻进去了。
他转头对上施晓茗看过来的视线，一想到她刚才在办公室的窘迫模样，他又忍不住笑意，捂住了唇。
“咳咳。不好笑。”裴少宇试图严肃。
施晓茗看他又偏过头去偷笑，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今晚！必须！完成人设任务！
就算是绑，也要把裴云生绑在床上8个小时！
第 30 章
周五这天是裴少宇放学回家的日子, 一般裴云生没有工作，都会直接回家陪孩子吃饭。
施晓茗在吃饭的时候特别殷勤。
只要是裴云生准备夹的菜，施晓茗都会立刻拿起公筷, 夹一筷子菜到裴云生面前的小碗里。
裴少宇表情古怪, 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裴云生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疑惑地看向施晓茗。
施晓茗收起筷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像是催促他快尝尝她给他亲手夹的菜。
裴云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并没有吃她给自己夹的菜，筷子转移到了另外一边，准备夹另外一道菜。
他的筷子刚落向那口嫩滑的鱼腹，旁边就又伸来一双筷子，精准无比地夹起了最嫩的那口鱼肉, 用勺子接着, 放进了他面前的小碗里。
施晓茗的手原先还够不着, 得半站起身才能完成这些动作, 一套动作下来，差点没把自己累着。
哼哼, 她家里人多，如果她不会抢着吃饭，好吃的就全被两个哥哥给吃完了，这才练就了她眼疾手快的抢食功夫。
裴云生面前的碗堆了越来越多的菜，施晓茗也为了给他夹菜, 自己半口没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云生第一反应是怀疑, 毕竟施晓茗在他这里的信誉值已经逼近临界点。
上回他这么相信她地接过她递来的东西，还是在四时景, 被她亲手泡的茶给烫到。
反观另外一边的裴少宇。
裴少宇吃得津津有味，而且还多添了一碗饭，好像今天的饭菜格外合他的胃口。
裴云生半信半疑地将筷子伸向自己面前的小碗，尝了一口鱼肉。
没问题。
和以前的味道一样。
施晓茗见他吃了自己给他夹的菜了，这也算是接受了她的“好意”，这才终于放开了吃饭。
裴云生品尝着家常饭菜，心里却在犯嘀咕。
她今天怎么了？
“吃完饭来我书房一趟。”裴云生结束了这顿气氛古怪的晚餐，对裴少宇说。
裴少宇也已经习惯了每周五吃完饭之后，和父亲的谈心，于是点了点头。
施晓茗刚才光顾着给人夹菜，也没好好吃饭，裴云生走了之后，她还在吃饭后甜品。
他们父子俩要说什么，施晓茗也不怎么感兴趣，她已经算好时间了，一般裴云生会在晚上十点回卧室洗漱，到时候她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裴云生和她一起同床。
书房内，裴少宇像是做汇报一样说了自己这周都干了些什么，无非就是枯燥无聊的月考和校园生活。
“……周四是你的生日，给你在临市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是你的生日礼物。”裴云生把别墅的门禁卡和密码告诉裴少宇。
“谢谢爸。”裴少宇接过门禁卡，低头捏着卡，在掌心上拍了拍。
他的家人给他送的生日礼物几乎都是他现阶段用不上的东西，房子、车子，甚至还给他在马场养了一匹马。
裴云生见他脸上毫无波澜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裴少宇想起他爸之前也有这么对过施晓茗，停下手里的动作，提起今天下午的事情。
“老师因为上周家长签名的事情，叫了家长。清……阿姨似乎并不喜欢她自己的名字。”
裴云生扬了扬眉，他知道下午施晓茗去接裴少宇回家，却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家长签名？”
裴少宇点头：“上周的作业要家长签名，还有这周的成绩单也需要家长签名。”
裴云生想到她的名字，默了默，说：“下次拿给我签吧，如果我不在家的话，就让赵叔签。”
大概是担心裴少宇对施晓茗的印象不好，裴云生又补充了一句：“她年纪还小，还没个定性，自己都是个小孩，也不知道怎么当别人的母亲，你对她的要求别太高。”
裴少宇心想，只是签个名，怎么上升到高要求了？
他抬头看向裴云生，后者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清阿姨人还挺好的，我对她也没什么要求。”裴少宇说。
人好？她气人的时候，可说不上“好”。
裴云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裴少宇起身准备出门，关门之前，探头对着里面的裴云生说：“不过，我很意外，爸也会说出‘要求别太高’之类的话。”
裴云生抬眼看向门口，裴少宇已经火速溜了，只留下紧闭的书房大门。
他想，这小子，居然也学会打趣他了，怕不是跟某人学的。
一想到那个“某人”，裴云生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在京市的那几天，裴云生都和施晓茗保持着距离，她看起来也没有睡不好的样子，裴云生便想着她的“害怕独自入睡”大概也调理好了，但是……
裴云生看着手机截图上的聊天记录。
【你不在，我睡不着。】
他看到这句话就截了图。
原本以为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让他当个陪她入睡的摆件，但她后来又撤回了这条信息，就好像……她也终于知道在别人面前要矜持了。
裴云生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
高兴吗？确实有点。但他的高兴大概是因为她的成长吧。
要是随便就能对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她没心没肺，对谁都一样，比如她对谁都可以那样甜甜蜜蜜地喊对方的称呼——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但裴云生却听得出，她喊他“云生”，和喊江遇年“遇年哥”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她的语气是一样的，甚至连上扬的尾音都是一样的。
“小骗子。”裴云生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晚上十一点半。
施晓茗打了个呵欠，都开始犯困了，连裴云生的人影都没看见。
怎么回事啊？
施晓茗推开房门，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半掩着门，她抬起手敲了敲门。
“进。”从里面传来裴云生的声音。
施晓茗走进书房，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澡，换上家居服，坐在书房沙发上看书的裴云生。
施晓茗见他的头发还有点湿润，额前的刘海垂落下来，和平时那个总是梳着大背头，仿佛要用颜值“霸凌”别人的裴总不一样，现在的他更添几分温和。
他显然是刚洗完澡，吹完头发，才回到这里看书。
好吧，整座豪宅有这么多间房，他在其他房间洗澡换衣服也很正常，而且健身房的隔壁就是更衣间，他不在主卧洗漱也是理所应当……可是他平时都会在主卧洗漱啊！
施晓茗白白等了他这么久，都已经打好腹稿了，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人。
“你怎么不回房间看书？”施晓茗关上了书房的房门，朝裴云生走近。
裴云生没想到来人会是施晓茗，放下手里的书，“你不是要睡觉？”
“……”施晓茗感到有些棘手了，又转移话题，“你不困吗？”
裴云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还好。”他原以为她这个点已经准备睡觉了。
施晓茗负着手，站在他面前的那排书架前，佯装在看书名的样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今天还要继续忙工作吗？”
“不用。看会儿书就睡。”
“你明天什么安排？要早起吗？”
“没什么安排。周六休息。七点起床晨跑。”裴云生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垂落，拇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目光落在背对着他的施晓茗身上，正在思考她的这些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
难道，是想要了解他？裴云生身体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施晓茗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七点钟就要起床晨跑，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已经超时半个钟了！
“可以八点起床晨跑吗？”施晓茗转过身，一脸真诚地询问道。
这么精准的时间？裴云生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怎么？你要和我一起晨跑？”
施晓茗是个懒人，运动什么的，对她来说简直是地狱。
但是为了人设任务，她只能咬牙认了。
“是啊。可以吗？”她问。
裴云生见过施晓茗是什么状态游京市。
听保镖说，她一天只逛一个景点，要么早上出发，下午回来，要么一觉睡到下午，然后再悠闲地逛到晚上再回，而且一旦回酒店了，就不会再出去了，让她多动弹一下，都像是让她受罪。
这样的她，突然间说想要晨跑，而且还是早起晨跑。裴云生不信她是真心的。
难道是……想要和他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裴云生：“可以。”
他并没有拒绝，甚至……莫名的雀跃。
大概是高兴见到她终于肯运动了吧。
施晓茗松了一口气，终于绕回正题：“那我们回去一起睡觉吧。”
嗯？！
裴云生下意识蜷缩起手指，捏着书本都快把书页攥皱了。
“我有点困了，要是睡不满八个小时的话，我一天都会没有精神的。”施晓茗循循善诱，用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裴云生抬起手里的书本，用书挡住了她看过来的视线。
“你先回去睡吧。”
“不一起吗？要是我睡着了你再回来，挺吵的。”
“……我去另外一间房睡。”
该死的！怎么不上钩啊！
施晓茗咬牙切齿，这人真是块木头啊！
书本背后的裴云生耳朵微红。
原来她铺垫了这么久，是为了这个。啧，诡计多端，他才不会上当。
施晓茗说什么都不会再拖这个任务了！
她鼓起勇气，朝裴云生走近，站在他的面前。
阴影落下，裴云生感受到她的靠近，换了个坐姿，故意抬起手里的书，将自己与她分隔开来。
施晓茗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俯身靠近裴云生。
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折射出炫目的光彩，身上淡淡的梨香像是某种暧昧的讯号，嗅到梨香的瞬间，他的心跳也变得和呼吸节奏一致。
缓慢升空，急速下坠。
裴云生垂下眼睑，稳住心神。
他放下书，正要告诉她这招对他没用，抬眼与她四目相对，撞进她那双缀着星光的眼眸。
与他对上视线的同时，施晓茗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清他的眼眸，像是黑暗里擦出火花的星石，徒然亮起，闪烁着温暖的笑意。
她目光垂落，不敢看他的眼，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姣好的唇形，还鬼使神差地咽了咽唾沫。
莫名其妙的，她心荡神驰，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为了壮大她的气势，才突然A上来。
裴云生发现她并没有平时那么游刃有余，或者正好相反，她的双颊飞上红云，眨眼的频率高了许多，在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时，她的视线却在乱飘，落在了他的唇上。
她突然变得单纯好懂，身体反应都诚实得可爱。
裴云生忍不住勾唇，食指轻敲书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施晓茗攥了攥掌心，小声问他：
“……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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