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
红袖挽着应如风来到了厅堂里。
堂中摆着大大小小数个盒子, 上面都贴着七宝斋的封条。应如风拆开检查了一遍,见物品都完好无损,便对烛心说道:“明日出发去神医谷, 把这些礼物都搬到车上去吧。”
“至于这个盒子。”应如风轻抚着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盒子, 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她朝红袖招招手, “你拿着吧。”
红袖对这份礼物期待已久, 每天都路过门房八百回,看看七宝斋的人来了没,门房大娘都被他问烦了。他今天一得知礼物到了, 便迫不及待地去寻应如风。
“到底是什么?”红袖端起盒子就要打开。
应如风摁住他的手背, “先别拆,这儿人多。我们回屋再看。”
“搞得这样神秘, 让人家好着急呢。”红袖直勾勾地盯着盒子,企图从缝隙中窥得一线天机。
应如风在他眉心点了点,“都已经在你手里了,还急什么?”
“妻主贯会吊我胃口。”红袖抱紧盒子,不满地嘟囔着, 微微噘起的嘴角甚是俏皮。
应如风与烛心对视了一眼,见她眨了下眼睛,便揽过红袖说道:“看来你是真的饿了。放心, 这些礼物绝对能把你填饱。”
“这是吃的吗?”红袖注视着应如风,试图从她的神情里看出答案。
“等会你就知道了。”应如风抬腿离开了厅堂。
红袖加紧步伐跟了上去。往日他为了最大程度的展现自己的风情, 走路都是不疾不徐的。这会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火急火燎的,恨不能插翅飞到房间里, 看看盒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让应如风这般讳莫如深。
然而应如风像是故意不让他如意一般, 她摁住红袖的肩膀,把人带到怀中,“走这么急。东西又不会飞走。”
红袖使起小性子,嗔道:“妻主真坏。”
这几日,红袖的演技愈发的成熟,妻主两个字他能喊出十八种叫法,时而字正腔圆,时而小意温柔,时而勾魂摄魄。任那些知道实情的人听了都以为她们假戏真做了。
应如风在女尊世界待久了,听到妻主就像是听到老婆一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然而红袖变着花样的叫法,每次都让她心潮澎湃,时常想着该如何管教这个不知端庄为何物的假夫郎。
行到主院中,应如风对红袖说道:“到我房中来吧。”
“可以吗?”红袖惊喜地抬起头。
这十来日,两人虽然顶着妻夫的名义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实际上各有各的房间。他知道应如风必须要清心寡欲,免得引起情蛊发作,但他私心里其实阴暗地盼着她偶尔发作一次,他便能借机成为她的发泄对象。
应如风刮了下他的鼻尖,“你不是早就想进来了吗?每天在我房门前转悠,以为我没看见呢?”
“原来妻主看到了呀,也不唤我进去服侍。”红袖嘴角往下垂去,雾眼含怨地瞅着应如风。
这副欲擒故纵的小表情,勾出了应如风心底最深的罪恶,十分想把人抵在墙上好好蹂躏一番。
“我要是真娶了你,怕不是两个月就被吸成人干了。”应如风带着红袖踏过门槛,啪嗒一下重重地甩上门。
丝丝缕缕让人意乱情迷的香气飘了过来,红袖抬眼望去,看到两根龙凤红烛立在床边的案台上,香气正是从红烛中散发出来的。
应如风的床帐和被褥全都换成了大红色,上面铺满花瓣,和新婚之时的喜床没有半分差别。
红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这,这是?”
“既要做戏,怎能不做全套?”应如风笑着坐到榻上,用桌上的小银壶倒出两杯酒。
“怎么演?”红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大红色对他有着致命的刺激,他头脑发热,有什么东西快速在脑中划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过来,我教你。”应如风勾了下手,红袖听话地抱着盒子挨着她坐下。
应如风单手环过红袖的脖子,伸出一根手指顶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端起一杯酒,喂入红袖口中。
温润的酒液从舌尖滑过,流进喉间。红袖喉结快速滚动着,酒还未下肚,便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歪着头靠到应如风肩上,伸出舌头,在她的锁骨上舔了一口。
“好大的胆子。”应如风扣着他脖子的手瞬间缩紧,指尖摁入他的咽喉,眼中蒙上深沉的欲丨色。
这一个月来东躲西藏,又要抑制蛊毒,应如风被迫禁欲,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还得强忍着不能快进到吃正餐的环节。
多年来的皇家生活让她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吃东西必须从前菜,正餐,到餐后甜点,一道道的来,绝不能跳过任何一个步骤。
应如风重重地吸了一口红袖的耳珠,舌尖在耳洞边拨弄着,游走在他的耳廓上。红袖被应如风的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弄得浑身发颤,嘤嘤哼叫着求饶。
应如风玩了一会,直到手中人的声音有些刺耳才满意地放开,若无其事地说道:“把礼物打开看看吧。”
红袖这才想起手中还抱着惦念已久的盒子,喘息着嗯了一声。应如风听得喉头发痒,掐了掐手心才缓和下来。
红袖双手颤抖着掀开盒盖,只见里面整齐地摆着一套奇怪的玉器。
“这些是什么?”红袖抽出一根玉器,举在光线下看着。玉器有三寸那么长,触手生温,通体没有一点棱角,十分圆润,“是发簪吗?怎么这样素?还很细?”
“的确是发簪,但不是用来簪头发的。”
红袖望着应如风幽深的眸子,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那是干什么的?”
“你见过喷泉吗?”应如风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红袖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答道:“在京城时见过一次。地上有一个小孔,时不时地往外冒水花,可有趣了。”
“若是将喷泉口堵上,你猜会发生什么?”应如风撩起红袖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紧。
“再拔开的时候应该会喷得更高吧。”
“真聪明。”
“这簪子跟喷泉有关系吗?有这么小的泉眼吗?”红袖不解地问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再看看别的吧。”应如风从他手中抽走玉簪,放回了盒中。
红袖又拿起一对铃铛摇了摇,“这是耳坠吗?妻主为什么不做成针穿的,而是夹子状的?”
他捏开一个夹在指头上,指腹被咬得紧紧的,不一会儿就充血了。
“有点痛。”红袖取下夹子甩了甩手指。
“没事,它不是夹在耳朵上的,你的耳朵是不会痛的。”应如风捏了捏红袖薄到透明的耳垂。
“那夹在哪儿?”
“我来教你。”应如风抱起红袖往床上抛去。
红袖惊呼了一声,下一秒便落入柔软的被褥中,溅起一圈花瓣。
应如风食指伸进红袖口中,勾着软舌搅了搅,啵唧的水声让空气急剧升温。
叮当……
扣子滚落一地,滴溜溜地在地上打着转。
红袖平日里的风情全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处子才有的羞涩。他随手抓起一个枕头,抱在身前遮挡住□□的身体。
应如风毫不犹豫地抽出枕头,扔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红袖又拿起另一只枕头,还没抱住,就再一次被应如风抽走扔掉。
“真是不听话呢。看来该让你知晓些厉害了。”应如风勾起一抹邪性的笑,俯身吻了下去,舌尖叩开牙关,肆意挑逗。
红袖张开唇,失神地望着从天上垂落的大红床帐,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小狐狸,该还债了。”
龙凤红烛燃了一夜,烛火将灭的那一刻,响亮的哭声从主院中传出,哭声中没有半分悲伤,是纯粹的压抑到极致后得以释放的快乐。
第二日下午,红袖被应如风抱上马车的时候,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多少都有点奇怪。
寒冬时节,红袖依然挑选了一件能够露出半截脖颈的小袄,青紫色的痕迹若隐若现。
红袖凭着男人的直觉,居然发现江淼的眼中闪过羡慕的情绪。
一夜痛并快乐的折磨仿佛顷刻间从记忆中消除了,红袖抱紧应如风的脖子,犹如宣誓主权般撒着娇,“妻主,腰好痛。”
“那给你揉揉。”应如风的手掌摁在红袖腰间,轻轻地摁压着。红袖想起昨夜她正是用同样手法揉捏自己的,脸顿时红到脖子根,埋进应如风的颈窝里,不肯再抬头。
“还有哪疼?也给你揉揉。”应如风唇角浮起一抹坏笑。
“明知故问。”红袖气恼地在应如风颈窝中啃了一口。他双手捂住胸口,耳边又响起了那如同噩梦般的铃声,脑海中浮现出那根和自己完美嵌合的细簪。
“这么有力气,看来不怎么疼。”应如风抿唇一笑,转向江淼道,“出发吧。”
禁欲一个月是她的极限,昨日忍不住把小狐狸吃掉后,除去情蛊的心更加急迫了。情蛊的效力实在过于惊人,两次都把人折腾惨了她的欲望才勉强平息。这样下去,谁能顶得住?
更让她不安的是,早上她睡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真实到让她分不清幻境和现实。梦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怎么都看不清长相。那人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似乎想要把她永远留在梦境中。
“咦,那不是伊恒王子和蜜瓜吗?他们怎么也在这?”红袖的声音打断了应如风的思绪。
应如风往车窗外看去,大街上的一家成衣店外,两名官兵正在盘问伊恒主仆二人。
应如风让江淼把车赶了过去,向官兵问道:“两位,发生了什么事?”
官兵见是裴府的马车,客气地说道:“这两名男子鬼鬼祟祟的,问他们从哪里来,也不肯说。我们正要把他们带回衙门盘问。”
“他们是我在喀兰的远房亲戚,裴某正是来接他们的。”应如风说道。
“他们两个是裴家主的亲戚啊。那没事了。”官兵客气地让开了,示意伊恒两人可以离开了。
哪个富人还没几个穷亲戚?这两名官兵不疑有他。更何况裴家不是她们这种底层小兵能得罪的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伊恒一听到马车里的声音便愣住了,只是心中不大敢相信。直到上了车,才发现确实是应如风。
她旁边还坐着那个风情万种的红袖,只是红袖看上去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伊恒问道:“居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就为什么会在这儿喽?”应如风答道,她往车窗外看了一会,回头说道,“好了,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你们下去吧。”
“不行。你之前说好会送我回喀兰的。我现在回不去了,你必须帮我。”伊恒原本想让应如风帮他找恩人,但又怕她嘲笑自己先前被劫持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当日你离开我府上后,我派了人在约定的地方等你,只可惜他们没有等到王子,不知王子去了哪里?”应如风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
伊恒当日自觉受辱,赌气不愿跟应如风的人交接,选择自行逃跑才碰上了那群库坦人。
他不由得有些埋怨亦如风,不想让她好受,便道:“你又没什么事。为什么不亲自送我去喀兰?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可我现在要去河西,没有空送你去喀兰。”应如风不假思索地拒绝。
伊恒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河西?你去那干嘛?该不会是去神医谷吧?”
“哦,你也知道神医谷?”应如风倒是没想到神医谷的声名已经传到喀兰去了。
伊恒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怎么,你生病了吗?”应如风打量了一下伊恒,他虽然瘦了不少,但看着还是健康的。
“是我阿爹。”伊恒面上浮现出深深的担忧,“他已经病很久了,我们那的巫医都说治不好了。可我听说神医谷的洛神医什么病都能治,我想去问问。”
“伊恒王子孝心可嘉,可我的这辆马车呢,它不够宽阔,实在是不方便带着你。”应如风一想起之前和伊恒相处的时候就觉得脑壳疼,虽然有点感动于对方的孝心,但她宁愿花钱雇别的车队带他去,也不愿意跟他同行。
伊恒看着宽敞到还可以再装四五个人的马车,握紧了拳头,“我都这般求你了。你难道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伊恒王子,你不要缠着我家妻主。”红袖依在应如风胳膊上,面色不愉地望着伊恒,那眼神活脱脱正夫看爬床小厮一般。
伊恒的眼神古怪了起来,“你喊她什么?”
红袖眉目含笑地望着应如风的侧脸,又念了一遍,“妻主。”
“你们?怎么可能?他不是小倌吗?”伊恒不敢置信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着。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大兴皇女了,我娶谁自然是自己说了算。”应如风转脸朝红袖挑了下眉,颇有默契地一笑。
红袖还是挺伶俐的,有些她不方便说的话,由他出面倒是十分合适。
应如风如此说就代表着两人绝没有和亲的可能性了,然而伊恒听完并没有心中一松的感觉。现在两人毫无关系,应如风的确没有必要带着他去神医谷。毕竟那是他的爹,又不是应如风的爹。
眼见应如风已经做出送客的手势,伊恒脱口而出,“如果你愿意带我们去。我可以报答你。”
应如风不禁想起那一晚伊恒看到自己的脏脸后,也说过要报答她三个字,然而神情却是极为恐惧,仿佛生怕她黏上去一般。她斜了伊恒一眼,“哦,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伊恒一怔,她的眼神与那夜恩人离去前的那一眼莫名地重叠在一起。然而恩人救了他却不图回报,应如风只会被他利诱,高下立判。
伊恒想了想说道:“我阿爹出自喀兰第一大族拓兹族,你救了他便是对拓兹族有恩。拓兹必以重金相谢,绝不会吝啬。”
“重金?若是令父遭蒙不幸,她们重新献个族中男子给大汗不是更简单。”在京城时,应如风时常听说某些人家正夫还没死,正夫娘家就已经选好嫁去做填房的子弟了。一个嫁出去的儿子根本不可能让娘家大出血。
“阿娘宠侍甚众。”伊恒闭了闭眼睛,掩住眼中的郁色,“若是阿爹的病治不好,可敦之位必然旁落,拓兹族的位置也会岌岌可危。”
应如风依然不大感兴趣,“你觉得我缺钱吗?”
“若是拓兹族可以许你封地呢?”伊恒说出最后的筹码,紧张地看着应如风。
应如风一时沉默了,钱财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毕竟这个时代金银难以运送,而喀兰和大兴的银票又不互通,她总不能拉着几大车金银从喀兰回大兴吧。
但封地却是完全不同的。今后若是太女夫扶幼女上位还好,万一应如行复起,那她在萝城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到时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了。所谓狡兔三窟,要是可以在喀兰搞到一块封地,便是多了一个保命的机会。
而且这个拓兹族她也听说过,族中专出美人,否则风流成性的伊柯大汗也不会娶了伊恒父亲。若是借机索要几个异族美人,想来拓兹族也不会拒绝。
应如风敲了敲手边的小几,“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好,我可以带上你。不过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妻主,马车哪坐得下这许多人?”红袖立刻急了,应如风是什么样的个性他一清二楚,恨不得把她周围所有的雄性都赶走,只剩他一个才好。
这伊恒王子一月不见,不知身上怎么多了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很容易引起女人的怜惜。他当初就是这样引起应如风注意的。除此之外,伊恒王子的桀骜也能激起女人的征服欲,所以他绝不愿伊恒和她们同行。
江淼亦是不赞成地看向应如风,“小主人,伊恒王子长相特殊,和他一起很容易引起注意,别忘了,很多势力都在找我们。”
“我有我的打算。”应如风摆摆手,她看了看伊恒主仆二人,故意叹了口气,“况且他们两个加起来凑不够一个脑子,孤身在外的确实很危险。如果是真在大兴出了什么事,也影响两国关系。我就做一次好人吧。”
伊恒听她当着面就说自己蠢,气得面红耳赤,“应如风,你凭什么这样说?”
“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在大牢里蹲着了。不如你说说,你原本打算怎么躲过官兵盘问的?”应如风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嘲弄之色。
伊恒想了半天,看向蜜瓜,“你可有主意?”
蜜瓜缩着脖子摇摇头。
伊恒哼了一声,避开话题道:“你有什么要求?”
应如风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生死有命,即便去了神医谷也未必能治好你爹,但不论能否治好他,这块封地我都要定了。第二,口说无凭。你要立下字据。第三,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话,不准擅自行动。能做到吗?”
伊恒肺都要气炸了,“你怎么这般霸道?”
应如风悠然地看着他,有恃无恐地笑道:“现在是你在求我,可不是我在求你。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下车。”
红袖拱火道:“伊恒王子如此尊贵,哪能吃得了苦?还是快些回喀兰吧,多陪陪令父也是好的。”
难眠的夜
伊恒浅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应如风, 起伏的胸膛忽然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拿纸笔来。”
红袖不说这话,伊恒说不定真就气不过下车了, 可被他的话一激, 反而坚定了要救父的心。红袖若是知道自己弄巧成拙, 恐怕会气吐血。
伊恒很快签好了字据。应如风检查了一番, 伊恒字如其人, 一撇一捺都带着藏不住的锋芒。应如风确认无误后,满意地让烛心把字据收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身份是我裴府的远房亲戚, 在外要喊我家主, 明白了吗?”
“是,家主。”蜜瓜答道。见主子没有反应, 碰了碰他的手。
伊恒憋着气,含糊地喊道:“家主。”
应如风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车轮再次动起来,红袖忽然变得比早上更加柔弱起来,一会儿头疼, 一会儿手疼,时不时地就要跟应如风撒个娇。
应如风顿时觉得昨晚下手还是太轻了,让小狐狸还有气力勾引她。要是车上无人就好了, 马车的隔音效果很好,做点儿什么也不会有路人听得到。
她无奈地看了一圈车里的人, 手渐渐从红袖腰上向下移去,在挺翘的臀上狠掐了几把。
红袖唇都快咬破了, 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再不敢随便作妖了。
可应如风却没有就此放过他, 将他搂在怀里,时不时便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揉上一把。害得他不得不一直拿袖子捂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喘声就从嘴角泄出。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伊恒不禁想起那一夜被恩人拥在怀中的温暖。若是能嫁给恩人,他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在她怀中撒娇?被她宠着,爱着?这几日他时时在梦中与她相见,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对恩人一见倾心了。
伊恒不禁隔着包袱捏了捏恩人留下的披风。这些日子他去了萝城大大小小几十家成衣店,却根本找不到相同的料子。
伊恒哪里知道,应如风的披风料子乃是东阳国进贡的,薄薄的一层便比寸许厚的棉花还暖和。这料子不要说萝城市面上没有,便是在原产地东阳国也十分罕见。整个大兴见过这料子的裁缝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伊恒这些天一直不离开那家客栈,便是希望恩人注意到后会回来找他。然而这么多日过去了,对方都没有来过。伊恒有些沮丧,想来恩人那天晚上被他伤透了心。
等他治好父亲,再说服外祖给他些人手,帮他来萝城找人,或许就更容易找到恩人了。若是再见到恩人,他一定要告诉她,他不觉得她丑,反而觉得她很美,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
想到这,伊恒嫌恶地看了眼应如风。应如风长相出众,即便随意坐着,那股与生俱来的风流气质都让人忍不住侧目,仿佛她天生就该被万人敬仰。但实际上她只会趁火打劫。一颗心都是黑的,又怎么能跟侠肝义胆的恩人相比?
应如风见伊恒突然瞪了自己一眼,怀疑他又要开始犯病了,严肃地说道:“我们快到城门口了。等会儿别乱说话。”
她朝车窗外看去,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为了避免盘查,她们特意从守卫一向松散的西城门出城。没想到这里居然多出了一队士兵,对要出城的百姓挨个盘查,看上去十分严格。
应如风和江淼交换了一下眼神,没猜错的话,官兵是在盘查细作的同伙。
应如风看着伊恒与众不同的样貌,又小声交代了他几句。
队伍像蜗牛一样行进着,过了许久才轮到应如风一行人。
领头的士兵还算客气,跟车夫问明身份后,对车内喊道:“我们正在搜捕逃犯,还请裴家主带人下车。”
应如风没有为难她,气定神闲地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六个人一落地,周围百姓的目光立刻聚集了过来。
“裴家主果然不一般,出行都带着三个美侍。”
“那三侍各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比我家正夫都好看。”
“你家正夫要是有这等美貌,恐怕早去裴府当侍了,哪还轮得到你?人家裴家主年轻好看又家大势大,你哪点比得上?”
“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哎,要是裴家主也喜欢女人就好了,我们妻夫一起进去服侍也不是不可以。”
“裴家主应该没有那么不挑食……”
检查的士兵听到议论声,也赞了句,“裴家主好福气!”
应如风笑着解释道:“您误会了。裴某只有一位夫郎。左边这两位是我的侍从,右边这两位是我的远房亲戚,从喀兰来的,我正要带他们出城游玩。”
士兵眼中露出诧异,红袖妩媚轻浮,着实不像正夫,有钱人的喜好果然不同寻常。她心中感叹了一番,目光落在低着头的伊恒蜜瓜两人身上,“抬起头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在萝城期间一直住在裴府吗?”
两人似是有些腼腆地抬起头,看向应如风。
应如风帮他们回答道:“他们没怎么出过门,怕生,您见谅。他们因着家中逢难,几日前到的萝城,之前没找到裴府的位置,一直住在客栈中,今日才被我寻到。”
“原来如此。”士兵点点头,又问了一些问题,应如风也一一应答。
上头要求严查异族人,但这两人是男子,又有裴府作保,所以士兵并没有多怀疑,问题问完后,便放行了。
“等一下,我怎么不知裴府何时有在喀兰的远方亲戚?”几人还未来得及回到车上,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应如风回过头,一名四方脸,眉清目秀的女子骑着马朝几人走来。她身穿铠甲,护心镜四周雕着两只鹤,正是本朝三品以上将军的服制。在萝城,只有守城将军辛无忧才有资格穿。
应如风头皮一麻,顿时有些后悔贪图那块封地。
她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恭敬地喊了声,“见过辛将军。”
“裴贤侄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曾去我府上做客,让我好生伤心啊。”辛无忧尽径直朝应如风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别那么见外,叫我辛姨就好。”
应如风看向江淼,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款的茫然。
“你娘难道没有跟你提起过我?”辛无忧有些失望地问道,“你我两家可是世交,只可惜这些年你母父二人一直漂泊在外,已有二十余年未曾见过。听闻昔人已乘黄鹤去,让我好生伤心啊。”
这个假身份的母父居然还有世交?应如风顿时觉得有些棘手,“小侄几日前才回来,家中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去辛府拜见,还请辛姨勿要怪罪。”
“这儿人多,我们到那边说话了。”辛无忧带着应如风到了城门旁的营帐中坐下,其余人都被她留在了外头。
辛无忧一坐下便问了许多有关她母父的问题。
应如风只道自小被寄养在别人家,少见母父,直到近日才得悉噩耗,拿了信物回到裴家,跟母父并不熟悉。
辛无忧脸上现出遗憾之色,倒不似作假。
见应如风也不说不出什么故人的消息。辛无忧转而问道:“你我两家世交,你母父不在时,我也一直帮忙照看,竟不知裴府在喀兰有远房亲戚。你可是被人蒙骗了?西域人狡猾,向来对我大兴虎视眈眈。若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手里,不要怕,说出来我会为你做主的。”
没想到辛无忧把她单独带到这里来,竟是如此目的,应如风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看得出这位辛姨对自己确有几分真心。
应如风略加思索便有了想法。此人对裴府知根知底,硬要说伊恒是自家亲戚是行不通的,她恐怕比自己对裴府的了解深得多。
“唉。”应如风面露难色。
辛无忧顿时觉得其中有隐情,连忙说道:“你不要害怕,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在萝城,只要有我辛无忧一日,你便不用害怕任何人。”
应如风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小侄不愿意讲,着实是这件事有伤家母脸面。”
“何出此言?”辛无忧不解地问道。
应如风叹了一口气,“家母年轻时曾去喀兰做过生意,在那里认识了一名当地男子。只可惜喀兰不许两族平民通婚,家母未能将那名男子收入房中。外面那两人其实是那名男子的儿子和侍仆。家母对此事颇感遗憾,遗书中让我多照顾那名男子的后人,我才将他们说做远房亲戚。”
辛无忧听完感慨道:“确实是你母亲的作风。念旧情,心肠又软。希望她们下辈子有缘,再在一处。”
辛无忧唤来一个士兵,令她将伊恒主仆二人请来。
应如风忙道:“我怕他们觉得自己父亲行为有亏,并未告知他们其中的渊源。还请辛姨帮忙隐瞒。”
辛无忧点点头,赞赏地看着她,“你年纪小小,处事却甚是周全。在这个年纪就会替别人考虑,难能可贵。”
应如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是家母临终所托,身为女儿岂敢有负?”
不一会儿,伊恒二人便被带了过来,辛无忧在伊恒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寻常布衣,却依然掩不住俊逸不凡的外表,开口道:“你既是裴府的远房亲戚,那便算不得喀兰人,也可做我大兴人。听闻你身世可怜,恰巧我的小女儿与你年龄相仿,你可愿嫁与她,定能保你一生无忧。”
在辛无忧看来,一个男子最好的归宿便是嫁入一个好人家。在萝城,除了裴家,再没有比辛府更好的去处了。若是伊恒嫁到她府上来,有她照看,定能让故友在九泉下瞑目。
应如风没想到辛无忧会突然来这么一招,瞠目结舌地看向伊恒,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婉转点拒绝,不要触怒辛无忧。
伊恒压根没看她,掷地有声地拒绝道:“我不能嫁。”
“这是为何?”辛无忧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你已经嫁过人了?”
“不是的。”伊恒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此生非她不嫁。”
他这么一说,不仅辛无忧愣住了,连应如风都愣住了。
大兴男子讲究含蓄,绝对不会把男儿家的心事吐露给外人听,便是非说不可也只会话说三分。
辛无忧想着西域男子作风奔放,没有与他计较,有些尴尬地问道:“你的心上人是何人?若是家世相当,我帮你做个媒也无不可。”
伊恒咬了咬唇,纠结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应如风看着伊恒的表现,心里一惊。一个月前在京城时,伊恒显然是没有心上人的,否则以他的性子根本藏不住。而且他那缱绻纠结的眼神,与一月前也是完全不同的。
他一定是在过去一个月中遇到心上人的,可他过去一个月不是一直被那群库坦人绑在马车中吗?
应如风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家伙不会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爱上某个库坦人了吧?那几人要么掉了脑袋,要么在大狱里关着,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一个。
应如风生怕伊恒脑袋一热,把库坦人的事说出来,引火烧身。她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头,“多谢辛姨美意,既然他心中有人,那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是他无福。裴府中还有许多优秀的儿郎,小侄愿与辛府永结秦晋之好。”
辛无忧笑着应道:“如此甚好。既然你们还要出去游玩,那我也不留你们了。天色已晚,早些出发吧。”
“多谢辛姨,小侄告退。”应如风行了一礼,带着伊恒离开了营帐。
两人走后,辛无忧面色立时沉了下来,唤了一名心腹到身边,吩咐道:“派几个人跟上她们。喀兰人狼子野心,我担心他们会做不利于裴家主的事情。裴家主年龄小又单纯,可莫要让他们骗了。”
一行人出城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天边,与太阳遥遥相对。
江淼说道:“看来今天只能到最近的镇子住下了。”
应如风的眼神在伊恒身上转了一下,“唉,要不是你们两个,我早就出城了。你刚刚在辛无忧那儿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此话当真?”
红袖闻言大喜,看伊恒都顺眼了三分,“原来王子有心上人了呀。那怎么还来大兴和亲?”
伊恒脸上浮起难得一见的羞涩,“那时还没有。”
红袖八卦之心顿起,“不知是何人,能让王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倾心?”
伊恒抱紧自己的包袱,双眼中透出浓浓的崇拜,“她是世界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的人?”红袖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追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找她,反而和我们一道?”
“我找了,但没找到。”伊恒眼角泛起酸涩,捏着包袱的手指紧了紧。
应如风越听越为伊恒感到可悲,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学,再厉害的神医恐怕都治不好斯德哥尔摩,伊恒八成是没救了。也不知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现在说不定已经没命了,会不会直接崩溃?
应如风打定主意绝不能告诉伊恒那些库坦人的下落。免得途中出什么差错。
这时,车夫突然发出了一个暗号。江淼转头对应如峰说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人?”
“似乎是官兵。”江淼答道。
应如风蹙起眉头,“难道辛将军还是怀疑上了我们?先到客栈,然后引开她们。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马车赶到了镇上的客栈中。
几名跟踪的士兵在外稍稍等了等,正要跟着入住,却发现裴家的马车又驶了出来。只好披着夜色跟了上去。
应如风和江淼站在窗边,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问道:“确定是官兵?”
江淼目光一凝,“看她们的追踪路数,应当是萝城驻军无疑。”
“看上去对我们并无恶意。找个机会试探下,看看萝城军跟京城有没有关系,然后甩掉吧。”应如风说完便离开了。
江淼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推门走了出去,才猛然回过神,轻轻碰了碰刚刚被她衣摆拂过的手背,低声道:“是,小主人。”
与江淼一般心神恍惚的,还有正在用膳的伊恒。今日他拒绝辛无忧做媒后,对方虽然没有纠缠,但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令他极为不安的问题。是他几日来一直都不敢去深想也不敢触碰的事,恩人是否已有夫侍?
她那样的女子,定然早有婚约了吧,可是他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做小的。伊恒心乱如麻,问向身旁的蜜瓜,“你说恩人会有家室吗?”
蜜瓜答道:“主子说她年纪很轻,那应该没有吧。若是有,大不了给她夫郎一些钱财,将他休了,再娶主子便是。”
“她那样的英雌,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背信弃义,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伊恒气道。
蜜瓜语塞,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劝解伊恒。
“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我。”伊恒心烦意乱,饭也吃不下了,扔下筷子朝客栈的院子中走去。
月影如霜,落在兰草丛生的小院里甚是雅致。
然而清幽的美景勾不动伊恒半分心弦。他的心思全在那不知名女子身上。
伊恒拐过一条小径,忽然看到一个身影立在前方。那个背影顿时与那夜恩人离去前背影重叠在一起。伊恒激动到难以自抑,也不去想恩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她就会像在梦中时那般消失不见。
“恩人。”伊恒放低嗓音,有些不自然地喊道。他知道大兴女子都喜欢柔美的男子,尽可能地敛起锋芒,将声音放柔和。
应如风转过身,见是伊恒,奇怪地问道:“今日怎么突然知道感恩了?连恩人都喊上了。”
伊恒而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脸色顿时变了,抬头便看见应如风身前还有一人,眼神防备地盯着他,正是被应如风从背后拥住的红袖。
伊恒咋舌,“怎么是你们?”
“不是你来找我们的吗?你又在搞什么鬼?”应如风反问道。红袖握紧应如风的手,缩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在她心中勾起阵阵涟漪。红袖害怕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伊恒每次出现都会精准地破坏花前月下的氛围。
伊恒脸一白,嗫嚅道:“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你把我认成什么人了。”应如风狐疑地看着伊恒,他的眼神四下乱瞟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没事。你们不认识。”伊恒转身飞快地跑了,一秒也不愿意多停留。
红袖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身见应如风若有所思地盯着伊恒离去的方向,伸出食指勾起她的衣带,拉回她的注意力,遥指着天上的明月,“妻主,你看月亮好圆。”
时值十五,月亮大如银盆,异常美丽。
应如风勾唇,“既然如此喜欢,不如我将那轮圆月送给你,如何?”
“送给我?妻主难道有登天的本事不成?”红袖将应如风的衣带绕上指尖,眼睫微微垂下,依恋地说道,“只要妻主有这份心,红袖就心满意足了。只盼妻主永远都不要忘了今日,也不要忘了我。”
应如风拨开他额角的碎发,笑着说道:“我说送你,那定然是能做到的。难道你不相信?”
红袖一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呐呐道:“自然是信的。只是红袖脑子笨,想不出妻主要怎样送?”
“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只盒子吗?”应如风头靠在红袖白皙的脖颈边,低声问道。
“当然记得。”想起昨夜蚀骨销魂的酥麻,红晕从他的喉间升起,红袖有些磕巴地问道,“那跟月亮有什么关系?”
应如风唇边的笑意深邃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其中有一支笔未曾用过?”
天字号房中,红袖小腹拱起,绷直的脚尖微微颤动着,身下的床单皱成了一团,四根缚在腕上的红绸是浑身唯一的装饰。
房间中弥漫着的清甜的香气,一遍遍舔舐着白中透粉的娇嫩肌肤。红袖闭着眼睛,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般扑闪着。他紧紧地咬着下唇,极力抵抗着犹如海浪般阵阵袭来的痒意。
毛笔反复刷在同一点上,红袖仿佛变成了无根浮萍,被惊涛骇浪卷入旋涡,往无底深渊中坠去,他忍不住惊叫起来,“妻主,妻主,我不要月亮了。”
应如风的手腕依然沉稳,丝毫不为所动,“既然要摘月亮,怎能半途而废?我说了要送你月亮,便一定要送。”
毛笔下生出一株兰草,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晶莹剔透的甘露从草尖上坠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越来越快。
“别哭了。”应如风拿起一张帕子擦去水珠,“月亮不圆了,再重画一遍吧。”
“呜,我不要月亮了,饶了我吧。”红袖几乎要抓烂手中那片饱受蹂躏的床单了。
“不想要月亮,就是想要太阳喽。”应如风又勾了几笔,动作越来越轻缓,“小狐狸别急,都会有的。”
如泣如诉的低喘沿着墙缝悄悄蔓延进周围的房间里。房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外面的房檐上,黑漆漆的眸子揽尽屋中的春色。
他早已不是热血少年,自是明白那低喘声意味着什么。可他却努力说服自己万一听错了呢,身为暗卫,他必须过来看一眼,确定小主人的安危。
看着应如风一丝不苟的动作,黑影不禁摸了摸后腰,那里有一枚她亲自为他刺下的印记,是贴身暗卫才有的殊荣。
入眼的旖旎让腰间的印记刺痛起来。刺印时应如风还是个孩童,那时他除了痛,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今日才知,原来印不是只能刻在腰上,也不是主人和暗卫间独有的。
纤纤素手握着毛笔肆意妄为,引得那泣声愈加散乱,不成曲调。江淼忍不住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她到底在画什么。她拥有数不尽的奇思妙想,令他一次次惊叹拜服,每多了解一分,都想得寸进尺,了解更多。
砖瓦的碰撞声触动了应如风的耳朵。凤眼立时甩向窗外,“谁?”
她手中的笔失了分寸,重重戳下。红袖立刻被搔出眼泪,气息乱成一团麻,泪眼朦胧地说道:“呜,没有人,是南飞的鸟儿。”
应如风侧耳细听,果然听见了飞鸟振翅的声音。她执笔走到窗边,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外头月光静谧,空无一人,刚才隐约感觉到的炽热目光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应如风拉好窗帘,坐回床前,重新专注于作画。她自觉体内的艺术细菌有所增加,作画的同时还能奏乐。乐声随着笔锋的轻重缓急起起落落,煞是有趣。
红袖身为画布和乐器,显然与她的感受并不相通,虚浮的痒意几乎快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若不是被红绸缚住手脚,他恨不得跪在她身前求她收手。
房顶上,江淼抱着剑迎风而立,让风声掩住其余的杂音。他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苦笑了一声。暗卫私窥主人乃是大忌,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自己的失控。他在冷风中渐渐冷静下来,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做这种事。
第二日,红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比前日更怪了,面上总是忽然扬起欢喜,又很快恢复如常,周而复始。江淼偶尔看向红袖的时候,发现他总是在偷笑。
红袖自是不会告诉他。他得到了一轮圆月,藏在了最隐秘的地方,是妻主亲手为他摘下的。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昨夜漫长的折磨在月亮落下的那一瞬间便消失殆尽了。
红袖如同一只沉浸在花蜜海洋中的小蜜蜂,在心中雀跃飞舞着,压根没注意到昨夜住自己隔壁的两人黑眼圈重得可怕,仿佛被人在眼上捶了两拳。
尤其是伊恒,他青春正盛,正是最为思春的年纪。昨夜听到那些声音,他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不可告人的画面,而画面中的人物是他和恩人。
想象的画面往往比现实更具冲击力,譬如恩人在颠簸的马背上将他……,恩人与他滚进草丛后,将他摁入湿软的泥土中……,又或者恩人因为他的害怕而暴怒,没有离开,反而将他欺在身下狠狠地……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根本无法入眠。
他其实可以换房间的,但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去换,反而默默地夹紧了被子,做了一件连蜜瓜都不敢告诉的事。
入神医谷
神医谷坐落于河西清远镇上。这里群山密布, 草木葱郁,山谷中生长着不少外界难得一见的花草与野兽,皆是可以入药的好材料。
因着神医谷的影响, 清远镇成了不少游医的圣地, 她们聚集在此, 期盼能够得到洛神医的指导, 精进医术。
应如风一行人进入小镇后, 一路上竟然看到大大小小数十家医馆,行了许久才找到一间客栈。
这一趟旅程中,应如风深深体会到古代交通的不便。先前从京城到萝城, 一路上都有宽阔平坦的官道。马车虽然跑得慢, 但是坐在铺满软垫的车厢中,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然而从萝城到清远的几十里路程, 道路却极为狭窄不平。马车颠簸了一路,几人除了江淼以外都昏昏沉沉的,要不是胃里没什么东西,定然会吐出来。
几人一进客栈,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 “几位可是舟车劳顿稍感不适?小店里有药膳,专治此症状。”
反正都要吃饭,尝尝当地的特色也无不可。应如风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点头让店小二上菜。
上来的菜色简简单单,都是一些家常菜。清远镇偏远, 自然是没有什么厨艺非凡的大厨的,应如风不以为意, 夹起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
轻轻一咬,饱满的汁水便在嘴中爆开, 清甜的滋味令人胃口大开,先前的恶心感顿时缓解了不少。
应如风抬起头,只见先前还有些虚弱的伊恒红袖等人吃了几口菜后,精神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应如风招手把小二叫了过来,“这药膳是什么菜做的?”
小二嘿嘿一笑,“这是我们清远的独有的菜,方子还是神医谷的神医给的呢。”
应如风听她主动提起神医谷,追问道:“我们此次前来正是想去神医谷拜见神医,求方问药的。可否告知神医谷的方位?”
应如风十分大方地掏出一锭银子放进小二手中。
不成想,那小二竟把银子推了回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神医谷的神医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出现了。以前神医每一旬都会有两日出山,在镇子里替远道而来的病人们义诊。可是自从上个月开始,神医便再也没有来过了。镇上还几次派人上山询问,但去的人都在山中迷了路,根本找不到神医谷的入口。”
“有这种事。”应如风皱起眉头。
小二说道:“我看几位精神还不错,应当也没什么大病吧。镇上有不少游医,若是寻常的小病,她们也能看。”
应如风道了声谢,还是坚持问了位置,将银子赏了小二后才挥退了她。
吃完饭后,几人进到屋中,还没坐下,伊恒便丧气地说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应如风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山峰,沉声道:“我们在这里猜也没有用,必得亲自去神医谷看看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恒反驳道:“可是小二姐说神医谷在深山里头。那里有很多毒虫毒草,还有瘴气。我们几人又不懂医术,如何进得去?”
应如风坐到茶案边,端起一杯药茶抿了口,“带着你自然是没有把握,不过我与那神医谷有几分渊源。若是神医谷的人还在,我亲自去拜访,定然能见到她们。”
“你最好能见到。”伊恒哼了一声,十分不爽应如风总把他当累赘。
应如风也不搭理他,转而看向烛心,吩咐道:“烛心,你在客栈里保护红袖他们。我等会便和江淼一起上山去寻那神医谷。”
“妻主,我也要去。我不想跟你分开。”红袖倒不是非常想去爬山,只是不想让应如风和江淼独处。他总觉得江淼对应如风的心思并不是普通侍卫对主人那般单纯。
应如风斜了他一眼,“你不会武功,去了也帮不上忙。我们还要多花精力保护你。还有,在清远期间,你在外便不要称呼我为妻主了。免得神医谷的人知晓我的身份后,以为我有所欺瞒。”
“用不上人家了,连妻主都不让喊了。”红袖扭过身子,赌气般背对着应如风,余光却还瞟着她的动作。
应如风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把你宠坏了。我们有正经事要做,又不是出来玩,还使小性子。”
“你们不是真的?”伊恒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可你们昨天……”
伊恒想到昨夜听到的那些靡靡之音,立即住口不再说下去,眼中对红袖与人无媒苟合的鄙夷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红袖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转身拽住一小截应如风的袖子,楚楚可怜地求道:“如风,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跟着你。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不也帮上过你吗?”
应如风望着他依恋的目光,一颗心都快被融化了,“不一样,那时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好好待在客栈里,别让我担心,好吗?”
见他还是不想放弃,应如风飞快地凑到红袖耳边低声说道:“非要跟着我,是不是又想拆新礼物了?”
红袖的尾椎莫名地腾起酥麻,想起那些奇奇怪怪,折腾得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礼物,脸上顿时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喉结上下滚动着,“知,知道了,我会在客栈里好好等你的。”
应如风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对江淼道:“走吧。冬日天黑的早。早去早回。”
两人准备了一番,便告别众人往神医谷行去。
原书中曾经提到过,神医谷所在的山谷钟灵毓秀,土壤极其肥沃,非常适合种植草药。除此之外,气候也非常宜人,适合病人修养。
母皇曾在一次征战中受了重伤,无意间闯入神医谷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被洛神医救起。母皇那时受伤极重,险些成为废人,但在神医谷里待了几个月就恢复如初了。
神医谷医术无双,除了洛家数代人的积累外,和这块得天独厚的山谷也有不小的关系,自然有许多人觊觎神医谷的位置。然而神医谷有不少天然屏障作为阻挡,一般人轻易进不去,母皇当年也是误打误撞闯进外围,才被恰好路过的洛神医救了起来。
应如风根据书中的说法准备了避毒珠等物,以防万一。
深山中,江淼牵着一直咩咩叫唤的羊羔,不解地问道:“小主人为何要带着这只羊?”
应如风解释道:“那神医谷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生长的各类药草正是小羊爱吃的东西,它可比我们会找。而且那神医谷的人要灌溉药田,必然要住在山泉水附近。沿着山泉走便好。”
两人沿着泉水一路向下,很快变来到了一片雾气缭绕的树林边。
“小主人稍等,让我先进去探路。”江淼将避毒珠挂在腰间,大步往林中走去,过了一会儿见身体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喊应如风进来。
两人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其下盖着的泥土松软,踩上去便会向下陷去。
周围时不时出现小型野兽的叫声。
若不是有瘴气覆盖,这片林子也是一片悠然的景色。
嗖嗖。
两道犀利的破空声突然响起,难以辨明来源。江淼立刻转身扑在应如风身上,将她紧紧护进怀中,两条手臂在她背上勒紧。
应如风有些诧异地推开他,“这不是暗器声,大概是风吹过某个夹角时的啸声吧。江淼,你什么时候连这都听不出来了?”
江淼垂下头,哑声道,“是属下失职了。”
“而且保护我不应该将我挡在身后吗?怎能将背面暴露给敌人?当了几天明卫就把暗卫的本领全忘啦。”应如风嘴上打趣着,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淼。
“这地方太过隐蔽。我担心过头了。”江淼不敢抬头去看应如风的眼睛。关心则乱,他刚刚的动作是本能而不是本领。
这几天红袖对江淼若有若无的敌意,应如风也是看在眼里的。她自是明白红袖心思的,但她并不觉得江淼对自己有意,只当红袖在乱吃飞醋。
她隐晦地试探两句,江淼不是笨人,自然是能听出她的弦外之意。若是她多虑了,那便当个玩笑。
只是江淼的反应却让她略感不妙,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准则,她绝不会与下属产生多余的感情。
应如风想了想说道:“江淼,若是你不想再做暗卫了,我可以允你回到千影阁。再重新选个暗卫给我就好。”
“属下笨手笨脚,让小主人失望了。”江淼声音低哑,手指紧握住剑鞘。他那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竟然无意间流露了出来。他一咬牙跪在了地上,“恳请小主人责罚。”
“你这是何意?是要威胁我吗?”应如风的声音不怒自威,“我从前便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下属在我面前跪来跪去。起来。”
“小主人在我身上刻下印记的那一天起,属下就已经发誓,这辈子都是小主人的暗卫,若有二心,必以死谢罪。”江淼额角的疤痕下青筋凸起,坚毅的脸庞上写满羞愧,“求小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决不会再犯。”
“我说江淼,你们那死板的规矩也该改改了。哪有职位必须做一辈子的?就是皇上当累了,还可以去当太上皇呢。”应如风放缓了声音,“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再随便说生生死死。不做我的暗卫,你也一样可以在千影阁为我做事。”
应如风向前走了几步,江淼依然固执地跪在原地。
暗卫的思想终究与自己是不同的,应如风叹了口气,“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先找到神医谷的入口再说吧。下不为例。”
“是。”江淼理顺慌乱的气息,按下不安的情绪,撑着剑站了起来,继续牵着羔羊走在应如风前面替她开道。
两人走后,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冒出了两颗脑袋。
“姐,那两个人怎么一点事都没有?都走到这里了。”
“估计是带着解毒珠之类的东西吧。看来是有备而来,绝不能让她们进入神医谷。”
“姐,可我看她们不像是坏人。”
“你这个以貌取人的坏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坏人难道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吗?”女子在男子头上敲了个暴栗。
“我知道了。”男子捂着头,呐呐地说道。
“快走吧,跟上她们。”女子站起身,沿着应如风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应如风沿着山泉走到了一丈许高的颗巨石旁。青苔覆满石头表面,泉水流入石头的缝隙之中,没了踪影。
“就是这里了。”应如风高兴地说道,“我们下去吧。”
江淼看着黑洞洞的石缝,犹豫道:“属下先下去探探吧。”
“不用,神医谷就在这隧道的尽头,走吧。”应如风点起火折子,催促着江淼向下走去。
书中描写过神医谷有个桃花源般的入口,初级狭,才通人,和这个石洞一模一样。
江淼侧身挤过石缝,走了几步,果然看到前面的道路变得宽敞起来,泉水哗啦啦地流过,岸边并排走两人都绰绰有余。
石洞中十分温暖,没有沾染外头的寒意。应如风越走越觉得热,里衣浸出汗来,忍不住想要把外衣脱掉。
“真热。”应如风抬手在脸边扇了扇,“我要洗洗脸。”
她蹲了下来,伸手向泉水中探去。
江淼阻拦道:“这里头处处都透着怪异,小主人还是不要随便碰水比较好。”
“这溪水是从山顶流下的,我们一路跟来,能有什么问题?”哗哗的水花声响起,应如风喊到,“这水凉凉的很舒服。你也弄点儿吧。”
过了一会,两人才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又走了数百步,拐过一个弯,终于看到一道光源出现在前面。
应如风钻出山洞,一块刻着神医谷三个字的石碑登时映入眼帘。
神医谷中静悄悄的。一片片药田鳞次栉比,阡陌纵横。几排小屋依着山壁而建,十分简朴。
应如风站在谷口大喊道:“我是洛以寒的女儿。冒昧前来拜访,有事相求,还请前辈出来一见。”
洛以寒是宫中那位德卿的真名。应如风一上来就祭出了大招。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了几遍,只要谷中有人定然能听到。然而片刻过后,一切依然如故,什么也没有发生。
应如风等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既然无人出来相迎,便进去看看吧。”
两人沿着石碑后的小路走入谷中,跟在两人身后的男子从石道中探出头,“姐,她说自己是师父的女儿哎。我们为何不上去相认?”
女子白了他一眼,“她说是你就信啊。师父女儿早就在宫变中去世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估计是那两人想要诈我们出来才这么说。她们刚刚碰了石洞中的泉水,那可是大罗神仙也抵不住的迷药。没有我们特制的解药根本防不住。等她们昏倒了,抓起来盘问一番便是。”
应如风走到最外头的一间小院前敲了敲门,毫无意外地没有人回应,她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立着许多药柜,交杂着许多草药的味道。应如风忽然捂住了额头,“怎么回事?我眼睛好像有点儿花。”
应如风靠着墙滑倒在地。紧接着,江淼也支撑不住,眼睛眨了几下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了。
“这么快就晕了。”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着粗布衣裳,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他身后的女子转了转鬼灵精怪的圆眼睛,观察了倒在地上的应如风两人一番,才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她们能多坚持一会儿呢。”女子撇撇嘴,“我去拖那个男的,你去拖那个女的。把她们带到试药的地方绑起来。”
“为什么让我去拖一个女人?”男子的手在应如风身旁几寸的地方停留了片刻,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男人比牛还壮实,你那小身板能拖得动吗?”女子没好气地说道,“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把她们俩全拖走吧?”
“哦,好,都听姐姐的。”一双软若无骨的双手环上应如风的腰,费力地把她扶了起来。昏过去的人无法支撑自己,应如风失去重心,整个人压上男子肩头,滚烫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间,弄得男子禁不住倒退了两步,被她压在了药柜上。
女子拿麻绳在江淼手上套了个环,毫不怜惜地向外拖去。虽然在泥地上拖行倒也不怎么疼,但跟应如风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男子在应如风身上乱推着,试图把她翻转过来。他的双手触上一处绵软的地方,身体没有缘故地燥热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忍不住又摁了几下。
“傻蛋,你在磨蹭什么,快点。”女子在门外催促道。
“哦,好,好。这就来。”男子听到女子的催促声,慌乱地把手背在身后,朝门口看了看,发现她已经离开了房间,才放下心来。不过他也不敢再碰,生怕女子会返回来看到。
男子转过身,稍稍蹲下身子,试图把应如风背起来,可惜他力气太小,一双嫩手在应如风身上乱试着,弄得应如风痒痒的,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应如风在树林中便发现了那两株有些异常的灌木丛。小羊见到灌木总是会上前嗅嗅,找新鲜叶子吃,却对那灌木丛视而不见。
应如风想着她们大概是神医谷的人,便没有打草惊蛇,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离开了,但实际上一直都在观察他们是否跟了上来。
书中提到过神医谷前的石洞中有一种特殊的物质,泉水流入后便会与之结合,在地底热气的作用下变成水雾在洞中弥漫,具有迷药的功效。
应如风假意去碰水,实际上只是往里头投了一个石子,她和江淼早有防备,丁点水雾都没有吸入。
她听着男子错乱的心跳声,心道他是个纯情少男,估计整天在神医谷中,没怎么见过姐姐以外的女人。第一次跟外来的女子如此亲密地接触,才会有这般令人捧腹的反应。
应如风故意滑到一个好背的位置,男子终于把她背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屋外走去。
男子走得极为艰难,除了力气太小外,应如风幽幽的体香时不时侵入他的鼻中,柔软的脸颊更是来回蹭着他的脖颈,让他的脚步越来越凌乱。
尤其是垂在他肩上的那双手,随着惯性每走一步便会碰到他胸前的敏感处,那丝丝麻麻的感觉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得病了。
应如风闻着男人布衣上浸染的药香,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只见一滴滴汗水从男子额上淌下,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像颗苹果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应如风一向是怜香惜玉的,见这男子很好骗的样子,不再装得那么真实,稍稍用了一点力,让他轻松一点。
在应如风的帮助下,男人前进的速度快了很多,但他根本没有察觉背上的人变轻了,只当自己习惯了她的重量。
他背着应如风走进隔壁的一间小屋,小心地把她放在一张床上,坐在她身前,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卷起衣袖擦了擦汗,“姐,我把她背来了。”
“你还真是笨,居然把她背过来?不嫌累呀你。拖过来不就完了。”那女子嫌弃地看着他。
“她看着很干净,我不想把她弄脏了。”男子低头看着应如风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手,嗫嚅道。
“行了,行了,就你毛病多。把她们锁起来吧。”女子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好。”男子弯下腰,从床脚拉起一个锁链,撸起应如风的袖子,抓起手铐往她的手腕上扣去。
哐啷。
男子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的锁链,懵了。
“你没事。”男人呆呆地看着应如风充满兴味的眼睛,竟是忘了挣扎。
应如风握着白瓷一般细嫩的手腕,拉紧锁扣,回头去看江淼。
江淼横剑在女子脖子上,女子一点畏惧之色也没有,“京城的人果然狡猾。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江淼,把剑放下,不得无礼。”应如风说道。
江淼没有犹豫地放下了剑。女子摸了摸脖子,防备之意丝毫未减,“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我不会答应你们任何要求的。”
应如风也不在意,客气地说道:“敢问姑娘姓名?在下应如风,此次前来是因为身中蛊毒,想求神医谷的前辈救命,绝对没有恶意。先前两位一直跟着我们,我们不知两位究竟是何心思,才出手自保。”
女子还未回答,应如风身边的男子先一步开口答道:“我姐姐叫洛云波,我叫洛云澜。”
洛云波满腹的弯弯绕绕付之东流,“傻蛋,你……”
应如风转头看向洛云澜,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眼睛,眸光闪动,如同一汪清水,没有半分杂质。即便是怀星,也不曾有过如此单纯的眼神。应如风不禁有些恍惚。
“姐,应姑娘没有骗我们,她身上确实有蛊毒。”洛云澜抬头对姐姐说道。
洛云波的语气依然生硬,“神医谷自身难保,我们无能为力,五皇女还是请回吧。”
应如风脸上不见失望,反而说道:“云波姑娘,可否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洛云波坚决地摇头,“这是我们神医谷自己的事,恕我不能相告。”
“姐,要不试试吧?我觉着她们挺厉害的,说不定可以帮到我们呢。”洛云澜看着姐姐越来越不善的眼神,声音逐渐变虚。
闯花山寨
应如风借机说道:“我不知神医谷发生了什么, 二位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若是两位需要什么,大可以告诉我, 我为求解蛊也会尽力相助的。”
洛云波衣袖下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叹息一声, “傻蛋, 你说吧。”
洛云澜点点头, 对应如风解释道:“我们师父中的毒,必须要一味特定的药才能解。可解药生长的山上最近来了一伙贼人,在那里安寨扎营。我们去过几次都躲不过守卫, 还受了伤。但拿不了那个药, 就救不了师父。”
洛云澜急得冒出泪来,抬手去擦发现手腕还被应如风抓着。
应如风不动声色地松开他, 问道:“难道官府不管吗?”
“那座山正好位于三座城池交界的位置,向来混乱,哪座城都不愿意管。”洛云澜拿起帕子,捂在眼睛上拽紧,两道湿痕从帕子背面透出。
应如风见他奇特的擦泪方式, 不禁觉得有趣,“怎么这样擦?”
“我刚刚碰过毒药,用手去擦眼睛不太方便。”洛云澜不假思索地答道。
应如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提议道:“若是我可以帮你们拿到那个药,可否帮我解蛊?”
洛云波毫不犹豫地说道:“要能拿到药, 应姑娘便是我们神医谷的恩人。我们定然会尽全力为你解蛊。”
洛云澜搭住应如风脉搏,思量了一会说道:“你身上的蛊只要……”
“洛云澜!”洛云波叫道, “你急什么,她这毒又死不了人, 拿到药再说也不迟。”
“知道了,姐。”洛云澜眼中闪过一抹愧色,低下头不敢去看应如风的眼睛。
洛云澜倒是个心软的医者,幸好有个厉害的姐姐,不然应该很难撑起神医谷吧。应如风不以为意,起身道:“事不宜迟,告知我药草的位置,我们现在就出发。”
“我跟你们一起去。”洛云澜急忙站了起来,结果忘了自己还被铐着,又被锁链拉着摔回床上。
“你要跟我们一起?”应如风惊讶地看着洛云澜,那半跪在床边的姿势着实有些诱人,半截细腰从粗布衣裳下露了出来,她忽觉又如回到石洞中一般热,连忙转开了眼睛。
洛云波替弟弟解释道:“那药必须要特定的方式采摘保存,不然会药力全失。”
“可是……”应如风担心地看着洛云澜,此人看上去过于体弱,若是没有他,派人偷偷溜进山贼寨子里偷草应当不是难事。带上他那就说不好了。她问向洛云波,“不能带你吗?”
洛云波拒绝道:“不行,我要看着师父,不能离开神医谷。”
“这……”
“应姑娘,我很听话的,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洛云澜小声说道。
“好吧。”应如风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去了那山寨,你千万别自作主张,不然我可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把你带回来。”
洛云波冷笑了一声,竟是丝毫不担心弟弟死活的样子。
两日后,花山脚下。
一家茶铺的老板苦口婆心地劝着应如风,“这位姑娘,听老身一句劝,你可千万别去花山呀。那里的山贼专抓漂亮女人。越是漂亮,被抓的可能性越大。像姑娘这般人物,是绝对逃不掉的。”
应如风啜了一口热茶,“哦,这是为何?那山寨里都是男人吗?”
茶铺老板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哪有男人出来当山贼的?老身也不知道她们为何要抓漂亮女人。只是那些被抓走的女人回来之后,一个个跟失了魂儿一样,治都治不好。所以我劝姑娘还是绕路走吧。”
“不是我不想绕路,而是时间紧急。必须得从这儿过。多谢老板相告。”应如风喝完茶后,付了银钱便上了马车,朝着花山驶去。
那茶店老板望着遥遥远去的马车,握着比茶钱高许多的赏银,叹了一口气,“唉,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次还是个人傻钱多的,花寨主要赚大喽。”
马车上,应如风问向身旁的洛云澜,“你可知花山寨为何要抓漂亮女子?”
洛云澜摇了摇头。
先前江淼曾经派出千影阁的探子潜入山寨中,打探消息。然而千影阁的探子都是男子,那山寨里全是女人,短时间内根本混不进去。即便是想被绑进去都做不到。
那群山贼正如茶铺老板所说,只会把美貌的女人掳上山,否则的话,只会劫点钱财,就把人放走了。
时间紧迫,找不到合适的女子,应如风只好亲自上阵,作为人质混入山寨中。
这花山坐落于三城交界处,无论去哪一个城池都必须要经过这里,否则的话便要绕上大半月的路程。所以尽管这里有山贼出没,不少人还是雇了镖师,在大白天成群结队地从山路前通过。
现在已是傍晚,应如风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在悠长的山路上格外显眼。马车上除了车夫,仅仅坐了三个人。
应如风推开车窗,望着路旁光秃秃的树干缓缓向后退去。
寒风吹过,树枝胡乱摇摆着。噬骨的寒意刮红了耳朵,直往脖子里钻。
应如风缩了缩脖子,正要关上车窗,忽然听到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停下!”
吁的一声,车夫勒停了马,车厢颠簸了一下,缓缓地停在原地。
车夫对车厢内喊道:“主子,有人来了。”
应如风掀开车帘,只见十几个山贼持着刀拦在了路中央。为首的女子生着一双菱形三白眼,肩上扛着一把鬼头刀,骑在高头大马上甚是吓人。
不宽的山路被堵得死死的,根本躲避不得。
应如风一脸害怕地对为首的女子说道:“各位英雌,我车上没有什么财物。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那为首的女子一见到应如风,登时眼前一亮,眼中露出贪婪之色,“没有钱没有关系,有你就够了。小的们,把她给我抓到山上去献给大王。”
慑于山贼的淫威,应如风哭丧着脸,乖乖地伸出手,任由山贼拿着麻绳捆缚起来,跟着她们往花山上走去。
应如风跟着山贼们走了一个多时辰,口袋中的小米几乎快漏完了,终于来到了一个山寨中。
花山山顶螺旋向上延伸出数个平台,山寨正建于一处处平台上,每一层都有严密的岗哨。应如风被带到了最顶上的那一层。
高山直插云霄,伸手可摘星辰。
云层中建起大大小小十几处房屋,岗哨比先前那几层更为密集。
应如风被山贼推进其中一个小屋之中。屋中陈设简单,连床都没有,却有一个大大的梳妆台。
三白眼把应如风摁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恶狠狠地说道:“在这儿好好待着,别想逃走。”
她留下两个喽啰看着应如风,兴奋地离开了,看她高兴的样子,像是捡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般。
门一关上,应如风便看向身旁的两名喽啰,和声细语地问道:“两位姐姐,在下一贫如洗,也就身边那两个小侍长得不错,值些银子。你们不捉他们,捉我做什么?”
“等会花寨主来了,你自然就明白。”两个喽啰板着脸,不欲多言。
应如风试着套了几次话,两人口风极紧,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只好放弃了。
那花寨主该不会是弯的吧?应如风暗暗想着。
王公贵族里女男通吃的人其实不在少数,不少人家里除了男宠,还养着女宠。不过应如风是个24k大直女,对女人没有丁点兴趣。
想到可能要服侍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女人,她头皮都要炸了。难怪那些被放回去的女人都跟失了魂一样。这能不失魂吗?
应如风时不时地看向窗外,盼着江淼等人快点跟上来。
“乱看什么?”一个喽啰呵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这有三层守卫,可不要自讨苦吃。”
“是是。”应如风畏缩着在椅子上坐好。
两个喽啰满意地点了点头,靠在一边闲聊起来,说的都是寨子里的事,譬如上个月谁劫的银钱最多,哪条山道来的人荷包更肥。
两人正说的兴起,突然听到应如风叫道:“花寨主。”
两人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忽觉后颈一痛,便人事不知了。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再来晚点,我就被洗干净送到老女人床上去了。”应如风站起身,甩了甩被绑久了有些麻木的手腕。
江淼替她解开绳子,解释道:“这寨子的守卫不似普通山寨那般松散,极为严密,我们为了躲开守卫花了些时间。”
应如风抬眼看向洛云澜,发现他脸红红地站在一边,忽然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对他来说可能有点过于超纲。
毕竟那神医谷里除了他师父,估计就只有她们姐弟二人,自是不可能讨论这种东西的。
像江淼这样跟着她见惯世面的熟男,就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以后得记着在纯情少年们的面前收敛下本性,免得吓坏他们。
三人从小屋的窗户翻了出来,应如风扭头问向洛云澜,“接下来去哪采草药?”
洛云澜指了指远处的山坡,一栋比其他屋子精致许多的小楼耸立其上。
应如风瞪大了眼睛,“那里怕不是是寨主的住处吧。那草还挺会挑位置长。”
洛云澜点头,无奈地说道:“那草向阳喜湿,正是建屋子的好地方。不然我和姐姐也不至于来了几次都拿不到。”
山寨的守卫果如江淼所说,设置得极为精巧。每一个死角都有人盯梢,还有巡逻队在各处巡视。
应如风心中怀疑这伙山贼并非平民,而是出自军中。
三人一路上制造出不少动静,吸引住一个个盯梢守卫的注意,才勉强来到坡下。短短百米路,简直比刚刚上山那一个多时辰的路还要漫长。
小楼周围站着密密麻麻的守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去根本不可能。好在那山坡下延伸出一条小路,三人对视了一番,便一齐往那条路上奔去。
小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一侧是山壁,另一侧则是山崖,稍微一滑便会掉入万丈深渊,看着就腿软。应如风平视前方,紧靠着山壁,小心地挪着步子。
她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洛云澜,却发现他如履平地,四下观察着,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转过一个弯,那小路忽然宽阔了起来。
应如风大喜,一步跨了上去,却看见一整队喽啰站在不远处,朝着她们迎面走来。
“把她们拿下。”双方对视了一秒,领头的喽啰立刻大叫了一声,带着其余人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
应如风和江淼立时握住了剑柄。
两人剑还未出鞘,忽然看见一阵粉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紧接着便闻到了一阵甜甜的味道。
那十几个喽啰连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倒在了地上。
应如风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洛云澜随意地拍了拍手,弄掉卡在手中的药粉,解释道:“放心吧,她们只是晕了过去。”
难怪洛云波一点都不担心她弟弟的安危,有这手段真不知道她们前几次是怎么铩羽而归的。
洛云澜走到山崖前蹲了下来,“那草药就长在下面的峭壁上。我必须下去把它摘下来。”
“你不会武功,不如让江淼去摘吧。”应如风提议道。
洛云澜摇头,“不行。采摘这个草药要十二万分小心,必须把根茎完整无损地挖出来。你们不熟悉方法,肯定会伤着它的根。”
洛云澜取出绳子,一端系在崖边的大树上,一端在腰间系牢,拉直后便往崖壁下爬去。
应如风望着逐渐绷紧的绳子,心不停地颤动着,比先前走那一人宽的小径时还要紧张。看来在哪个时代行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洛云澜往下爬了一会,停在了一处几近垂直的岩壁上,小心地扒开山石和泥土。山石后露出了一簇绿色的草,看着跟普通的草没有什么区别。
洛云澜却如获至宝,取出了一把小刷子,轻轻地刷开草根处的泥土。
他的神情一丝不苟,眼中只有那朵花,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应如风心中一动。他一定很爱重自己的师父吧,豁出命也要取到解药救师。若是她与他师父易地而处,不知道是否也会有人像洛云澜一般,不计代价地救自己。
怀星会吗?红袖会吗?或许会吧。但若是没有她,他们连保护自己都困难,又怎能真的帮到她呢?
应如风望着洛云澜小小的却异常坚韧的身影,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找到了,她们在这儿,别让她们跑了。”
应如风抬起头,只见刚刚那个捉她上来的三白眼带着一群喽啰冲了过来。山石震动,尘土飞扬。
她向下一看,那株草似乎根茎很多,洛云澜连一条都没有扫完。
应如风皱着眉问向江淼:“这么多人你能拦住吗?”
“这里位置窄小,我可以抵挡一阵。”江淼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山贼,眸中寒光闪动,抽出剑,将应如风护在身后。
一道银光闪过,冲在最前头的两个喽啰手中的刀剑就被卷了去,向崖下坠去。
江淼手中的长剑舞出了一道道残影,将窄小的石道护得密不透风。防不胜防的暗器时不时地从剑影中飞出,扎得喽啰们吱哇乱叫,排在前头的扑倒在地,后面的刹不住步子踩踏上去,登时乱成一团。
应如风一边防着有人从后面偷袭,一边盯着洛云澜的进度。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绳子,生怕刀剑无眼,无意间砍断了绳子。
三白眼见自己的手下久久拿不下一个男人,眼神顿时狠厉起来,提起鬼头刀,向江淼冲来。
咣!
刀剑碰撞的声音震得应如风头发都飘了起来。
三白眼能当上头领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一把鬼头刀挥得虎虎生威,一力降十会,任江淼剑法多精妙,都难以硬接势大力沉的劈砍。
再加上此处空间太小,身法施展不出来,难以躲避,江淼一时间落了下风。
没挡几下,江淼的虎口就被震开了口,鲜血流得半个手掌都是,沿着剑柄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
他咬着牙硬抗,一步也不肯后退。
山顶寒风呼啸,汗水却浸透了江淼的衣衫。
他坚实的后背牢牢地挡在她面前,应如风想帮忙都帮不上,只能不断望着岩壁上的洛云澜,祈祷着他的速度再快一点。
扑哧,刀尖划开皮肉的声音响起,应如风白色的衣袍上多了一道血痕。
江淼胳膊上被划开一道口,不断向外喷射着血水,触目惊心。他连捂都没捂一下,紧握着剑,丝毫不敢放松。
应如风瞳孔一缩,大吼道:“别打了,我跟你回去见你们寨主。”
“小主人,别怕,援兵马上就到了。”江淼气息隐隐有些不稳,声音喑哑地说道。
三白眼狡猾地一笑,“你说的援兵该不会是那群在山里迷了路的男人吧。”
江淼气息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被伤口处传来的暖意抚平了。
江淼撇过头,只见应如风捏住他的胳膊,用撕成条状的外衫一圈圈缠了上去。
应如风边给江淼包扎边说:“你们寨主应当也不想见到我缺胳膊断腿吧。”
“你是不能缺胳膊少腿,但这两个男人就不一定了。”
洛云澜恰在此时从崖下爬了上来,半个身子刚伸过崖壁,三白眼就举起鬼头刀往应如风身旁的绳子上斩去。
应如风挥出一剑,勉强挡过,但那鬼头刀接二连三地斩下,洛云澜根本找不到空隙上来。
梆!
应如风的剑被刀荡开,刀锋斜切向绳索,滋啦一声,两指粗的绳索立时崩开了。
寨主选媳
“全都住手。”洪钟般的声音在山崖间回荡开。
三白眼一听到这个声音, 立时停了手。
洛云澜扣着崖壁苦苦支撑,身体不可抑止地往下滑落。应如风眼疾手快地拉住洛云澜的手腕,一鼓作气地将他提了上来。
洛云澜一个趔趄跌入应如风怀中, 还没来得及后怕, 就闻见她身上的血气, 忙站直身体在她身上摸索着, “你伤在哪了?”
“不是我, 是江淼。”应如风指了指江淼的胳膊。
洛云澜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拿出药粉,替江淼重新包扎上药。
应如风这才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披虎皮的霸气中年女人出现在了路的另一端, 先前还凶狠无比的三白眼像小兔子一般乖乖地站在她身后。
中年女人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在应如风脸上,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觊觎。
中年女人大步走了过来,仔细地观察着应如风的脸,抚掌大笑道:“好!好!果然不错。这一次他总该满意了吧。”
应如风顿时有些茫然,难道这女人不是花寨主?寨主还另有其人?
应如风回到刚来时的小屋中,如同干尸一般由着几个人给自己梳妆打扮。
“姑娘笑一笑呀!笑起来才好看。”一名女子看着镜子里面容僵硬的应如风, 劝解道。
“呵呵。”应如风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
药草是拿到了,但是她们三个人根本无法从众多山贼的包围圈中突围,为了小命, 只得束手就擒。
“姑娘这笑可真难看。”女子毫不避讳地说道。
想到自己要去服侍一个女人,应如风脸上的肌肉更僵硬了, 冷眼看着她,“你觉得我笑的出来吗?”
女子奇怪地说道:“我家公子生得花容月貌, 姑娘看了必定喜欢,为何会笑不出来?”
“你家公子?”应如风的声音变了调。
“是啊, 我家公子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只可惜他眼界甚高,看不上山寨中的女子。寨主只好每天下山劫掠一些漂亮女子上山让他挑选。只可惜几个月过去了,一个公子能看上眼的都没有。那些没被选上的女子离开时,个个失魂落魄,如丧考批,都舍不得离开呢。”女子笑着说道。
“姐姐你早说啊!”应如风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登时变得明亮起来。
要是早点知道,花寨主是给儿子挑媳妇,她非但不跑,还会自己送上门来。
应如风好奇地问道:“你说先前被捉上山的女人皆是没被公子看上,才会失魂落魄。你们公子究竟生得有多美?”
应如风阅男无数,口味也极其宽泛,却也没有哪一个男人能让她失魂落魄。
难道是兼具怀星的灵动,红袖的妖媚,追月的出尘,赵辰辰的软糯,洛云澜的单纯?应如风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惊尘绝艳的大美人。
“我大字不识几个,实在描述不出公子的样貌,姑娘一见便知。”女子认真地将应如风的头发挽好,拿起几只簪子在她头上比划着。
“戴白玉簪吧,比较合我的气质。”应如风主动指点道。
那玉簪一入鬓,果然给应如风又添了几分贵气。女子夸赞道:“姑娘笑起来真好看。我家大王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
山顶小楼。
“娘,我不要嫁。除了鱼姑娘,我谁都不嫁。便是天王老子的女儿来了我也不嫁。你莫要再逼我了。”一道生气时依然柔和的声音在楼中响起。
“男子哪有不嫁人的?赶紧嫁人,给我生个孙女才是正经事儿。不嫁人,等娘老了,谁给你养老送终?”花寨主苦口婆心地劝道,“今天抓来的那个女子,风流倜傥,潇洒不凡。你老娘见着都喜欢,恨不能变成男人嫁了,绝对比你那鱼姑娘好。”
“你想嫁自己去嫁。这世上绝没有比鱼姑娘更好的女子。”
“见雪,你是娘生的,娘还能不了解你?你看了保准喜欢。”
“那如果我看不上呢?”花见雪反问道,“娘可以从此以后不再逼我去相见女人了吗?”
花寨主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行,今天这个你不喜欢,娘便再也不逼你了。我大不了抱个孩子上山做养女。到时候,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应如风站在门外听着娘儿俩吵架,不禁有些汗颜。原来花公子早已有了恋慕的女子,她一腔热血顿时冷了。
“花寨主,人到了。”送应如风来的喽啰见房里安静下来,连忙通传道。
花寨主拉开门,眼神热切地看着应如风,“裴姑娘快请进来吧。”
应如风随着她走进房中,这是一间十分精巧的男子卧房,装饰与山寨中的其他房间仿佛两个世界。
浅绿色的床帐从顶上垂下,遮住了方正的大床,床前摆着一个柜子,上头的花瓶中插着几枝绿梅,花瓣上的露水还未干,显然刚摘下来不久,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绿梅后悬挂着一幅工笔画,画中的女子摇着一柄折扇,慵懒地笑着。
想来这个女子就是那位鱼小姐吧。只可惜画风稚嫩,女子长相着实有些抽象,看不出所以然。倒是那把折扇应如风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见雪,还不快来见过裴姑娘。”花寨主说道。
应如风的视线从画上移开,只见一名男子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他身段优美,一身绿色的衣裳衬得他如同春日里抽条的柳树枝,垂入心湖,荡起片片波澜。
应如风光是看这背影,便觉得他正脸一定是十分好看的。尤其那不情不愿的小模样,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让人禁不住想要帮他顺毛。
“花寨主,花公子。”应如风抱拳行了一礼。
花见雪听见她的声音,忽然浑身一震,急切地转过身,朝应如风看来。
应如风也看向了他,此男子果然像先前那女子所说,甚是不凡。五官脱俗自是不必说,难得的是他通身的气质仿若雪地里的精灵一般,生气勃勃,眉眼间流露出的笑意便能让盎然的春意覆盖冰雪。
花见雪看清楚应如风的脸后,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久旱逢甘霖般的喜悦,“鱼姑娘,真的是你?”
应如风凝眉看着男子,她定然是不认识他的,否则即便记不住名字,就凭这张脸,也会留下模糊的印象。
花见雪见她全然陌生的眼神,并不失望,反而走上前,腼腆地说道:“鱼姐姐,我是小雪,四年前,你在林城的牡丹阁救过我。”
应如风终于知道那把扇子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四年前,她离京游学时,曾经到过林城。
那里的女子流行用折扇,在扇面上留下名家的画作诗词,挥开时便能尽显不俗的品味。
她也跟风买了一把,扇子正面是咸鱼二字,背面是神仙二字,意为咸鱼赛过活神仙。此扇每次出场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盖过其他人的风头,让她着实得意了一阵。
只是扇子她记得,牡丹阁她也记得,小雪这个名字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花公子认错人了吧。”应如风揉了揉额角,“在下并不姓鱼。”
花见雪激动地说道:“不会认错的。见雪那时只有十二岁,刚被卖入牡丹阁,被那里的爹爹逼着学……艺。我趁他不备从后院里逃出来,慌乱中撞到鱼姑娘。是你替我赎了身,还把我送回了家。”
“你是那个小孩啊。”应如风隐约想起一个瘦瘦的小不点,与眼前水灵灵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世上不平事太多,她虽然懒得去管,但若出现在眼前,她还是会伸出援手,攒攒功德。做好事不留名,估计鱼姓是她当时随口编得。
“可你不是住在林城吗?”应如风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花寨主打断了两人,“裴姑娘原来是犬子的救命恩人,还请允我到正厅设宴,以谢姑娘的恩情。”
“承让了。”转眼间成了花公子的救命恩人,看来离开这里应当没什么问题。应如风松了一口气,抬腿往外走去。
花寨主拉住急着跟上去的儿子,等应如风出门后,小声说道:“难怪你眼界那般高,谁也看不上,原来见过这般女子。你那破画可是十万分之一的风采都没画出来。”
花见雪赧然,伸手扯下墙上的画,“娘,裴姑娘刚刚看见了这画,不会不高兴吧。”
花寨主摸了摸他的头顶,眼中一片慈意,“放心吧。她一看便是肚量非凡的人,怎会与你计较这等小事?娘一定让你嫁她为夫,全了你这四年的相思。”
“若是她不愿,娘别强求。”花见雪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安。
花寨主摆摆手,“怎么会?我儿一点不比她那两个夫郎差。”
花见雪闻言先是一喜,尔后又是一片怅然。
宴席上,应如风瞧着花见雪不似先前那般活泼,问道:“花公子怎么了?”
花见雪下意识地看向母亲。
花寨主朝应如风敬了一杯酒,闲聊似的问道:“裴姑娘可已娶了正夫?”
应如风眼皮一跳,思索着该怎样回答才不会触怒花寨主,“我前些日子刚娶了正夫,可惜那时不识得花寨主,不然也可请你们喝一杯喜酒。”
花寨主手中的酒杯在唇边顿了顿,“那我要恭喜裴姑娘了。不知你家中共有几位夫郎?”
“几位?我只有一位正夫。”应如风答道。
花寨主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那跟你同来的那两名男子是……”
“他们一位是我的侍卫,一位是神医谷的大夫。不瞒花寨主说,此次冒昧来扰,其实是为了摘一种只在花山生长的草药。我被歹人下了毒,必须要那草药救命。还请花寨主恕我不请自来之罪。”应如风诚恳地说道。
坐在应如风对面的花见雪焦急地插话道:“裴姑娘中了毒?娘,你快把草药给大夫,让他给裴姑娘解毒。”
花寨主看了眼沉不住气的儿子,那真挚的关心半点不作假,也不知道自己要是中了毒,儿子能有这么急不。
“快去把另两位贵客请上来。”花寨主对三白眼吩咐道,继而转向应如风,“何人敢给裴姑娘下毒?你是见雪的恩人,便是我花山寨的恩人,我定替你报了这仇。”
也不知她要是说出应如行的大名,花寨主的气势是否还能这么足。应如风笑着摇了摇头,“那歹人已经下了狱。而且我这毒并非无解,只要拿到解药后在神医谷调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如此甚好。”花寨主笑道。
几人正说着,三白眼就把江淼和洛云澜带了上来。江淼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了,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抬头见应如风没事,神情稍稍松懈了下。
洛云澜也看到了端坐于客席上的应如风,十分惊讶于现在的局面。若是他姐姐在这,定会以为应如风和花山寨是一伙的,但洛云澜心思单纯,什么都想不到。
三白眼领着两人在应如风旁边坐下。
花寨主向洛云澜询问了几句应如风中毒之事,洛云澜不明所以,幸好应如风替他答了,才没有说漏嘴。
花寨主关心地问了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裴姑娘家中只有一位夫郎,后院未免太空了些。此次你在外求医,身边也没有个可心的人儿。不如纳小儿为侧室,为你侍疾。”
“娘……”被母亲当着应如风的面提亲,花见雪不禁羞红了脸,但又忍不住看向应如风,期待着她的反应。
“这……我一介平民,花寨主的爱子给我做侧室,岂不委屈。”应如风本以为花寨主会要求她贬夫为侍,没想到花寨主居然会如此提议,倒让她有些震惊。毕竟花寨主只有花见雪一个儿子。
“你是平民,我还是山贼呢。你娶了见雪,就是我的好儿媳,花山寨的二大王。莫不是裴姑娘觉得我儿不配给你做侧夫?”花寨主见她竟然没有一口答应,眉毛倒立,露出几分怒气来。
“怎么会?花公子如此美貌,我只是担心他心中委屈。”应如风登时想起了伊柯大汗,这年头怎么霸道岳母横行,个个都非要把宝贝儿子塞给他?
花见雪见应如风隐隐有推辞之意,也顾不上男儿应有的含蓄,急忙道:“见雪被裴姑娘救下后,就已立誓,此生非君不嫁。若是裴姑娘嫌弃我入过那腌臜之地,便让我做仆做侍也是好的。我愿意一辈子服侍裴姐姐。”
江淼出自千影阁,对人的长相极为敏感,过目不忘,一看见花见雪就认出他是当初那个小男孩。再听他这番肺腹之言,登时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看向应如风,只要她丁点不愿,他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人强迫于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应如风身上时,洛云澜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她的毒,不需要人侍疾。”
这是侍疾的事情吗?应如风不禁被洛云澜惹得想要发笑。
紧张的氛围莫名地缓和了些,应如风见花寨主还挺听儿子话的,便主动对花见雪说道:“我当初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图回报。你从未与我接触过,我不一定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完美。不如这样,待我病愈之后,便请花公子到我府上玩几日。我们相处些时日再说,也免得你以后后悔。”
花见雪见她松了口,一口答应了下来,激动地看向母亲。
花寨主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架不住儿子哀求的眼神,只得同意。
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
席间,花寨主说出自己昔年曾是林城军营的一位副将,后来貌美的夫郎被上司看中,上司给她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了花山附近,然后强行抢去了她已有身孕的夫郎。
花见雪就是那个孩子,起初因着父亲受宠,继母也把他当亲儿子养着,没有人敢打他主意。可后来父亲郁郁而终,他就被主父背着继母发卖了。
他被应如风救下送回后没多久,花寨主便逃回了林城,屠了上司家满门,带着花见雪回到花山落草为寇。
应如风听完唏嘘不已。花寨主倒是个有血性的女人,若是在军中遇着一个好上司,定能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光看花山寨的守卫布置,便可一窥花寨主在布阵防守方面的军事才能。
应如风三人在花山上宿了一晚后,便向花寨主告别离去了。临行前,花寨主给了她一块花山寨的令牌,见此令如见寨主,俨然是把她当做儿媳看待,还让三白眼亲自送她们回神医谷。
应如风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下来。
花山脚下。
“老板,来五碗茶水。”
“来喽。”老板提着茶壶和碗从茶铺中走了出来,一抬头,发现来人竟是应如风,大惊失色,“你居然没事。”
三白眼瞪着老板,鬼头刀扎在了地上,“你这是何意,敢诅咒我们二大王。”
“焦大姐,把刀收起来,别吓着老板了。”应如风不赞成地看着她。
三白眼立刻收起了刀,“是是,二大王。叫我小焦就行,大姐二字小的可当不起。”
应如风抿了一口茶,“你也不要叫我什么二大王,怪怪的。”
茶铺老板呆若木鸡地站在了原地。她见大名鼎鼎威震花山的三白眼居然对应如风如此尊敬,还管她叫二大王,脸色活像见了鬼。
“老板,茶很好喝,多谢了。”应如风笑着付了银两,在三白眼的护卫下,登上马车远去。
老板望着远去的马车,许久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走进屋中,“老头子,见了鬼了,居然有人全须全尾地从花山寨出来了,还成了二大王。这是什么大神通啊?”
回到神医谷后,洛云波姐弟二人便急匆匆地炼药去了。应如风无事可做,在谷中随意游荡着。
听见谷中的树林中传来练武的声音,她循声走了过去,拨开树枝,只见一道剑光闪过,花叶皆被斩成了碎屑,萧萧落下。
“你伤还没好,就急着练剑,岂不是事倍功半?”
江淼听见应如风的声音,手腕抖了下,转过身问道:“小主人怎么来了?”
“从花山寨回来这一路上,你似乎都很沉闷。是有什么心事吗?”
“属下惭愧,武艺不精,险些连累了小主人。”江淼声音嘶哑,似是一夜未睡,额头上疤隐隐泛红。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已经很好了,不用太苛责自己。况且你的武功本就是走轻灵路子,在山崖上无法闪避,被焦大姐克制了而已。若是在平地上,你未必不如她。”应如风宽慰道。
江淼对自己的武功从来都是自信的,甚至可以说是自负。能成为暗卫,都是与同期互相残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胜者。
头一次战败让他产生了深深的羞愧感,一定是他最近总是胡思乱想,心境不稳,才会如此。
那花寨主不放心地派三白眼送她们回来更是让他有了危机感,没了超群的武功,他还有什么资格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保护她。
他必须要靠练剑摒弃多余的想法,精进武功,才能不被取代,一直保护她。是以他丝毫不敢因为受伤就耽误练功。
见江淼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坚持要继续练剑,应如风恼火地抓住他的伤处,“疼不疼?”
“不疼。”
应如风又摁重了些。
“不疼。”
应如风咬牙又加重了些力道。
鲜血从绷带中渗了出来,眼看着伤口就要重新崩开,江淼依然坚持道:“不疼。”
他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胳膊。
应如风终是不忍心再继续摁下去,拉起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向树林外拽去,“回去休息,这是命令。要是在伤好前再让我看到你练剑,你就给我滚回千影阁去,不准再跟着我。”
江淼知道自己不该再因为她的话动摇心境,可她拉起他的那一刻起,心中漫出的甜意甜得他两眼发黑,再也克制不住压抑了数日的心魔。
回到住处,应如风把绷带放在了江淼面前,“喏,把伤口重新包扎下吧。”
江淼褪下半边袖子,露出肩颈处蜜色的肌肤,宽阔的肩膀上鼓起大块结实的肌肉。
手感应该很好吧。应如风脑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江淼单手拿起绷带,在自己胳膊伤处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没法给自己包扎。
“真不知道谁是谁主人。还要我伺候你。”应如风抬起江淼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绷带,替他包扎起来。
她的手偶尔不听使唤地向上爬去,捏在没受伤的部分,蜜色的皮肤渐渐绷紧,肌肉下的青筋变得狰狞。
“我师父醒了,他想要见你。”洛云澜敲了下门,没等里头应声便推门走了进来。
互相治病
看到应如风正在给江淼包扎伤口, 洛云澜咦了一声,“怎么裂开了?昨天我包扎得很好呀。我来吧。”
洛云澜从应如风手中接过绷带,忽略了江淼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应姐姐不用等我, 我姐姐在外面呢?你快跟她一起去见师父吧。”洛云澜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主动提醒道。
应如风此行的目的正是拜见这位神医谷的前辈, 当即说了声好, 便朝门外走去。
应如风一出门, 果然看到洛云波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波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应如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小鬼出去一趟,就跟你这般熟稔了。连我这个姐姐的话都不听了。”洛云波阴阳怪气地说道。刚才来喊应如风的时候, 洛云澜礼数都忘了, 不管不顾地往里走,她拦都来不及拦。
“有吗?可能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吧。”应如风笑了笑。
“你们应家女人就没有善茬。”洛云波小声抱怨了一句。
洛云波领着应如风穿过山谷深处的树林,拨开一片垂在山壁上的藤蔓,一个狭小的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若不是洛云波带她来,应如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外谷那几间屋子只是神医谷很小的一部分, 山壁后别有洞天。
洛云波主动解释道:“我师父中毒后便一直在这里修养,这里的寒气可以抑制毒性的发作。”
“你们师父的毒解了吗?”应如风关心道。
“师父喝下药后,身上的毒去了十之八九, 再修养数月便可痊愈。”多亏了应如风,才能拿到解毒的药草, 想到这,洛云波的声音和缓了不少, 到让应如风有些意外。
两人穿过长长的石道,路过了数个石室, 走进了最深处的一个石洞中。
石室中简单地摆放石桌石椅,一名男子站在石桌前,背对着门口,手中捧着一本书卷。他穿着青衣,肩上披着一头白发,看上去甚是沧桑。
“师父,应姑娘来了。”洛云波提醒道。
男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应如风行了一礼,抬起头,瞬间张大了嘴,“德卿爹爹,怎么是你?”
洛以寒的眼中闪过一抹恨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应如风不禁额头有些突突,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让她很是不安。
要知道洛以寒可以说是整个宫中性子最为淡泊的皇卿。他从不参与宫中的争斗,应如风每每从他宫中路过的时候,都会看到洛以寒捧着一卷医书静静地读着。
母皇偶尔当众与他有些亲昵的动作时,他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绝对不会像某些皇卿那般眉飞色舞,耀武扬威。
“小五,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洛以寒问道。宫中皇女太多。皇卿们通常喊皇女们的排行作为代称。
“京中待不下去,只好远离了。我也想问德卿爹爹为什么会在这里?”应如风心中有太多疑问,恨不得立刻问个够。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师父是神医谷的谷主,为何不能在这里?”洛云波反问道。
“原来你就是神医谷的传人。”应如风惊讶地看向洛云波。按照洛以寒进宫的时间,神医谷的传人应该至少比她大十多岁才对,可是洛云波看上去跟自己的年龄不相上下。
洛云波纠正道:“不,神医谷的传人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弟。”
洛以寒看出了应如风的疑问,解释道:“云波和云澜都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入宫时她们年岁还小,不过她们姐弟俩自小就天赋非凡,我每年都会回来省亲,给她们传道受业。”
“云波,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小五单独说。”洛以寒吩咐道。
洛云波在外头的时候拽得要命,在舅舅面前倒是跟弟弟一样乖的像个小猫,立刻从石洞中告退离开了。
当她的脚步声消失后,应如风急忙问道:“德卿爹爹,母皇现在究竟在何处,她可安好?”
“在这里便不要叫我德卿爹爹了。”洛以寒微微蹙眉。
应如风愕然,“那叫什么呢?”
“喊我洛爹爹吧。你母皇她没事,你不必担心。”洛以寒提起妻主的时候,声音中的寒意淡了许多。
“母皇她没有事,那为何不出来主持大局?朝廷如今一片混乱,几位皇姐妹……”洛以寒的女儿也在那场宫宴中失去了性命,想来他也是因此一夜白头。应如风自知失言,顿住了口。
洛以寒眼神暗了暗,“皇上她不出面,自然是有原因的。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时机到了,她就会出现。”
他不说应如风也不好再问,只是心中的谜团反而更多了。
应如风转而问道:“那洛爹爹为何不在宫中,反而回到神医谷来?还中了毒?”
洛以寒捏皱手中的书卷,“有些事恕我不能相告。我听云波说你中了蛊毒,伸出手让我看看。”
应如风挽起袖子,朝他伸出了手。洛以寒伸出三指摁上她的脉搏。
洛以寒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半柱香后,他收回手问道:“这蛊毒是谁给你下的?”
“是一个苗疆男子,叫蓝潇,是应如行的人。”
“小六是何时跟苗疆的人勾搭上的?此蛊不是一般的情蛊,而是以养蛊人的精血为食,要养十年才能成,据说能够通灵的蛊。”
应如风脑袋嗡嗡作响,“那人说,我必须爱上他才能解蛊,这不会是真的吧?”
“下这个蛊在你身上,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你若是出事,下蛊之人一样会死。他不会是你惹下的情债吧?”洛以寒用着十分笃定的语气问道。
“我在苗疆的时候可是规规矩矩,每天都跟着母皇,哪有机会惹情债?更何况这样厉害的人物我要是惹上了,怎会忘记?”应如风使劲地摇着头。
“这蛊并非不能解,只是……”洛以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暂时无法替你解开。想来日后你见到那苗疆男子,会有机缘将它解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克制蛊虫的方法告诉云波,到时候她可以给你行针,这蛊虫短时间内不会再对你产生影响。”
应如风不禁有些失望,洛以寒明明知道解法,却不愿意相告,也不知道有什么内情。
应如风也不强求,继而问道:“洛爹爹可记得伊柯大汗?她的可敦生了重病,其子伊恒王子希望能替父亲求医问药。不知你可否为他诊治?”
洛以寒点点头,“你把他带过来便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洛以寒有些倦了,便让应如风退下了。
洛以寒望着应如风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后,喃喃道:“陛下,小五和你最像,又最不像。真难以相信,你和沐惊尘会生出如此没有野心的女儿。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应如风回到外谷后,便让江淼去把在清远镇等她的伊恒四人带到神医谷来。
应如风去找洛云波帮自己行针,结果洛云波嫌麻烦,将此事推给了洛云澜。
洛云澜带着应如风进了一间石室。应如风看着他忙碌准备的身影,终于明白披着麻袋都好看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他只是穿着一件毫无光彩,甚至有些丑陋的粗布麻衣,可那麻衣下露出的白皙脖颈和秀窄修长的双手却迷得她根本挪不开眼睛。
洛云澜端来一碗药,“应姑娘,你把这药喝下,等会我为你行针的时候会好受一点。”
应如风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这药好难喝。”她伸出舌头用手扇了扇。
“难喝吗?”洛云澜的脸上露出不理解,“难道我煮得不对?应该是甜的呀。”
“不苦啊。”洛云澜尝了一口,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唇上的药渍,看得应如风瞳孔狠狠地一缩。
“真的不苦吗?我尝尝。”应如风向前倾去,不小心越过了他手中的药碗,停在了洛云澜的唇边。鼻息热烈地交织在一起,只要再稍稍靠近一点,就会碰上那片还沾着湿意的唇。
洛云澜看着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应如风,忽觉晕眩,她的眼睛仿佛致命的幻药,勾得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洛云澜的嘴唇软软的,应如风本来只是想要调戏他一下,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猎人绝不会把到手的猎物放走。
她抬手扣住洛云澜的后颈,迫着他张开嘴,迎接她的侵入。他的口中弥漫着药汁的苦涩,可是时间久了,竟然变成了回甘,别有一番滋味,诱着她不断加重侵犯。
洛云澜就像一张白纸。应如风忍不住想要把这张白纸捏在手中,折出属于自己的痕迹来。
洛云澜睁着澄澈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一遍遍刷在她的眼皮上,错乱的呼吸让应如风担心他快要昏死过去。
应如风稍稍松开他的脖子,低声问道:“舒服吗?”
洛云澜慌忙放下药碗,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颊,“舒服,嘴巴很舒服。就是脸很烫,身体很难受。我好像生病了。”
“那我帮你治病,好不好?”应如风哄诱道,“病很快就会好。”
洛云澜怔怔地问道:“应姑娘也会治病?”
“不会治别的。”应如风勾唇,“但恰好会治你的病。”
她的手探进麻衣中,粗糙的质感磨得她的手背痒痒的。
洛云澜望着应如风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浩瀚的宇宙星辰,任由她一丝不苟地探寻着病根。
不一会儿,石洞中便弥漫起石楠花的气味。
“还难受吗?”应如风吻了吻他绯红的脸颊。
“不难受,好舒服。舒服得要晕过去了。”洛云澜睁着大而无神眼睛,魂仿佛还在天上飘着。
应如风突然涌起一股诱骗良家的愧疚。怎么就忍不住把大夫给调戏了呢?
想到洛爹爹住的石室就在这附近,应如风背后一寒,叮嘱道:“不可以告诉你姐姐,也不可以告诉洛爹爹。好吗?”
“为什么不能说呀?”洛云澜问道,“这种病我从未听师父说过,我还想请教他。”
当初洛云波怕洛云澜问一些令她尴尬的问题,把相关的医书全都藏了起来。也不知她若是知道今日之事,会不会悔不当初。
“你师父现在还在休养,你也不想让他为你忧心吧。这病我比洛爹爹更懂,你有什么问题,来请教我就好。”应如风睁着眼说着瞎话。但凡洛云澜学过点相关知识,她这谎话都撒不下去。
应如风起身洗了洗手。浸在寒凉的冷水中,手心却依然滚烫,犹如握着烙铁。
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吧,也有一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应如风在心中默默说道。
应如风按捺住荡漾的心思,喝下了那碗早已凉透的药。
“应姑娘,我来替你行针吧。”洛云澜精神稍稍恢复了点,在石桌上摊开针包。
应如风点点头,解开扣子把上衣褪了下来。
洛云澜看着她肚兜下又大又白的两团,忽然想起那日碰触时的手感,精神再次恍惚了起来。
“不,不用脱这么多。隔着里衣就可以行针。”他磕巴地说道。
“哦,这样啊?没想到你的针法这么厉害。隔着衣服也能找准穴。”应如风穿起一件里衣。只是那薄薄的里衣在她趴下之后,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洛云澜看着光滑如玉的后背,手里的针转了许久都不敢扎下,生怕抖得太厉害,不小心扎歪了。
“怎么了,洛小大夫?”应如风挺起身问道。
“我在想怎么下针。”洛云澜看向针包,仿佛那里藏着大乾坤一般,不敢去看应如风的眼睛。
“那你多想想。”应如风正色道。她趴回了石床上,不再出言调戏,免得纯情小大夫把持不住,真地扎歪了。
应如风安静地趴着,洛云澜终于找回了医者的理智,抽出银针,往应如风背上扎去。
他下针速度很快,逼着蛊虫沿着既定的路线疯狂游走逃离,应如风经脉中阵阵绞痛,额角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
随着她的背上扎满密集的银针,蛊虫也被逼入了丹田之中,困在了一处。蛊虫不甘受困,呈困兽之斗,几乎要从她的皮肤中钻出来。
洛云澜取出一块寒玉,放在那条蛊虫上方。寒气浸入皮肤,蛊虫渐渐平静了下来,仿佛陷入了冬眠。
“应姑娘,你还好吗?”洛云澜收起她背上的银针,关切地问道。
应如风没有回答他,双手死死地抓着石床,几乎要在上面抓出十个洞来。
洛云澜暗道不妙,急忙蹲下身抬起她的脸,应如风双眼红得可怕,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你哪里不舒服?”他努力回忆着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但怎么也找不出来,“我去喊师父过来。”
洛云澜刚跨出一步,忽然间天旋地转,被夹在了冰凉的石床和火热的躯体之间。
粗布衣裳没有什么阻力,就变成了两半。
应如风咬上他凸起的锁骨,立时听到一声绵长的哼叫,惹得她咬得更深。
蛊虫在被冰冻住之前,会爆发出不小的能量,所以洛以寒特意吩咐洛云波给应如风行针。
他没有提及此事,洛云波便没放在心上,反倒让洛云澜羊入虎口。
洛云澜从前行医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见色起意的女人,但他只要弹弹手指,藏在指尖的药粉就足以让她们失去行动力。
可他不知为何,非但不想推开应如风,反而有些享受体内如同电击般的酥麻。
他想起初遇时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腕,在他快要掉下悬崖时拥他入怀,还有刚刚替他诊治怪病的一幕幕。
明明才认识几天,却像认识了好几年,有着好多好多的回忆。
鲜活的回忆渐渐变成了空白。
应如风抬起头,深深浅浅的牙印如同某种烙印,弄皱原本洁白无瑕的白纸。看着身下之人如同魂魄离体般颤动着,她忽然不想停下来了。
蛊虫爆发的能量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她的理智就开始恢复了,可偏偏情欲又涌了上来。应如风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外力在作祟,而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洛云澜说一句不要,她就立刻停下来。应如风在心中画下了一道线。
遗憾的是,洛云澜始终都没有去触碰那条线。开弓没有回头箭,出笼的野兽也不会主动回到笼子里。
……
“行针要这么久吗?傻蛋,你不会技艺不精,把五皇女扎出毛病了吧?”石洞门口,洛云波看着躲在应如风身后不肯出来的洛云澜,狐疑地问道。
“没有。是我怕疼,让他慢一点。”应如风面色如常,没有半点心虚。先前她还有点愧疚,但洛云澜表现得实在是过于享受了,让她反而觉得自己亏了。
“既然你没事了,我们神医谷跟你两清了。等那位王子过来问完诊后,应姑娘就请回吧。”洛云波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多谢云波姑娘提醒。我也不愿打扰神医谷的安宁。”应如风答道。
“那就好。”洛云波伸手抓向洛云澜,“你躲什么?快跟我晒药去。我一个人要累死了。”
洛云澜避开她的手,“我东西还没收拾好,收拾完就去。”
“行吧。”洛云波悻悻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嘟囔着,“小鬼越来越不听话了。”
等姐姐离开了,洛云澜捂着脱开针线的布衣从应如风背后走了出来。他声音低落地问道:“应姑娘,你要走了吗?”
“想赖在这,你姐姐也不让啊。”应如风无奈地笑道。
洛云澜莫名地想哭,是和刚刚的哭完全不同的感觉。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应如风突然问道。
“我不能离开。”洛云澜咬了咬唇,“我答应过娘和师父,永远不离开神医谷。”
“为什么?你师父自己不都能离开。况且你走了,不还有你姐姐吗?”应如风不解地问道。
“我不能说。”洛云澜抱起药箱,像是害怕应如风再追问下去一般,扭头跑了。
既然他不愿,应如风便只当是露水情缘。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不过是时间长一点和短一点罢了,没有什么分别。
当晚,江淼就带着伊恒等人来了。
红袖一见着应如风便笑着扑了上来,诉说着分离几日的想念和担心。
应如风捏了捏红袖的脸,正要回应几句,红袖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他抓起应如风的手嗅了嗅,问道:“你身上怎么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伊恒也偏头过来看着应如风,不过他显然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红袖有此一问很多余。
江淼呼吸一滞,立时想到早上她帮自己包扎时的场景,伤口处忽然灼热起来。
“你说哪一个男人?”应如风漫不经心地问道。
红袖立刻急了眼,“哪一个?有几个?”
“我数数。”应如风掰起了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
红袖委屈地问道:“有我好看吗?”
应如风想了想,“都比你好看。”
红袖先前的欢快顿时没了影,仿佛被抛弃了一般,垂下头,单薄的背脊微微起伏着。
“好啦,骗你的。”应如风揽住他的腰,在软肉上捏了捏,“谁能比你这只狐狸还漂亮?”
红袖的心情一会天一会地,气苦道:“你就会拿我寻开心。”
伊恒看着应如风逗弄红袖,心中莫名的酸涩,她绝不会这样逗他,只会欺负他。他开始怀疑自己并不讨女人喜欢,所谓的西域第一美人都是周围人讨好他的说辞。是不是那夜他说出以身相许,恩人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去?
门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洛云澜一直跑进树林中才停了下来。
虽然知道应如风没有发现,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看,万一她发现了呢?
他帮姐姐晒完药后,一空下来,又想去找应如风。他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一件最干净好看的。但跟她身边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男人们一比,简直不堪入目。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滋生。他好想扔出一把药粉,把那些男人全都毒倒。
亲近自然
应如风送伊恒去见了洛以寒后, 先行离开了。她出来的时候,在石洞外的树林中,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身影。
“洛小大夫。”应如风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个身影似是受到了惊吓, 猛地晃动了一下。
“应姑娘, 你怎么来了?”
应如风走了过去, 低下头, 借着月光看到地上撒着一大片撕成碎屑的残叶。显然是人撕的, 不是自然风化的。
“怎么了?”应如风在洛云澜身边蹲下,定定地看着他。
“我有点不舒服。”洛云澜抚着心口答道。
“哦,又不舒服了。”应如风挑起他的下巴, 见小脸上比下午多了几分气闷之色, 柔声道,“让我来给你治一治, 怎么样?”
洛云澜嘴唇翕动了几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石洞中被她亲吻的滋味。
现实与记忆重叠在一起,温暖的嘴唇再次碰上他的,吮住他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掠夺着。
避无可避的颤栗感从天灵盖向下蔓延, 穿透四肢百骸,洛云澜努力地模仿着她的动作,挑动舌尖与她纠缠在一起。
直白的引诱着实难以招架。应如风摁上他的背, 入手的是与下午不同的触感。这件衣裳应当洗了很多次了,比之前的软上很多。想象着洛云澜白嫩的身体时时穿这件衣裳, 把布料磨得柔软,应如风心头一阵火热。
应如风用舌尖推开想要得到更多的洛云澜, 抚摸着他的衣服说道:“换了件新衣服。”
洛云澜难堪地抱住胸,“旧的, 不好看。”
“衣服不好看,但是人好看,小大夫穿什么都好看。”应如风低头含弄住滚动的喉结,滚烫的手掌抚上被粗糙麻衣包裹的窄腰。
下午才体会过的酥麻再次从尾椎窜起。洛云澜搂住应如风的脖子,将自己往她嘴中送得更深了些。
明明蛊毒已被遏制,但应如风觉得体内的气息又开始大肆翻涌,如同蛊毒发作一般折磨着她。
月亮,树林,枯叶。
应如风从来没有在这种场景里做过于理不合的事情,但那双在她身上肆意游走的手,却不肯给她转移阵地的时间。
轻吟声淹没在了浩瀚的月光中。
洛云澜明明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可却出乎意料的主动。他对人体的了解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撩得应如风两颗肾蹭蹭冒火。
淅沥的流水声与干燥的树林格外相配。
“什么动静?”伊恒拜别洛以寒后,从石洞中走了出来,忽然听到树林中隐隐传来蛇类游动的声音,不禁害怕地叫了一声。
洛云澜怕把他招过来,不敢再像之前那般主动,立刻停止了动作,靠着树干站定。
应如风却不知收敛环住他的腰,肆意游动,动作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洛云澜憋红了脸。他沉迷于应如风治病的方式,仿佛躺在云端上一般舒服。他只盼着伊恒快点走,因为他实在要忍不住了。
应如风倒是不急,看着刚刚还无比主动的大夫突然变得隐忍,心中升起一股恶趣味。她借着风声的遮掩,在滑嫩的肌肤上轻轻抚摸着,犹如在鉴赏一块上好的缎子。
摸了一会,她又把手抽了出来,指尖隔着粗布麻衣,轻轻地转着圈。
粗粝的摩擦又痛又舒服,洛云澜忘乎所以地叫出了声。
应如风没想到洛云澜的忍耐力居然如此之弱,连忙理好两人散乱的衣裳。
听到叫声,伊恒大着胆子走了过来。他看到靠在树上的那个身影,又一次顿住呼吸。明知道那人是应如风,但他却忍不住联想到恩人。
“你在做什么?”伊恒问道。
“有事吗?”应如风丝毫不掩饰被打断的不悦。
“没事。多谢你带我来见洛神医。我阿爹有救了。”伊恒声音中透出许久不见的喜悦。
“恭喜你。夜晚风大,早点回去吧,免得着凉。”应如风催促道。
她的大腿根被戳得发疼,着实没什么心情跟伊恒闲聊。
“伊恒,是你在那边吗?”就在伊恒要走的时候,又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两种不同的脚步声朝树林里走来。
“是我。”伊恒答道。
“你看到小主人了吗?”江淼问道。
他身边还跟着红袖,红袖最善于搜寻应如风的身影,一眼便看到那个站在树边的熟悉轮廓,和几乎与她重叠的另一个多余的轮廓。
“如风,你和谁在一起呀?也不向我们介绍一下。”红袖朝着两人所站的树干走去。
应如风无法,只得将洛云澜挡在身后,对红袖说道:“回去等我。”
“就不能让我瞧瞧吗?我就想瞧瞧到底是哪家哥哥?是不是生得比红袖还漂亮?红袖也好让贤。”红袖左右看着,恨不能眼睛拐个弯绕过应如风。
“你哪来的贤让?没事就早些回去。”应如风没好气地说道。
红袖不敢惹恼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去,企图偷摸看清那取代他跟应如风一起赏月的人究竟是谁?
江淼倒是不用猜,这外谷除了在场的三个男人以外,就只剩洛云澜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想起他先前还误以为应如风手上的男子气息是自己留下的,便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你来找我有事吗?”应如风转向江淼。
“得了些京中的消息,想向小主人禀报。”江淼极力掩饰住声音中多余的情绪,如同往常一般答道。
“嗯,你先回去,我待会就去找你。”打发了三个人,应如风长舒了一口气。
洛云澜从她背后走了出来,自卑地说道:“你带来的人生得真好看,打扮得也好看。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应如风拥住他,“我觉得你生得最好看。小大夫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首饰?我都可以送给你。不过咱们见面的时候,你可得穿自己的衣服。”
“你喜欢看我穿这样的衣服?”洛云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这样的衣服,我房间里有很多件。你想看的话,我都可以穿给你看。”
用着不染尘俗的眼睛,说着如此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简直是绝杀。便是青楼里的小郎们,也不带这样撩人的。
应如风在他头顶轻揉了三下,“好,我晚上便去找你。”
应如风找到江淼的时候,他正在脑中练剑,像是发呆一般。
“京中发生什么事?”应如风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江淼说了下应如行等人的近况。
应如风疑惑道:“这种事也值得你专门来找我说?这跟十天前比也没有什么变化啊。”
怕她对自己提供的消息失去兴趣,江淼补充了一句,“听说怀星公子病了。他好像不相信小主人还活着,以至忧思过度。”
怀星对应如风来说究竟是有些不同的,她叹道:“真是个小傻子。回去后帮我带个口信给他。哎,可惜他的身份太引人注目,不能把他带走。”
没有吃到口总是不甘心的。是夜,应如风等到万物静谧,所有人都入睡之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直奔洛云澜的房间而去。她相信洛云澜一定也和她一样,难以入眠。
“如风,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呀?”红袖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
应如风回头看见红袖坐在院子中的长凳上,摸了摸鼻子,“睡不着,出来逛逛罢了。”
“睡不着是因为想谁想到睡不着吗?”红袖酸酸地问道。
应如风笑道:“我瞧你现在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有些事你不该问的。”
红袖嗯了一声,声音如同晚风一般萧瑟,“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就回去睡觉。”
红袖一起身,脖子上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响,在一片寂静中,甚是诱人。
叮叮当当的响声随着他摇曳的身姿远去。
若是往常,应如风定然魂都被勾去了,但她很快就想起另一个更惦记的人,转身没入了黑夜中。
第二日清晨,住在外谷的几人用早膳时,独独应如风和洛云澜没有来。
“傻蛋愈发懒了,这时间居然还没有起来。”洛云波看着凉掉的粥抱怨道。
红袖见应如风不在,胆子又大了起来,想起昨晚勾引失败,他气得牙痒,“忙着勾引女人,怕不是累坏了。想起也起不来。”
他已经知道外谷只有四个男人,应如风昨夜去见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你说什么?”洛云波眼中闪过恼意,攥紧筷子,死死地盯着红袖。
红袖丝毫不惧,“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
烛心顿觉不妙,她跟随应如风多年,应如风的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了,君王不早朝那是时常发生,红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是红袖可以在这里拱火,她却不能让人扰了主子的清静,连忙拦住洛云波,“洛大夫息怒,主子绝对不是那种人,你消消气。”
“她不是那种人,谁是那种人?”伊恒火上浇油地说道。能让应如风不好过,他可太开心了。
一道香风刮过,屋内的人顿觉手脚无力,烛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云波气冲冲地往洛云澜的住处奔去。江淼及时地闭住了呼吸,但他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地跟在后头。
“洛云澜,你给我滚出来。”还躺在应入风怀中呼呼大睡的洛云澜骤然惊醒,慌忙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了起来,把一地的衣服塞进衣柜中。
昨天玩了一晚上的换装游戏,两人直到天亮才睡下,实在是想早起也起不来。
洛云澜拉开一条门缝,从里头挤了出来,又急忙把门关上。
长姐如母,洛云澜向来对姐姐怕得紧,如今看她脸色不佳,心惊胆战地问道:“姐,你怎么来了?”
洛云波大步越过他,向房中走去。
“哎,姐,你不能进。”洛云澜慌忙拉住她的衣袖。
砰的一声,木门被洛云波一脚踹开,变得四分五裂。
洛云波一抬眼便看到应如风穿戴整齐地站在弟弟房中,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云波姑娘,早啊!”
应如风一开口便是掩饰不住的疲色,洛云波看着弟弟脖子上盖不住的颜色,再看看关不住门的衣柜,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扬手就要朝应如风撒一波毒药。
洛云澜眼疾手快地抵住她的手,而江淼也适时出手,把应如风带离了房间。
“姐,我是自愿的。”洛云澜挡在应如风前面,不让姐姐接近应如风,“你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
这时,食堂中的那几人也赶到了现场。
应如风一眼扫过去就看见红袖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跟她对视,她眼中登时闪过一抹厉色。
应如风转回头,换上笑脸,“云波姑娘,何必动怒?我是真心喜欢令弟的。只要他愿意跟我回去,我一定护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不可能,我弟弟他绝不可能跟你走的。你休想打他的主意。洛云澜,你给我过来。”洛云波看着被一句喜欢骗得晕头转向的弟弟,大怒道。
洛云澜看看姐姐,又回头看看应如风,眼中现出犹豫之色,一步也没有挪动。
洛云波怒气更盛,洛云澜一向是很听话的,短短几天,就变得如此不听话,都是受了应如风的蛊惑。
“我虽然不是皇女了,但还颇有一些家私。不知云波姑娘为何不愿?”应如风不解地问道。
“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无论如何你是皇女还是什么,我弟弟都不会嫁给你的。”洛云波扯过洛云澜,厉声道,“送客。”
“我今天若是弄不明白原因,是绝对不会走的。”应如风说道。洛云波从一开始就对她存着敌意,她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对方了。
“小五,云波,你们不要吵了。”一道沧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应如风抬起头,只见洛以寒出现在了众人后方。他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应如风却感觉得出他心情极差。
洛以寒对洛云澜招招手,“云澜,你随我来。”
“洛爹爹。”
“师父。”
洛以寒并没有跟她们两人说话,领着洛云澜朝石洞中走去,留下洛云波和应如风大眼瞪小眼。
石室中,洛以寒看着洛云澜干干净净,没了守宫砂的胸口,声音又沧桑了几分,“你已经把身子给了她。”
“是。”洛云澜嗫嚅道。明明师父从未对他发过火,但他不可抗拒地感到害怕。体内残余的欢愉顷刻间烟消云散。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我给她行针之后。都怪我学艺不精,没能控制住蛊虫的余威,不怪应姑娘的。”洛云澜偷眼看着师父的脸色,心中惴惴不安。
洛以寒看着他不安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他也是这样跪在姐姐面前,求她允嫁,如今这一幕何其相似。
洛以寒轻叹了一声,“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能要求你做到。只是你娘生前最恨应家,当年你和云波都立过誓,此生绝对不会与应家人有任何纠葛。”
“师父,我知道我答应过娘。可我第一次看到应姑娘,就喜欢上她了。而且她还救了您,就算应家有什么罪过,也不该她来背负。”
“可你知道吗?喜欢她的人有很多。日后,当她一颗心要掰开分给十几个人,你要等上十天半月才能见着她一次,而你们的孩子对她来说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时,你就会明白,她不是你的良配。你去看看随她来的那三个男子,哪个不喜欢她?难道你想跟他们争一辈子吗?”洛以寒的声音很平静,落在洛云澜耳中却犹如一记记重锤。
洛云澜垂下头,“我不想。”
洛以寒松了口气,“既然不想,那以后便在谷中好好待着吧。按照家规,你本来也是该招赘的。如此一来,你是否为处子也不是那么重要。我先送她们离开,免得你姐姐忍不住出手。”
洛以寒说完就往外走去。
“师父。”洛云澜叫道,“我好喜欢她。我不想嫁给别人。”
洛以寒顿住了脚步,声音冷酷了许多,“你在这里跪着,想清楚再起来。”
洛云澜望着师父离开的背影,攥紧了衣角。衣角还存着昨夜欢愉的气息,他一遍遍地摸着,目光渐渐变得坚决,“师父,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争不过他们呢?”
应如风一行人是在洛云波几乎要杀人的眼神中离开神医谷的。尽管她还想再见洛云澜一面,但洛云波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洛云波暴怒的时候,眉心鼓起一颗鲜红的痣。应如风看着那颗痣,忽然想起一个被她遗忘的书中细节。
她的母皇拥有绝对的大女主万人迷光环,哪怕到了人迹罕至的沙漠戈壁,那里也得藏着两个及以上的绝世美男,等着她临幸。母皇在神医谷养伤的时候,谷中不仅只有洛以寒,还有洛以寒的姐夫,一位已经怀孕数月的美貌孕夫。
洛以寒的姐姐不喜欢医术,喜欢做生意,所以才让洛以寒继承了神医谷谷主之位,她则常年在外经商。那时,洛以寒姐姐的死讯突然传来,姐夫伤心过度,几度险些流产。
她的这位母皇极好人夫,每次战胜敌国之后,都要把敌营里的极品人夫搜刮一遍,纳入后宫。当然他们都是自愿的,不愿意的也不曾听说过。所以安慰有孕鳏夫这种事母皇自然是义不容辞。
一来二去,这位姐夫也爱上了母皇,还挺着肚子就把身心都交出去了。谁曾想,就在母皇打算带着二美离开神医谷时,姐姐居然死而复生回来了。
见母皇同时“继承”了她的弟弟和夫郎,甚至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姐姐当即立誓此生与应家不共戴天,姐夫也不得不留了下来。
这位姐姐在原书中是个勾结敌国做卖国勾当的炮灰反派,很快就把自己作死了。那位姐夫也因为爱上妻主之外的人,内心饱受折磨,郁郁而终,没有进入后宫,所以应如风一直都没想起来过。
而反派姐姐最大的外貌特征就是眉间有一颗红痣。
想起这件事,应如风顿时汗流浃背,她们应家母女二人把洛家男人全都霍霍了,洛云波居然没有提刀砍过来,足以见得涵养之深。她不敢再去看洛云波,走到了洛以寒身边。
应如风带来的那一车礼物都被洛以寒婉拒了。以他的脾性,的确也不需要这些礼物。应如风没在强求,只是从其中拿出一套头面,递给洛以寒道:“这是我答应送给云澜的,请洛爹爹替我转交。”
洛以寒接了下来,却没有答应。
应如风目光在神医谷巡梭了一圈,没有看到洛云澜的身影,只好转身离去。及时放手强求不来的缘分,便是将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走出神医谷,应如风忽然转身,看向跟在最后,一路都安静如鸡的红袖,“红袖,你给我过来。”
应如风命其他人在外头等着,带着红袖上了马车。
“我不要戴这个,求求你了,如风,大家都会看到的。”红袖在车中哀求着。
“真不戴?”应如风眼中毫无波澜,仿佛把选择权交给了红袖。
“不想戴。”红袖见她松了口,喜笑颜开地跪坐在应如风腿边,蹭着她的腿。
“好,回去后你就离开裴府吧,我会给你另找住处。”应如风撩开车帘便要喊其余人上车。
“不不不,我戴,我戴。”红袖泫然欲泣,再没了先前挑事时的威风,主动趴到应如风腿上,声音颤抖地说道,“你轻点。”
片刻后,应如风拉着红袖的手腕下了马车。
一下车,大家就被红袖屁股上一摇一摆的大尾巴夺去了目光。
伊恒忍不住摸了上去,“怎么弄的,跟真的似的。”
红袖怕他发现端倪,立即绷紧了身体,尾巴呼地立了起来。
伊恒更加好奇了,拽了拽狐尾,发现十分牢固,根本拽不动。
红袖被他拽得难受,几乎快哭出来了,求饶地看向应如风,“别让他玩了。”
应如风捉住他的尾巴,拿尾巴尖轻搔着伊恒的手心,“就是真的,好玩吧,随便玩。”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应如风还用力地摇了摇,弄得红袖抓紧了足尖,绷成了一根弦。
应如风拉过一匹马,“车上闷,我和红袖骑马回清远镇。”
她上了马,向红袖伸出手,用力一拉,红袖就飞了起来,落在马背上。
江淼看向马上的红袖,眼中流露出羡慕。
搁在一天前,红袖看到他的眼神,一定会露出得意的笑容,可现在他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了。
他要夹着这条尾巴跑马十几里地回清远镇?红袖吓得浑身都软了,低声跟应如风求饶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挑事了。让我坐车回去吧。”
后院起火
应如风温柔地圈住他,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马鞍上,应如风怀抱着狐狸美人, 蓬松的大尾巴在两人之间摇摆, 马儿才走了几步, 红袖便浑身酥软地倒在应如风怀中, 若不是她双手穿过他的腋下, 紧紧夹住他的腰,他定然会滑倒马下去。
应如风挥起缰绳,喝了声驾, 马儿立时向离弦的箭一般撒开马蹄飞驰。
路边的风景极速倒退, 红袖抓紧应如风的手臂,带着哭腔喊道:“慢点, 慢点,求你了,尾巴要掉出来了。”
“放心,不会掉出来的。”应如风含上他红到透明的耳廓,夹住马肚子, 奋力催促。
颠簸的马背上,狐尾仿佛风中起舞的旗帜一般,恣意招展, 上上下下地拂在应如风的胳膊上,痒得她不断加速挥舞缰绳, 驱着马儿跑得越来越快。
“要出……出……来了。”一滴泪落到了应如风的手背上。她亲吻着红色的眼尾,心底不多的野性被全然勾了出来, 尽情地施展着马术,驾着马儿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上全力奔跑。
“我忍不住了。”
“停一下, 求你停一下。”
红袖几度晕厥在马上,然而他仿佛在做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每每醒来身下依然是起伏的马背,那根欢脱的狐尾摇摇摆摆,仿佛永远没有疲累的时候。
应如风是抱着红袖下马回到房间的。
红袖的双眼没了焦距,双手连抱住她脖子的力气也没有,靠在她胸口软成一滩水。
直到应如风叫了水,把他放进浴桶里,他才在热气中慢慢恢复了生气。
褪在地上的衣袍湿漉漉的,沾染的体香浓到香薰都遮不住。应如风指尖沿着红袖的脖颈插进热水中,取下摇了一天的狐狸尾巴。
红袖咬着唇,闭上了眼睛,仿佛一颗被彻底磨去棱角的石子,可以任意把玩,予取予求。
应如风忽然感到一阵燥热,牙尖嘴利的狐狸玩过,风情摇曳的狐狸玩过,奄奄一息的狐狸却是见都没见过。
应如风在危险的边缘游走着,红袖却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低声哀求道:“今天真的不行了。”
应如风的眸色深了深,“你这张小嘴,惯会骗人的。行不行,得我亲自查了才知道。”
浴桶中的水位线极速升高,清澈的水渐渐变得浑浊。
接连几日,红袖都自称身体不适,告病在床。
再出现时,他仿佛一只被拔去爪牙的老虎,不仅不再挑事,还会主动关心大家,像是换了一个人。
边塞车行。
车行老板向应如风等人抱怨道:“哎,最近库坦人又来抢劫了,出关的道路被她们堵了,没有人敢出关,除非不想要脑袋了。”
伊恒一听到库坦二字,手脚一片冰冷,过去一个月里的痛苦经历不可抑制地钻进脑子里,让他胆战心惊。
“这样啊,要不你再等等,过段时间再回喀兰?”应如风问向伊恒。
“可我阿爹的病……”伊恒自然不想再碰到凶恶的库坦人,他握着怀中的药方,犹豫道,“按照洛神医的吩咐,药越早服下,痊愈的几率越大。”
“这倒是容易,你手书一封,我帮你把药方飞鸽传书回去不就行了。”千影阁在喀兰是有自己人的,传递消息不是一件难事。
伊恒脸色好转,“就按你的法子吧。飞鸽传书比我自己回去还要快,你多传几次,免得鸽子半路被打落了。”
“为了我的封地,我也会尽力的。”应如风笑道。
伊恒的表情凝住了,先前那点感恩的心顿时消失不见。
虽然西域人日常觊觎大兴的富庶。缺粮缺钱的时候,时常来边境骚扰,但应如风还是觉得这一次不大寻常。库坦人不久前才肆虐过一次,按理说短时间内不会卷土重来,她隐隐觉得这件事跟那两个库坦细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应如风回到萝城后,特意去拜访了辛无忧,旁敲侧击地问及这次不寻常的骚扰。
辛无忧对这件事也是十分关注,她向应如风提及库坦人这次来势汹汹,数量比前几次多了数倍。萝城是大兴西部边境的第一大城,跟边境之间紧隔着几座小城。若是那几座小城失陷,萝城首当其冲。
除此之外,辛无忧还告诉了应如风一件事,那便是她即将成为萝城的下一任城主。
应如风听到此事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当城主那不仅意味着权力,还意味着责任。作为一条咸鱼,岂能单此重任?
她推脱再三后才了解到,这城主其实只是一个虚职。
二十年前,萝城还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家。城中除了王室外,还有四大世家。当年母皇攻打萝城时,四大世家主动推翻王室,投降大兴。
为了给还未投降的国家做表率,母皇主动提出四大世家可以在萝城中保留从前的地位。虽然军队要由朝廷派来的将军掌握,百姓也归知府管理,但四大家族可以推举出一位城主,作为地位的象征。
四大家族商量后,决定各家家主轮流做四年城主,而今年正好轮到了裴家。
虽说是个不参与实事的虚职,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如风还是懒得接手。但她听说城主是每一年秀男选拔的拍板人之后,突然起了兴趣。
若是在秀男中发现不错的小郎,那她便能浑水摸鱼,自己享用了。反正如今母皇不在宫中,也免得小郎们去京城受那深宫寂寞之苦。
红袖被应如风教训过后,虽然连着几日都心有余悸,但想到再也见不到洛云澜,尾巴又翘上了天。
围绕在应如风身边的几个男人,伊恒有心上人,绝对不会跟应如风相纠缠。江淼是她的下属,看应如风的态度,应该不会跟他更进一步。
他,红袖,依然是唯一能接近应如风的男人!
然而红袖没得意多久,就得知了一个噩耗,裴家来了个青春年少,貌比潘安的客人,花见雪。
应如风因着先前在花山寨时的承诺,时常单独带着花见雪出门游玩,留红袖在家处理杂事。红袖知道后,气得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一日,应如风看出红袖的小心思,便在早膳时提出带他和花见雪一同出门逛街。
红袖故作埋怨道:“如风既然要和花公子出门,何苦带我这个多余的人?”
他本想着应如风会来哄哄自己,毕竟以前这一套小把戏百试不灵。结果应如风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想来,那就算了吧。”
花见雪非常贴心地说道:“红袖哥哥每日主持家务繁忙,怕是没有气力陪我们逛街。要是哥哥有什么想买的,不妨告诉见雪,我帮哥哥带回来。”
“谁是你哥哥?”这不是反复说他老吗?红袖看着花见雪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气得放下筷子走了。
两人出府后,府中的下人告诉红袖,他离开后,应如风还特意安慰花见雪,叫他宽容自己的任性。
花见雪乖巧地说他一点都没在意,只是心疼裴姐姐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贴心听话的人。
红袖听完从没有过的头风都要发作了。
在裴府中,对花见雪不满的不止红袖一人。
每次众人一起吃晚饭时,花见雪都会特意把一些肥腻但好吃的菜推到伊恒面前,无比真诚地说道:“真羡慕伊恒哥哥的胃口,能吃这么多。我想吃都吃不下。”
伊恒受不住美食的诱惑,又怕长胖了恩人不喜欢,每吃一口都饱受煎熬,晚上躺下后抱着鼓鼓的肚子,更是难以入眠。
有了共同的敌人,又没有利益冲突,红袖跟伊恒渐渐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成了朋友。
“如风又被小妖精给勾走了。”红袖走进伊恒房中坐下,烦闷地晃着椅子扶手。
“她往日天天喊你小妖精,如今你反而把这名头放到了别人头上?”伊恒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
“你就知道笑,等日后你找到了心上人,指不定跟我一样。”红袖愤怒地说道。
“她才不会像应如风那样,你不要随便诋毁她。”伊恒不高兴了起来,“就算有,那也是狐媚子勾引她,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滚蛋。”
“哦,你有什么办法?”红袖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伊恒也不藏私,“我阿爹跟我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抓住妻主的心,首先要知道她喜欢什么。只要了解那花见雪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迷住应如风的,就能对症下药。”
“喜欢他美貌,年少?”红袖有些丧气地垂头,“我又不能改变容貌,或是让时间倒流。”
“你不要这么肤浅啊。而且我觉得你比他好看。”伊恒发自真心地说道。他在衔玉府的时候曾对红袖产生过点点嫉妒,但对花见雪却是丝毫没有。
红袖更加烦恼了,“怎么知道她喜欢他什么?她们在人前的时候也就罢了,单独一块的时候我又看不到。谁知道那小妖精私下里都耍了什么手段?”
伊恒支起下巴想了想,“她们又不是时时都在房中呆着。这不刚出门逛街,你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袖有些犹豫,“被发现了怎么办?”
伊恒怒其不争,“集市又不是他花见雪开的,难道只允许他逛,不许你逛吗?意外碰上有什么奇怪的?”
红袖反问道:“那你敢不敢陪我一块去?”
伊恒自是不在怕的,“看你胆小的。去就去。”
应如风每日陪着花见雪出门游玩,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他,纯粹是为了躲懒。
自从挂上城主的虚职,每日来借机来拜访讨好她的人络绎不绝。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为了裴家的兴盛,应如风也不好直接拒绝她们,便借着陪花见雪的由头躲出去。
出门后,她象征性地陪花见雪在街上走一会,便会找个借口离开,让仆从陪着他,自己则上荔香院听曲去了。
花见雪很乖,对此从来没有异议,反而帮她遮掩。这么懂事的男人应如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再加上和他一起时倍感轻松,所以在府中的时常与他呆在一处。
这一次,应如风又如同往常那般,和花见雪在集市上逛了几家店后,便道:“我见着个熟人,你先自己逛会,我去跟她打声招呼。”
花见雪听话地点头,“裴姐姐不用管我,赶紧去吧。你身上担子重,应酬完在唤我一起回府便是。千万别着急,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见雪真乖。”应如风摸了摸他的头,愉快地带着烛心离开。若是换成红袖,保准要听他阴阳怪气一番才能脱身。一次两次是情趣,次数多了便会让她有些不耐烦。
花见雪望着应如风远去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滑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对旁边的仆从们道:“陪我去书铺看会书吧。”
花见雪一转身,忽然看到两个虚影晃过。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看到某个摊位后露出的半个鞋面后,突然对仆从改口道:“算了,不想看书了,去卖脂粉的铺子那看看吧。”
见花见雪毫无异状地走远,红袖才和伊恒从摊位后走了出来,心虚地问道:“他没看到我们吧?”
伊恒轻松地说道:“我们都穿成这样了,迎面碰上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你放心吧。”
为了不被应如风和花见雪认出来,红袖和伊恒特意穿了身与各自平日里风格不符的衣裳。红袖穿了白衣,伊恒穿了黑衣,一样首饰都没戴,还加了个帷帽遮脸。
“她们怎么分开了。我们现在跟谁走?”红袖望着两人截然不同的离开方向,犹豫道。
伊恒斩钉截铁,“当然是花见雪了。你要了解的人是他,说不定他是特意支开应如风,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伊恒是王子,比他见识多,红袖不疑有他,立即快步跟上花见雪。
花见雪的身影拐过一条街后不见了踪影。
红袖和伊恒四下看着,然而街上人头攒动,根本找不见花见雪。
“两位公子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店里有好东西,保准你买了之后让妻主欲罢不能。”
就在红袖焦急寻人之时,一道声音不大,却格外令人心动的吆喝飘进了他耳中。
自从花见雪来了,应如风就没再碰过他,每日陪着那小贱人。应如风虽然也没跟花见雪有越界的举止,但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时时呆在一处,相谈甚欢。
他几次故意加入进去,可两人谈的都是他不知晓的趣闻轶事,他想插话都不知道说什么。
应如风跟他呆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和他聊女男之事以外的事。
所以应如风的冷淡让只会以色事她人的红袖很慌。若是应如风对他的身体都没了兴趣,那他还怎么留在她身边?
红袖的脚尖不由得往那家店指去。
伊恒其实也一样好奇。他如今恨不能学会所有勾人的手段,好在找到恩人后将她一举拿下。
“你想进去看看吗?”
“你呢?”
“我们不买,进去看看就出来。”
“对,随便看看。”
两人顿时把花见雪抛诸脑后,互相半推半就地进了那家店。
等两人进了店,花见雪才从隔壁的脂粉铺子中走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若无其事地往书铺去了。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杵在门口,他见红袖二人走了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二位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跟徐公我说,保准让你满意。”
红袖道:“说说你这有什么吧。你刚刚的吆喝可当真?”
徐公会意,“啊。这位公子最近可是失了妻主的欢心?不如试试我们这新进的水粉胭脂,用上之后保准容光焕发,让妻主另眼相看。”
“还有擦身体的香膏,草木香,花香,果香等各类都有。其中有些成分,嘿嘿,都是男人,你懂的,保证女人闻了走不动道。”
红袖不屑一顾,“真是骗子。这些东西我会没有吗?哪里会让她欲罢不能?”
“看两位公子的身段,也知道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如此还锁不住妻主的心,恐怕需要提升下内在美。”徐公打量着两人,故作高深地说道。
红袖出身青楼,自是明白道上的行话,目光一凛,拦住要发作的伊恒,“请徐公细说。”
徐公朝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努了努嘴,“这儿外头的人能看着,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两位诚心想买,可随我去楼上详谈。”
伊恒自从被库坦人绑架过之后,警惕心提高了许多,但又好奇地紧,便吩咐蜜瓜在外头等着,若是一会不见他们出来就回府喊人,免得徐公包藏祸心。
徐公不以为意,等伊恒交代完后就带着两人上了阁楼的小屋,关上了门。
红袖看着屋中各种奇怪的物品,不由得咋舌。他本就在青楼中学过很多理论知识,又被应如风用各种道具实践过,可以说是见识颇丰,然而这里的东西他竟有大半都没见过。
伊恒这样的雏鸟更是如同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脸没有最红只有更红。
“徐公我年轻时姿色平平,可却是家中最得妻主宠爱的。一月三十日,妻主至少宿在我这二十五日,家中孩子有一半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你们可能猜出原因?”徐公出声夺回了他们的注意力。
“徐公请讲。”红袖声音不再似之前那般傲慢,立刻谦虚了许多。
徐公嘿嘿一笑,“都是男人,你们也别不好意思听,那自然是靠着一柄不倒的金枪。”
“那谁没有?你的能有什么不一样?”伊恒一脸不相信。
徐公一本正经地说道:“年轻时自然不觉得。但男人随着年纪增长和侍奉妻主的次数增多,容易变得软趴趴,颜色也不再粉嫩。”
“但哪个女人不是视觉动物?不论怎么嘴上讲得多好听,心里爱的都是擎天柱,不是蔫黄瓜。”
两人沉默,话说的有理,但他们也没见过别人的,无从比较。
徐公取出两张相同的卡片分别递给两人,上面从左到右分布着十种颜色,由白到粉到黑。
徐公介绍道:“这是小店依据多年来的调查,按照女人的喜好程度制作的颜色卡。这十种颜色下标的数字越小,越受女人喜欢。”
红袖在二和三上来回看着。他以前是二,还没伺候过应如风几次就有三的趋势了,按照徐公的说法,那岂不是再侍寝几次,就得被应如风厌弃了?
红袖身侧,伊恒目光凝重地盯着最右边,心中惊惧到了极点。
“那可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保持光泽,就不侍寝吧?”红袖急忙问道。
“公子别急,小店自有破解之法。你们请看。”徐公拿出两瓶药水放到桌上,“左边这一瓶是养颜水,日日擦拭,便能保持光泽。”
“那若是已经失了光泽呢?”红袖心急如焚,他不仅想回到二,还想变成一。
徐公握住右边的药水瓶,“那就得靠右边的这一瓶了。这是我精心研制出的美体水,只要擦上几滴便能见效。用上一段时间,保证你的枪傲视群雄,让妻主爱不释手。”
“真有用吗?”
“多少钱,给我多来几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红袖扭脸看着比自己着急数倍的伊恒,古怪地问道:“你不还是……”
“要你管。”伊恒的脸黑得像色卡上的十号。
“两位公子放心,小店有口皆碑,不信你去街上打听打听。若是还不放心,我演示一番便是。”徐公十分自信地拿出一杆逼真的黑色假枪,递给红袖,“你先摸摸。”
入手是手感类似的皮料,两人摸过后,又还给了徐公。
徐公拧开药水瓶,将假枪浸入瓶中,过了一会拿出来后,那黑色假枪竟然变成了纯白,若不是底部未浸入的部分还残留着些颜色,两人都要以为徐公掉包了。
“怎么样,这下信了吧。徐公我得脸多年的秘诀可有一半在这了。”徐公拿布擦干假枪,又一次递给他们观摩。
两人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傍晚,应如风听完曲,悠然地去书铺与花见雪汇合,一同乘车回府。
回到府上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前头,应如风下车后,便见红袖和伊恒从车中走出,跟在他们身后的蜜瓜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应如风看着一身白衣的红袖,眼睛眯了起来。
白色往往代表着清纯,飘逸,可穿在红袖身上,却是风骚动人,别有一番滋味。
尤其是前几日他出现时,恨不得把所有珠宝都插在头上,耳朵打上十八个孔,跟一颗移动的圣诞树没什么区别,实在有些碍眼。
现在素净的模样,对比之下着实抓人。
应如风连扶花见雪下车都忘了,走过去揽住红袖的腰,“早上喊你去逛街,你不去,原来是有约了呀。”
红袖怕应如风见着自己没打扮过的丑模样,慌忙戴上帷帽,放柔了声音,“早上有些不舒服,后来好了,就又想去了。如风,你不会怪我吧?”
“既然好了,晚上洗干净在房中等我。”应如风撩开他的皂纱钻了进去,在他干干净净的耳垂上浅咬了一口,像是做了个标记一样。
“裴姐姐,江淼大哥好像有事找你。”花见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站在一边的江淼先是一怔,见应如风的目光投了过来,不由自主地说道:“是有点事。”
“那去书房说吧。”应如风应道。
“等我。”应如风在红袖耳边轻声道。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红袖的屁股被狠狠地揉了一把。
应如风离开后,红袖立刻抓起伊恒和蜜瓜,健步如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那徐公可真有几把刷子,我只抹了些他赠送的香膏,就勾得如风回心转意,我得赶在如风回来之前,把那美体水刷上,给她一个惊喜。”
马车边的人都散尽后,花见雪才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若是有人此刻遇上他,定会觉得他唇角的弧度颇有些诡异。
应如风与江淼来到书房,谈论一会即将到来的城主就任礼。此次典礼设在四大世家中排名第二的程家,到时将是应如风到萝城后,首次在大众面前公开露面,马虎不得。
两人商量完大致的计划,应如风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兴冲冲地往红袖房间奔去。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痛苦叫声,而且不止一个人,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进去。
家主难当
红袖身上盖着一条被子, 捂着小腹,交叉着腿,难受地在榻上扭动着, 嘴中不断地发出痛叫声。而他旁边躺着同款姿势的伊恒。
“这是怎么了?”应如风坐到红袖旁边问道。
红袖满头大汗, 眼睛都睁不开, 五官扭曲着摇了摇头, 根本说不出话。
应如风急道:“到底是怎么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蜜瓜, 站着干嘛,快去喊大夫啊。”
蜜瓜见主子似乎真的不对劲,支支吾吾地说道:“红袖公子和主子用了美体水。不太方便喊大夫。”
?“美体水?那是什么东西?”应如风闻所未闻, 疑惑地问道。
“是一种药水。说是能够漂白……呃……特殊的地方。”蜜瓜实在说不出那个有辱斯文的词。
应如风哪还有不明白的, 憋不住笑出声来,看着捂着小腹翻来覆去的两个男人, 骂道:“你们俩是哪个牌子的傻鸟,这东西也敢乱用?就算要用,不先在手上试一试,就敢往命根上擦?”
红袖又羞又恼,对那花见雪又恨上三分。应如风最近对他总是淡淡的, 他每天戴着各种首饰,穿着各种压箱底的衣裳,费尽心思勾引也不见她晚上过来自己房间。红袖心急如焚, 既然外在无法提高,那只能提高内在了, 他哪还顾得上分辨真假,才会上那徐公的当。
“好痛, 真的好痛,像有火在烧。”伊恒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红袖眼前越来越花, 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应如风又好气又好笑,这俩人要是生在现代,那绝对是什么入珠,增大尺寸等小广告的目标客户。
“让我看看。”应如风无奈地把红袖抱了起来,放到了太师椅上,分开他的腿放在扶手上,撩起他身上的被子。红袖潜意识想要并拢腿,但他实在痛到脱力,仿佛有团火在吞噬自己,表皮都已经烫破了。
应如风左右摆了摆已经完全发白的,绷得很紧的枪,目光一凝。
要说这是美体水倒没有说错,她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看来所谓的美体水大概率是类似双氧水的化学物质,能够烧灼氧化人的皮肤,达到美白的效果。只不过用完还具备不具备原本的功能,就不再考虑范围内了。
卖这东西的人还真是歹毒。
应如风拉下红袖身上的被子,朝外喊道:“来人,送几桶冷水来,要快。”
侍男立刻拎进来几桶水。
应如风等他们退下后,掀开红袖身上的被子,将他抱在身前,双腿张开成一字坐在自己腿上。
她胳膊卡着不让他合拢腿,如同给小孩把尿一般。
“蜜瓜,你看着,等会也给你主子这么弄。”应如风吩咐道。
蜜瓜呆呆地看了过来。
被这样抱着就已经够羞耻了,居然还要被别人观摩,即便是男人也非常难以接受,红袖羞耻至极,想要哭闹却没有半分力气,只能任由应如风摆弄。
蜜瓜的目光如同利箭,他原本只是枪疼,现在心口跟着一起疼,恨不能把先前相信徐公的自己扇上两个大耳瓜子。
红袖扭过上半身,把脸藏在应如风的肩窝中不敢抬头。
应如风从水桶中舀起一瓢水,从他□□浇了下去。
刺骨的冰冷冲击着,红袖浑身颤动,狠狠地缩紧了。
应如风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又舀起一瓢水从上往下浇去,没有水龙头,只好手动制造流动的水。
几瓢水浇下去,红袖逐渐适应了寒冷,而那要命灼烧感似乎也消失了。
见他身体放松了下来,应如风关心地问道:“好点了吗?”
红袖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应如风,如同一只大病初愈的小狐狸,试着并了并腿,“好点了。”
红袖停顿了一下,又十分担心地向下看去,“就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是不是坏了?”
“看上去是坏了呢。怎么办?”应如风笑得灿烂。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拿我寻开心。”红袖看她又是那副逗弄他的表情,气得在她颈窝中狠狠地拱了两下。
应如风拿起毛巾擦去他身下的水,把人包裹起来,抱进里间的床上放下,“不会有事的,休息两天就长好了。以后别再随便相信这种东西了,没事多动动脑子。”
红袖蒙着被子嗯了两声。他的脸算是丢完了,只恨没个地缝让他钻。
应如风笑了笑,没再揶揄他,等他睡下后,就吹熄了蜡烛,关上门离开了里间。
她对外头的蜜瓜道:“就按我先前所做,给你主子解痛吧?。”
应如风回到自己房中,着人去唤花见雪,打算等会一同前往膳房用膳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蜜瓜慌慌张张的求见声。
应如风走出房间问道:“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那法子对我家主子没用,他反而越来越难受,几乎快昏过去了。”蜜瓜招呼着应如风回到红袖房中。
伊恒在椅子上痛苦扭动着,身下湿漉漉的,水滴沿着椅子面滴答滴答地往下流。应如风摸着下巴问道:“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弄的?”
“就是像你那样啊。”蜜瓜答道。
“这……我得看看才知道。”应如风为难地说道。
“不行,你不可以看。”伊恒不知哪来的力气,捂住小腹,大声叫道。
“我不看我怎么知道原因?”应如风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不愿意,那先等着吧,我命人去外头请个医男过来。”
“那还要多久,我受不了了。”伊恒崩溃得问道。
“一去一回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吧。”应如风想了想又说道,“要是你不介意女大夫的话,府上就有,比较快。”
“那跟你有什么区别。”伊恒涕泪横流,声音模糊得快听不清了。
“主子,要不就让家主看看吧。”蜜瓜劝道。
若是看了,伊恒好了之后还不得闹腾死?应如风摆摆手,“算了,我可不想看,怕长针眼。你先等着吧,我这就去叫人。”
“家主,求你看看吧,万一真坏了,主子以后可怎么办啊?”蜜瓜见应如风要走,直接掀开了盖在伊恒身上的被子。
应如风便是不想看也已经看了,只得收回迈出的脚步。
伊恒试图抓回被子,然而手上无力,根本拽不动。事已至此,他实在是太想从疼痛中解脱了,抽泣着说道:“你不准说出去。”?
伊恒不是红袖那种粉白的,而是紫黑的,难怪他未经人事也会上这种当,看来的的确确有需求。估计他抹的量也比红袖多许多,伤得太深,以至于流水冲洗都难以恢复。
“你这是用了多少美体水啊?”应如风感叹道。
“总共四瓶,主子泡了三瓶。”蜜瓜替伊恒答道。
应如风一阵无语,又让侍男送来几桶水,拉起伊恒的腿,压到他头顶。
伊恒的腿是紧绷绷的,极富弹性,不似红袖的腿那般软绵绵的,一摁就会陷进去。新奇的手感让应如风多摁了几下,直到伊恒整个人折叠起来。
大片风光,一览无余。
伊恒嘶哑地哭喊,“你不准这样看我。”
“自己抱着腿。”应如风命令道。
伊恒只顾着哭,没有动作。
应如风扇了一巴掌,“快点,你还想不想好了?”
伊恒又羞又痛又恼,抽抽哒哒地抱住膝窝。
应如风把瓢从水桶中扔了出去,直接提起一桶水,冲了下去。伊恒仿佛海洋中的一叶扁舟,紧紧团成一团。应如风接连倒了十多桶水,见白色的斑点不那么明显了,才收手问道:“好点儿了吗?”
伊恒浑身上下都是水淋淋的,不知道是泼的水还是汗水。他空洞的双眼中有着难以湮灭的绝望,虚弱地呢喃,“我不知道。”
应如风弹了弹,见还能缩,便道:“应该没事了。蜜瓜,给你家主子擦擦吧。我先回去了。”
“谢谢家主。”蜜瓜目送应如风出了门,回头看着伊恒还保持着姿势,便道:“主子,她已经走了,可以把腿放下来了。”
伊恒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腿。他身体比红袖强壮很多,倒没有昏昏欲睡,脑中清晰地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世界暗淡无光,恨不得一头撞向柱子,再也不要醒过来。
全都被她看光了,以后见着恩人,他要怎么解释?
他被应如风看了身子打了屁股还弹了枪,除了有特殊癖好的女人,哪个女人能接受这样的男子?
伊恒越想越觉得未来黯淡无光,越哭越激动,竟是比刚刚疼痛时哭得更加厉害。
应如风等侍男传膳的间隙,把江淼喊了过来,“红袖他们俩是怎么知道美体水的?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把手伸到裴府来?”
江淼抬头看向正在应如风身旁安静吃饭的花见雪。
花见雪见两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看向应如风道:“见雪先前就想和裴姐姐说这件事,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
应如风见他如此爽快地承认,倒有些意外,“美体水是你给他们的?”
“见雪怎会有那种东西。今日下午你离开后,我去了脂粉铺子买了些新近流行的口脂。”花见雪脸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裴姐姐,你看看,可好看?”
丰润的嘴唇薄涂着一层豆沙红,边线并不明显,自然地晕开,有着丝绒般的质地。
应如风盯着忽然贴近的唇,脑海中只有一个反应,这张嘴一定很好咬。
她的手比脑子先有了动作,拇指摁上花见雪的唇角,缓缓划下,在弹软的唇珠上拨弄着。
应如风的声音和她的动作十分不协调,“好看。那跟美体水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铺子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位哥哥。正要上前打招呼,没想到他们进了……那种地方。”花见雪说话的时候,舌尖偶尔擦过她的指尖,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应如风盯着指尖转瞬间干涸的湿痕,“哪种地方?”
“我说不出口。”花见雪闭上嘴,眼睛偷偷瞄向江淼。
唇脂在她的指甲上印出一抹红痕,几乎跟含着没有什么区别。应如风看着花见雪鬼黠的小模样,目光幽深了起来。
她抬手制止江淼,“我就想听见雪说。”
“总之就是那种好人家小郎不会去的地方。”花见雪欲要咬唇,结果一不小心咬在了应如风指尖,他倏地一惊,抱住应如风的手仔细吹着,“对不起,没有咬疼裴姐姐吧。”
不仅不疼,还酥酥麻麻的。被一双滑腻的小手握着,应如风哪还有什么心情追责。
就算红袖他们会进那家店有花见雪刻意引导,那两人会上当也得怪他们自己贪心。
“都怪我没能叫住两位哥哥。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告诉你,可那时车上还有烛心。我为了两位哥哥的名声,便没有说。回到府中,你又有事,我便想着有空了再和你说。两位哥哥没事吧?”花见雪满眼关切地问道。
“人倒是没事,不过估计得好一阵才能恢复。”应如风叹道。原本的计划被打乱,美好的夜晚泡汤了,真是令人郁闷。
“那美体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花见雪双眼懵懂,“我只听人说过那铺子里卖的都是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却不知究竟是什么。裴姐姐能告诉我吗?”
“就是能让身体任何部位都变白的东西。骗人的,你可别学他们,会把身体弄坏的。”应如风想起红袖被自己冲洗时窘迫的模样,顿觉口干。
不得不说,以前觉得把一只粉色的小鸟养大是乐趣,现在看来,让小鸟缩成一团,捏着软软的,也别有一番趣味。
花见雪破口而出,“我不会的。我身上特别白,比脸还白。”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说最后一句话时音量低的快听不见。
应如风看着他流畅的肩颈,衣襟处露出的一小块雪白让她浮想联翩。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但通体雪白的名器却是闻所未闻。
她突然想起花见雪刚到裴府时,弄不清楚该如何使用她开发的简易淋浴洗澡,她就让红袖去教他。
红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从那之后就对花见雪没好脸色。她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想他怕不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动起歪脑筋,想要美白。
应如风并不打算碰花见雪。毕竟跟山贼牵扯不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但红袖见过花见雪洗澡后,危机感变得如此之强,应如风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好奇的念头。
在她看来,红袖的硬件已经非常优越了,能让他忌惮必然不是凡物。花见雪有美貌招人的爹爹,当过副将的威武娘亲,如此完美的基因相结合,能诞生过人的天赋倒也不足为奇。
看应如风盯着自己久久不言,花见雪一慌,软软地跪在应如风膝前,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裴姐姐,都怪我不敢进去拦住他们,害得红袖哥哥不能服侍你了。你罚我吧。”
五道浅浅的指痕在雪白的脸上浮起,花见雪没了往日的明媚,眼神畏畏缩缩地,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一般。
若是这印子换个位置,再添些青紫色,那将是绝配。应如风抬手摁上巴掌印,眼神幽深,“怎么罚你?”
花见雪磕在应如风的鞋面上,柔软的腰贴在地面上,翘起那让她想要落印的地方,“任凭裴姐姐处置。”
江淼身为男子,在旁边看着都觉着我见犹怜,如果他不知道真相的话。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花见雪设计的,他早就知道徐公做的是什么勾当的,引红袖去根本就是故意的。
花见雪一套又一套的洗白方法连江淼都觉得后生可畏。千影阁都没有几个这么出彩的新人。
江淼不知道的是,花见雪能够在继母的后宅中长大,吃了难以想象的苦。他的父亲虽然受宠,可性子极其软弱,每日顾影自怜,根本没心情管儿子。无数明枪暗箭打在花见雪身上,他被迫长大,学会自保,学会反击。
红袖虽然长在青楼,可自小就是最好的苗子,被楼里呵护着长大。勾女人的方法学了不少,但跟男人斗的手腕是一点没有。伊恒是王子,事事有父亲顶着,从不用自己操心。这两人在花见雪面前,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
花见雪还没出手,他们已经倒下了。
红袖是半夜醒来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那处还是麻木的。
一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他的脸就止不住地发烫,哪怕在黑夜中,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被褥中。
“公子,你还好吗?”守夜的侍男听到里头的响动,出声问道。
“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子时。”
红袖睡了一下午,一点困意也没有,便道:“进来把蜡烛点上吧。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虽然名分是假的,但应如风还是给了红袖一些管家的权力,省得他每日无所事事。像是与萝城其他家族男眷的迎来送往,礼尚往来,都由他负责。
红袖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这些事看得十分重要,件件事都要亲自过问,绝不假手于人。在他看来,这可是裴府男主人才能有的权力。
“有几家夫郎送了请帖来。公子请看。”侍男奉上请帖时,目光在红袖的裆部瞄了下。
“你在看什么?”红袖立时变身敏感肌,尖叫着问道。
“我没有看。我什么都不知道。”侍男慌张地说道。
看着侍男两分同情三分嘲讽五分憋笑的眼神,红袖颤抖地问道:“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不然我把你月例扣完。”
侍男只好说道:“是听花公子的侍从说的。花公子主动跟家主承认了错误,家主亲自惩戒了他。”
“他是故意的?”红袖联想起街上发生的一切,头脑一阵晕眩。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想抓花见雪的把柄,反而被他耍了。
“公子,你没事吧?”侍男看着摇摇欲坠的红袖,担心地问道。
“还没死。等等,你说家主惩戒了他?怎么惩戒的?说详细点。”红袖心中一阵甜蜜,应如风果然更看重他,没有偏袒那小贱人。他可得好好听听这惩戒的细节,方能消气。
“家主亲自带着竹板,藤条去了花公子房中施刑。我来值夜时恰好路过,花公子哭得可惨了。”侍男说道。
“什么?在他房中施刑?没有旁人?”红袖顿觉不妙。那两样东西,应如风曾在他臀上比过,最后被他撒娇躲了过去。
“没有。”侍男答完眼前的人就没了踪影。
红袖站在花见雪屋外,听着那一阵阵随风飘散的哭声,拳头都握紧了。那哪是什么哭得太惨了,怕不是哭得太爽了。
那抽搭几下又哼唧几下再喘几下的声音,他都能想象出应如风把人抱在腿上,打一下,揉揉屁股,再哄上好一会。要是真打,这么久了,哪还有力气哭?
“花公子也太惨了。”赶上来的侍男感慨道,“公子,你该消气了吧。这儿风大,早点回屋吧。”
“这么同情他,我教你解救他的方法。”红袖阴恻恻地看向侍男。
“公子心肠真好,以德报怨。”侍男听完流露出钦佩之色,转身而去。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应如风弹棉花弹得正上头,突然被打断,十分不悦地问道:“何事?”
侍男在门外喊道:“红袖公子身子不舒服,求家主过来看看。”
想起红袖那副可怜样,应如风心软了下,“好,我等会过去。”
应如风低下头,花见雪下身仅剩一条到大腿的短裤,翘着光溜溜的小腿在她膝上趴着。
果然如他自己所说,肤白胜雪,连脚底都是莹润的白,一点别的颜色都不掺杂。
冬日衣衫厚,应如风一层层剥着,如同揭开有着不同夹心的千层小蛋糕,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味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新的口味。
仅剩最后一层,她反到不急了。好饭不怕晚,猴急吞下去,连味道都体会不到,只剩个饱腹的作用,便没了意思。
她得好好想想,该如何享用这最后一层。
应如风拉平花见雪的裤脚,板着脸教训了一句,“以后不准再如此行事了。”
花见雪从她腿上滑下,起身服侍她穿好外衣,把扣子一颗颗仔细扣好,半点也不马虎,“这么晚了还要奔波,容易着凉。若是我生了病,便是再疼,也不会半夜惊扰裴姐姐的。”
“真是个乖孩子。”应如风抬起他的下巴,奖励似地咬上丰唇,舔了舔依然饱满的唇脂,“不错,很甜。”
屋外冬夜的寒风凛冽,应如风却丝毫不觉得冷。她的掌心还残留着被棉花撞击的余热。
掌心的余热很快被另一种热取代。
城主就任大典
“如风, 到底坏没坏吗?你检查出来了吗?”红袖声音焦急,腮上还挂着两行泪,然而低垂的狐狸眼中却是半分急色也没有。
“唔。”应如风盘着光滑的核桃, 略微思索了一下, “你也别太难过, 虽然不如从前, 但应该还能用。”
红袖嘴角的得意消失了, 再也体会不到把应如风抢回来的快乐,慌忙往下看去,“不如从前了吗?”
“要是和从前一样, 你喊我来做什么?”应如风手上用了点劲, 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袖。
“花见雪年纪那么小,没什么经验, 我怕他服侍不好你。”红袖身着一件黑色的半身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臂上,并不贴合皮肤,随便就能看见胸前泄出的赤粉。他下身则是空档,这样一来, 寝衣不仅不多余,反而给予了应如风更多遐想的空间。
红袖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看着, 那副可怜的模样任谁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应如风手摁上他的肩头,把玩着, “怎么,你经验很多?服侍过多少女人?说来听听。”
红袖颤了颤, 身上的寝衣滑落到腰际,“不, 没有。只有你。”
“笨蛋小狐狸。”应如风勾起寝衣在指尖缠紧,耐心地等着扣子一颗颗崩开,“男人可不是经验越多越好。不然,为何只有初夜才能卖上价呢?”
红袖低头在应如风胳膊上吻了吻,“我从前只有你,往后也只有你。”
应如风声音温柔了许多,“我已经罚过花见雪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们以后不许再胡闹了,听到了吗?”
“我吃这么大亏。他就受了那么点罚。”红袖不甘心地说道。
“那你之前跟着他又是想做什么?没脑子就安分点,省得自讨苦吃。”应如风点了点他的眉心。
花见雪又不是她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个客人,从头到尾认下的罪名也不过是没来得及阻止二人进入徐公的店,她还能怎么罚?无论前朝后宫,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无可避免。她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盯着。红袖能不能独善其身,只能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红袖抱着她的腰,埋进她怀中嗯了一声。但他心中却是不服气的,只觉得应如风偏心,于是更加忌惮花见雪了。
应如风知道他今天受了太大打击,抱着安慰了一会,没有让他侍寝,“好好休息。过几日就是城主就任大典,到时你可代表着裴府的脸面。”
一想到自己可以顶着正夫的头衔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行走,红袖立刻把先前的不快抛诸脑后,迅速躺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
应如风在他身侧躺下,将他拥入怀中。
啧,虚荣又好哄的小狐狸。
三日后,应如风一早起来用过粥饭,带着府里的一行人登上马车,前往程家大宅。
程家家主程毅松是上一届城主,按照以前的风俗,每任城主交接仪式都是在上一任城主家举行的。
程家距离裴家不远,都在东城区。城里的名流富户大多居住在这里。
宽敞的道路拥挤不堪,毕竟是城主就任大典,萝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便是无名小卒,也想要争一张请帖混进去,好给自己脸上贴金,回去跟街坊邻居显摆,也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情
不过应如风并不需要担心交通拥堵,谁敢阻拦今日的主角城主大人呢?马车纷纷避让,让裴府的马车先行。
程家大宅气势恢弘,光是大门就有数丈之宽,门槛更是高得吓人,足以见得尽管国破,这些世家生活地依然很富足的。
裴府的马车还未停稳,门房就已经飞奔而去,通报给家主。应如风刚一落地,程毅松便笑着迎上来,“裴家主,这还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前些日子几番邀约,也不见你来。”
程毅松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较胖,有几层下巴,看上去平易近人,没有什么架子。
应如风欠身赔罪,“我刚回萝城,对裴府的事务还不太熟悉,忙得焦头烂额,直到现在都未理顺。请程家主见谅。”
“哎,我可没有责怪之意。裴家家大业大,能理解。”程毅松面上笑容不减,“各位请随我来。”
应如风身后跟着红袖等人。她今日没让红袖自己打扮,而是请了妆郎给他梳妆。
人靠衣裳马靠鞍。褪去风情摇曳的常服,换上端庄大气的礼服,再加上庄重的妆容,红袖看上去颇有几分宫里皇卿的气势,任谁都想不到他出身风尘。
程毅松身边路过的下人,频频侧目,觉得两人甚是般配。
红袖后面跟着花见雪和伊恒。应如风本来不打算带伊恒来的,但伊恒觉得说不定能在这里遇到恩人或者找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坚持要来。应如风被他缠得烦了,再加上红袖说情,便答应下来。只不过他的长相太过特殊惹眼,所以蒙了面巾。
江淼和烛心则跟在最后头。
几人跟着程家主在走廊上穿梭着,程家宅院雕梁画栋,一步一景,走了一会悠悠梅香就从走廊的小窗里飘出,沁人心脾。
程家主向她们介绍道:“今日的宴席便是设在梅林里。”
应如风一出现在梅林里,交头接耳的名流贵族不经意地将目光投了过来,刹那间竟然晃了眼。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梅林骤然间安静了下来,连风吹落梅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能让程家主亲自领路相迎的,除了那位新任城主兼第一世家家主的裴家主,还能是谁?
这是裴家主第一次在人前露面。一见她的真容,与座之人各个心中惊诧。裴老家主不过中上之姿,怎么生得出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儿?
乌发用白玉冠竖起,一双凤眸似黑曜石,流转间溢光流彩,自带风流。薄唇微翘,露出和煦的笑意。她朝众人微微颔首,忽然间有如春风拂面,吹开满园风霜。
她盛装出席,专属于城主的礼服上绣着目露凶光的猛虎,与慵懒的气质结合在一起,不仅不相斥,反而添了几分摄人的光芒。犹如穹苍之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她是裴家家主?传闻不是说她在外头长大,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吗?”
“裴家怎么可能把女儿放到乡野之地养着。这种传闻你也敢信?”
“说的也是,这气度裴老家主也不如,真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说裴府与皇室有旧,该不会是送去宫里养着了吧?”
“你看她身后那几个侍郎,个个如花似玉,说不定还真是出自京城。”
应如风一行人一走过,众人便如同沸腾的水一般议论开了。
应如风的坐席摆在梅林中央的观景台上。偶尔有风吹过,朵朵白梅便会落在发梢肩头,美不胜收。
应如风在程家主下首坐下。一入座,便有一道让人不太舒服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干瘦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坐在她的对面。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落梅。
“这位是贾家主贾乐语。”程毅松见应如风面露疑惑,连忙介绍道。
应如风举起面前的酒杯,“贾家主,幸会。”
程家主指着贾家主身旁的中年女子,“那位是王家主王琴知。”
中年女子神情怯懦,看上去不似一家之主,倒似是那贾家主的跟班。
应如风再次举杯致意。
对面两人也回了礼,贾乐语笑着说道:“裴家主好厉害,年纪轻轻就坐上家主之位。你我四家同气连枝。一直不见裴家主出来,还以为裴家主跟我们有了隔阂。”
应如风自是把先前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贾乐语目中精光闪动,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程毅松见众人都已入座便道:“时辰差不多了,开席吧。”
随着侍男们将一叠叠茶点如流水般奉上,一群漂亮的舞郎脚步轻盈地走到宴席中央,伴着乐声起舞。
他们身披轻纱,仅有要处被包裹。如同一只只冰蝶在风雪中起舞。尽管周围摆满炉火,但这么冷的天,应如风呼一口气都能结出冰雾,舞郎们却连丁点颤抖都没有,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勾在女人们的心上。
辛无忧坐在应如风右下,斜着身子靠过来称赞道:“这一个个舞郎身材形体竟是一般无二,看上去整整齐齐,当真是赏心悦目。”
应如风原本没在意,听辛无忧说了以后仔细瞧着,果真如此。找这么多漂亮的舞郎不难,但若要高矮胖瘦,身材比例完全一致,倒是十分难得。若是让这二十几人排成一列,背后看去定能重叠在一起,如同一人一般,一点突兀的地方都不会有。
奏乐弹琴的乐人亦是长相出挑,各有各的韵味。抚筝的典雅,拉二胡的清冷,弹琵琶的妩媚,吹箫的飘逸。
应如风的目光在其间巡梭着,心道世家大族果然有底蕴,这阵仗比荔香院可强多了。难怪她们一个个洁身自好,从不流连烟花之地。
众人喝着酒,赏着舞,不多时便觉着微醺。
贾乐语笑着问向应如风,“裴家主,你瞧我这舞郎们如何?”
“哦,这些舞郎是贾家主带来的吗?”应如风由衷地赞道,“怎一个好字了得。”
“他们个个都是打小精心挑选培养的,还没破过身子。裴家主继任家主又即将成为城主,我还未曾送过礼,不如就将他们送给你做贺礼吧。”贾乐语的话惊得周围人一齐看向她,培养出这样一群舞郎,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她竟然如此轻易地拱手送人。
应风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
虽然忍得很努力了,但她嘴角的笑意却压都压不下。她从来没收到过这般合心意的礼物,看来当城主的好处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红袖也忍得很努力,但他答应过应如风谨言慎行,只能强压下怒气,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扎在舞郎们身上。
“裴家主这么说,可是他们入不得你的眼?”贾乐语故作遗憾地问道。
“哪里?只是他们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想必是贾家主的心头所爱。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能饱饱眼福,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应如风笑着答道。
“裴家主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赠我一份回礼如何?”贾乐语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回礼?贾家主想要什么?”应如风捏在酒杯上的手指一顿,难道这老太太对裴家有所图谋?
贾乐语的目光穿过应如风的肩头,眼尾的皱纹笑成一朵花,“不如用你身后那名侍郎交换,如何?”
“侍郎?”应如风顺着她的目光扭头,视线意外地落在带着面巾的伊恒身上,“他?”
“没错。”贾乐语的目光牢牢锁在伊恒身上。
贾乐语活了六十多年,从未在男人脸上见过如此深邃桀骜的眼睛,狠狠地挑起了她的欲丨火。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只看眼睛便已经如此,她实在难以想象,面巾下是怎样一张勾魂动魄的脸。应如风身侧另外两位小郎已是世所罕见的美貌,都没有遮挡。带面巾的那位一定是太好看了,应如风才舍不得让人看。
应如风倒是很愿意拿伊恒去交换一堆美男,变废为宝简直太值了。只可惜伊恒不是她能说的算的。
应如风看了眼标志的舞郎们,叹声道:“您老误会了,他不是我的侍郎,是我的远房亲戚。这次带来是想让他见见世面。裴某可无法代替他母父做主,将他送给贾家主。”
伊恒的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对面的老太婆居然想用一堆舞郎来交换他,把他当货物一样看待,简直是奇耻大辱。再听应如风颇为可惜的语气,若他真是她的侍郎,这会恐怕已经被她迫不及待地送出去了。
伊恒想到自己身子都被她看过,她居然一点占有欲都没有,身下的坐垫如同长了倒刺,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贾乐语依然不愿放弃,“他是裴家的儿郎?不知他母父是谁?贾某愿抬他进府做侧室。这群舞郎就当是对裴家主的谢礼了。”
应如风扭身问向伊恒,“哎,你觉得怎么样?年纪大的知道疼人。贾家主这把年纪,还不得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不如你就从了她吧。”
“你……”伊恒被遮住的脸扭曲到抽搐,气得说不出话。
花见雪在旁边煽风点火道:“是啊,女人年纪大了好,女人越老越有味道。”
“那你怎么不去?”伊恒一个眼刀甩了过去。
“我年岁小,跟裴姐姐这样的年龄差正合适。”花见雪害羞地看了眼应如风,“更何况那贾家主也没有看上我呀。”
人到暮年,精力有限。贾乐语早就不在乖巧类型的美男上浪费时间了,更喜欢驯服小野狼,在他们身上找回年轻时的活力。
伊恒完美契合她的胃口,尤其是他受辱后愤怒的眼神,更是惹得贾乐语枯木回春。
应如风看伊恒的眼神像是要杀人,轻叹了句年少不知奶奶好,便不再逗他。
她坐直身子说道:“不瞒贾家主说,正是因为暂时联系不上他母父,我才将他带在身边。不如等她们回来,我再向她们说说贾家主这份良缘。”
辛无忧也在一旁附和着,帮应如风作证。
贾家主哪能听不出应如风话里的推脱之意,但她根本不信这套说辞,以为应如风舍不得割爱。她深深地看了伊恒一眼,嘴上没再纠缠,眼中的侵占欲却是丝毫不减。
程毅松适时地转开话题,“难得我们四位家主共聚一堂,等会儿城主就任大典结束后,三位莫要忙着离开。留下来叙叙旧再回吧。”
应如风见其他两人没有异议,也点了点头。
那群舞郎下去后,又上来了一个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应如风听着不太习惯,萝城的戏曲唱法跟京城大相径庭,不过几个小生的演技倒是可圈可点,生动的表情引人入胜。应如风欣赏着台上的人,而她对面的贾乐语却在欣赏着她身后的人。
伊恒被贾乐语看得很不舒服,几次想要发作都被江淼拦住了。他不愿意让那老女人再打量自己,又没带蜜瓜,便拉了拉红袖,“陪我去更衣吧。”
红袖见着应如风的目光落在一个又一个小郎身上,也觉得气闷,不想再坐在这儿喝醋,便点了头。
两人在庭院里逛了一会儿,忽然看到远处有两个侍卫匆匆走过。
“通知守卫巡逻得紧一些。官府传下消息,库坦细作又开始活动了,千万不能让她们混进宴席,惊扰了里头的贵人们。”
“听说官兵半月前差点把她们一网打尽,没想到她们居然有帮手,带着东西跑了。出来活动的可是跑掉的那些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当时有个女人弃马逃走。马匹购买都是有记录的,据说那马居然是……”
两名侍卫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伊恒心神俱颤,手心浸出汗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红袖拉住他,“你往哪去呀?走错路了。”
伊恒推开他,“你先回去吧,我不太舒服,还想在这边转一转。”
红袖身负扮演裴家主正夫的职责,不能离席太久,只好先行回去,“等一会就是就任典礼了,你记得早点回来。”
红袖离开后,伊恒立刻沿着那两个士兵离开的方向奔去。那夜弃马而去的人可不就是他和恩人。这可是他半月来听到的唯一一条和她有关的线索,他绝对不能放弃。
应如风见红袖一个人回来,问道:“伊恒呢?”
“他不太舒服,想要在园子里多逛会。”红袖答道。
应如风有些无语,一个男人孤身就敢在别人家到处乱逛,她就知道不该带伊恒来的。
一直到城主就任大典开始,伊恒都没有回来。
程毅松慷慨激昂地感谢了一番皇上,感谢了一番朝廷,接着把萝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感谢了一遍,最后又总结了自己当城主期间的政绩,洋洋洒洒地致辞了小半个时辰,听得应如风热泪盈眶,直打哈欠。
程毅松把城主令牌交给应如风后,应如风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荣幸之至,就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了。
就任大典结束得如此之快,所有人都没想到,众人甚至连恭喜都没来得及说。
程毅松轻咳了两声,“城主大人不拘小节,大家也不要拘束,坐下用膳吧。”
应如风目光一扫,却发现坐在对面的贾乐语不见了踪影。
应如风回头看了眼依然空置的伊恒座位,问向江淼,“贾家主去哪了?”
“小主人上台接城主令时,有一个侍男过来跟贾家主说了几句话,她就离开了。”
“那就是才离开没多久。伊恒怎么还没回来?你且去看看。”一群人端着酒杯来敬酒祝贺,应如风不动声色地吩咐完江淼,笑着迎了上去。
江淼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应如风让红袖接替自己,回到坐席边。
江淼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属下没在园子里找到伊恒王子,但看到贾家主往客房去更衣了。”
“好端端的突然更衣?难不成看我当城主激动到尿裤兜里了吗?看我年轻,就不把我放在眼里,随便就敢对我带来的人下手。”应如风冷眼看向上首的程毅松。
程毅松正和几位萝城官员推杯换盏,忽觉背上浮起一层寒意。她朝寒意来源看去,却什么人都没看见。
她余光扫见应如风朝外走去,连忙叫住应如风:“城主这是要去哪儿?”
“我不胜酒力,想去更衣。程家主没有什么意见吧?”应如风斜睨了她一眼,更衣二字咬得很重。
应如风的目光淡淡的,程毅松却莫名觉得胸上压了一块大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城主请便。”程毅松目送着应如风远去,这才觉得轻松了下来。她心中一阵别扭,自己怎么怕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了?就是被应如风撞破,贾家主那边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为了个男人跟她们三家翻脸不成?
客房在梅林外的一处小院里,袅袅异香从小院中飘了出来,站在门外都能够闻到。
应如风一脚踹开门,房间里异香大盛,贾乐语一双枯瘦干瘪的手正要往床上摁去。
“什么人?”贾乐语听到门响,正要回头,忽觉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江淼把贾乐语拖去了隔壁房间。应如风走到床榻边,只见伊恒面颊潮红,闭着眼躺在枕头上,身上卷着被子,像是被洗净等着侍寝的皇卿一般。
“伊恒,醒醒。”应如风拍了拍他的脸,手心被烫得缩了下。伊恒的腮帮上凸起一个球状物,哼哼唧唧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
他双睫颤动着,口中呜呜哼叫着,一副催情香吸入过量的模样。
应如风不禁觉得奇怪,伸手捏开那张因为药物而过分红艳的唇,两指探进他的口中。
指尖触到一个鸡蛋大的球体。应如风定睛一看,伊恒舌尖上竟然压着一颗夜明珠。难怪他的声音如此销魂,随便一个音节都令人脸红心跳。
应如风拨弄了一下夜明珠,伊恒突然哼叫了一声,合上唇吸住了她的指尖。
突如其来的酥麻差点让应如风跪倒在床边。她连忙抽出手指,指尖带出几抹缠绵的银线,串着一颗颗露珠,止不住地从伊恒唇角滑落,流进了被子裹住的地方。
应如风在他脸上拭干手指,抬手揭开被子。正要拽他起来,却被入眼的情形惊住了。他居然什么都没穿。
伊恒的白不同于中原人,是那种大理石一般,没有光泽的冷白。明明烫的心惊,视觉上却是冰凉的。
前几日还见过的森林被砍伐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还挺讲究,估计是让侍男们先给伊恒狠狠地洗刷修剪了一番,才没来得及下手。若是不那么讲究,估计就得手了。
应如风摁上那颗红到妖冶的守宫砂,红色立刻向周围泛开,滑滑腻腻的,她不禁多揉了两下。
不知她若是让这颗惹眼的红点消失,伊恒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应如风终是没有点炸药桶的勇气,四下找起伊恒的衣裳。
她的指尖一离开,伊恒就呜咽地哼叫起来。被夜明珠压住的声音很低,像小猫儿叫一般抓肝挠心。
应如风在衣柜里找到他的衣裳。拿起一件小衣,伸手欲要把人抱起穿上,伊恒忽然岔开双腿攀上她的腰,用力一勾,应如风一时不备,抓着小衣撑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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