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
打算抗诉
过了好几分钟, 林落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路寒川才总算放开她,重新坐了回去。
林落指一指他的伤口:“还要不要包扎了?”
“我以为路队挺成熟的, 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路寒川脸上有点发烫, “没处过对象, 头一回……”
林落拿过纱布,熟练地在他手上缠了几圈, 固定好,才道:“今年26了, 真没谈过?”
“确实没谈过, 当了26年光棍,岁数挺大了, 还是黄花大小伙。”路寒川自嘲道。
林落忍不住笑道:“还黄花大小伙?你可真会造词儿。”
“是真的,以前看别人谈,还觉得别人幼稚。现在自己谈了才知道, 真挺好的……”
路寒川说着, 自己先笑了起来, 又露出一口白牙, 反衬着他的脸更加黑了。
离开煤矿后, 他还没有机会洗脸呢。所以林落怀疑, 刚才俩人头碰头时, 她脸上也被他给蹭黑了……
她故意问他:“是不是有点后悔,没早点谈?要是早谈了, 早就体会到这种滋味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这么回事, 你可不能给我挖坑。”路寒川语气里带着抗议。
“我宿舍哥几个说, 当年上学时谈的都黄了。等到了社会上再谈,就没了当初那种心情, 都是为结婚而结婚。”
“所以我觉得还挺庆幸的,以前没谈过,留到了现在。”
林落把药收好,总算没再难为他。路寒川指了个方向,告诉林落:“那边有旅店,来的时候我看到了。”
林落按照他的提示把车停在旅店门口,两个人先后下了车。
这个旅店一共两层楼,每层都有二十个左右的房间,所谓的大堂其实很小,只是在挨着门口的地方留出大约两个平方的一片空地,旁边有个小小的柜台。
路寒川提着包和林落进入旅店时,柜台里有个中年妇女正在一下一下地打着毛衣。
看到有人进来,她站了起来,打量了路寒川和林落一眼,倒也没多看,问道:“一间还是两间,有证吗?”
林落也不知道这人说的证是不是结婚证,那东西她哪有?
就连身份证她也没带,只带了点钱,身份证在包里呢。
她这时候赶回去与祈法医汇合也不太现实,路寒川又不敢把她怎么着,这么刻意就没意思了。
何况这边的路长期被拉煤的大车压来压去,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好走,返回去找祈法医也容易出事,所以她也得在这儿住。
路寒川知道她什么情况,也知道大妈说的证是什么证。他先拿出钱包,掏出自己身份证,“没别的证,就这个。”
“要两间,挨着的,对门也行。”
中年妇女见惯不怪地给他们俩开了两间房,还特意提醒了一句:“警察有时候会突击查房,注意一下。”
“知道。”路寒川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没必要反驳,可能这人就是例行提醒一下。
林落倒是想着,幸亏这里有多余的房间,不用应付只剩一间房的狗血套路。
回房间的时候,路寒川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直到看她进了对门,路寒川才开门进了自己房间。
林落进屋之后,第一时间去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额头上和右侧脸颊果然被路寒川蹭上了一点黑。也难怪刚才那妇女会特意提醒一句。
她洗了把脸,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有点无奈,没带换洗衣服,估计今晚只能凑合着睡了。
过了一会儿,路寒川来找她出去吃饭,俩人在旅店旁边的一个家常菜馆里吃了两碗面,便各自返回房间。
半路上路寒川想趁着天黑拉拉林落的手,但被她给打开了。
他就明白,进度太快林落会不高兴,就算他再想一步到位,也得按着她的节奏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寒川知道林落没带换洗衣服,可这边黑灯瞎火的,卖衣服的店都关门了,想买也没地方买去。本来他还想把自己带的汗衫借林落替换一下晚上睡着穿的,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提。
林落晚上睡得并不安稳,睡到半夜时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做梦,白天见到的场景对她冲击不小,那些画面挥之不去一样,反复在她梦境里出现。
中间她醒了两次,到后半夜四点多钟,林落再一次梦到了鲜血淋漓的断肢。
她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短时间内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林落起身拿起吃饭时买的矿泉水,拧开瓶盖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才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折腾了半宿,她再无睡意,直坐到天亮时,才起身用一次性洗漱工具清洗了一下。
早七点半,林落接到祈法医的电话,祈法医让她先走,他八点钟也出发返回江宁,矿场里的尸体虽然还没有鉴定完毕,但已经不需要他们帮忙了,还有几个遗体,由当地法医来处理就可以。
林落便跟着路寒川上了车。但这次路寒川并没有让她去驾驶位坐。他一看林落那张脸,就知道她没睡好,自然不会再让她开车。
“你睡后边吧,可以躺着睡。我开稳点,这车减震不错,应该不会颠着你。”
林落真的去了后边睡,她先是面朝着椅背躺着,躺到半路翻了个身,变成了背靠椅背。
车辆行驶时,有轻微的颠簸,这种颠簸对人有催眠作用,林落这一路居然睡得很香,直到越野车进了江宁市区,她才醒了过来。
路寒川中途透过后视镜不时往后瞧瞧,见她睡得香,并没有打扰她。林落在车后躺着,两人回程路上一个开车一个睡,根本没有交流,却给了他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充实感,那是一种被人陪伴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小时候挺缺人陪伴的,他对于这种感觉特别迷恋。
越野车快到家属院时,林落坐了起来,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掩着嘴连打了几个哈欠,然后跟路寒川说:“路上睡得还不错。开了这么长时间,你挺累吧?本来还想替替你的。”
“跟我干嘛那么客气?”路寒川不愿意林落跟他这么生分。
他把车停在家属院外,回头又跟林落说:“你昨晚睡得应该很不好,一会儿你自己先回去好好歇歇。有机会我去你家看看,这个时间看你安排。”
林落明白,他这是想找个机会把他们俩的事向林庆东夫妻俩挑明。
但她觉得,就算现在路寒川什么都不说,姚玉兰也能猜到了。她妈到处听别人家的瓜,看电视也爱看人谈恋爱,对这种事一定不会迟钝。
想到回家后要接受的盘问,林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再等等吧。”林落说着,在家属院门口下了车,打算独自回二号楼。
但她却不知道,这时姚玉兰刚好提着一篮子红皮鸡蛋,从小区外的林荫道上往大门口走。
路寒川的车她眼熟得很,看到车停在马路边,她迫不及待地就往这边走,打算找路寒川问问情况。
她都快过来了,离这辆车不过五六米远,便看到她那亲亲闺女从路寒川车上走了下来,还弯着腰对车里的路寒川说了几句话。
姚玉兰当即石化在原地,一时不知该继续上前,还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觉得,她不该在这时候打扰他们的。但她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林落已经看到她了。
姚玉兰左右为难地笑了笑,心想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妈,你出去买东西了?咱们一起回家吧。”
林落跟车里的路寒川挥了挥手,然后走到姚玉兰身边,要把她手上装鸡蛋的篮子接过去。
姚玉兰并没有把鸡蛋给她:“挺沉的,我拿着吧。”
“落落,你没事吧?”姚玉兰要先确认下林落到底有没有事。
“没事,就是尸检,能有什么事?你就是爱操心,以后不用老这么担心了。你要是老不放心,心脏就容易出毛病,这样我不就不放心了吗?”
姚玉兰心想也是,自己总这样,反而给女儿增添思想负担了,就道:“我以后尽量吧,能不能做到我也不知道,谁让我是当妈的呢。”
随后她又神神秘秘地指着路寒川刚才停车的地方,问林落:“你跟妈老实说,你跟小路……”
林落无奈地道:“就是跟你想的差不多吧,也是刚开始。”
姚玉兰:……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高兴地拍了下林落胳膊,说:“这可太好了,小路这人不错,我早就看好他,要不是你俩一直没动静,我也不至于……”
林落讽刺地笑笑:“要不你也不至于想把卫家那位大律师介绍给我。”
姚玉兰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林落反问:“这有什么难的?你见我爸哪个朋友来家里找他了?不都是约在外面见面吗?那一家人不光来了,还来了两回,大概是想看看我长几个鼻子几个眼睛吧?”
“送个开业请柬而已,还需要父子两个一起上门啊?”
林落这番话让姚玉兰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当初的掩饰在女儿面前都是小聪明。其实林落什么都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破而已。
“你这丫头,要不是你非要当法医,妈也不至于这么担心。现在有小路了,那我就不管了,你俩缘分不小,你自己把握吧。”
林落心想她能这样想就更好,还省得自己跟她解释了。
林落在家歇了两天,当天并没有出去见路寒川。第二天路寒川回队上班,林落也一样,一大早就去了南塔区刑警大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单位没多久,贺检察官竟意外地出现在刑警大队。他来了之后先去见罗昭,这时罗昭正在跟几个中队长开会。
看到贺检察官过来,罗昭有点意外,他匆匆交待了几句,让江山等人先去忙,然后才将贺检察官迎进办公室。
“老贺,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是不是有事?”
罗昭先给他沏了杯茶,随后坐到了贺检察官斜对面。
贺检察官并不急着说话,他抿了口茶,并没有急着切入正题,反而问起林落的去向:“我记得林落快毕业了,她在你这儿实习呢吧?”
罗昭道:“那肯定在我这儿实习啊,她在法医室呢。怎么,你想找她?”
贺检察官也不急着说找,也不说不找,反倒谈起了一个案子:“南塔区去年破的那个入室盗窃案,凶手入室盗窃,房主夫妻俩被惊醒,房主本人与凶手博斗,受了重伤,脾脏破裂,修补后身体素质下降了许多。他妻子因为受惊,导致了小产,五个月的胎儿没了,这事你有没有印象?”
罗昭立刻坐直了,说:“当然有印象,这个案子是江山带人办的,不是我亲自经手,但案卷我也看了。”
“这个案子怎么了?”罗昭奇怪地道。他知道,贺检察官过来谈起这个案子,绝对不是跟他闲聊天。
贺检察官平静地喝了口茶,然后才道,“这个案子最近上法庭审理了,法院判有期十年,凶手不服上诉,请了个大律师,听说这律师虽然年轻,但办过不少案子,我从一些渠道听说这律师打算帮这凶手减刑。”
罗昭心头不爽,面色沉了下来:“入室盗窃随时可能演变成凶杀案,本来就是重罪。”
“这个案子实质上确实演变成了这种案件,凶手携带利器入室,不仅导致男房主脾脏破裂,还让这对夫妻失去了一个新生儿,听说那位妻子失去孩子后一度抑郁,闹过自杀。这么严重的伤害,判十年我都觉得少了,还想减刑?!”
“减塌玛的刑!”
贺检察官站了起来,肃然说道:“我同意你的意见,我们检方打算提起抗诉,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和小林配合,对凶手重新调查。查一下他以往是否有其他案件,他不是想要减刑吗?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减?要我说,该加刑才对。”
罗昭拍了下沙发扶手:“我当然没问题,这事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了,你等一下,我去把小林找过来,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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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 美男计
林落很快来了, 除了贺检察官和罗昭,在场的还有江山和李锐。
江山是这个案件的主办人,对案件整个侦查过程他最清楚。李锐则负责这个案件的现勘工作, 现场的痕检和后续的指纹比对和足迹、工具鉴定也都是他来做的。
当时林落在忙期末考试, 没怎么来刑警大队, 所以这个案子她并没有插手。
“江山,邬达志当时进入现场的方式是暴力撬锁, 对吧?在南塔区辖区内,是否有与他类同的入户作案方式?”
人都到齐之后, 贺检察官率先问起主办人江山, 向他了解各种可能找到突破的点。
江山回想了下:“这种进门方式在我们区还是比较少见的,更多入室盗窃者采用的主要是两种方式, 一种是技术开锁,另一种是爬窗进入。后一种方式,多发生于夏天。”
罗昭看了眼李锐:“你也说说, 这些案子的痕检工作, 你都参与了吧?”
李锐点头:“是, 我区近四年所有的入室盗窃我几乎都参与过勘查工作, 暴力撬锁的总计发生二十余件, 这些案子基本上都破了。犯罪嫌疑人有的在服刑, 有的还在看守所等待审理。”
“有两个案子因报案不及时、现场被破坏等原因, 没有破案条件,就成了悬案。不过那两个案子所使用的撬锁工具与邬达志不一样, 没有证据能表明那些案子是邬达志做的。”
“邬达志使用的是强力螺丝刀和扳手配合撬锁, 我们在搜查时, 已经从他家里搜出来他惯用的工具。另外两个案子,一个砸门工具疑似铁锤, 另一个很可能是用改锥撬开的。”
贺检察官点头,心知工具不同,确实没办法证明那些案子是邬达志干的。
对此他早有思想准备,要是有类似的案件,南塔区刑警大队早在经手这个案子的过程中,就并案了。
这时罗昭道:“我们区没有此类案件,不代表别的区没有。稍后我会联系周边几个区,请他们帮忙寻找类似案件。”
贺检察官当然没意见,跨区做案不是什么新鲜事,哪有老在一个地方偷的,一般的贼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市内交通这么方便,想去别的区不要太容易。
所以去其他区寻找相似案源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
这种事,其他几个区肯定也愿意配合。案子破了,他们也解决了一个悬案,何乐而不为呢?
林落是罗昭亲自找过来的,来之前她就知道为的是什么事。她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难度不小。
因为邬达志在看守所已经关了挺长时间了,最近一年内被关,都没有做案机会。就算找到他以前做过的案子,时间这么久了,现场的痕迹也消失了,就算她去现场勘查,也很难再有什么新的发现。
事到如今,只能祈祷其他区痕检所采的各种样本能有用得上的。
贺检察官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坐在沙发上,道:“听说邬达志家里人给他请的刑辩律师姓卫,是南方大律所出来的。他在江宁这边新开了一个律所,自己做主任。”
“现在律所刚开业,他肯定想打出名气来。这可能就是他要接这个案子的原因。换成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是要慎重考虑的。”
“毕竟,上诉二审想翻案的难度很大。但一旦翻案或者达成了减刑目的,确实有助于提高知名度。”
江山不认识这姓卫的,他疑惑地道:“那又能怎么样?这种刑事案件,就算上诉,百分之九十以上也是维持原判。没有足够扎实的理由,想给邬达志减刑,怎么可能?”
“咱们区这几年做案子您是知道的,证据链都很扎实,审讯过程也有视频记录,不存在刑讯逼供的问题。他想挑毛病,有那么容易吗?”
林落听到这里,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接案子的居然是卫承东。
要是这样的话,卫承东稍后极有可能会来大队要求调阅案件资料,甚至要求查看审讯记录。
他要是这样要求,在体现司法公正的原则之下,罗昭一般不会强势拒绝。
但罗昭也会有要求,律师要看,可以。但不允许拍摄或者复制下来,否则就涉嫌泄密了。
罗昭在旁边总结了一下:“江山说得没错,他要想成功给案犯减刑,肯定不容易。至于他想采取什么方案,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
“遵照上诉不加刑的原则,如果这个案子贺检不抗诉,那邬达志就算减刑不成,顶多也就是维持原判。”
“但我们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从这个案子受案人家里现场的情况来看,邬达志做案手段极为老道,无论是撬锁还是行凶,都很熟练,且没有任何慌张的表现。在接受我们审讯以及庭审时,态度也极为嚣张,这种表现说明了什么?”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说明了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屡次做案的老手!他在我们区犯的案子可能只有这一个,但在别的区就不一定了。”
“我来布置接下来的任务吧。准备抗诉材料的事,就交给贺检负责了。我稍后会尽快联系各分局刑警大队,让他们帮忙选出同类案卷,看是否有并案的条件。”
说到这儿,他看向林落和李锐:“还要辛苦你们俩,最近可能有许多卷宗要看。后续有需要处理的证据,也要你们俩来做。”
接下来的半天,林落和李锐真的沉浸在了档案室里,将所有可能用得上的卷宗都翻捡了一番。
快到中午时,李锐放下手头的文件袋,回头跟林落说:“咱们区应该找不到了,要不先这样,等别的区有消息了,咱们再看。”
林落看了大半天,眼睛有点花。她最近几天没睡好,这时脑子并不清爽,闻言便道:“行,先这样吧,有事再叫我。我去休息一会儿。”
李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放心地跟林落说:“最近气温度化比较大,你多穿点衣服,小心感冒了。”
“嗯,可能是睡得不太好,过阵子就好了。”
林落说完,回了法医室,躺在小沙发上,身上盖着军大衣睡了过去。
鞠法医和两个实习生出去打完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林落在睡觉。他们几个都放轻了脚步。谁也没敢弄出声音来。
曹一平注意到林落眼下有点发青,就小声问鞠法医:“师傅,大师姐这两天怎么了?我看她好像休息得不太好。”
鞠法医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叹道:“咱们去的现场太惨了,光靠嘴说你想像不出来现场什么情况。我这么大岁数都有点吃不消,晚上一闭眼睛就是那些画面。估计她也是受刺激了,得缓几天。”
…………
林落在办公室午休时,刑警大队一楼接待区来了一位身穿西装打领带的青年。他腋下夹着公文包,进门后客气地问接待处的警察,打听到江山办公室之后,他便上了二楼。
二十分钟后,江山喊了个手下进去:“这位是卫律师,他是邬达志家人聘请的刑辩律师。”
“你去把这个案子的卷宗和审讯录像带找出来,请他去接待室里看。你手头的事先放一放,专门负责接待工作。卫律师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帮他解决,能答的也可以告诉他。”
江山表面上是让这警察负责接待,但卫承东心里却明白,这个姓江的中队长就是想让这警察看着他,不让他对这些资料进行复印或拍照。至于说撕掉几页带走,就更不用想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律师,他也不会这么干。
卫承东在刑警大队看资料一看就是半天。直看到下午五点,他才合上手里的案卷,开始感觉到,这个案子比他想的还要棘手一些。
南塔区做出来的审讯笔录和起诉意见书等文件都相当优秀,可以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也不知道这个区刑警大队领导人是谁,居然把整个流程安排得这么完善?这让他想从中挑出错来都很难。
另一个让卫承东不爽的点,是这个邬达志态度太恶劣了。
这家伙在审讯时全程不配合,像个大爷一样,翘着个二郎腿,晃来晃去的,完全不把警方当回事。笔录最下方原本该他签字的地方也没有他的签名,而是由警方注明,该嫌疑人拒绝签字。
像这种情况,对于翻案就更为不利了,法庭审理时,认罪态度也是个重要的考量。
如果认罪态度良好,能主动交代一些警方没掌握的问题,甚至交待出同伙或其他罪犯,这都有可能获得减刑。但邬达志这种态度,那就不好操作了。
卫承东把案卷全都摞好,客气地跟陪同的警察说:“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长时间。这些卷宗我基本上都看完了,如果改天有需要的地方,我可能还得麻烦贵司。”
“不客气,有需要你再过来,来的时候在接待处登记一下,工作证和委托证书都别忘了带就可以。”
“不会的,不过还是谢谢提醒。”卫承东主动跟这位警察握手,随后拿好公文包往外走。
走到楼梯口时,他眼角余光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个女孩子,她身穿米色过膝驼绒大衣从楼上走了下来,和几个警察错身而过时,那几个人还都客气地跟她打招呼:“小林下班啊?”
“是啊,我先下班回家了,回见。”
林落跟这些人打完招呼,便到了一楼。她推开玻璃大门,在门口时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迈步走下台阶,往刑警大院外边走。
卫承东加快了脚步,在刑警大队门口追上了她。
“林落,你是林叔叔的女儿吧?我是卫承东,那天去过你家,你还有印象吗?”
卫承东身高腿长,很快走到林落前边。
林落这时也认出了对方,她猜测卫承东这次过来,是来调阅案卷和审讯录像的。这都是正常工作流程,倒也没什么。
但她仍假装不知道卫承东的目的,只道:“嗯,是我。你怎么在这儿?”
卫承东笑着道:“我来办点事儿,没想到能在这儿碰着你。既然碰上了,肯定要打个招呼的。”
“对了,林落,那天我办开业庆典,你怎么没跟林叔一块去!我还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来着,礼物到现在还没送出去呢。”
林落心想他们两个人又不熟,卫承东这个态度是不是热情了点?
卫承东客气,她也跟着客气好了:“谢谢啊,其实没必要给我准备什么礼物。我当时好像是有事去不了,你开业顺利就好。”
林落态度比较淡,卫承东能感受得出来。不过他觉得这很正常,两个人之前毕竟没什么接触,刚见面自然生疏些。
但他还是维持着笑容,主动说:“林落,那天你没去,我觉得挺遗憾的。今天既然碰上了,不如我请你吃顿便饭吧。十二号街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我带你去尝尝鲜,你看怎么样?”
林落隐约觉得,卫承东追上她说话,不一定完全是为了叙旧。
她倒也不急着回家,就道:“法式餐厅就算了,我吃不惯那些东西,我现在也不想吃辣的,就想吃点简单的家常菜,你看行吗?”
“可以啊,那你有什么推荐吗?我十多年没怎么回过江宁了,不太清楚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不如你介绍一下。我随你。”
两分钟后,两个人出现在一个路边巷子里的小馆子。这个饭馆就在刑警大队附近,味道有名的好,林落和单位同事常来的。饭馆很小,只有十几个桌子,每桌可坐四人。
他们去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店内空位置不多。
卫承东用手不着痕迹地拢着西服衣角。说实在的,他这身装扮跟这个小馆子实在是格格不入。
两人坐下后,点了几样店家的拿手菜,这时他们同桌吃完饭走了,旁边终于清静下来,卫承东心里才舒坦了几分,他已经很久没到这种场合吃过饭了。
等待上菜的间隙,林落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卫承东可有话要说。
他和林落面对面坐着,因为饭店里比较暖和,他脱下了外面穿的西服,露出里边打底的羊毛衫。从他的身形来看,也是经常健身的,穿着修身的羊毛衫,能看出来他身材也不错。
重新坐好后,他笑着打量林落:“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们俩还一起手拉手玩过的。这么多年没见,你一下子长开了,长到我差点不敢认。真让人感慨啊,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
他说到这儿,见林落似乎不怎么信,又道:“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但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家里还有咱们合影的照片呢,不信我改天拿给你看看。”
林落:……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真的假的?
两个人说话时,并没注意到,在林落背后有个食客正在低头吃饭。不是别人,正是路寒川。
路寒川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意外。他是故意跟来的。
他下班后不想直接回家,就去了刑警大队。
他想着林落既然已经答应跟他试试,那他下班后就应该抽空去接她,顺便培养下感情。
这次他开的是另一辆车,没用过几次,林落不认识,自然不知道他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他就看到林落被一个青年堵在刑警大队门口,那青年还说要请林落吃饭。
路寒川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主要还是不放心吧,也跟着进来了。
进来之后,他就找地方坐下了,也没跟林落打招呼。
青梅竹马?还手拉手?
路寒川听到这里,感觉嘴里的饭都没什么味了。
这时那青年主动跟林落说话:“听说你要毕业了,你是在南塔区刑警大队实习吗?”
林落打量了卫承东一眼,随后垂下眼睑,淡淡地说:“是在那儿实习,现在还在为找工作的事发愁。”
路寒川:……林落在骗人?
她要是找工作发愁,那别的法医系学生都不用干了。
这时卫承东笑着说:“不至于,刚才我注意到,刑警大队的人对你挺友善的,估计你能留下来。”
“不管怎么说,你在大队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跟队里的人多少有点面子情。”
林落却道:“挺难的,三个实习生,两男一女,队里只要一个人,他们可能更愿意要男生,我也不太确定,我猜的。”
卫承东:……这天似乎没法往下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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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他的感觉不太一样,他感觉林落在跟刑警大队的人说话时,态度游刃有余,真的不像一个工作无着落的实习生。
卫承东感觉也挺敏锐的,想了想,也猜到林落不想跟他说实话。
卫承东想到这儿,将手臂上的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锻炼得结实的小臂。
这时菜终于上来了,林落谦让着让他尝尝。卫承东提筷吃了几口,感觉不太合胃口,便道:“下回有机会,我带你去吃鹅肝和鱼子酱吧。味道真的不错,有时候我们需要试一些新的东西,说不定试一试你就爱上了。”
路寒川听不下去了,他端着自己的菜盘子,挪到林落和卫承东隔壁那一桌,“鹅肝是速成的东西,是填鸭式灌食喂出来的,能长到正常体量的两倍,脂肪含量也高。小姑娘,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吃了,对身体不好。”
他假装不认识林落,似乎只是在纠正卫承东话里的错误。说完话后继续吃自己的饭,也不和林落打招呼。
林落瞪着眼睛盯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冒出来的?
卫承东被他一顿抢白,倒也不恼,一直保持着得体的风度。
他微笑着说:“是吗?那我回头要好好了解下了。要是真的不健康,或许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
林落无语地朝着路寒川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也只当不认识他,反倒劝卫承东吃菜:“你尝尝,这家做的宫保鸡丁很不错,回头客很多的。”
“谢谢。”卫承东伸筷夹了一粒花生米,吃饭的样子看上去很斯文。
这时林落又问他:“你经常健身吗?”
林落难得主动跟他说话,卫承东自然愿意跟她多聊几句。不管是为了案子,还是出于对她本人的兴趣,他都希望能跟她有进一步的接触。
谈及到健身,这更是他的得意之处。他的身材可是在健身房里长时间锤炼出来的。
他伸出手臂在林落面前秀了秀肌肉,自谦地道:“我确实有健身的习惯,不过最近比较忙,健身时间比以前少了,以后还得加强锻炼。”
路寒川看着这个家伙对着林落露着胳膊,跟公孔雀开屏一样,越发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他就道:“兄弟,关于健身,我也有点发言权。你这个肌肉看着不够紧实,是蛋白粉喂出来的吧?这种肌肉主要是看着好看,真要动起手来,抗打击能力真的不太行。”
卫承东:……这谁啊?一次两次拆台,句句都在堵他。
这人是不是有病?
他缓缓地放下衣袖,冷冷地瞧着路寒川,问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路寒川喝了一口茶,看上去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卫承东有点咂摸出味儿来了,他转头看向林落:“你跟他认识?”
林落无奈地道:“是,我们认识,是邻居。”
卫承东不怎么信,只是邻居的话,犯得着这么阴阳怪气地跟他说话吗?
他站了起来,没理路寒川,客气地路林落说:“那你们先聊,改天有机会再聚。”
说着,他穿上西装,给了服务员两百块钱,自己先走了。
他前脚一走,林落便问路寒川:“你怎么在这儿?”
路寒川并不希望让林落以为他跟踪她,就道:“我来接你下班,在单位门口看到这个人把你堵住了,我怕他心怀不轨,不放心,才跟过来的,真的,不是跟踪你。”
林落信了八//九分,但也没全信,“不是跟踪我最好。”
路寒川这时已经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小声问道:“这人找你是不是有目的,你为什么要骗他?”
“出去说吧。”周围还有别的食客,林落并不想让别人听到案子的事。
路寒川也无心吃饭,就让服务员打了包,俩人提着几盒菜走出饭店,上了路寒川的车。
上车后,林落往椅背上一靠,简单地把案子的事说了说。
路寒川听说卫承东是刑辩律师,接手的案子还涉及到了南塔大队,越发觉得,这人主动约林落吃饭是另有目的。
“他找你是不是想接近你,好找机会了解案子背后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所以你才骗他?”
路寒川一下子就想通了,为什么林落要跟那个人打马虎眼。
“可能是看中了我在南塔大队实习的身份吧,不然他这大律师分分钟都是钱,干嘛要陪我到这种小地方吃饭。”
其实也未必全是这个原因啊,路寒川心里冒出来这么个想法,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暗暗冷笑,心想卫承东刚才使那些花招,越想越像是美男计,还真是什么招都能使。难怪这个人年纪轻轻就能开律所,挺不简单的。
这时林落又说:“管他干什么,反正在我这儿他打听不到什么东西,随他去吧。”
她又问路寒川:“手上化脓没?”
路寒川伸出手,他手上缠的纱布还是林落给他包上的,现在那纱布边缘有点发灰了,该换了。
他车上就有现成的药水和纱布,其实自己就能换。但林落跟他处了几天,知道这人只是表面上看着老实,其实小心思不少。
她不动手他说不定就不换。
“手伸过来吧,我给你换一下。”
路寒川全盘照办,把手放到她掌心里。
这次换纱布时他倒是老实,没有再试图抱她。只是纱布跟手背伤处有些粘连,揭起来的时候,带起了一些血丝,林落看着多少有点纠心。
换纱布时,两个人的手指难免会多次接触,路寒川便伸出自己的手指去勾林落的指头。
等包完纱布之后,林落很自然地抬手收好药瓶和纱布,问他:“你开车还是我开车,这回手还疼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明显带着促狭之意,路寒川笑了笑:“我开吧,哪天有空,我带你去郊外兜兜风,去不去?”
“好啊,去吧。不过得过阵子了,我最近在忙着颅面复原的事,晚上也没什么空。”
林落心里其实有点矛盾,大概是她听过太多劳燕分飞的故事了,她潜意识里觉得爱情很难长久。长久而幸福的关系确实存在,但她不确定自己会有这个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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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一个人是否足够优秀没有关系,再优秀的人,也有可能遭遇到感情上的滑铁卢。
对于爱情,她的态度其实有点消极,这跟她在工作和事业上的表现差距很大。
所以她对于怦然心动的感觉并不特别期待,主要还是怕期待太高会失望吧。可能是没有期待,对于异性也就不怎么关注。
但她心里承认,她挺喜欢跟路寒川在一起的,他性格好,他的颜很养眼,身材也有吸引力。
至于人品,不是特别熟悉并且长期在一起,也并不能完全保证这个人靠得住,毕竟人都是会变的。只是相对而言,路寒川是个值得期待的人。
所以非要选择一个人的话,很难再有比路寒川更合适的人了。
但她对路寒川的感情没有他对她那么热烈,这对路寒川似乎不太公平。他这么优秀,值得让一个女孩热烈的喜欢着。
这几天每次想到这一点,林落就有一点抱歉的感觉。
她想她该试着从心里接受他,而不该总是抱持着那种消极的心态。
想通这一点,林落便转头看了眼路寒川,跟他说:“下次再见到卫承东,不用跟他阴阳怪气的,你比他好看。”
路寒川正在开车,忽然听到林落这么说,他猛然回头,眼里露出几分惊喜。
趁着路上没人,他抬起右手,在林落头上摸了一把,感觉她头上滑滑的,头发又细又软。
林落没拦着他,往椅背上一靠,微眯着眼睛,说:“先送我回家吧,晚上我还得塑像,过几天放假,你看看去哪儿玩比较好,只要地方不太远,我都行。”
路寒川看出来她有点疲惫,精神不太好,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一路开车把她送回了家属院。
第二天林落忙到中午时,在走廊碰到了罗昭,他正拿着一个案卷匆匆上了楼。
她手里拿着饭盒,就被罗昭叫住了:“林落,吃完饭去我办公室,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你帮忙。”
林落立刻道:“我吃完了,等我把饭盒放回去,这就去。”
“哪个案子啊?是入室案吗?”
“是,你看看就知道了。”罗昭说完,又去叫了李锐,等林落去的时候,李锐也在罗昭办公室里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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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线人
“找到了三个案子, 一个是栗山区的,两个是东明区的,这三个案子入门方式和使用工具都与邬达志之前做的案子相仿。”
“这几个案子都取到了指纹, 但是没破, 原因是因为指纹样本少, 且质量不好,以栗山区和东明区的痕检实力, 比对不出来。”
“所以这些案子就积压下来了。”
林落和李锐点头,表示明白。每年各区都有许多盗抢案, 尤其是夏天, 入室案会到达高峰期,各区警局都忙。像这个级别的案子就算破不了, 一般也达不到要向外求援的程度。所以林落之前并没有接触过。
罗昭把几个卷宗推到林落和李锐面前,跟他们俩说:“指纹条件都不太好,要是简单, 他们早就破了。这些指纹, 李锐能做的就交给他做。他要是也做不出来, 就得小林了。”
他从一个卷宗里抽出几张纸:“至于足迹比对的工作, 就只能由小林来完成。”
李锐听到这里, 有点不好意思。足迹鉴定的事, 他这几年特意跟林落学过。但他实在没那个天分, 林落看几眼就能看出来的信息,他就很难看出来。几年过去了, 也没能学明白。
好在他这几年一直在钻研高数, 那几本书都被他翻出来毛边了, 抽屉里还有一堆用来演算的纸。这些苦功没白下,现在他已经很好地掌握了图像增强这个技能, 不是特别难的指纹他都可以做。
这一点在江宁区各分局所有痕检中,他几乎已经是NO.1的存在,只比林落差一截。
所以,现在南塔分局再遇到疑难指纹,只要不是糊得特别厉害的,已经不需要林落出手,找李锐就可以。也因为这个技能,李锐还获得了一次二等功和一次个人嘉奖。
罗昭交待完任务,又道:“我还得再盯着这事,后续有可能还会有案子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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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卷宗里的内容不算很多,林落和李锐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把所有需要鉴定和比对的东西做了出来。
“怎么样?”听到消息,罗昭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情况不错。”李锐面色轻松地递给罗昭几张刚开出来的鉴定书。
“这几个案子中,有两个案子都有指纹跟邬达志比对成功,在栗山区做的案子,他在门锁周围留下了指纹。东明区那个案子的指纹是在女主人的床头柜上发现的。”
林落也道:“从足迹的比对情况看,这两个案发地点,的确存在与邬达志本人条件符合的足迹,身高体重都对。”
“刚才我也看了卷宗,东明区那家女主人丢了不少首饰,也包括金饰,这些东西总价值高达五十多万。要是能找出来,证明确实是被邬达志偷走并变卖的,那这个罪可就很严重了。”
李锐也说:“可不是吗,值这么多钱,案件性质完全不一样。”
罗昭点头:“这件事我已经让老邢带人去办了,这方面他熟。”
“但能不能找出来,这个不太好说。这几年回收首饰这一行变动比较大,有的人不干了,也有近两年才做这一行的,这种人就算是老邢也不太了解。”
李锐整理着桌面上的纸,随口说道:“干这行的你知道他收的东西干净不干净?有的东西就是赃物。江宁这几年打击盗抢多厉害,那帮人收货的渠道少多了,钱也不好赚了,可不就不爱在这儿干了嘛。”
林落点点头:“金饰品很可能找不出来了,就算让人收了,一般也会熔了重做。其他首饰还有点希望。要是真找不出来,也不用担心,凭这几个案子,也足够给邬达志加刑了。”
几个人商量完毕,罗昭带着证据去忙,估计他要联系贺检察官,还要联系栗山区和东明区的人。
林落下午陪着鞠法医解剖了一具溺水而亡者的尸体,两个实习生也上手跟着他们学习切片和蜡化处理,直忙到下午四点,林落才回到刑警大队。
其实还有事要做,但接下来的杂活都被两个实习生接手了,能有机会上手实操,两个实习生都求之不得。
林落有点事,跟罗昭请了假,提前一个小时离开了刑警大队。从队里出来,她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坐上了十八路公交车,直坐到一个在建的工地附近,才下了车。
建筑工地门口不时有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出入,林落穿着驼绒大衣出现在工地门口,跟这里的氛围实在不搭,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
门口用钢板搭起来的亭子里有两个保安,那两个人注意到她在向工地里张望,议论了几句,俩人就都出来了。
“小姑娘,你来这儿干什么?来找人吗?”一个五六十岁的保安好奇地问道。
“对,我找人,找张彪,我听说他在这边干活,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在不在?”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张彪?你听说这个人没有?”
“还真有一个,是凉城那边来的。跟他一起的还有七八个人,都跟他干,算是个小包工头。”另一个保安倒是认识张彪。
林落一听就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她客气地道:“大爷,能不能帮我把张彪叫出来,不行的话,帮我问问他的电话号码也可以。”
“也不是不行,我进去问一下,他应该就能出来,那伙人天天都来。”认识张彪的保安倒是挺痛快,表示他愿意帮忙。
但他又担心地看了眼林落,问道:“小姑娘,你找他干什么?你们是啥关系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落,感觉这丫头跟张彪实在是不搭,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
“没什么关系,就是认识,你找到他就说我姓林,上个月他送到我单位的东西我收到了,我过来谢谢他。”
那保安见林落说话神色坦然,不像是跟张彪有不明不白关系的,竟然松了口气。他想着,要是鲜花插在牛粪上,那就可惜了哦。
这个张彪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跟甄老六一起绑架过林落的张彪。当然,绑架的事他参与了,最后放走林落的,也是他。
自从他一家四口被杀的案子破了之后,他也放下了心结,在监狱里表现不错,提前半年被放了出来。
到现在,他已经出来一年零三个月了。
上个月他拿着攒了一年的钱,买了一堆礼品,寄到了南塔区刑警大队。那些东西是送给林落的,林落帮助凉城警方破了他们家的案子,他一直想表示表示,只是之前一直在里面关着,没有表示的机会。
出来之后,他手里又没什么钱,这事才拖到了工作一年之后。
这时候他正带着几个人在干活,还不知道自己被工地看门的保安看成了牛粪。要是知道,他肯定会让手下的几个小伙去捡一筐粪,丢到保安室里让那俩老头闻个够。
“谁找我?”张彪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戴着安全帽,左手提着一块空心红砖,右手拿着一把铲子,正忙着砌墙。
周围有点吵,人声机器声混杂在一起,保安说了一遍他没听清,那保安就大声说:“一个女的,可年轻了,她找你。快出去吧,小姑娘等着呢。”
这回好几个干活的人都听到了,有人起哄:“哎哟,张彪行啊,还有小姑娘上赶着来找你。”
张彪心知肚明,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孩来找他,他现在一心赚钱,应该不认识这样的人。
他喝了一声,制止周围人的起哄:“说没说姓什么?”
“说了,姓林,她让我跟你说谢谢你上个月送的东西,让你出去一下,有点事要跟你说。”
张彪猜出来找他的人是谁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摘下手套,又拍了拍身上的灰,跟几个工友说:“你们先干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话他就赶紧往外走,快到工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半开的铁大门。
林落就在路边的树下站着,有树叶掉落在她大衣的肩头上,也不知她在这儿等了多久。
张彪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工作服,心知自己脸上和身上都好不到哪儿去。可林落都来了,他要是连见都不敢见她,那可太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林落已抬起头来,看到了他。
张彪吸了口气,随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到离林落还有两米的地方站定,随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咱们可是两路人,你到这儿来干嘛?找我啥事?”
“要是为那点东西的事,就不必专门跑一趟了。这是我欠你的人情,该送就得送,不用专程过来道谢。”
林落知道那俩保安一定在亭子里面盯着这边看,她就指着路边稍远的地方,说:“找你自然是有事,愿意谈的话,就到这边来,别在门口挡着。”
张彪在后边慢慢跟着,等到了树后,旁边没什么人了,他才停下来:“什么事,说吧。”
林落长话短说,道:“我们最近在查案子,需要了解市内回收首饰的个体经营者,也包括没有店铺的黑户。我记得你以前交待过,你虽然没做过需要处理首饰的案子,但你对江宁市这类圈子比较熟。你能不能回忆一下,都有哪些人?”
张彪看上去明显有点抗拒,“我的案子都完了,人也出来了,现在卖力气赚钱,不想再跟那些人和事搭上关系,你能不能问别人?”
林落却道:“别人没你那么精明,我知道很多人和事你都在暗中观察,知道的事绝对不少。”
“你一定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从哪个渠道获得这个消息的,但你能把东西准确地送到我们单位,就说明你这个人很有脑子。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下,把你知道的事跟我说说。”
张彪被林落一顿夸,头一次觉得不好意思。他读书时成绩很一般,老师也没夸过他聪明有脑子,尖子生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反倒是林落认为他聪明,不管信不信,被人夸的感觉还挺好的。
他连忙摆手制止:“求你了,可别夸了,我算什么东西我心里有数。”
林落却道:“我真是这么想的,你帮下忙吧。这个案子跟我有关,如果我们查不到更多的信息,可能会比较被动。”
林落确实担心卫承东有什么她和罗昭不知道的办法,在二审之前都很难知道。他们队既然想要配合贺检抗诉,要让邬达志加刑,那就得尽可能地多掌握一些线索,免得再次上法庭的时候会失利。
东明区那个案子,户主丢的首饰价值几十万,这件事要是能找到赃物,并确定卖赃物的人就是邬达志,那他们的胜算肯定会更强。
卫承东找她套近乎,想利用她来得到一些内部消息,这件事让林落很不爽。本来她就想配合贺检做好这次抗诉工作,现在更想把这件事做好了。
张彪是真的不太想再跟以前的事有牵连,但林落帮过他大忙,现在又夸他,他真的扛不住了,很快就动摇了。
要是来找他的人是罗昭,他肯定什么都不说。或者林落态度强硬点,用公事公办甚至居高临下的语气跟他说这事,他也不可能帮这个忙。
看了眼林落,他暗自叹口气:“算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有纸笔吗?”
“有,有。”林落连忙打开包,从里面拿出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和圆珠笔,递给他。
这时张彪在抽烟,他猛吸了一口,将烟吸掉半截,剩下的一半被他丢到地上用脚碾灭。然后才接过本子,打开一页,用笔在上面写下五个人的名字,每个名字后边还有电话号码和地址,有的甚至还带上了店名。
林落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感觉特别惊讶。张彪的脑子是真的好使,不仅擅长观察,记忆力还特别好。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最上边这个,现在还干不干不清楚了。但是前几年,江宁这边几个区的小偷都爱找他卖东西。”
林落惊喜地接过来,连声道谢。张彪却嘱咐她:“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我可不想受牵连。”
“不会,肯定不会的。要不,咱们留个电话号码?”
张彪警惕地看着她:“干嘛,以后还想从我这儿挖消息啊?那可不行,你这样会影响我生活的。”
林落却道:“不至于,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把自己撇清楚的。留个号,以后有事咱们再联系,如果你真不同意,我也不能勉强你,对吧?”
张彪:……林落这么说,不是要把他当成线人吧?
但他还是无奈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却连林落的电话号都没问。
他倒不是不想跟林落联系,是觉得林落挺能忽悠人的。偏偏他还吃这一套,谁让他从小到大没被人夸过呢?他承认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顺毛驴。
林落却直接拨打了他留的号码,张彪腰间的手机马上响了起来。林落指了指手机,说:“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我。”
说话间她已收好笔记本,扬手道:“我先走了,再联系。”
张彪目送着她走到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见她的身影隐在树下,看不到了,他才返回工地。
第二天上班,林落把这份名单交给罗昭,罗昭看完之后,感叹地说:“张彪这个人不一般,以后说不定会有大的发展。”
林落喝了口水,点头:“有可能,他这人收集信息的能力、观察力和记忆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可能小时候太淘了,在学校没体现出来,错过了上好学校的机会。”
“是啊,要不是他身上有案子,我都想把他招过来了。”罗昭有点惋惜。
林落明白他的惋惜,但有前科真的没办法录用,再有能力也不行。这一点就算是路局出面,也没办法解决。
罗昭叫来关保亮,把林落记下来的名单复制一份交给他:“这个名单中的人,老邢只知道一个,剩下的四个人,你带人去查,先查最上面这个。如果需要增援的话,可以电话联系。”
关保亮也不知道这个名单是怎么来的,罗昭并不打算把林落和张彪之间的联系说出去。线人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张彪那边会有危险。
关保亮带人离开不久,刑警队的接待处又来了个年轻人。
“同志,你好,请问林落在这儿实习吗?”
接待处的警察点头:“她在这儿,你要找她的话,我们会帮你联系一下。在这边先做下登记吧。”
“可以。”年轻人说完,就在登记表上写下他的名字:付景光。至于工作单位,则是南方的一家科技公司。
写完之后,他还笑着说:“其实我来过这儿,一转眼都四年多了,那时候林落还是高三学生呢。”
执班警察也不知道真假,但他还是客气地听着,并且用座机联系了一下林落。
“让他来法医室吧。”林落马上表示让付景光上去。
警察没再阻拦,给付景光指了下法医室的方向。
这时法医室里只有林落一个人,付景光进来之后,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感觉这个法医室跟普通的办公室区别不大,并没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付师兄,好几年没见过你了,你跟黄师姐现在都还好吧?”四年半之前,付景光和黄一衡都跟着贺检察官来过刑警大队。
他们当时是跟着导师一起来的,主要是要检验下林落的技术是否可靠。
他们研究的项目里就包括图像增强的运用,黄一衡主攻医疗器械方向,付景光研究的则是图像增强在安全领域的应用。
听到林落问起黄一衡,付景光感叹地道:“你黄师姐现在挺好的,在做医疗设备研发。不过我现在跟她离得远,联系也少,不太清楚她的近况。”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林落,要毕业了吧,有没有想好去哪儿工作?”
林落满腹狐疑地道:“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付景光坦然地笑了下,说:“很简单啊,我找你是想来挖人啊!”
“我们公司现在发展得很好,急需要基础扎实、既懂高数又懂算法的人。你要是愿意来,肯定是高薪,房子也会给你安排。怎么样,想不想了解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落:……
她完全没想过,连付景光所在的高科技公司都想挖她。
但她连犹豫都没有,很快就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我没有去外地的打算。南方发展得是挺好的,但我肯定不会离开公安系统,也没打算离开江宁。”
付景光也考虑过这一点,但他不太理解林落的选择:“留在这儿也不是不行,就是赚得太少,你不觉得以你的才能有点可惜了吗?”
林落没说话,但她的神情却已说明了一切。付景光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再说下去反为不美。他是真心想说动林落,因为那个公司,他也入了股,当然希望公司里能多几个林落这样的人才。
但林落已经拒绝了,他也不好纠缠,只好道:“既然你有主意了,那这事就算了。以后你要是有了别的打算,可以随时联系我。”
林落笑着说:“可以啊,听说你们公司研究的项目里包括一些指纹识别和监控领域的设备,这方面我还真想了解下。”
“你回去后给我传份资料,看看监控设备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爸那个厂子想安几个,如果性价比合适,我再联系你。”
“可以啊,这个没问题。送上门来的生意,肯定要做的。”付景光还挺高兴的,不管生意大小,都是门生意。如果林落家里用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带来新客户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付景光给林落讲了一些工作的情况,说这些其实还存着些招揽的心思。但林落完全不为所动,他也不挑明,聊了一会儿,该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告辞。
他走后不久,鞠法医就从法医室里边的一个小门里走了出来。这个小门是法医室单独开出来的一个门,通向旁边一个不需要冷藏的物证室。
刚才鞠法医就忙完了,他想回法医室时就听到林落在跟人说话。他不想打扰对方,便在物证室里找了把椅子坐了一会儿,人走了他才出来。
到法医室时,他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等他见到罗昭,才跟罗昭说了有人要挖林落去南方的事。
罗昭刚打完电话,心里有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他才忽然抬头,道:“挖人?又是谁啊?”
鞠法医摇头:“不清楚,我没听着几句。接待处应该有记录吧,你查查就知道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小林给拒了,她根本不想去南方。”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能感觉到,罗昭有点烦。
罗昭是真的烦,不只他烦,就连路局都烦。
路局最近其实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自己可能要动一动,最大可能是去市局。分局这个位置他坐了将近六年,该挪地方了。
这几年南塔区的表现在市内各区最为突出,他的提拔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说起来,南塔区的表现会这么亮眼,当然有他和罗昭的功劳。但林落所起到的作用谁也不敢轻视。
这件事,别说他们江宁各区警局的人心里门儿清,就连外地几个省市的警方都在动心思。
凉城、长宁市和隔壁洮河市最近都在打听林落的主意,这事市局都听说了。洮河市那边还只是在打听,有这个意向。可长宁和凉城那边,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还没完全定下来,谁知道下个学期,甚至林落工作以后,会不会还有人再打林落的主意呢?
路局越想越觉得不安稳,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刚想到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荒谬。但再一细想,便觉得这个办法还真是管用。
自古以来,就有美男计,那他用用自己的侄子怎么了?三十六计里还有美人计呢,他用用美男计也不算过分吧?
路寒川26了,年底过完生日就27,这个岁数,也该找对象了。林落不就挺好的嘛?
想到这儿,路局毫不犹豫地给路寒川打了个电话过去:“寒川哪,晚上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咱爷俩一块吃顿饭吧。”
路寒川倒没想那么多,因为他们叔侄间隔一阵子就会在一起吃顿饭。
叔侄俩定好了时间,等到了晚七点左右,路寒川开着车到了他们俩约定的地点,推开包间的门就走了进去。
刚进去时,他有点惊讶,因为包间里就只有他二叔一个人。
“二叔,怎么就你?二婶和寒冰没来吗?”
“他们没来,我找你来,是想单独跟你聊一聊。先坐。”
路局脱下了外套,看上去很和气,没有平时在单位时的威严。
路寒川也没想那么多,脱下身上穿的黑色羽绒服,往椅背上一搭,坐了下来。
“小川,过了这个年,该27了吧?”
路寒川刚要倒茶,忽然听到这句话,顿时警惕起来。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介绍对象时常用的开场白。
这种场景他经历得可太多了,他有经验。
“二叔,你想说什么?别绕圈子行不行?”路寒川连茶都不喝了,打算着,如果路局接下来说的话他不想接受,干脆想办法走人好了。
以前路局可从来没拿这种事烦过他。
“行,那就不绕圈子,二叔这次找你,是想给你介绍个好对象。小姑娘长得白净漂亮,比你小五岁吧,个头刚刚好,你应该能喜欢。”
路寒川皱了皱眉,已经有了要走的打算。
林落那边他还没搞定呢,要是背着林落再跟别人相亲,林落还能再搭理他才怪?
“二叔,你怎么也跟别人一样,我不是说过不喜欢这种事吗?您还是算了吧。要真想介绍,可以给寒冰介绍。”路寒川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身子往后靠,明显有些抵触。
路局却道:“你先别急,看下照片再说,说不定合眼缘呢。就看一眼的事,有什么啊?”
说着,他已经掏出一张半身免冠照片,推到了路寒川面前,说:“看看,是不是好看?”
路寒川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落那张小照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叔,你是要把林落介绍给我?”
“昂,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怎么,这么好的小姑娘你都不愿意啊?我跟你说,她家里虽然没你家钱多,但人家生活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家里人和睦……”
路局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婆婆妈妈过,这时正使出浑身解数,准备对侄子洗脑,侄子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二叔,这事我看行。”
路局:……
这次轮到路局惊讶了,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铺垫出来的一堆话都白说了。
“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有这心思?”路局后知后觉地问道。
路寒川不答反问:“二叔,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挺好的?”
“这不是废话吗?不好我能给你介绍,我又不会害你。”
“你老实说,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
路寒川笑了:“二叔,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我现在刚跟她接触,还没到公开的时候,你先不要说出去。”
路局又愣了一会儿,有点不敢相信:“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俩怎么好上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这样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去找呢,哪曾想,现在寒冰一个人单着,你倒是找着了。”
这时服务员来送菜,叔侄两个便开始喝酒吃菜,席间不管路局怎么追问,路寒川都不肯说细节。
等到席散之时,路寒川又叮嘱路局:“这事还没成,千万别跟我妈说。”
路局到底上了年纪,喝了些白酒之后,有点晕。他口齿不清地答应了。路寒川不放心,开车把他送回家,自己才重新返回家属院。
林落暂时不同意让他去刑警大队接她,他这边最近两天又有事,这两天下班后他一直没见到林落。
在自己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路寒川睡不着,便穿上外套,从五号楼出来,绕到二号楼后面,二号楼三楼有一个房间亮着灯,那就是林落住的地方,他还没进去过。
他想,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忙着做颅面复原吧?
路寒川就站在楼下向上仰望,他身边是一丛连翘,这时候不是花季,没有花叶掩饰,又有微亮的月亮照着,他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里。
但他的手机上却很快收到了林落的信息:“你在楼下站着干嘛,不冷吗?”
实习
实习 花店现场
路寒川抬头往上望, 正好看到林落打开了窗户,向他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他面色微红,他只是想过来看看她的房间, 却被她发现了, 有点尴尬。
林落还开着窗户往下看, 他自然不好让她多等,想了下, 便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不冷, 睡不着, 想过来看看。”
林落看到信息,想着两个人都忙, 白天确实没多少机会见面,她便回复:“等一下,我下去。”
她关上窗户, 回房间穿好裤子, 又换上羽绒服, 去了客厅。
“这么晚了, 还要出去啊?”林庆东手里拿着遥控器, 正要换台, 他最近在追一部抗战剧, 追得正上头。
“出去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听到她这么解释, 林庆东满腹狐疑, 正要再问, 却被姚玉兰拦住了:“孩子大了,想出去就出去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看你的电视得了,你要不看我就换台了。”
她说话时还对林庆东使了使眼色,好像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林落的面说。林庆东跟她多少有些默契,见状也没再问,看着林落关上门出去了。
外面气温在零度左右,还是比较冷的。林落将手揣在羽绒服兜里,出了单元门往楼后边走,走了两三分钟,便看到路寒川站在连翘树下,离得远看不清眉眼,但能看出来个子高高的,正在朝着她这边看。
林落快走几步,走到路寒川面前,嗔怪道:“你过来怎么没跟我说一声,自己在下边站着,傻不傻?”
路寒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忙着颅面复原的活,还要忙好久,我主要是怕打扰到你。”
林落听他这么说,有点愧疚,她接了这个活,确实腾不出多少时间去见路寒川了。
“前边有个小湖,没什么人,过去走走吧。”林落伸手指了指湖面的方向。
那个湖天气好时还有黑天鹅,只是现在冷了,黑天鹅不知道被饲养员放到哪儿去了。
这一片都是居民楼,不知道谁家的人往楼下一看就能看着,很多人还认识他们俩,俩人在这儿傻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去河边走走也好。
林落继续揣着手跟路寒川肩并肩走到河边,看到河边柳树下有个长椅,林落先坐了过去,跟路寒川说:“先坐会吧。”
路寒川靠在林落身边坐下,把她的手从兜里掏出来握着,笑着说:“冷吧?”
林落倒也没刻意挣开,看到他头发上沾上了树叶的碎屑,可能是站在树下落上去的,她抬手把树叶摘了下来。
路寒川低着头,任她在头上摸索着,等林落松开手时,他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两个人相处的机会太少了……
他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你晚上要忙着做颅面复原,没有时间出来,周末也要忙这个,那咱俩怎么办?我总见不着你,不好受。”
“那你有什么想法?”林落看出来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问道。
“晚上咱们不如在一起,你做颅面复原,我也没什么事,想做个漆盒,咱俩一起做,挺好的。”
“也不是不行,你打算在哪儿做?”林落觉得现在让路寒川去她家里不太方便,这事姚玉兰倒是知道,但她还没跟林庆东说过呢。
路寒川看出她的想法,“我去哪儿都行,但我现在就去你家不太合适,不如去我外公家。他那有间单独的工作室,那里工具也挺全,你去了就知道了。”
郭教授那里林落常去,不过以前大都是去找追雪玩,偶尔也会问问郭教授的身体情况。有一次郭教授心脏不舒服,还是她及时发现,然后打电话叫来林庆东,几个人和邻居一起把郭教授送到医院去的。检查过程林庆东全程都陪着,所以她去那边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以,我现在已经做完了一个,正在做第二具颅骨模具的测量,需要带的东西不是很多。我回去取,你可以先回家等我。”
林落正要站起来,却被路寒川拉住,坐下的时候身子一歪,便靠到了路寒川身侧。
他肩膀宽阔,手一伸就将林落揽在怀里,一只大手拢到林落脑后,将林落拉到了自己怀里。
猝不及防之下,林落的手按在他颈侧,两个人的脸之间只有十厘米的距离。林落隐隐闻到路寒川身上说不清的味道,他呼出的热气拂过颈项,把林落的心也撩得热了几分。
“先别走,让我抱会。”路寒川声音低哑,一只手揽住林落后腰,另一只手捧上她的脸颊。两个人静静地对望着,呼吸都重了。
从林落的呼吸声中,路寒川感觉到她对于自己也不是全无感觉,这让他心中凭生欢喜。心情悸动之下,他伸手按住林落后脑,唇便印在了林落唇上。相碰那一刻,他感到脑中仿佛有绚烂的烟花在炸。
低哼一声,路寒川顺着感觉在林落唇上缓慢揉捻,心跳剧烈起来,即使隔着羽绒服,林落也能感受得到他的激动。
林落并没有拒绝这个吻,因为她的感觉也挺好的,路寒川嘴里的气味很清新,他的唇时轻时重地捻过,林落脸上也开始热起来。
也许她潜意识里也喜欢路寒川,并且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她之前没意识到而已,否则这个吻就只能让她感到冒犯了。
过了十分钟,路寒川才不舍地放开林落,他抬手在自己唇上摸了几下,红着脸对着林落笑。
“你笑什么?”林落被他笑得不自在,感觉刚才自己被他带动得有了情绪,还主动回吻了,估计他心里正得意着呢。
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路寒川还是有本钱的,看着赏心悦目,吻起来的感觉也不赖。
路寒川伸手拢了拢她的衣领,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挺高兴。”
看林落在瞪他,他不敢再乱说,便把林落拢在怀里,“我不乱说了,别生气,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咱俩都开开心心的。再让我抱会,这回肯定不乱动了。”
“别老动手动脚的。”林落踢了他一脚。
路寒川笑着任她踢,也并不否认,反而说道:“从我决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对你动手动脚。因为我不只是在心理上喜欢你,在生理上也喜欢你。”
“一个男人说喜欢你,却不怎么愿意碰你,那他不是有毛病,就是不够喜欢。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人是圣人,但我不是,我是普通人。”
“别不高兴了,太过分的事不经过你同意我不会乱来的。”说到这儿,路寒川放开林落,又为她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拉到脖颈处,免得凉风灌进去。
“你知道就好。”林落站了起来。
路寒川起身拽了拽自己穿的黑色羽绒服,将身体的异常掩盖住。刚才吻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他想不产生生理反应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想让林落看出来,免得她以为他是流氓。
在寒冷的夜色中走了一会儿,路寒川才恢复正常。送林落到了楼下,他站在下边等,林落则返回三楼,去自己的工作室,拿了一些必要的东西重新出来。
这回林庆东连问都没问,估计姚玉兰跟他说了什么,他也知道了女儿在跟路寒川来往。
只是他的眼神一直在林落身上转,林落干脆主动说:“我去郭教授家,跟路队在一起,他那儿有个工作室,我在他家做这个活,十点之前回来。”
有郭教授在,林庆东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便挥了挥手:“行,你去吧,记得别太晚回来就行。”
至于别的话,他一个字都没说,因为姚玉兰刚给他打过预防针了,叫他不要干涉林落和路寒川的事。
林落下楼后,路寒川便把她手上的东西接过去,两人一起去了五号楼。到家的时候,林落发现郭教授并不在,便好奇地问道:“你外公去哪儿了?”
路寒川也不知道,刚才郭教授还在。他便道:“可能是去找老朋友了,都在一个小区,没什么事。”
说着,他指着自己住的房间,笑着跟林落说:“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
林落瞪他:“有什么可看的?不去。工作室在哪儿?”
路寒川不再逗她,打开了他和郭教授之间的一个空房间。这间屋子有三十多个平方,比路寒川住的房间还要大一点。
房间正中间是个长方形大桌子,正适合做工作台。
侧面两堵墙边都放着大柜子,柜子是原木色的,看上去古香古色的,林落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材质。
路寒川把林落的东西放在工作台上,让她先坐着,他自己则去了郭教授房间,回来后,他手上就多了一件刚开始做的实木盒子,还有装着大漆的罐子。
“你忙你的,先不要管我。”路寒川这回没再打扰林落工作,他坐在离林落不远的地方,找出砂纸,开始慢慢地打磨着盒子表面。
林落也没再管他,她这边也要赶进度,便沉下心来拿出尺子和笔记,一边测量一边做记录。
不知忙了多久,林落听到开门的声音。随着开门关门的动静,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估计是郭教授回来了。她考虑着要不要出去跟郭教授打个招呼,但这时郭教授却回了自己房间,外面很快安静下来。
林落便没动,路寒川听了一会儿,道:“我外公睡觉早,九点多就睡,先不用找他,让他休息吧。”
林落点头,她这边已经测完大半,估计再测二三十分钟,测量工作就能结束,明天就可以开始用黏土塑像了。
路寒川真的没怎么打扰她,只是偶尔看她一眼。林落无意中抬头时,看到他也在专心做事,认真的侧颜看上去还挺好看的。
快十点的时候,林落终于测完了,她看了看表,说:“我得回家了,明天如果有空再过来。”
路寒川便道:“行,你把颅骨先放这儿,拿来拿去的也不方便,明天带黏土过来就行了。”
“那你得放好,别让郭教授看到了,他岁数大了,突然看到这个又不知道是什么,怕受到惊吓。”
路寒川点头:“放心,明天等他醒了,我跟他说一下。”
林落没再说什么,把东西放到路寒川给她腾出来的格子里,关好了柜门便打算回家了。
她看出来路寒川又要伸手抱她,自己便主动揽住路寒川的腰,在他怀里靠了下,说:“早点睡。”
路寒川回搂了一下,克制着冲动,很快松开了手,带着林落从五号楼出来。
这一夜路寒川睡得很不好,半夜醒了之后,他想起刚才做的梦,再看看被子下的异样,一时睡不着,便将手枕在脑后,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林落什么时候能同意跟他结婚。
俩人现在刚开始,林落肯定还没想过什么时候结婚,但他真的有点急了。
次日早上,路寒川发信息要送林落去上班,但林落没同意,让他自己走。
林落到达单位,先拿着法医室的两个水壶去水房打热水,走到半路,碰到脚步匆匆的关保亮,林落便停下来跟关保亮打招呼。
关保亮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埋怨道:“这活怎么你干,那俩小子呢?”
“他俩昨天下午忙着解剖,估计忙到很晚才休息,还没来呢。我今天来得早就打呗。”
“对了,昨天罗队让你调查那几个回收首饰的人,你查了几个,有收获吗?”
关保亮摇头:“有一个去了外地,找不到人。”
“老邢认识的那个,他已经查过了,我就没再去。”
“剩下的三个,有一个身体不太好,前年开始不干这一行了,在家养病呢。另外两个都矢口否认,说不认识邬达志这个人,也没收过他的东西。”
“但我觉得,名单最上边那个叫万宏的嫌疑比较大。你也知道,我干审讯这一行时间不短了,还是会看人的。他有没有撒谎,我一般都能看出来。”
林落点头:“这种事他就算做过,也不愿意承认啊。”
关保亮说:“那倒是,这种赃物,回收价都远低于正常价格,要是警方查出来,是可以没收的。那些小偷常去销赃,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为了利益,揣着明白装糊涂呗。”
两个人走到法医室门口时,关保亮帮着林落把开水壶放到桌子上,临走时他跟林落说:“万宏这个人很可疑,我会安排人看着他的,有线索再跟你说。”
接下来的两天,关保亮那边也没什么进展。但林落和路寒川之间的感情却在升温。
眼看着就进入了十二月初,气温再度下降,街上的行人开始少了起来。
但路边花店里的生意却挺好的,有一次路寒川路过花店,看到店里的花开得都不错,便将车停在路边,给林落买了一捧花。
林庆东夫妻俩看到花什么都不问,把装聋做哑贯彻得很到位。
最近有寒潮从西伯利亚的方向自东北向南席卷了全国,冷了好几天,这一天终于开始回暖。
早上林落去物证室做了些整理和记录的工作,刚忙完回到法医室时,关保亮就来找她。
“小林,带上东西,跟李锐一起出现场。”
林落倒也不惊讶,队里随时有可能来案子,有案子就得马上出发。
她迅速穿上棉袄,带好勘查设备,随着关保亮往外走。
“什么案子?”直到上了车,林落才问道。
今天罗昭不在队里,林落只能问找她出警的关保亮。
“田园路那边有个花店出事了,女老板年纪不大,才二十五,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店内,怀疑是奸杀。”
李锐也在,他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却惊讶地道:“田园路?那边不是归栗山区管辖吗?为什么咱们也要出警?”
林落也有点奇怪,关保亮很快给他们俩解了惑:“不奇怪啊,死者是万宏的妹妹,我的人一直在跟着他,今天早上他接到报信,一出门,我们这边就知道他妹妹出事了。”
“放心,这事我刚才跟栗山区的古队沟通过,他知道你们要去,当然欢迎。”
他又跟林落讲:“这个案子不管是谁破的,这个功劳我们都不打算争,但我想争取下,打开万宏这个突破口,看他能不能愿意跟我们合作。”
林落点头,问道:“万宏跟他妹妹感情怎么样?”
“应该挺好的,万宏哭得很厉害,头都撞破了。具体的咱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个花店离东川医科大学不算太远,林落以前曾经路过这里。
但她记得,上个学期她在学校上学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是一家打字复印店。所以这个花店开的时间应该不长。
他们到花店外的大街上时,花店附近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警戒带将好事的群众隔离在外,花店周围的几家店铺也暂时歇业,老板们都在现场等着,接受着警察的询问。
林落随着关保亮进入警戒带。他们不需要亮证,守在警戒带的警察就主动放行了。因为林落这张脸就是通行证,市内几个区刑警大队的人很少有不认识她的。
“小林,你来得正好,我们这边刚开始勘查,你也过来看看。”古波很热情,把林落往里让。
“谢谢古队,这个案子我打算参与一下,我先进去看看。”
“去吧,客气啥。有需要配合的,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古波让林落和李锐进去,他自己则和关保亮站在外围,互相交换着信息。
关保亮注意到,万宏还在现场,他就坐在花店门口的墙边,眼睛没什么焦距地看着马路,似乎什么都没看。额头上的血迹还在,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傻了。
“他怎么了,还闹吗?”关保亮问道。
“不闹了,从我们来,他就在门口坐着,谁叫也不动。依我看,这个人跟他妹妹感情应该不错。看他这样子是真伤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应该是,不瞒你说,我们在追一个案子,想从这个万宏嘴里撬出一些线索,所以我跟这人有好几天了。一会儿我可能要问他点问题。”
“咱俩一起去吧。”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便一起走到门边,直走到距离万宏不到两米的地方才停下来。
万宏年纪不小了,大概有四十左右,身材微微发福,头顶也有点秃了。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
在看到关保亮的时候,他挣扎着站起来。关保亮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呢,却听万宏愤怒地说:“警官,我知道害我妹妹的人是谁,肯定是他!”
旁边的警察见他激动,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便按住他的肩膀。但万宏却挣扎着靠近关保亮,“警官,我知道你这几天都派人盯着我,我什么都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也清楚你找我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实话,你们想问的事我都知道,但你要是想让我说出来,就帮我把害我妹妹的人给抓了。要是做不到,谁也别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儿来。”
“我万宏说得到做得到。”
突然听到他这么说,无论是关保亮还是古波,都不会再怀疑这个人跟他妹妹之间的感情。他妹妹在他生命中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所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竟然给出了这样的条件。
这个条件对关保亮有着不小的诱惑力,可破案这种事,不是说想破就能破的,还要看现场勘查和排查的结果。
所以他现在不能给万宏任何保证,但他还是说:“只要能找到证据,我们肯定能把害你妹妹的凶手抓到。”
“你先别激动,凶手的事不是你说是就是的,得有证据。你说的人是谁,为什么你认为是这个人害死了你妹妹呢?”
万宏听到关保亮问起这件事,脸上满是后悔,他用手捂着脸说:“都怪我啊,为什么要给妹妹找那样的工作,竟把她给害死了……”
他捂着脸哭了片刻,才哽咽着道:“两年前我妹妹大学毕业,我帮她在荣胜印刷厂找了个会计的工作。刚开始我妹妹说那工作还行,但是今年夏天,她就说不想干了,要辞职。”
“我觉得不对劲,因为我妹是我从小带大的,她性格很好,也不爱给我添麻烦。如果单位里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不会这样说。”
关保亮见他说话时声音一哽一哽的,都怕他当场昏过去,便压了压手,说:“别着急,慢慢说。”
万宏没什么反应,接着说:“经过我反复追问,我妹才说,印刷厂的车间主任潘玉春总是骚扰她,有一回在办公室里差点把她给欺负了。”
“我…我当初就应该把他打死,要不然,现在小妹也不至于这样。”
万宏又哭起来,看上去伤心欲绝。
古波想转移下他的注意力,就问他:“你妹妹后来辞职了是吗?那这个花店是她自己出钱开的吗?”
万宏停止哭泣,先点头后摇头:“辞职了,我带了几个人去把姓潘的打了一顿,然后给我妹办了辞职手续。这个花店是我出钱给她开的,就想着开花店不用再接触那种恶心人的上司,哪曾想……我,害了她啊。”
古波和关保亮对视一眼,心想要是万宏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姓潘的车间主任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这种人既然对万宏妹妹万雁有过觊觎之心,要是有机会再次见到她,难免会色心上头,干出点什么过分的事来。
关保亮便道:“万宏,你先别急,潘玉春确实有重大嫌疑,我们稍后会对他进行调查。但最终还是要看证据,如果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还希望你能尽力配合我们。”
万宏没说什么,点了下头,仍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将头垂在膝盖之间,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
关保亮和古波便走到花店门口,向着店内望去。
死者万雁就躺在店内一片空地上,林落和栗山区的法医围在尸体周围,正在对她进行初步尸检。
栗山区法医取出体温计,看了下刻度,便跟林落说:“根据肛温的测量结果看,死者应该是昨天晚九点半至十点之间死亡的。这个时间,路上人应该很少。”
林落也觉得这个时间差不多,这个点,花店应该还没打烊,凶手要进来很容易。他进来后,只要把卷帘门放下去,里边发生了什么,外边的人也无从得知。
这时李锐和栗山区的痕检已经对室内的足迹进行了一番检查,初步检查完之后,李锐皱着眉头说:“情况不乐观,花店里人来人往的,足迹太乱了,凶手似乎还有反侦查意识,走之前把这片空地周围的痕迹都用拖把处理了。”
“拖把我们刚才也看了,没什么特别的痕迹。杆子比较粗糙,取不到指纹。”
林落也知道这次的案子确实有些棘手,这次的奸杀案跟她以前处理过的不一样,那次在死者体毛中间发现了凶手身上传过来的阴虱。通过那几个阴虱,来进行DNA检测,直接就锁定了凶手,现在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但害死万雁的人似乎早有预谋,进行姓行为的时候,做了防护,没有留下精/液和精/斑,至于他身上的体毛,现在还不确定能否找到。
栗山区的法医还在找,林落的目光却投到了店内盛放的各种花束上。
那些花不断在她眼前闪过,她便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办法她以前还没用过,但对花店这种环境,还是比较适合的。
这时关保亮已踩着勘查板进来了,他看到了死者颈上的勒痕,能看出来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栗山区的痕检在死者脖颈周围找到了一根绳子的纤维,辩认出这个绳子的材质是灰色尼龙绳。这种绳子很普通,从这个角度来查挺难的。
“有什么线索吗?”古波也跟进来,先看了眼自己队里的痕检和法医,再问林落。
林落却道:“还是让李法医和小杨说说吧。”
栗山区的李法医也没有推辞,简单地说了下他们检查的结果:“死者应该是先被强,其后腰处和肩部有明显的抵抗伤,应该是被强时反抗所致。颈上有勒痕,看痕迹是他杀,暂时没有检测到凶手留下的生物信息。”
“我感觉这个人做案不像是临时起意,整个过程像是计划好了一样,做案过程中凶手比较镇定冷静。”
栗山区的痕检小杨也道:“我跟李哥检查过了,因为是花店,来往的人太多,很难判断哪些指纹和足迹可用,这方面能不能找到线索,不太确定。”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希望不太大了。
万宏就在外边听着,听到这里,他情绪又有些激动,在外边吼着:“肯定就是姓潘的干的,不信你们把他抓起来审。这个王八蛋,看我不恁死他?”
林落听他吵得厉害,知道他迫切着想给他妹妹讨公道,但凶手事前应该有计划,可用的线索太少了,这就导致整个案子很棘手。
古波见林落没说话,但她却似乎又有什么想法,他便问道:“小林,你怎么想的?”
林落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说:“这个现场挺特殊的,店内全是花卉,有花卉就有花粉,还会有孢子和孢粉。我觉得,如果实在没有别的线索,不如从这方面着手。”
古波怔了一下,隐隐想到了什么,但这种方法他们只是听说,还没有用过,因为他们身边没有精通植物学的专家。
可林落既然提了,那就说明,或许她有成算。
“小林,你是说,通过花粉来破案?”
林落点头:“对呀,花粉会散到室内地面上,可以对店内的灰尘进行取样,再把嫌疑人穿的鞋子和衣服都找出来。只要他案发当日来过这个店,就很难把自己摘干净。痕检这边再继续找找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出嫌疑人不小心掉下来的皮屑或者头发。卷帘门也要重点检查下,看看能不能找出有效指纹。这都是细活,一时半会可能完不成。”
说到这儿,她笑着看了眼栗山区的李法医:“花粉取样和比对由我来处理,其他的就麻烦你们了。”
李法医对林落的说法特别好奇,对这种破案方法,他也是只听说,却没见过。现在林落要把这个方法用起来,他也想当个旁观者学习学习。
“好啊,你尽管忙你的,其他交给我。”
于是两个人开始各忙各的,林落起身去取了自己的勘查箱过来,从里面往外拿塑料标本瓶、刷子和小铲子。
“用物证袋装不行吗?”关保亮看见林落在地上扫着灰尘,再将灰尘装到了玻璃杯里,密封起来,便好奇地问道。
“不行啊,塑料袋容易产生静电,布袋会让灰尘里的孢粉沉到布料里边,都不合适,还是用瓶子吧。”
林落动作很轻,不断地变换着取样的点位,连着取了二十个地点的灰尘,每一处灰尘都取了一小勺的样子。
花店里挺干净的,要取到这些灰尘还挺不容易的,每一处样本都刷了一片的面积才取够。
看出来关保亮他们都好奇,林落便道:“这要是在外面的泥土地取样,就好取了,在案发地点周围一至两平方米的范围内,取十到二十个点位,每一点取一茶匙的泥土就可以。”
“这边灰尘太少,我取样的面积只能扩大一点,不然扫不到足够的样本量。”
林落取完样之后,李锐所做的痕检工作还没结束。林落便道:“店门口那段路也用勘查灯照照,看看能不能找到疑似凶手的鞋印。要是能确定鞋子是哪个,回头我们检测鞋底残留花粉时会更方便。”
李锐听到她这么说,马上拿着勘查灯去门外查找痕迹。
林落对灰尘取样结束之后,又取出数十个较大的物证袋,将店内各种花卉每样取了几束,全部放入物证袋中。
一行人直忙到中午,才完成全部勘查工作,死者也被运到了殡仪馆进行进一步的检查。万宏没有同意警方剖开他妹妹的胸腔和腹腔进行尸检,只同意对致命的颈项处进行解剖以确定死因。
这一点警方倒没什么异议,他们进行尸检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确定死因。很多情况下,只要死因明确,是没有必要剖开胸腔和腹腔的,这们也可以适当降低各区法医的工作量。
林落带着取好的灰尘样本先回了一趟南塔区大队,样本在样本箱时好好放着,整个过程中没人乱打开。林落也不允许,因为各个地方的空气中都有花粉的孢粉存在。样本瓶一旦打开,就很容易受到污染。
林落回到法医室之后,第一时间先把带回来的各种花束取出来,再拿出一堆吸水性很强的纸,将这些花分门别类地夹起来进行干燥。为了避免花卉上长出霉点,林落把标本放入了冰箱里冷藏起来。
从她回来后,鞠法医就在旁边看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也带着两个实习生主动动手帮忙操作。所以处理花卉的事,林落只是做了个示范,很快就由鞠法医和曹一平他们接手了。
俩实习生挺爱干这个活,两个人干得不亦乐乎,干完之后还觉得遗憾。林落就说:“这些吸水纸每天都要更换,估计得一周左右,才能完全脱水。这件事你俩帮帮忙行不行?”
“千万不要用塑料袋把花套起来,不然会发霉的。”
曹一平马上带头说:“太行了大师姐,以后有这种新鲜活,一定找我们俩。”
鞠法医却问林落:“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林落拍了拍样本箱,说:“得去一趟市局的刑科所了。处理花粉对实验室要求特别高,我们大队条件不符合。”
“得有离心机和各种试剂,我们这儿没有离心机,试剂也不全,所以这一趟非走不可。”
“鞠法医,你跟刑科所的人比较熟,不如你陪我去吧。忙起来的时候,我可能也需要人搭把手。”
鞠法医心想那可太好了,他巴不得跟过去看看林落怎么处理呢。
现在破案的新技术新手段不断出现,他们要是不多学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同行甩下了。
有跟着林落学习的现成机会,他肯定要去的。
两个实习生其实也想跟去看看,但他们俩清楚,如果能带他们,林落大概会主动提。
既然没提,那就表示不太方便,就别为难林落了。刑科所那地方,有各种实验室,各有各的要求和规定,不是随便能进人的。
林落看着时间还不算太晚,这时候刚下午两点,去刑科所还来得及,就和鞠法医一起出发了。
半路林落给关保亮打了个电话:“你们见到嫌疑人潘玉春了吗?”
“见到了,在公司找到他的。这个姓潘的不承认,他说昨天晚上他一直在家,这件事他妻子可以给他作证。”
对此林落不置可否,他妻子与他存在着情感和经济上的关系,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利益共同体。
如果潘玉春被抓走,不仅会影响到家里的经济状况,还会影响到一家人的名声,孩子的生活和学业也会受到各种负面影响。所以,出了这种事,就算他妻子怨恨他,也存在做伪证的可能。
这一点林落能想得到,关保亮自然不会考虑不到,他又道:“我们现在刚到他家里,把他最近穿的鞋子和衣物都找了出来,一会儿回大队,稍后你有时间再取样吧。”
“行,我先把灰尘样本送到刑科所,跟他们沟通一下,请他们帮忙做下孢粉提取。明早我上班就处理潘玉春的鞋子和衣物。”
两个人在电话时商量了一下细节,关保亮则把潘玉春带回了大队,进行刑事拘留。
刑科所的位置比较偏,在城南,去那里要经过一段立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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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型十字路口,林落坐的车需要左拐,拐上二环路,再开十几分钟,就能到刑科所了。
司机是大队的一名刑警,他开着车正在左拐,却没料到,一辆黑色轿车忽然闯了红灯,直朝着他们坐的这辆桑塔纳撞过来。他们这辆车上并没有装警灯,所以从外观上看不出来是警队的车。
开车的刑警立刻紧急刹车,车子急停之下,发出刺耳的声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落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向前蹿去,差点撞到前面的椅背。但她的头虽然没撞到,胳膊肘却磕到了,肘部又麻又疼,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
鞠法医的眼镜都被撞坏了,他眼镜度数有四百多度,眼镜一坏,虽然还能看清周围的人和物,但看得并不太清楚。
刑警很生气,打开车门就要找那个开车的人去理论。此时那车已经冲过十字路口,却并没有急着走,竟然停在了马路对面。
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竟气势汹汹地往林落这辆车走了过来。鞠法医有些吃惊,回头跟林落说:“那辆车上的人可能要来找茬,你在车上坐着,不要下去。我打个电话。”
实习
实习 立群制药
鞠法医要打电话给罗昭说一下现场的情况, 因为罗昭叮嘱过他,无论林落遇到什么意外,都要第一时间跟他通气。免得处置不及时, 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时马路对面那辆车上又下来三个人, 这几个人和最先下车的人都很年轻, 三男一女摔上车门就奔这边来了。
鞠法医认得那伙人开的车,是路虎, 没一百万应该下不来,这种车在江宁真的很少见。
“怎么开车的?差点害老子出车祸。”
最先下来的男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 穿着黑色皮衣, 腿上是紧身皮裤,眯着眼睛, 看上去极不好惹。
后下车的人也过来了,有个黄头发的小年轻弯腰往车里看了看,看到车里还有两个人。他试图拽开车门, 一边拽一边大着舌头喊着:“都下来, 把梁哥车给磕坏了, 是不是得给点说法?”
林落面无表情地盯着敲车门的小青年, 忽然打开车门, 猛地往外一撞, 一股大力撞在那小年轻身上, 将他撞倒在地。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林落已经重新把车门关好, 只在车里冷漠地盯着他, 根本没有他以为会有的恐惧。
开车的张岩是个工作了四五年的刑警, 还当过兵,被领头小年轻连着推搡了几下, 难免心头火起。
他亮出警察证,将那小年轻推开:“警察执行任务,都退开。”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那个叫梁哥的反而更狂了,他用手指点着张岩的脸,咬着牙说道:“警察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啊?”
正好这时候那伙人奔着林落去了,张岩哪里还忍得住,他抓住领头梁哥的手臂,给了他一个背摔,将他狠狠地掼倒在地,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梁哥还在地上挣扎着,没等他爬起来,张岩就将腰后挂着的手铐摘了下来,“咔”地一声,将他给拷上了。
“闯红灯,袭警是吧?挺牛啊,谁惯的臭毛病?”张岩咬牙切齿地道……
罗昭上午去了市局开会,临近年底,事情比较多。这次会议的议题主要是为新年时期的安全布防进行工作安排。
各个区的大队长都来了,只有古波,在来的路上接到了电话,在他的辖区内出了命案,这才临时让副队过来替他半天,直到中午现场勘查结束他才到市局。
下午还要继续开会,布置另一项工作。大家伙都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下午的会很可能与市局人事变动有关系,所以得全员到齐。
午休时没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凑到一起,聊的最多的当然是案子,古波就聊到了花店的事。
听说林落去了现场,还提到了用花粉破案的思路,在场的大队长都很感兴趣。对于这种破案方法他们不是太了解。
几位队长凑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补充着,有位大队长还给自家法医打电话打听了一下,几个人这才把这种方案的使用方法了解清楚。
但了解了并不等于他们就会用。
因为,要利用花粉来进行破案,首先要对现场进行采样,这一步,见过林落操作之后就知道不难。
难的是接下来的两步,第一步,是把花粉从泥土或灰尘中提取出来,这就要用到各种试剂和离心机,这一步按法医的说法,也不是很难,做过几次就能学会了。
就是对实验室的要求比较高,一般分局的实验室很难满足条件。得市局刑科所的微量物证实验室才行。
接下来的第二点,才是重点。把花粉成功分离出来之后,就需要辨别样本中的花粉到底属于哪种植物,每种花粉所占的百分比又是多少。要做好这一步,必须要认识各种植物的花粉长的是什么样?
这一点才是最难的,普通人肉眼所见的花粉看着差不多,是黄色的颗粒。可到了高倍数的显微镜下,花粉的形状就千差万别了,简直是一个新的世界。
对于普通人来说,别说认识花粉,随便在路边或者田野里指出几种植物让你身边的人去认,很多人都认不全。
生活中常见的植物都是如此,更不用提它们的花粉了。
这可不像是毒性识别,只要有个方向,用不同的试剂或者试纸去试就可以。花粉是需要操作者本人认识才能给出鉴定结果的。世上的植物成千上万,数都数不过来,除了专业研究植物的专家,谁又能认得过来呢?
你让普通的法医来做这个,这就是为难人。
所以这种方法虽然能用来破案,却很难得到推广,因为根本没几个人能做到。植物学家这一行也不赚钱,专家本来就少,就算有,那是谁想请就能请到的吗?
但如果林落真的会做这个,那江宁警方无异于又拥有了一种新的破案手段。大家聊了一会,对这个案子的结果还挺期待的。这件事聊到后边,连市局的领导都听说了,下午开会前,也过来打听了几句。
下午一点半,分局的几位领导也来了,会议开始不长时间,路局升任市局副局长的任命就当众下达。
以后路局不再是南塔分局局长,而是市局负责刑侦和维||稳工作的副局长。
至于新任的南塔分局局长,会从外地平调一位过来。在会上并没有宣布,罗昭也不知道那人会是谁。
又宣布了几位领导的任命之后,罗昭便接到了鞠法医的电话。因为在开会,他只开了振动,所以现场其他人并没有听到声音。
这时候领导正在讲话,不方便接听,他就把电话挂了,随后低着头,在会议桌后悄悄地给鞠法医发了个短信息过去,问他是什么事。
他知道鞠法医的为人,如果不是有特别的事,鞠法医不会随便联系他。
他在底下悄悄看手机,旁边的古波和另一个大队长都看到了,俩人都悄悄往罗昭这边看过来。古波小声问他:“什么事?”
罗昭看完鞠法医发过来的短信,面色不太好。
他冷着脸说:“是鞠法医和林落出了点事,他们俩去刑科所,在半路让一伙喝醉酒的小年轻给劫住了。”
古波:……
“什么人啊,敢劫警察,是不是疯了?”
罗昭摇头:“估计家里有点权势,又喝了酒。”
说完这句话,他就让鞠法医把对方的车牌号发过来。这伙人的情况他得调查一下。
鞠法医很快又给他传了信息过来,得知那帮人被交警和派出所的民警给带走了,罗昭才暂时放下这事,打算等开完会再安排。
现任局长正在讲话,看到了罗昭的小动作,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罗昭,你在底下鼓捣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罗昭所在的南塔大队在省内都有名气,无论是破案率还是治安情况都很好,所以这位局长对罗昭说话也挺客气,这句话说出来,倒是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在场的人都朝着罗昭看过去,有人脸上隐带笑意。有些人已得到了小道消息,知道罗昭接下来也有可能接替肖支队成为市局新任支队长。
罗昭自己倒不知道这事,因为他对此并不热衷。他觉得当一个大队长就挺好的,可以在一线办案子,压力也不大。要是当上支队长,肩上扛的可就是全市近千万人口的安全重任了。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听过,更没为此事做过任何争取的行动。
听到领导的问话,罗昭也没隐瞒,直接说道:“队里法医和实习生林落出了点事,在去刑科所的路上,让几个闯红灯的小青年给劫住了。那伙人喝了酒,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都挺横的。开车刑警亮明了身份,对方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动手了。”
众人一听,脸色更加不好。这真是不把警察放在眼里了。古波问道:“后来呢,怎么样了?”
罗昭道:“负责开车的张岩身手不错,给那几个人戴上了铐子,不然鞠法医和小林就吃亏了。”
什么?!
听完罗昭的话,众人心里都很不爽。
江宁这几年的治安比早年好多了,当街行凶的事已经很少发生。这次的事就很离谱,不但当街闯红灯行凶,劫的还是南塔分局的法医和实习生林落。
要是换个人也没那么严重,可那个人是林落啊。这姑娘的存在可关系着江宁全市的破案率,关系着江宁整个市的治安。
她这几年挖出来的凶手数以百计,外行人不知道她的价值有多大,可在座的人谁还能不清楚这一点?
现在外地好几个市局都想拉拢林落,希望林落去他们那里工作。江宁这边要是连她最起码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还拿什么跟别人争?
除此之外,林落和鞠法医也代表着他们警察这个群体。如果警察在街上都可以随意被人拦截辱骂推搡,那他们还有什么威严来进行执法?
众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场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局长看了眼路局,跟他说:“路局,鞠法医和小林是南塔支队的人,这件事你来处理一下吧。”
“我的意见是,对于小林的安全,一定要重视起来。这次南塔支队安排的还是可以的,随行人员能够保证技术人员的安全,以后也应该这样。像小林这样的技术人员,在出任务时一定要安排合适的人手来保障她的安全。”
众人都觉得这样安排比较稳妥,全省综合起来,几乎每年都会有警察在执行公务时牺牲。这几年随着治安好转,牺牲人数已经少了一些。
但这世上从来不缺脑残,像卡地亚那种演艺中心,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一帮酒精上头的酒蒙子群殴,一打起来,啤酒瓶子乱飞。所以安全问题再强调也不为过,尤其是针对林落这样的顶尖技术人员。
路局立刻道:“这件事我稍后马上安排,闹事的那几个人,我会让人调查一下。”
局长点了点头,没再提这件事,会议重新开始。
下午这场会开的时间并不长,又开了半个小时就散了。
从会场出来之后,路局就把罗昭叫到身边,嘱咐他:“你马上安排人去查一下那伙人的背景。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嚣张。”
罗昭却道:“会上我给江山发信息让他查了。这几个人中,带头的姓梁,是立群制药厂老总的儿子,那几个人都是他的跟班。”
立群制药厂?路局倒是知道这个厂子,这家工厂是近两年招商局招商引资引进本市的一个厂子。老板是南方人,在江宁市开发区建了家大型药厂,算是市里的一个重大项目。
药厂开业时,相关部门的领导还过去剪了彩,到现在也算是江宁市的一家知名企业了。
至于企业效益如何,路局并没有特别关注过。但他觉得,现在得关注下了。
梁家人的家教似乎不怎么样嘛,教出这样的儿子,以后还在江宁市待着,谁知道那帮人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路局跟罗昭聊了一会儿,便坐车回了自己在分局的办公室。正式去市局就职还要等几天,最近他还得在分局这边办公。要等新的分局局长来了之后,办好交接他才能走。
回到办公室后,他先给路寒川打了个电话:“你最近跟小林处得怎么样了?”
“还行,二叔,你怎么在问这个?”路寒川显然在忙,说话比较快。
路局却无视他那边的情况,继续追问:“还行就是处得不错是吧?那应该能成吧。你晚上有时间,尽量接她回家吧。”
路寒川心想自己倒是愿意接,但林落也不让他这么办哪。他转念一想,觉得他二叔聊起这个话题,应该不是随便说说的。
“二叔,是不是有什么事?您跟我直说好了,别绕弯子。我这边还在忙,说完了还得去办事。”
路局知道自己侄子现在也是缉私队大队长,手底下的人虽然没有罗昭那么多,但任务也不轻,就道:“是小林的事……”
他简单地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路寒川,后者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跟路局说:“二叔,立群制药我听我妈说过,这个厂子老板曾找过我妈,要拉投资。”
路局挺惊讶的,没想到这家厂子还跟他嫂子搭上了关系。不过他转念一想,倒也能想得通。他哥嫂的水泥厂背靠矿山,资源好,又重视研发,厂子里生产出来的水泥供不应求,现金流也很充裕。
钱一多了总不能一直放在银行里,那就要投资,碰上合适的企业,他们就会买下一部分股份。药厂大概也在他们的布局之中。
这时路寒川说:“我妈应该还没定下来,她说她还在调查,选了几家药厂,最终入股哪一家需要等详细的调查结果。”
听他这么说,路局就放心了。立群制药厂要是有他哥嫂的股份,万一那个厂子老总有什么问题,他处理起来也有点不太方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便叮嘱路寒川:“跟你妈说一下,这个立群制药老总家风不正,就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投资的话还是要慎重一些。”
这一点就算他不说,路寒川也会跟他妈讲一下的。
等他跟路局结束通话之后,他就给郭文雅打了个电话。但他并没有提及林落的事,只是让他妈不要轻易入股立群制药,免得以后会爆雷。
郭文雅估计是忙,在电话里倒是答应了,但并没有多说什么。等她闲下来时,琢磨起儿子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这时秘书过来,向她汇报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郭总,十二月中旬在江宁市展览馆有一个医药企业新品展,您要亲自过去吗?如果您不去,我再让他们安排其他人。”
据秘书的经验,郭文雅通常是不会参加这种级别的展会的。但这次郭文雅却出人意料地说:“我去吧,你帮我订一下机票,再准备一下礼物。礼物按照往年的例子来准备就可以。”
秘书答应一声,就去准备了。
郭文雅安排好这件事之后,并没有特意跟路寒川说一下。
因为她这次过去,打算去看看她爸郭教授,不会去路寒川住的小房子,行程上也来不及。所以她觉得不需要特别通知。到时候路寒川要是有时间,把他叫过去见一面就行了。
他要是没时间,那就让他忙自己的事。反正他们母子之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从小就聚少离多,一年能见一两面就不错了,大家都习惯了。
…………
因为路上耽误了时间,林落到达刑科所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鞠法医提前联系了一个熟人。他们一到,那位熟人就带着他们去了微量物证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里一片白,对于环境要求特别高,进入实验室必须要做好清洁工作,并且换上实验室准备的衣服。
“花粉分离的实验我们倒是做过,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做。但花粉分离成功之后的辨认工作,这个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说话的人是实验室的主管,往常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快要下班了。但这次要做花粉鉴定实验,他挺感兴趣的,就亲自过来了。
这件事鞠法医无法做主,便把视线转向林落。
林落就说:“实验室的设备,我基本上是会用的,但不太熟。这些设备都很贵,我就不上手操作了,还得麻烦殷主管帮忙安排一下,把这些花粉从尘土里分离出来。”
“但分离的步骤我希望能按照我的要求做。”
刑科所的殷主任也听说过林落的名声,南塔大队的样本他们就没少处理,每次来人都会聊上几句,聊得次数多了,对他们队里的情况也是比较了解的。
林落说得这么自信,倒是让殷主任和他手下的几个实验员挺吃惊的。
但他们也只是单纯的吃惊,倒没有嘲笑林落自不量力的想法。殷主任客气地道:“你说来听听,如果合理我们就照做。”
林落笑着说:“我这么要求并不是不信任几位的能力,只是花粉分离比较特殊,我还是提前说一下为好。”
“没事,我们理解,这种样品我们处理的确实少,大家一起商量着办嘛。”殷主任从善如流地道。
林落这才说起具体的方案,殷主任听了一会儿就知道林落是个内行,说这个倒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可以,在醋解前要用无水乙酸反复冲洗样本,这样可以排除水的干扰。”
“……行,你说的没错,大的矿物质比较重,可以用沉淀法来进行分离,这些都做得差不多了,再上离心机进行离心操作。”
鞠法医在旁边用心听着,他对于化学知识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大概过程还是能听和明白。只是理解的程度不及殷主任他们深罢了。
沟通完具体的操作方法,殷主任就带着几个助手进了实验室。林落和鞠法医在旁边看着他们操作。
这些设备就连林落以前也没多少机会操作,所以她看得挺专心的。殷主任见她有兴趣,在操作的时候就会特意跟她讲机器的具体使用方法。
殷主任的几个助手在旁边听着,心里却在想,主任带他们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平时他们有什么问题要问,主任一般都是让他们用心观察,有什么问题攒一起问。哪能像现在这样,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的?
操作到中途,殷主任看了看表,然后跟林落说:“小林,这些花粉得到晚六七点钟才能分离完毕。你不如先回家休息一晚,明天你再过来。到时候花粉都分离好了,你可以在这儿用显微镜观察。”
“我们这儿设备还挺全的,光学显微镜和电显微镜全都有,你想用哪个就用哪个。”
林落见他说得客气,自然也要客气几分,谢过对方的好意之后,林落才道:“我明天早九点左右过来吧,到时候还要麻烦几位。”
“不麻烦,不麻烦。明天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尽力配合。”
等鞠法医和林落从刑科所出来之后,鞠法医感叹地道:“小林啊,刑科所这帮人见着你可真是破了例了。”
“平时想求他们帮忙做下鉴定,这帮人说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等’,如果是两个字,那就是‘排队’,要是想再催催,人家就说:别人都在排队,你们怎么就不能排了,就你们特殊?”
他说得活灵活现的,林落都能想像得到当时的画面。
她笑着说:“他们主要还是好奇,咱们平时送检的样本什么都有,花粉大概是头一回吧。”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跟你也有关系,这帮人也是看人下菜碟啊。”
对此林落倒是没反驳,哪个地方不是如此?其实都一样。
张岩一直在刑科所大院里等着他们,两个人上车之后,张岩就道:“小林,罗队吩咐我把你们俩安全送回大队。”
“谢谢张哥,那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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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上了车,林落回大队取了衣服和包,便准备先回家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刑科所。
离开大队之前,她收到了路寒川的短信:“我在你单位外边等你,出门往东走200米,能看到我的车。”
那个位置在大队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挺安静的。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用接吗?”
“没事就来呗,你不想让我出现在大队门口,那我就不去那边,我在这儿等着你,又没人认出我这车。你看这车多低调。”
林落刚上车时看到了,“确实挺低调的,这车外观看上去一般,里边就不一样了。”
林落没说白天发生的事,过了一会儿,路寒川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就没什么事儿想跟我说?”
林落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白天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路寒川看上去不太高兴,他点头:“别人都知道了,我要是不问你都不打算跟我说。这又不算小事。”
林落挠了下头,她真的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但路寒川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这时路寒川又道:“再跟你提个意见,以后见到我别总是路队路队的。”
“李锐你都能叫他锐哥,对我就不能换个称呼?”
林落听到这儿,听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连李锐的醋你都吃?我就是叫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至于白天的事,我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人不都抓进去了吗?”
路寒川却摇头道:“应该没那么简单,人很快就会放出去,等这些人出去之后,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我今天查了一下,带头的梁哥是立群制药老总的公子。立群制药老总最近要接受市里几个媒体的采访,做为优秀企业代表,可能要上杂志的。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着立群制药。我怕这家人会借题发挥,说出什么话来。”
“反正最近咱们都注意点,你上下班我都尽量接送。我要是接送不了,就让罗昭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立群那边的事我会持续关注,我总觉得这家公司不简单,发迹得太快了,原始积累时间也短。像这种情况,谁知道这里边有没有猫腻?”
林落正色起来,到这时也明白了路寒川的用心。他其实是担心她的。
她主动揽上路寒川的胳膊,晃了晃,仰着脸对他笑:“谢谢你啊,我就是一个人习惯了,以后有什么事尽量跟你讲。”
“这还差不多。”路寒川被她晃了几下,心就软了,但他还是得寸近尺地给林落下达了一个任务:“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称呼我,反正路队不行,太生疏了。”
“锐哥你都叫得出口,那叫我一声川哥不过分吧。”
林落:……她还真有点叫不出来,有点肉麻。
但她叫锐哥就很顺畅,大概是因为李锐太八卦了,她一直把他当成了妇女之友。
“你让我想想,回头再说这事。”林落决定再推一推,换个俩人都能接受的称呼。
路寒川还打算跟林落说点什么,但他注意到后半程林落精神不太好,还打了几个喷嚏,看上去有点感冒。
最近感冒的人挺多的,林落这种状态估计也中招了。
“我带你去诊所看看吧,这个点应该还能见到周大夫。”
林落却道:“今天算了,有点晚了,大夫也得休息。”
“我回去先吃点药,实在不行我明天再去看。”
路寒川也没再坚持,开车把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了单元门才走。
第二天一早,路寒川把林落送到刑警大队他才去上班。
在罗昭安排下,张岩暂时负责林落安全,去刑科所也由张岩接送。两个人这次去的路上倒没有碰到什么意外,刚到九点半就到了刑科所。
她到的时候,殷主任已经在实验室里等着了。那几个助手也在,就差她一个人。
“小林来了,都准备好了,显微镜和载玻片什么的,你想用什么直说就是。”
林落道了声谢,换好衣服之后就将分离出来的一批样品放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
中间殷主任和那几个助手也轮流过来看了看,看完之后,一个助手感叹道:“这些花粉自成一个世界,如果用肉眼来看,都是些黄的颗烂,谁能想到显微镜下的世界会这么丰富。”
另一个助手没他这么多感慨,他指着一个橄榄球状的花粉问林落:“这是什么花粉?”
“是百合吧,我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那这还有个像形状像足球,又像猴脸一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几个助手年纪都不大,议论了一会儿就不再打扰林落工作。
接下来林落没再跟他们说话,因为她要在上午的时间里把这些样本里所含有的花粉种类和比例全都分辨出来,时间挺紧的,所以她得抓紧时间。
这一批样本分辨完了,潘玉春家里送来的样本还需要时间处理呢。
这种凶杀案,自然是越快破案越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落这两天都在忙着处理花粉的事,并不知道,立群制药老总家里这两天都在吵。
他家的公子被放出来了,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跟他母亲告状。这件事被他父亲知道之后,他父亲却让他注意一下影响,他们毕竟是民营企业,背景是有一点,但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为好。
虽然招商局那边很重视他们公司,可这一次他儿子惹上的人是警察。
梁公子却坚持说那就是几个普通警察,开的车也很破,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连这样的人梁总都不敢惹,那他们家开这么大的公司算什么?
他在家里闹了两天,他父亲被他缠得闹心,最后终于松了口,说会帮他想办法。
次日,就是本地一家媒体采访梁总的日子,一大早这家报社的总编便亲自过来跟梁总对访谈稿。其实这个采访是招商部门下达的任务,采访稿的主要内容之前就跟梁总沟通过,对方也认可。
可这次再沟通的时候,梁总却露出口风,说江宁这边的营商环境不太好,对于外来投资商不够尊重,连子女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总编感到很意外,之前梁总从未有过这样的说法,采访都快开始了,突然这么说,那稿子怎么放到报纸上?
上级问起来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说起来总是他没把事办好,却不会怪到投资商身上。
现在各地都在招商引资,为了拉投资,市里连税收都给予了减免,所以这些投资商的要求他还是要尽力满足,免得影响了市里的招商大计。
“梁总,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到位,让您觉得不够满意?”
梁家毕竟是重点企业,总编也不太敢得罪。只好小心地询问着试探着对方的意思。
几番试探之下,梁总才吐口说,自己儿子犯了点小错,却被警察当街给打了,关了两天才放回来。现在他儿子精神也不太好,还在看医生。
总编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以梁家人的情况,哪个警察会轻易对他们动手?
再说江宁这边的治安一直挺好,针对投资商还有各项优惠政策,要论营商环境,肯定要比周边几个城市要好。如果梁总对这里的营商环境不满意,那别的城市就更不合适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不能直接说出来。
“梁总,要不这么着,咱们先采,至于这个营商环境的话题,咱们改天单聊可以吗?”
梁总不过是想借着总编的口来传达自己的不满,他相信采访结束之后,总编一定会把这件事向上级汇报,到时候招商局那边就会知道了。
当初招商局为了把他们几个企业家请到江宁开发区建厂,可以说是三顾茅庐,相当地客气。
现在他隐晦地提出这么点要求,市里应该不至于一点都不重视。到时候他倒要看看,那几个小警察能不能挺得住压力?
采访结束之后,梁总继续工作。到了平时的下班时间,招商局那边果然来人了。
只是让梁总意外的是,这次来的人中间还有一个穿着警服的人。
招商局的干部跟他比较熟,进来之后就为双方做了介绍:“梁总,这位是市公安局的警督,姓王。这次他过来,是想了解下梁竟涛的事。”
“上次您反映,梁竟涛被警察当街打了,这件事我们要核实一下。如果确实是警察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让他们来向你道歉。不过这件事,警方这边另有说法,想跟您交流下,您看方便吗?”
招商局这位干部心里暗暗叹气,心想梁总应该是不知道江宁市这边的情况。梁总要是早早惜事宁人,这件事或许不会变得这么严重。
现在梁总在总编那边一告状,公安部门那边可就不愿意了。这不,连警督都派来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件事会怎么谈?
这时候梁总还不知道他儿子得罪的是什么人,他以为总编已经把话递出去了,公安部门真的要跟他沟通一下。
现在各个地方都很尊重投资商,所以他没料到,自己想的跟王警督要做的事完全不一样。
因此他态度矜持地道:”有什么事您就说吧,这件事我儿子也有错,我在家里已经教训他了。”
王警督却道:“梁总,您误会了,我这次过来,是有别的事要跟您说。”
实习
实习 教授不背锅
“别的事?”梁总有些疑惑。
王警督客气地道:“这事儿不急, 我过来也是想了解一下,对您儿子梁竟涛这次被拘,您有什么想法?”
“咳, 这个嘛……”梁总咳了一声, 稍后才道:“这件事我们家竟涛也有错, 可他毕竟还年轻,又喝了酒, 当时有点冲动是真的。回家后我也狠狠把他批评了一顿,他的错我们认。”
“不过我还是觉得, 当事那几位警察有些反应过度了。竟涛当时确实说了几句浑话, 该收拾。你们抓人行,拘留也可以。可真的没必要把他掼到地上, 摔得半天爬不起来。到现在这孩子腰上还青着,医生说要是再重一点,就可能造成腰椎骨折了, 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招商局那位干部听着梁总说出这一番话, 额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昨天公安部门专门派人去了招商局, 跟他们沟通立群药厂的事。警方的话说得虽然不是很重, 但却在暗示招商局对引进本市的企业把关不够严谨。
局领导当时根本就不敢多说什么, 事后还在局里发了通知, 要求各个局里科室展开自查, 在后续招商时也要谨慎。
现在局里已经有人在传,公安部门有可能会对立群制药展开调查。
可现在这梁总竟然对着王警督提要求。还真是让人捧得久了, 有点不知数了。
说起来, 这跟他们招商局还真有点关系。这些年为了完成业绩要求, 招商局这边在面对投资商的时候,姿态放得确实低了点。
王警督表情看上去很平静, 似乎在虚心听取梁总的意见。直到梁总说完,他才笑着说:“看来,我跟梁总在这方面是有分歧的。关于这个案子,我本人觉得当事警察的处置并无不当。”
“当事警察已拿出工作证,亮明了身份,仍然受到梁竟涛的辱骂和推搡。在这种情况下,警察有权对嫌疑人采取强制性的手段,以中止对方的违法行为。”
“这件事如果您还有意见,可以向相关部门反映,这是您的权力。”
梁总如同石化一样,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耍了。从开始这警督就没有把那几个当事警察推出来向他道歉的意思。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脸啊?
他看向招商局那位干部,随后意识到,刚才的感觉是对的,自己根本就弄错了王警督的来意。
到底也是经过些风浪的,梁总压下心里的火,挤出几丝笑意,客气地道:“原来王警督您是这么想的?”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我们似乎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王警督却道:“不,我这次过来,是专程向梁总通知一下梁竟涛的事。”
梁总不爽了,心想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提他儿子,不都拘留了吗?还想怎么着?
“经过调查,您儿子梁竟涛涉嫌伙同他人诱/奸未成年少女。这起案子我们已经找到受害人,且受害人提供了证据,目前警方已去了您家中。您儿子梁竟涛作为主犯,需要配合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我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通知您这件事。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要问,我就先告辞了。”
梁总“霍”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他一支手撑在桌面上,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这件事他是知情的,当时还是他出面拿钱对女孩及其家人进行威胁,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想到这时竟然东窗事发了。
他咬紧牙关,冷冷地看着王警督,“我懂了,您这是向我示威来了!”
“不敢,只是特意通知您一声。”王警督笑着站起来,向招商局那位干部点了下头,径直离开了。
招商局的干部姓王,是一位科长。王警督刚才说的事他之前真的不知情。现在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独自面对梁总,就很尴尬了。
“王科长,这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梁总恼火地看着王科长,见对方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又道:“当初请我们过来的时候是怎么承诺的?你们说一定会给投资商提供一个宽松良好的经营环境,让我们能安心地在江宁经营和生活。”
“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说?”
“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就这一个儿子都保不住了,你让我们怎么信你?这是要卸磨杀驴吗?你就不怕引起其他投资商的恐慌?”
王科长心里也有了几分气,他心想给你们投资商提供宽松环境这个话确实说过,可谁让你家儿子去欺负人家未成年的小姑娘了?让你们来开厂子,不是让你们来为非作歹的。
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充当出气筒,就道:“梁总,这件事挺突然的,我需要向领导汇报一下。后续您有什么意见可以向我们领导反映。”
解释完之后,他也走了。只留下梁总一个人气闷地在办公室里坐着。
过了片刻,他老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老梁,竟涛又让那帮杀千刀的给抓走了,怎么办啊?”
梁总也很生气,对着他老婆吼道:“能怎么办?让你别惯着他,你非惯着。这回好了,惯到看守所去了。竟涛之前找警察麻烦,就让警方盯上了,我还能怎么办?”
听着电话里的嚎哭声,梁总很不耐烦。事到如今,他也有了放弃梁竟涛的心思。
他想着大号既然废了,不如让自己包养的情人再给生两个小号重新练起来,说不定能生个出息点的,也好继承家业。
…………
最近几天,林落又对潘玉春的鞋底和衣物作了取样,最终在一双棕色皮鞋鞋底上找到了证据。
她从那双鞋底刮取了泥土样本,经过花粉提取,并用高倍显微镜对花粉进行仔细辨认后,确认这个鞋底样本中的花粉种类与花店中的尘土样本基本一致。各种花粉所占的百分比也差不多。
古波和罗昭都在等着她的结果,她在刑科所确认了这个结果之后,第一时间给罗昭打了电话,“罗队,结果出来了,从潘玉春家里搜到的二号鞋子有问题……”
罗昭高兴地道:“太好了,我这边马上对潘玉春和他老婆进行突击审讯。”
林落又告诉他:“这种鉴定方法我虽然会,但我没有这方面的资质。为了保证这份证据可用,还要麻烦罗队联系一下农业大学的植物学专家,再做一次确认。要请专家出具一下鉴定书,以便法庭审理时采纳。”
林落说的很有道理,她现在还没正式入职,身份还不是正式的法医,所以她在植物学上的鉴定暂时不会得到法庭的认可。
想到这一点,他就决定,要尽快解决林落的工作问题。如果可以,年前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上次去市局开会之后,路局也给他透了口风,告诉他支队长的人选十有八//九会落到他身上。这种事只要对他说了,那就是板上钉钉,只剩下正式宣布了。
罗昭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他虽然没打算主动争取,可这副担子都落下来了,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至于林落,肯定也要跟他和路局去市局的。重案组那边要人,林落是最有资格去的。
罗昭同意了林落的建议,一边联系古波,一边亲自去了古波所在的栗山区刑警大队,也要参与对潘玉春和他老婆的审讯。
在路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路局,同时请他出面找个植物学专家。
到达栗山区刑警大队之后,他就和古波去了审讯室,对潘玉春和他老婆分别进行审讯。
这场审讯一直持续到了晚五点左右才结束。
李锐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这次也跟着来了。见到两位队长从审讯室里出来,他连忙问道:“罗队,怎么样?潘玉春招了没有?田园路那个案子是不是他做的?”
罗昭摇头:“潘玉春咬死了说没去。但他老婆招了,承认她之前做的是伪证。做伪证的原因是怕孩子因为这件事蒙羞。”
古波也说:“有了小林提供的证据,潘玉春就算不承认他去了花店,也没用。”
“除了小林提供的证据,我们队里的痕检在卷帘门下端也提取到了一枚指纹。经过比对,与潘玉春的一致。这又是一份铁证。”
李锐略一想就明白了,“也对,普通人去花店,没人会去动卷帘门,尤其是卷帘门底下。但是潘玉春要是想对死者行凶,那他势必要动手把卷帘门拉下来。走的时候也要通过卷帘门出去,所以这个指纹很能说明问题。”
古波点头,表示李锐说的有道理,之后他又对罗昭说:“现在你可以去找万宏谈谈了。”
“他在花店现场说过,只要咱们能把潘玉春抓起来,为他妹妹万雁报仇,他就会向你提供你想知道的信息,我觉得他不是随便说说的。”
罗昭“嗯”了一声,说:“没错,我确实该会会他了。东明区那起入室盗窃案,涉案价值高达五十万。如果这批首饰和金银珠宝确实是万宏回收的,哪怕他只回收了一部分,印象也会很深刻。”
“是啊,你要是能撬开万宏的嘴,就能证明这起入室盗案是不是邬达志这小子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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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这个案值和另外一起刚查出来的案子,我估计再给邬达志加个十年都有可能。”
“一般情况下,就算检方抗诉,在二审时让嫌疑人加刑的可能性也很小。但这次不一样了,东明区那个案子案值太大,邬达志还有多次作案的背景,想不加刑,怎么可能?”
“就他这样的还妄想减刑?我看他作梦去吧。就算那个姓卫的律师再有本事,也很难给他翻案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罗昭便回了南塔大队。至于田园路一案的后续操作,就不需要他参与了。因为这个案子是在栗山区的辖区内发生的,应该由古波所在的大队来办理。
他回队后跟江山和关保亮沟通了一番,之后他亲自和关保亮出发,打算去找万宏谈谈。
之前张彪给林落提供了五个回收首饰者的名单,万宏就在这个名单最上边。这个名单的调查工作一直是由关保亮负责,他对这些情况最为熟悉,所以这次罗昭带的人也是关保亮。
至于江山,他还在坚持寻找烂尾楼一案的嫌疑人马国平。
马国平儿子的同桌胡娟已经找到了。胡娟本人也同意,如果有朝一日马国平被捕,她愿意上法庭帮马国平做证。证明马国平的儿子当年在学校时曾遭遇到烂尾楼死者罗双喜等人的侮辱和欺凌。
这个案子拖得时间真的有点久了。因为没找到马国平,就始终不能结案。警方虽然发布了通缉令,但至今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南塔区刑警大队几个主力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林落则暂时闲了下来。
忙完田园路的案子,她感到身上不太舒服,感冒好像有点加重了。当天就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提前让张岩送她回家。
她知道路寒川忙,就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不用去警队接她了。
路寒川这时候其实不在江宁,他对林落请假的事感到挺意外的,但他被事情绊住了,一时半会也回不去。
等他开车返回江宁市区的时候,天都黑了,林落也没去郭教授家里。
他到家之后,先给林落打了个电话,但林落没接。
刚开始他想着林落可能是在洗澡,等一会儿看到了就会接了。
但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仍然没什么反应,路寒川就坐不住了。
他还是挺了解林落的,就算他哪里惹到林落不开心了,她也不会用冷暴力的手段来对付他,她更可能采用的方法是直说。
现在这样,难免让他胡思乱想起来。再加上最近感冒的人特别多,林落这几天也不舒服,却一直忙着工作,不肯上医院,路寒川就猜测到,她可能病了。
他站了起来,匆匆穿上衣服,从房间里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郭教授看着了,但没有拦着他,也没多问。
路寒川先去了林落家所在的楼后边,往林落的房间里看了看。
这时候八点刚过,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林落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关灯睡觉。
路寒川来不及多想,虽然没有提前打招呼就上门有些鲁莽,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他犹豫。
“阿姨,开下门,我是路寒川。”跑到林落家门口,路寒川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这时姚玉兰和林庆东都在家,俩人听到动静,连忙过去开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路寒川,姚玉兰挺意外的。
“落落感冒了,刚才吃完药睡了。要不,等她好了你再来找她吧。”
路寒川却道:“让我进去看看吧,她感冒好几天了,一直没好,我怕她严重了。”
姚玉兰和林庆东对视一眼,虽然觉得大晚上的,让路寒川去女儿房间去看她不太合适。可从路寒川这个表现上能看出来,他对林落真的挺在意的。
反正他们老俩口都在,也发生不了什么,没有必要在意一些细节。
林庆东就道:“看一下也行,我也不太放心,我回来落落就睡了,听说有点发烧。走,都去看看吧。”
说到这儿,他推了下姚玉兰:“你先进去瞅瞅。”
姚玉兰明白,这是想让她进去看看,林落有没有衣衫不整。
她先走进去,林庆东则把路寒往客厅里让。
路寒川正想着要不要换要拖鞋,这时候姚玉兰在林落房间里惊呼起来:“呀,这孩子怎么这么烫,发高烧了。老林,你快过来。”
路寒川哪还管他穿的是什么鞋,抢在林庆东前边就进了林落的房间。
他也没心思去观察林落房间里具体是怎么布置的,只注意到林落床上有个大型的毛绒抱枕。这时候她两只胳膊就抱着那个抱枕在睡觉。
但她脸上发红,一看面色就不正常。
路寒川也不管姚玉兰怎么想,伸手在林落额头上碰了一下,发烫的感觉立刻传到了他的皮肤上。
“怎么办,要不要送医院?这都病好几天了一直没好?”姚玉兰担心地问林庆东。
林庆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路寒川低下头,耳朵凑近林落的脸,听了听她的呼吸声,随后他竟然当着老俩口的面,掀开林落的被子,随后伸手在林落胸部偏上一点的位置按了按。
林庆东:……
姚玉兰惊讶地道:“小路,你这是做什么?这不合适吧?”
路寒川却道:“她有可能转成肺炎了,得送医院。”
“赶紧给她穿衣服吧,我去把车开到楼下。”
交待完这句话,他就从林落房间出去了。
林庆东也反应过来了,他看了眼林落,也感觉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头,呼吸声明显比正常要粗重,烧得也厉害。要真是肺炎,那肯定得送医院啊。
姚玉兰特别自责,她原以为就是感冒,也想过带林落去诊所看看。但林落总没时间,一来二去竟耽误成了这样。
最后还是路寒川这个外人发现不对,要不是他过来,林落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一晚上,谁知道会病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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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受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感觉自己这个妈妈真的不够称职。但她还记得路寒川刚才的交待,也顾不上难受,急忙去找了衣服,匆忙往林落身上套。
林落全程没什么反应,也没出汗,只是皮肤发烫,呼吸沉重,身上也软软的任人摆布。
几分钟后,路寒川再度跑上来,这时姚玉兰还没来得及给林落套上裤子和棉袄。
路寒川有点着急,他用被子包住林落,弯腰就抱了起来,跟姚玉兰说:“把衣服带上,上车上再穿,我车有空调。”
话刚说完,他就连同被子把林落抱出去了。
林落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屋子里四面都是白墙,单人病床对面靠墙的地方是一个小沙发,地上放着两把椅子。
她父母双双坐在沙发上打着盹,路寒川却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坐着。
他双肘拄在膝盖上,微弯着腰,将脸埋在掌心里,她只能看到他头顶浓密的黑发,却看不到他的脸。
林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茫然地环视着周围,闭了下眼睛,等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场景还是跟刚才一样。
姚玉兰这时候还没有睡着,时不时会往林落那边瞧一眼。
所以林落醒来之后,她很快就发现了。
“落落,你醒了啊?太好了,你知道吗?晚上你发烧了,都烧成肺炎了。”
林落:……
她这时也注意到身上穿的病号服还有盖的白色被子。
“那,他是怎么回事?”林落反应过来之后,惊讶地看向路寒川。
“你昨晚发高烧了,医生说是肺炎,是他送你来的医院……”
姚玉兰简单地把头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林落这才知道,要不是路寒川特意去了一趟她家里。她现在病情很可能恶化了。
她看了眼路寒川,没说话,姚玉兰有点心疼地看着打盹的路寒川:“这孩子熬一宿了,等你完全退烧,他才睡着。先别打扰他,让他睡会儿吧。”
林庆东也过来,看着林落精神头好了不少,他高兴地说:“落落,你饿了没,我下去给你打点粥,你昨天晚上都不吃饭,得吃点东西……”
林落却道:“我没事了,吃点东西也行。爸,郭教授那边你跟他联系了吗?他知不知道路寒川在这儿?”
“小路跟他说了,郭教授说让你安心养病。”
林落心知,她和路寒川之间是什么关系,郭教授肯定看出来了。
郭教授确实早就看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干涉的想法。他比较崇尚道家的无为而治,这种闲事他是不会管的。
路寒川在不在家对他也没有多大影响,因为他孙子总这样。不管路寒川在不在家,他早上都要出去走一走,有时候还会去附近的早市买点菜。
今天他买的菜比较多,还特意买了女儿郭文雅小时候爱吃的小虾。
那个年代家家都穷,郭文雅和她哥就会经常去小溪里抓点鱼虾来解馋。鱼虾太小,带回家后,郭教授会和点面,再加少许调料,用油煎了给俩孩子补身体。
这道菜郭文雅每次回来时都想吃,所以老头一大早就去早市买了些新鲜的虾,就等着郭文雅回来了。
郭文雅很准时,说是早九点半到,就准时到了郭教授家里。
如她所料,路寒川果然没在,她倒也没多问,先问了问郭教授的身体后,郭教授便让她休息一下,自己去给她炒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郭文雅也没闲着,先去郭教授房间看了看,摸摸被褥厚度,又检查了电源和开关,确认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才去了路寒川房间。
他房间里的被褥都很整齐,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只在桌子上摆着一些枪||模。
她并没有进去,反而进了工作室。上个月通电话时,郭教授曾跟她说过,最近想做做手工,免得长时间不动手,容易患老年痴呆。
老人说想做的是个漆盒,对此郭文雅很支持。
她想看看那个漆盒做的怎么样了,便逐个打开靠墙的柜子。
听到动静,郭教授过来了,听说郭文雅要找漆盒,老头自嘲地笑笑,“盒子你儿子抢着做了,他有那个兴致,就让他做吧,回头我再找一个。”
郭文雅有点奇怪:“他不是忙吗?哪有那些时间?这可是个细致活,要上几十遍漆,很费时间的。”
郭教授笑而不语,这时郭文雅随手打开了左侧的柜门。
他连阻止都来不及,就见自己女儿被柜子里的骷髅头吓得后退一步。
郭文雅哪能想得到,柜子里竟然装着一副人头骨!
好端端地,谁会往柜子里放这种东西啊?
不会是她爸吧?
“爸,你干嘛把这东西放这儿啊,吓我一跳,您没事儿吧?”
一瞬间,郭文雅甚至以为她爸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
路寒川其实叮嘱过郭教授,他和林落的事儿暂时先不要跟郭文雅说。可这时郭教授却知道,这事有点不太好瞒。
他要是想办法瞒着也不是做不到,可他要是真这么办了,他女儿就可能会以为他脑子有问题了。
这个锅老头不太想背,一旦背上他倒没什么,就怕女儿以后会疑神疑鬼的。
所以他把路寒川给卖了:“这东西是小林的,这都是做颅面复原用的模具,是她跟一位古生物学家合作的一个项目。”
“最近她经常跟你儿子在这儿做手工,要不你儿子为什么把我准备的东西给抢了?”
郭文雅一直觉得自己脑容量比较够,但这次她却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重新看了眼那具头骨,这才道:“爸,你是说,小川他跟林落在处朋友?”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不处朋友能天天晚上在这儿一起做手工?”
郭文雅又盯着漆盒和骷髅头看了几眼,没再追问这件事的真与假,终于问起了路寒川的下落。
“小川呢,上班了吗?”
“应该还没去吧,昨天晚上还在离咱们这儿最近的五院。”
“别想太多,他没病,病的是林家姑娘。”
郭文雅长吸了口气,自嘲地笑了下,“我儿子真行,我要是不来,他得瞒我到什么时候?”
“今天我是没时间找他了,下午有个展览,说好了要出席的,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得走。”
“等晚上的,晚上我要是不参加晚宴再说。”
郭教授同样习惯了女儿的忙,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既然你知道了,又难得来一趟,那你要不要去跟林家人见一见?”
实习
实习 重案组成立
“来都来了, 该去见一下,不然就失礼了。”
“林落前几年帮过我们鹏程的大忙,他爸妈也送你去过医院, 于情于理我也该去感谢一下。也算是给林家留个好印象, 免得他们家担心未来婆婆不好相处。”
郭文雅很快就做了决定, 郭教授对此没什么意见。
郭文雅想了下,又道:“国庆节小川他二叔回老家时提过林落, 说这小姑娘破案水平很高,市局领导都很看好她。这次她病了, 她领导说不定会去医院探望一下。如果他二叔也去, 我不如跟他一块过去。要是一拨一拨人分开去,会影响病人休息。”
“行, 那你给他二叔打个电话问问吧,还有个菜,我去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郭教授继续去厨房忙, 郭文雅留在工作室, 将柜门关上, 拖了把椅子坐下, 打通了路局的电话。
了解了郭文雅来江宁的目的之后, 路局立刻跟她说:“你这次投资要慎重些, 医药行业里边水很深, 鱼龙混杂的,还是要多了解一下再做决定。”
郭文雅对此有自己的打算, “这事儿还在考虑。我这边已经调查了一阵子, 目前看中了一家新建不久的医疗器械公司。”
“至于制药厂, 暂时没找到太合适的厂子。效益好的老厂不需要外人投资入股。新建的一部分药厂不太重视研发,很多产品是低附加值的仿制药, 自己的专利较少,很容易找到替代品。这种我们是不会考虑的。”
路局见她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担心了,又嘱咐道:“寒川之前应该跟你说过了,立群制药可能有问题,这个公司我们还在查,目前没查出公司在经营方面有什么问题,但查出公司老总的儿子品行不端……”
他简单地讲了下梁竟涛的问题,用意就是让郭文雅避雷。
郭文雅倒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还跟林落有关系。再一想到她儿子现在和林落的情况,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前几天她儿子特意打电话,让她不要给立群投资。
一时间,郭文雅挺无语的。她这儿子怎么给了她一种男大不中留的感觉?
“林落和小川的事,你知不知道?”
对于郭文雅突然提出的问题,路局沉默了一下,才道:“上回过节你跟我说寒川岁数不小了,遇到合适的就让他跟人处一处。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正好他和小林这几年都有来往,林家人也不错,我就想给他俩介绍一下。”
“但这事没用上我,我跟他说这事的时候,才知道寒川自己主动跟小林提了。估计他看上小林有一段日子了。”
路局说到这里,又道:“这事你是怎么想的?没意见吧?”
“我要是有意见,寒川能听我的吗?”郭文雅反问道。
俩人都知道路寒川极有主见,他想办的事没几个人能拦,也就不再讨论这个。
郭文雅是个讲究效率的人,快要挂电话的时候,又嘱咐路局:“这俩人我估计能成,既然这样,结婚成家的事就得张罗起来了。我不在这边住,不清楚这边房地产的情况,你有空帮我打听打听,哪儿有适合新人住的别墅或大平层。要求上班方便点,地方大一些,安保和环境都要不错。”
“早点把地方定下来,之后还得装修散味,添置家具,一来二去,一年差不多就过去了,现在准备起来也不早。”
路局知道结婚这种事要是仔细张罗起来,也挺繁琐的。这种事不能指望年轻人自己去办,得长辈帮衬。
“行,房子的事我让你弟妹也帮忙找。多找几个让寒川他们选。”
商量好这件事,又约定了一起去医院看林落的时间,郭文雅就挂了电话。
这次医药新品推介会的地点在江宁市工业展览馆,郭文雅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有几个公司的老总原本是不打算亲自出面的,但他们消息都比较灵通,都打听到,鹏程水泥的总裁郭文雅要亲自出席这次推介会,并且有意与医药公司合作,这几个老总就都来了。
没错,鹏程水泥的总裁就是郭文雅,她丈夫是公司副总裁。
鹏程这样的企业背靠矿山,在现在基建大兴的时代背景下,企业现金流相当地充沛。对任何缺乏资金的企业来说,这都是大金主,值得他们老总亲自过来抱大腿。
所以郭文雅带着下属和几个保镖一出现在推介会,就成为人群中少数的几个焦点之一。她熟练地应对着,不时与人攀谈几句。
江宁市招商局的局长也来了,他亲自陪在郭文雅身边,为她介绍了几家江宁本地药企的产品。走到立群制药的展台附近,这位局长介绍得就比较简单了。
郭文雅也没有停留下来观望的意思,继续往前走。跟这些药企老总交谈时,郭文雅也注意着这些人的言谈举止。作为她来说,投资一个企业,其实也相当于投资这个企业的掌舵人。如果掌舵人靠谱,那这个企业的发展会更加稳妥一些。
看了一圈下来,她感觉江宁市一家专门生产医药检测试剂的老板不错,那人年纪也不算大,也就三十几岁,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这年轻人并没有像其他老总一样,总是围着郭文雅热情地说着话,但他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些淡淡的焦灼。这种表情让郭文雅回想起当年她和她丈夫刚开始创业时的情景,当年他们也年轻,也遭遇过许多困境,有时候他们的神情也像那年轻老总一样。
当那人随着其他人把名片递过来的时候,郭文雅客气地接过,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倒也没有多说。
在展览馆内走了一圈,推介的产品都看得差不多了,招商局长又客气地请与会的老总们去参加宴会。郭文雅没有推辞,和其他人一起去了主办方安排好的酒店。
席间招商局长向郭文雅敬酒,敬酒时笑着说:“郭总,我们市里的治安非常好,对投资商的待遇也很优厚,希望您能多多关照我们江宁啊。”
郭文雅举起杯,“江宁在治安方面确实有极大的优势,作为省会城市,江宁不仅资源丰富,还位于南北交通枢纽上,交通很方便,营商环境也不错,您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改天说不定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到时候您可不要推辞啊。”
她能这么说,就不只是一句客套话了,而是真的有意在江宁投资,这让招商局长很高兴。如果能招揽到鹏程这样的优质企业投资,那他们招商局今年的业绩就很漂亮了。
立群制药梁总在晚宴时也过来了,推介会他没去,当时他正在情人那里忙着造人。
晚宴开始后他曾试着跟郭文雅搭上话,但郭文雅几乎每次都恰巧跟别人说话。如是几次他也看明白了,郭文雅对立群制药应该是不感兴趣。
不爽肯定是有的,但鹏程那样的企业还不是他这种药企能比的。他只能把不愉快压下来,客气地跟在场的人交流着。
郭文雅与招商局长谈话时,不少人都在认真地听着。听到郭文雅提及江宁市营商环境好,有的人便隐晦地看了眼梁总。
因为梁总这阵子在私下里抱怨过好几回,说江宁市有关部门不尊重投资商,营商环境没有当初宣传的那么好。
至于他这么说的具体原因,在场的人都知道,无非是因为他儿子被警方给抓了,估计得判刑。
现在郭文雅再这么一说,无异于推翻了梁总的说法。所谓的营商环境,有不同的人眼里自有不同的解读。
晚七点左右,宴会结束,郭文雅在保镖保护下离开酒店。她先去见了几个老朋友,忙到九点半,才回到江宁大学家属院。
她身上基本没有酒气,因为没有人敢逼着她喝酒。别人敬她酒时,她只需要象征性的碰碰杯子就够了。
下车前,郭文雅让助手查一下东辰制药的情况。如果公司情况不错,郭文雅有投资的打算。
郭教授在整理自己最近写的历史研究笔记,看到她回来,就给她盛了些甜酒酿。
“小川一直没回来吗?”郭文雅散开发髻,晃了晃僵硬的脖子,一边用匙舀着甜酒酿,一边跟郭教授说话。
“没回来,林老板下午回了一趟小区,去家里取了点东西又走了。他说小林退烧了,还得住两天院。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五院?”
“明天吧,我跟小川二叔约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左右一起去。”
“也行,探望病人最好上午去。”郭教授看着她吃完,就把碗筷收走了。
路寒川一晚上没回来,郭文雅也没有特意联系他。但路局跟路寒川说了,他们要在第二天上午去医院看看林落,并告知他郭文雅也会去。
如果医院只有路寒川一个人,路局未必会告诉的这么详细。但林庆东夫妻俩也在那陪床,要是不提前说一声,就唐突了。
…………
“庆东,你看我衣服没问题吧?”早九点整,姚玉兰在病房的卫生间里照完了镜子,出来到走廊上,问林庆东。
林庆东无奈地道:“你衣服不是挺好吗?紧张什么?小路他妈又不会吃人。”
姚玉兰瞪他:“说得好听,你自己就不紧张?是谁早上把胡子刮得那么干净?”
“知道的是会亲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己要去相亲呢。”
林庆东说不过她,只好道:“别拌嘴了,我承认我确实也有点紧张,小路家里跟咱家差距太大了。他妈是老总,我这不也有点担心吗?”
“落落跟小路俩人处得好好的,小路这人也不错,你说万一小路家里人不好相处,这事咱们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姚玉兰的想法跟他差不多,女儿嫁得不好要难受,找的对象家里条件太好也会犯愁。
这时路寒川端着饭菜回来了,林落身体刚有所好转,没什么胃口。早上刚醒时吃不下去,这时才有了点食欲,所以路寒川去食堂给她买了点小米粥和她想吃的素包子。
他过来时,林庆东夫妻俩已经不说了,但他还是能从这两个人紧张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他本来都要进病房了,想了想还是退出去两步,跟林庆东夫妻俩说:“我妈有多重身份,她在公司是老总,对下属确实有要求。”
“但离开公司,她还是挺好相处的,一点都不强势,一会儿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没事没事,我们不担心,小路,你先进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会。”
路寒川心知三言两语可能打消不了他们俩的担心,也就没再多说,先进了病房。
这时林落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她连着躺了一天两夜,一点都不愿意躺了。
“起来了?”路寒川过来拍了拍她的头顶,又将吃饭用的小床架起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吃。”见路寒川做势要喂她,林落便要伸手把匙接过去。
路寒川也没勉强她,把东西摆好,就拖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来,在床边看着。
林落吃了半碗粥,觉得差不多饱了。她注意到路寒川的胡子下边冒起了胡茬子,眼下有点发青,知道他这两天都没休息好。
陪床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对此,林落心里是很清楚的。她看着路寒川垂着眼默默地收拾着小桌上的盒子,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鼻尖上捏了下,又用指肚在他脸上轻轻揉搓着。
路寒川没动,还把脸往前凑了凑,微眯着眼享受着林落的抚触。
就在这时候,郭文雅、路局和罗昭几个人一起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因为走廊上一直人来人往的,总有脚步声,路寒川和林落并没有注意到路局他们提前到了。
郭文雅过来恰好瞧见这一幕,他儿子脑袋往前凑着让林落摸他的脸,看上去还挺享受的。
罗昭在旁边忍俊不禁,要不是怕打扰到这对小情侣,他早就不客气地笑了。
郭文雅却有点感慨,在她记忆中,她儿子一直很理性,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比同龄人要成熟好几岁。
但她有时候也会扪心自问,路寒川小小年纪就那么成熟,在他心里真的没有缺憾吗?
他有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也希望爸妈能在他放学时去接他,会不会也想着在周末时家里的大人能带着他出去玩?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当年郭文雅和她丈夫都没做到这一点,没能给儿子一个有足够陪伴的童年。所以,路寒川长到这么大,她竟想不起来,儿子什么时候在她面前露出过这样温情的一面了。
人到底是人,不是机器。只要是人,就有情感上的需求。在这方面,她对儿子是有欠缺的。或许儿子真的能从这个女孩身上,得到他未曾体会到的温情吧?
一刹那间的感伤,让郭文雅的眼角微潮。但她很快收敛了情绪,笑着向姚玉兰点头示意。
林庆东在门口轻咳了一声,林落往门口看了一眼,手立刻从路寒川脸上放下来,有点不好意思,推了下路寒川:“阿姨来了。”
路寒川连忙站起来,他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请郭文雅和姚玉兰坐到小沙发上。
至于几个男人,则各拖了把椅子坐了。
“听说小林病了,我这心里挺内疚的,这几个月实习太紧张了,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小林都没时间休息,要不然她也不至于病这么严重,在这方面,我和罗昭都没做好,林总,还要请你海涵哪。”
路局先起了头,罗昭也赶紧表态,最近安排的案子太多,把林落累着了。
林庆东连忙说这事怪不到领导,双方一番客套,随后路局问起了林落的病情。
郭文雅并没有过多地参与谈话,但她始终保持着很有亲和力的微笑,这让姚玉兰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她感觉得出来,路寒川的妈妈对林落印象很好,对这门亲事应该是满意的,不然她现在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过了一会儿,郭文雅才温和地说:“前几年小林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一直说要感谢她,也没找到机会。去年我爸一个人在家犯了病,当时要是没有林老板帮忙,我爸预后恐怕没有现在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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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字我就不多说了,这也算是我们两家的缘份。”
“我这次来是想看看小林,她病好了我就放心了。以后小川有哪里做得不好的,不到位的,你们尽可以跟他二叔说,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说到这儿,她拍了拍姚玉兰的手,又道:“说起来,小林和小川一样,都是独生子女。还都有事业心,生活上的事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家长的搭把手,我这边肯定没问题。”
她并没有特意提林落和路寒川处朋友的事,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让林庆东也松了口气。
郭文雅待的时间不长,临走前,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林落床边,笑着说:“一点小玩意,给你拿着玩。等你病好了,可以抽空去我们那边转转。”
路寒川送他们离开医院,郭文雅落后几步,悄悄问路寒川:“妈今天的表现还行吧?”
“可以了,谢谢郭总成全。”路寒川冲着郭文雅抱了抱拳。郭文雅无奈地道:“叫你回家里帮忙你又不同意,看样子以后还得在江宁安家。我能怎么办,不还得帮你张罗吗?”
林庆东和姚玉兰把人送走后,回了病房,这时路寒川也回来了。
他好奇地把林落床边的盒子拿了起来,在手心上掂了掂,嘀咕着:“还挺沉的,什么东西啊?”
“你打开看看。”他又把盒子还给林落。
林落打开精美的锦盒,看到了一块用黄绸包着的块状物。
“这是…翡翠原石?”林落揭开黄绸,便看到包着黄砂皮的石头卧在盒子里,整块石头大概有巴掌大,呈椭圆形。石头有三面被人用砂轮磨开了,露出里面清透的料子。
“还真是,估计是个飘花料子,水头还不错。”路寒川见得比较多,一眼就认出了石头里包着的是翡翠,果然是块翡翠料子。
姚玉兰惊讶地道:“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路寒川却道:“这是半赌的料子,价格还行。真开出来,也说不清是什么样,说不定值不了几个钱呢。有时间可以找砂轮磨一磨,还挺好玩的。”
林落也觉得这东西确实好玩,就像开盲盒一样,在没打开之前,你没办法知道里边是什么样子。
但她也清楚,这东西的价格并不像路寒川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过了两天,林落终于出院了。至于路寒川,早被她赶回了单位上班,这两天在医院陪她的是林庆东夫妻俩。
她身体恢复后,已是十二月中旬,天气又冷了几分。
这一天一大早,罗昭就过来跟她说:“小林,最近几天我的任命就要下来了,在办交接之前,先把你的工作定下来吧,一会儿有个案子,把这案子办完之后,你跟我去一趟市局。”
林落对此有思想准备,便同意了:“需要带什么证件吗?”
“先不用,先去跟组里的人见见,没什么问题,再走手续,需要什么我另外跟你讲。”
林落点头,“今天有什么案子?”
“新案子没有需要你出手的,但江山找到了马国平在江宁的住处,那个房子最近几个月应该没人住,现在有刑警在那边等着。”
“你跟李锐一起坐江山的车过去,我这边另外有事要办。”
说到这儿,他又跟林落解释了一下:“田园路死者的案子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才发生不几天,我记忆力还不错,怎么可能会忘。死者万雁现在应该火化了吧?她哥哥呢,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万雁她哥万宏指认了邬达志,承认邬达志曾在他那里倒卖过数十件金银珠宝。”
“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单子,这里面有东明区入室盗窃一案中的失物。估计要不了多久,用来抗诉的证据就能找得差不多了,贺检那边挺高兴的。”
这跟林落的估计差不多,她想着得找机会谢谢张彪,这件事要是没有张彪配合,他们这次抗诉行为未必会这么顺利。
这时江山过来了,李锐也提着勘查箱跟着他来了法医室。林落收拾了一下,便和李锐一起上了江山的车。
上车后,李锐便问江山:“山哥,马国平住的房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怎么突然就找到了?”
江山一脸唏嘘地道:“那是个地下室,还真不好找。这次要不是他自己冒出头来被抓,恐怕还得过一段才能找出来呢。”
林落也知道,这时候很多场所都没有实名制,电话也是一样,要在一个近千万的城市里找到一个面目普通又低调的人真是不容易。
“他怎么会冒头?不怕吗?”林落也好奇。
“不奇怪,他报完仇了,没了心事,估计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被抓住了。”
林落吃惊地道:“你是说,又有一个人被马国平杀了?”
李锐也知道,烂尾楼一案中,罗双喜和另外两个同学在读初三时一起迫害过马国平的儿子,诬陷马国平儿子偷看女同学上厕所,从而导致马国平儿子跳河自杀,以死明志。
之前马国平已经杀掉两个人,都用了砒/霜,照江山这么说,另一个在水利站工作的人也被马国平给杀了?
江山却道:“是也不是,那个人倒是没死。但他比死也强不到哪儿去。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估计马国平心愿也了了。”
“跟你们说吧,马国平把水利站那个人的子孙根给捅坏了,明白吧?”
林落:……这还真是比死强不了多少。
当代太监,有哪个正常的男人愿意当?说句生不如死一点都不过分。
林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愤怒父亲的复仇记。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到了马国平居住过的地下室。这个小房子比较阴暗,打开电灯后屋子里的光线也不够亮,因为长期没有阳光,屋子里有一股霉味。
林落和李锐进入卫生间,用鲁米诺一喷,没过多久,蓝色的光就缓缓地出现,最先出现的是靠近水槽的地面,然后是周围的墙壁,稍高一点的墙面上则是一些蓝色光点。由此可见这里应该就是分尸现场了。
他们最终又从磁砖缝隙和墙缝里提取到了一些人体组织碎片,这些碎片都可以通过DNA鉴定来证明是不是罗双喜的。
如果是,那这里就是第一现场,也是马国平对罗双喜进行分尸的场所。
整个勘查过程并不复杂,对林落和李锐来说都是基本操作。
但这件案子刚开始就是他们办的,现在也要从他们手里结束。
几个人拿着各种样本回到警队之后,罗昭第一时间让人把DNA样本送去检验,林落和李锐则留在警队,处理现场发现的指纹和足迹。
案子的一系列检查结果在三天之内基本都出来了。罗昭安排内勤抓紧时间写起诉意见书,等这个意见书写完,他和林落在南塔区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周一的一天,罗昭开车带林落去市局,在半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罗昭告诉林落:“说真的,市局的工作未必有咱们刑警大队那么轻松,工作氛围也不一样。”
“因为市局的人际关系要比咱们大队复杂一些,年长的就不说了。局里有个别小年轻也未必服管,有的有点本事,有的家里情况特殊些。这个你应该理解,各行各业都是难免的。”
林落点头,表示明白。
罗昭又道:“坦白地说,咱们这一行上升的机会太少了,也赚不了几个钱。有本事有背景的小年轻来这,还是有点情怀的,算是奔着荣誉吧,也有可取之处。”
“这其实是双刃剑,如果能管好了,让他们服你,那以后他们也是个助力。你说是吧?事情就是一体两面嘛。”
林落笑了。“罗队,你放心,我有思想准备。我就是个搞技术的,把技术搞好,不该我的我不争就行了。”
罗昭却道:“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下的。”
两人一路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市局。
路局前两天就搬到这边来办公了,罗昭先带着林落去了路局办公室,他们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个男青年正在跟路局说着什么。
他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散漫,但林落就是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出一种松弛感。
路局看到罗昭和林落到了,立刻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亲自把他们俩让进办公室。
等他们两个人一一落座,路局便要给他们几个人做介绍。
这时那面庞清瘦的年轻人却主动伸出手,跟罗昭和林落浅浅握了握,然后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亦扬,市局刑警支队八组新人。”
支队八组其实就是林落要去的小组,也是筹备中的重案组。
像李锐这样的人,就算已经掌握了图像增强的技术,在这方面只比林落稍逊一筹,目前也没有资格进重案组。
所以林落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个徐亦扬哪方面比较突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昭淡淡地打量着对方,等徐亦扬做完自我介绍,才道:“新任支队长罗昭。”
他又指了指林落:“她是林落,也是八组新人,以后八组法医和现场勘查工作,她都起主导作用。”
“你呢?你负责哪方面?”
徐亦扬听完罗昭地话,扯唇笑了下,才道:“我以前是特种兵,这次进组,主要是负责组内成员的安全工作。时间长了,罗支您就了解我了。”
林落感觉这个人虽然在笑着,但他的眼里却并没有笑意。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但她总觉得,这个人所会的东西可能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入职八组
入职八组 轻槐散
徐亦扬说完, 罗昭打量了他两眼。
他和林落一样,也是刚来刑警支队。面临新的环境,他其实也要面临不少挑战。初来乍到, 底下人未必会真心服他。
这时路队又道:“还有两位组员, 都是刑侦方面的老手了。不过他俩最近在外办案子, 稍晚点才能回来。等他们回来了,我再给你们介绍。”
“你们不如先见见八组的两个实习生, 我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
实习生?还是一次性两个?
这一点是林落没想到的。
据她所知, 他们这个小组是新成立的, 这时已是下半学期,实习生在这儿实习了应该有几个月了。他们之前肯定在别的组, 为什么又要调到新成立的八组?
林落来不及想太多,那两个实习生很快就过来了。最前面那位的身高跟徐亦扬差不多,都接近一米八。俩人身材也比较像, 都比较清瘦。只不过这俩人气质差距比较大, 徐亦扬清冷, 这位男警察就要温和一些, 见到人就笑着客气地点头示意。
后面那位, 个子就要高一些, 估计有一米八三的样子。相貌是好的, 堪称仪表堂堂,年纪不大, 却有一种老干部的气质。
路局先介绍了罗昭和林落, 又把这两个实习生的名字说了一下。
“姚星, 东川大学化学系的;顾慈,公安大学的。你们几个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林落跟那俩人点了点头, 随后办公室里又来了一位工作人员,他过来后就跟路局汇报:“路局,罗队和林落同志的办公用品都准备好了。现在要带他们两位去看看吗?”
路局道:“不用,罗队先留下,一会儿我亲自带他过去。你先带林落同志去她办公室看看,缺什么你都给她补齐。”
随后他又跟那俩实习生说:“小林今天头刚来,你俩陪她一起过去。”
林落明白,路局私下还有话要跟罗昭交待。
路局刚说完,姚星就笑着跟林落说:“林落同学,我听说你好多次了。能跟你一个组,我很荣幸。走吧,去看看我们八组的办公室。”
这人看起来很健谈,顾慈倒也还好,也客气地冲林落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林落先随着姚星出去,他在后边殿后。
徐亦扬跟在顾慈身后走出路局办公室,但他并没有跟着林落走,去了哪里林落也没注意。
他们几个人一走,办公室里就只剩了罗昭和路局两个人。罗昭看了眼门外走廊上越走越远的几个年轻人,关上门就问路局:“事先也没说过还要带实习生。”
“这俩都是什么来头?”罗昭指了指门外。
路局示意他坐下:“顾慈是公安大学的高材生,是局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这次把他调到八组,就是想让他跟林落学一些先进实用的破案手段。”
“这小子从小到大一直很优秀,悟性高,局里对他挺看好的。”
罗昭明白了,局里这是想让林落带一带新手,达成传帮带的效果。
这些都是肖支队在调去省里之前就安排好的,罗昭自然不好插手前领导的安排。
“另一个学化学的,也是高材生?”
路局笑着摆手,“他化学不错,人够机灵,自己也愿意干这个,特意考进来的。八组留他们也有用,出现场杂活多的是,实习生正好派上用场,这个我之前给他们讲过了。”
“哦…”罗昭恍然。
市局这两年为了招揽与刑侦有关的行业人才,除了公安院校的学生,还面向社会招收了一批年轻人,主要是化学、数学和计算机等专业的应届生。
至于最后能不能留下来,具体要分到哪里,还要结合他们实习期的表现。
这时路局又道:“市局原来只有一个痕检一个法医,这两个人不能安排到具体某个组。遇到案子,需要痕检或法医时,临时派他们过去配合八组工作就可以。”
这一点罗昭倒是能理解,市局编制有限,组内成员也是贵精不贵多,每年能进的新人很少,不可能每个组配一个痕检。
像南塔分局其实也是一样的,虽然分为好几个中队,但之前痕检就只有李锐一个。
路局又道:“七组八组主要负责的都是重案,碰上案子,哪个组腾得出人手就由哪个组接手。另外两位没回来的刑警各有各的长处,你也认识他们,只是交往不多,以后见多了就熟了。”
罗昭知道八组的正式成员不多,事实上也不需要那么多。真遇到大案子,肯定要好几个小组合作,甚至要和下级部门合作、也可以临时抽调人手。小组内只要有几个精兵就可以了。
俩人聊着局里的情况,这时林落已经随着姚星去了位于三楼的八组办公室。
办公室比较大,朝南有两扇窗户,林落的办公桌就在一扇窗下,阳光斜斜地透窗而过,落在办公桌上,洒下暖黄的光晕。
办公桌上的电脑已经安排好了,姚星主动给林落开了机,“你这台电脑性能很好,运行速度快,能联通内网,想调什么内部资料都可以。”
“喏,那边是我和顾慈的办公桌。”
林落看得出来,姚星和顾慈办公桌上也都有电脑,但他们用的电脑应该是局里统一配备的,配置可能比较普通。
办公室里一共六个办公桌,可见八组的人平时都在这儿办公。不过刑警都忙,都在办公室里的机会并不多,就像现在这样,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林落,听说你办过很多案子,还有不少大案,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姚星显然很擅长社交,从见到林落之后,就一直在跟她聊天。
林落想了下,说:“是处理了一些案子,不过要说起来,可能比较费时,以后有时间再聊吧。”
她觉得自己刚过来,不好跟新同事聊自己以前做过的案子,倒像是炫耀一样。
顾慈话并不多,这时却问道:“听说南塔分局的痕检李锐水平很不错,他的指纹鉴定技术是跟你学的吗?”
林落明白他们俩对自己一定很好奇,好不容易见到了真人,他们可能都有很多话想问。
好奇是一方面,或许还有点不敢相信吧?但他们态度很友好,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林落自然不会冷脸相向。
“不算是完全跟我学的,主要还是靠他自己。他钻研了好几年高数,每天早八点还会准时出现在电脑前调出疑难指纹比对,想办法把自己学的东西用上。几年下来,很多不好做的指纹他都能做出来了。”
“他最近去了省里,参加省厅主办的全省干警指纹鉴定大赛,过几天他忙完了可能会来市局看看。你们要是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他。”
林落感觉这两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她并不好为人师,干脆就把锅甩给了李锐。反正李锐很爱说话,他和这俩实习生应该能聊到一起去。
说完这些之后,她又道:“李锐还在学习拉普拉斯算子、曲线回归模型、形状子空间,还有些别的东西。你们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也可以跟他交流。”
听到这一系列陌生的名词,顾慈看了眼姚星,“我没学过高数,你是理工院校的,应该学过吧,你听懂没?”
姚星挺无语地,他确实学过高数,可他也没学过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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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微积分和线性代数之类的,他还是会的。跟他说什么拉普拉斯算子,形状子空间,那就是鸡同鸭讲。
谁能想到,他只是想学学怎么破案,还要了解那些让他头疼的高数?
“我也不会,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的?”
头疼归头疼,姚星却是明白的,正是因为这些东西难学,会的人才特别少,所以警局内部这方面的人才很匮乏。
“李锐想学会用电脑来做颅面复原啊!这种程序快出来了,学这个也要懂算法的。”
颅面复原?!听起来就很高大上,就连高才生顾慈都有些动容。碰到无名尸体的时候,这种技术肯定有大用处。
姚星想的却要更多一些,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对林落的了解要比顾慈多一些,也知道不少林落做过的案子。现在听林落说起这些高深知识时,轻描淡写的模样,他确信,林落对这些知识掌握得一定不错。
可她是怎么学会的呢?
姚星简直无法理解,想到以前学高数时痛苦地想抓头发的经历,姚星有点头疼,有点不确定他在八组能不能学到真东西,真的挺难的……
他死乞白赖要进八组,要真是什么都没学会,就灰溜溜地从八组出去,那他跟长辈也没法交待。
林落也能看出些姚星的心思,但她初来乍到,跟这俩人并不熟,不适合说些交浅言深的话,就没说什么。
其实她内心里觉得,要想做个破案方面的全才并不现实,能在某个方面精通就很了不得了。就像祈法医一样,主要精通的就是法医病理学,这就能在法医这一行干得很不错了。
没过多久,路局带着罗昭过来了一趟,他们俩已经去过了罗昭的办公室,这时又特意来八组看看。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市局的人。
这些领导都跟林落聊了几句,还特意问她没有什么别的需求。
众人正说着话,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来。
“老杨,你来得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一位领导叫过那中年男人,把林落给他介绍了一下。
“小林…我认识她啊,老冯不在,正好有案子,小林你跟我一起出现场吧。”姓杨的警察认识林落,在处理大型案件时,他好几次亲眼见过林落办案,对她的实力并不怀疑。
“什么案子?”路局现在就是主管刑事案件的,碰上了自然要问一下。
“鹿弯区那边早上刚死了人,区分局联系我,希望市局能派人去看看。”
“死者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但鹿弯区那边怀疑是谋杀。他们分局的技术力量不足,怕把现场破坏了,影响破案,就上报到了市局。”
鹿弯区与黄海区相邻,两个区大部分的面积都是农村。跟黄海区相比,鹿弯区的经济要更落后一些,区分局甚至没配备专门的法医,遇到疑难的案子就会申请市局派人支援。
“那赶紧出发吧,现在距离案发时间也不短了,要把握住黄金破案时间。”
“小林,你也跟老杨一起去,有什么问题你们一起商量。”
林落自然没什么问题,路局又道:“小林刚来,对市里的勘查设备不太熟。市局痕检跟上,让他配合一下小林。”
出了案子,八组和痕检很快动了起来。等林落随着众人下楼的时候,徐亦扬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就等着他们一起出发了。
林落随着老杨上了徐亦扬的车,与他们同车的还有祈法医,他清楚林落的水平,要不是林落初来市局,这一趟他都觉得自己没必要去。
祈法医话不多,看到林落在,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个招呼,倒是老杨主动跟林落聊起了现场。
“农村那种房子都是有烟囱的,小林你见过没有?”
“见过的,烟囱中间有烟道,烟道连着灶膛,能把灶膛里的烟传导出去,是这样吧?”林落说。
“对对。”老杨说。“鹿弯区那种烟囱中间都有个板子,板子可以往烟道里插,碰到天冷的时候,有些人会把板子往里插进去一截,让烟道变窄,这样屋里的热气会少散出去一些。”
“但晚上烧煤时不能完全堵死,不然烟出不去,屋里的人会煤气中毒。”
林落听他解释得这么详细,多少猜出了他的用意,就问道:“死者被怀疑是谋杀,是不是因为烟囱被堵死了,所以鹿弯分局的人怀疑是他杀?”
“有这个原因,警察到达现场时,死者家的烟囱是堵死状态。且警察在堪查现场后,在烟囱根周边发现了不属于死者和其家人的脚印。那种地方平时没人去,分局的人倾向于认为有人对烟囱动过手脚。”
“具体什么情况,还要看看尸检和现场勘查的结果。”
林落明白,正常人只要不想自杀,肯定不会自己把烟囱堵死。
案发现场远离市区,车子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徐亦扬并不怎么说话,但他开车很稳,甚至在经过郊区土路时,林落也没感觉到较大的颠簸。
车子到达事发的村子,刚到村口,就看到等在路边的村治保主任。除了这位主任,还有几个村民也在旁边陪着。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到了。”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死者家人闹得又厉害,治保主任也挺着急的。
老杨点了点头,于是两辆警车跟在治保主任等人身后,向村内缓缓驶去。
虽然是周一,村里大孩子都在上学,但小孩子还是不少。这些农村孩子都挺皮的,一帮半大小孩追着警车,一路跟到了死者赵万发家里。
赵万发家的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两间瓦房。林落等人到的时候,院门开着,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能听到一阵阵哭声。
这种情景林落早就习以为常,并不受什么影响,跟着老杨等人就进了院内。
姚星和顾慈不用别人招呼,紧跟在徐亦扬等人身后也走了进去。
鹿弯区出了命案,分局局长也来了。看到老杨和林落,他亲自迎上前,道:“死者还在屋里躺着,我们的人只做了简单的勘查,主要是怕破坏现场。如果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我们这边再派人进去。”
市内所有的区里,鹿弯区的技术力量是最落后的。老杨跟他们合作过多次,知道他们的能力根本没办法跟南塔区比。
“先去看看烟囱吧。”
老杨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带着他们走到了赵万发家的烟囱根旁边。
“小林,足迹鉴定方面,你深得郭老精髓,这些脚印,你能看出什么问题?”
老杨精通血液分析、现场重建和审讯,对足迹和指纹方面的鉴定了解得有限,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识,便主动向林落讨教。
姚星跟在林落后边,眼睛盯着地面上交叠的足迹。那些足迹有好几种,最上面的足迹有着波浪形的鞋底,鞋子跟部的纹样明显模糊了,估计鞋跟有磨损。
但他能看的仅仅是这些,因为鞋跟和鞋尖踩得不实,他连鞋码都不能估得很准。
这时林落却道:“这个人穿的鞋子是37码,为女性,身高158左右,上下浮动各两厘米吧,体重应该接近120斤。”
这时市局的痕检已经蹲下去开始取样。老杨对于林落的判断既不怀疑,也不惊讶,听林落说完就点了点头,跟鹿弯区分局局长说:“把村里人的情况统计下吧,看看都有哪些人符合小林所说的体征。”
“可以,我这就让人安排。”
这帮人说完,就往室内的方向走。
顾慈落后几步,用胳膊肘碰碰姚星:“你都看出来什么了?”
“我能看出来什么,我就看出来鞋底花纹了,鞋子码数也就估计个大概。你呢?你可是公安大学出来的,别告诉我你也一样,什么都没看出来?”姚星反问道。
顾慈无奈地指了指脑子:“学校没教这么详细。再说有些人的脑子不一样。”
自从进市局实习以来,姚星在各方面一直被顾慈碾压,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顾慈对别人服气。
“进去看看吧,”顾慈其实也在暗暗叹气。他跟姚星一样,心里也有压力。现在是刚进八组,他还可以跟在林落后边学习,可等以后时间稍长一点,要是再学不到什么,他就辜负了上级的安排了。
在他的字典里,还真没有服输这两个字。想到这儿,他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追上前边的队伍,进入了死者所住的西屋。
但他并没有太往里进,只踩着一处勘查板,向靠墙的小炕边眺望。
林落和祈法医戴上手套和口罩,祈法医伸手将死者身上的衣服解开,先看了看死者面部和颈部皮肤的情况。
林落也看到了那些部位樱红色的色斑,这种色斑的出现,基本已经能证明,死者之所以会死亡,是跟一氧化碳中毒有关。
出于谨慎,祈法医又褪下死者睡觉时穿的衬裤,露出大腿内侧,林落也瞧了一眼。
这种隐私的部位比较白,色斑更为显眼。祈法医看了两眼,指点着相应的部位,让负责拍照的警察将这些关键的疑点全都拍下来。
林落伸手扒开死者眼皮,用放大镜看了看,然后跟祈法医说:“死者睑结膜有片状出血,嘴边有呕吐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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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处理过多起一氧化碳中毒的案例,知道这些特征都能从侧面证明死者的死因。
祈法医点头道:“建议把死者带回去进行详细的解剖。”
死者有家属就在窗外看着室内的动向,窗户开了一条缝,家属听说要解剖,竟然停止了哭泣,表示强烈反对:“不行,我不同意,孩子他爸死得那么惨,怎么还能把他肚子剖开,那成什么了?”
林落回头看了眼说话的人,见这人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脸庞微胖,至少有130多斤,身高也不低,肯定超过一米六,从这个体貌特征来看,烟囱根旁边的脚印应该不是她留下的。
她看了眼室内的情况,见小炕上只铺了一床被子,只摆着一个枕头。且事发时,死者的妻儿都没什么事,那当时他们在哪儿?
林落还来不及问起这些,因为她的注意被死者身上一些特别的情况给吸引了。
刚才祈法医在翻动死者的时候,林落注意到,死者穿的白色衬裤上有深茶色的污渍,那些污渍还有尿液的味道。
这个颜色不对,不是正常尿液的颜色。这个色深了点,已接近酱油色。
林落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片污渍,这时祈法医也注意到了,两人虽然没有直接沟通,却已能确认,死者身体应该还有别的问题。恐怕不只是一氧化碳中毒。
鹿弯区分局的人去做死者妻子的工作,林落却看向死者下颔,并扳开死者的嘴,看了看他的牙龈。
“下颔和牙龈都有红肿,足背和砳部还有水疱和红斑。”祈法医轻声跟林落说。
“对,应该有问题,带回去做下毒理检测吧。”林落说远,忽然想到姚星是学化学的,便回头问他:“姚星,有没有听说过轻槐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星正在推测着林落和祈法医看出了什么,想得入神,忽然听到林落问他话,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轻槐散?是不是含汞的东西?”
入职八组
入职八组 兽用麻醉剂
经过林落的提醒, 姚星也注意到了死者皮肤上的几处水疱,还有下颔处的红肿。
他疑惑地说:“轻槐散包括轻粉和槐米吧,轻粉就是氯化亚汞或甘汞, 这种东西在两千年前就存在了。有些人用它来治关节炎或者皮肤病, 不过按正常剂量使用的话, 中毒或者皮肤损害这些情况是很少见的。这个人应该是超剂量使用了吧?”
林落点头:“应该是超过正常剂量使用了,要想确定这是不是致死因素之一, 在做毒检时要测下浓度。你跟顾慈配合下痕检,在房间里找找, 看看是否还有剩下的轻槐散。基本的痕检工作你们俩会做吧?”
“会做, 我们都学过的。”
姚星说完,已戴好了手套, 经过市局痕检的许可,他和顾慈在屋子里开始小心地翻找起来。
至于老杨,并没有一直留在东屋里看着祈法医和林落检查尸体。他默默观察着死者妻子的反应, 随后他从死者家里走出去, 跟鹿弯区的警察简单商量了下, 便在死者邻居家里腾出一个空房间。
房间腾出来后, 老杨开始对死者家的邻居和街坊逐一进行询问。每个人问的时间都不长, 大概三五分钟就问完一个人。
这些村民出来之后一对, 发现警官问他们的内容都差不多, 主要就是问死者在村里跟家人的关系,跟谁有矛盾, 是否与人存在债务关系, 还有男女关系等方面的问题。
在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老杨也会漫不经心地问起死者与他妻子的关系如何,以及他妻子家里都有什么人。
刚开始问话时, 村民们还有些警惕,想着不该说的不能说。可老杨这人很擅长聊天,聊了几句就像跟人聊家常一样,不知不觉那些被问话的村民就讲出了不少实情。
连续询问了十几个村民,老杨才让人把死者妻子领到邻家的空房里。她在里面待的时长跟其他人差不多,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死者妻子叫钟金铃,从邻家出来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剧烈的心跳才缓下来。
她估计这一关应该是过了,看那警官刚才的态度,应该没有怀疑她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老杨回来了。他进来后,小声跟祈法医和林落说:“死者妻子钟金铃至少是知情的,至于是不是主谋,还需要进一步的审讯。”
林落在分局时也听说过,市局的老杨特别擅长审讯,在审讯时先问哪句话后问哪句话他都有研究。连江山等人提起老杨时都表示服气。
她就跟祈法医说:“那就更有必要对死者进行进一步的解剖了,祈法医,你觉得呢?”
一般情况下,对死者进行解剖都要经过家属同意。但在必要的时候,就算家属不同意,警方也有权决定是否解剖。
“可以,先这样,把死者抬走,送到解剖室。”祈法医下了决定。
这时顾慈和姚星已经把死者服用的轻槐散找出来了,那是用黄纸包着的一包药。老杨对这个药也做过调查,知道这药是钟金铃去隔壁村的老大夫那里抓来的。
他们马上就要返回市局,临走之前,老杨交待鹿弯区警方去隔壁村找那位老大夫,并将他带到市局进行询问。
祈法医回头看了眼顾慈和姚星,不等他吩咐,两个小伙子就主动上前。他们手上是一副担架,估计早就准备好了。
林落惊奇地看着两个实习生走到小炕边,一起动手熟练地将死者抬到担架上。她能看出来,他们俩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活了。
他们俩前后脚走出东屋,很快就把死者抬到了鹿弯区分局提供的面包车上,车上的司机也是鹿弯区分局的刑警。
正常情况下,这个活也是法医该做的,所以林落疑惑地看了眼祈法医。
祈法医呶了呶嘴,笑着说:“俩小伙挺会来事,知道抢着干活。”
没过多久,痕检也做完了取样工作,等他收拾好东西上了车,徐亦扬这才启动车子。
这辆车上除了司机徐亦扬,就只有老杨、祈法医和林落。祈法医整理好东西之后,便问道:“老杨,你不是说死者妻子比较可疑吗?不带她去市局?”
老杨摇头:“不急,先放她在外边待几天。我估计烟囱上的手脚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知道那人是谁。”
“说不定那个人跟她还有关系。咱们且看看,最近她会不会跟那个人有联系。”
祈法医恍然道:“这么说,你应该在村子里留下眼线了?”
“没错,先让人在这边看着点,看她能不能露出马脚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落听着他们俩聊天,没怎么插嘴。她知道自己的长处在于技术领域,更擅长挖掘证据。像审讯这种事她就不是内行了。
老杨跟她不一样,他属于典型的老派刑警,对现在的一些新技术不太熟悉,他更擅长做现场重建、审讯,也很擅长观察人。
这方面罗昭也挺厉害的,像他们这样的人,跟别人聊上一会儿,基本上就能把一个人的脾性和人品摸出个大概。这种能力与经验和天赋都有关系。
在这方面,林落跟罗昭在一起相处几年,耳濡目染许久,仍然达不到这些老刑警的程度。所以她对于老杨的感觉是认可的。
等祈法医不说话了,林落才问老杨:“顾慈和姚星出现场时经常抬尸体吗?”
听她这么问,祈法医和老杨都笑了,老杨说:“你以后有什么杂事,尽管交给他们俩去办,不用担心他们会不高兴。”
祈法医则道:“他们这不是想好好表现一下,多学点东西吗?”
“都给咱们干活了,要是再想问什么,咱们也不好意思不教是吧?”
开过玩笑后,老杨正色道:“小林,顾慈之前一直在我手底下实习,现场重建他已经学了四五成,审讯也在学着,这些都是我能教的。”
“但还有些事我教不来,都是他自己在琢磨。”
“什么事?”林落有些好奇。
“目前他在折腾的主要是两方面,一个是微表情的研究,另一个是死亡时间鉴定。”
“小林你大概知道,我们这一代人主要是凭经验行事。不管是观察嫌疑人,还是确定死亡时间,很多时候都凭一个感觉。”
“但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他在搜集海量数据、拉表格,打算做出可行的标准化判断方案。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那时候的想法是不同了。”
林落“哦”了一声,心想顾慈能这么做,确实挺有想法的,而且他这些想法还真的有可能成为现实。
像利用盆骨来鉴定死者的年龄和性别,所用的就是警方技术人员通过大量实例所总结出的多维回归方程来判定,这种方程之所以能总结出来,跟数据的收集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她对于顾慈的研究还是比较看好的,只是顾慈如果不学一下高等数学的话,有些问题就算有些思路,也会遇到阻碍。
正琢磨着,老杨又跟林落说:“等这个案子忙完,要是暂时没新案子,我想跟你讨论几个积案。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吧。”
“那当然没问题。”林落早就知道,市局重案和积案比分局要多,以前她虽然处理过不少积案,但那主要都是南塔区的案子,市局的案子她不可能参与那么多。
能把老杨这种人难住的积案应该不简单,说实话,她还是挺感兴趣的。
车队走到进市区的岔路口,开面包车的司机与他们乘坐的吉普车分开,面包车要去殡仪馆,林落等人则要回市局。
姚星和顾慈在另一辆车上,那辆车也随着面包车往殡仪馆的方向开去了。
车子又开了十几分钟,便经过了中南路一带。
这一带以前有很多棚户区,以前治安也很差。早几年江山和关保亮经常带队从这边的小区里抓人。
但这几年市里一直在进行棚户区改造,很多租房的人都搬走了。到这一年年底,这一片的改造已完成了大半,仅剩下两片棚户区还没有拆。经过一片棚户区附近,徐亦扬仍保持着匀速行驶,只要再开出五十多米,车子就能进入八个车道宽的大马路上。
这时老杨的手机忽然响了,看了下号码,老杨立刻拿出手机接听。
不到一分钟,他就跟徐亦扬说:“小徐,这边有个人贩子偷小孩,人贩子开一辆白色面包车,车牌尾号是35,说是在中南路这一带,市局要求所有在路上的车辆都尽量帮忙找找。”
徐亦扬回头看了眼林落,道:“那你们先在这儿下车,要是追人,我开车太快,怕你们受不了。”
“行,让小林和祈法医先下。我让姚星他们开车回来接你们,我自己陪徐亦扬找人。”
祈法医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不用姚星他们回来了,怪麻烦的,车里地方不够坐的,还得有人下来。我跟小林在路边打个车就行,这地方离市局也不远,打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老杨急着帮忙找人贩子,就没跟祈法医为这件事争执。
林落也知道,如果自己在车上,徐亦扬可能放不开车速,便和祈法医在路边下了车。
徐亦扬则倾听着电台里的广播,估计那边已有了最新的位置报告。
林落刚在路边站稳,徐亦扬就把车子开得像要飘起来一样。在前方拥挤路段,那辆车的一侧车轮甚至悬空起来,顺着狭窄的缝隙就冲到前方去了。
林落:……
她提着箱子,惊讶地看了眼祈法医。后者估计也是头一次见到徐亦扬炫技,也惊呆了一会儿,醒过神来才道:“这么开我还真受不了,希望他们能找到被拐的小孩吧。”
“咱们走吧,你是先回一下支队,还是直接去殡仪馆?”俩人等了快半个小时了,祁法医怕耽误解剖,便想直接去殡仪馆,不回支队了。
林落看了看表,说:“先去殡仪馆吧,如果时间来得及,晚上四五点钟我得走。”
祈法医也没问她这么早走要做什么,估算了一下时间便道:“解剖主要是为了确定死因,咱们先取出得用的检材,够送检就可以,剩下的收尾工作我来做。”
“今天你第一天来,本来只是想让你熟悉下环境的,也没想让你马上就工作。这不是巧嘛,你才来就碰上案子了,倒让你忙了半天。”
林落连忙摆手,说:“如果没特别的事,我倒不着急走。主要是跟基因检测中心那边约好了,晚五点半要过去,跟那边的人谈谈物种鉴定研究方面的问题。”
“物种鉴定?具体指哪方面?”祈法医追问道。
两个人在马路边站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出租车停下来,就只好在马路牙子上边等边聊。
林落见祈法医感兴趣,就道:“就是线粒体方面的基因检测,这跟亲子鉴定不一样。像物种鉴定、种族研究和古人类迁移都有可能用到。”
祈法医眼神一亮,道:“照你这么说,如果在案发现场发现一些未知动物的毛发,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来确认该动物的种属吧?”
“对,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应用,是可以做到的。”
祈法医感叹地道:“技术进步得真快啊,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刑侦人员要是鉴定不了,就要请动物园或者森林公安的人帮忙来判断,主要就是用眼睛观察。”
祈法医感叹过后,发现还没有出租车停过来。
路过的出租车倒是不少,有些还显示空车,但就是不停,而且车速还很快。那些车似乎都在往一个方向开。
“怎么回事?”林落疑惑地道。
祈法医若有所悟,道:“这些司机之间有电台,估计都得到了通知,全都去帮忙找人贩子了,看来咱们一时半会等不到车。”
林落看了下表,这时候还不到中午,倒也不是很急。
抓人贩子当然更要紧,两人手里都带着采集到的部分样本,不好凭着两条腿跟去找人,但耐心等待还是做得到的。
林落站在路边正耐心等候着,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滑停在路边,林落以为那辆车要停在路边。为了方便等出租,她和祈法医都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被那辆车挡住了视线。
但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竟然打开了,车里的人还笑着向她打招呼:“林落,你怎么在这儿站着?是要打车吗?”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林落便转头看过去。这一眼便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卫承东,他身上仍然穿着笔挺的西装,脖子上的蓝色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苛,此时正微笑地看着她。
看到卫承东,林落便想到了检方抗诉的那个案子。
南塔分局已协助检方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足以让案犯加刑。在这个案子上,卫承东与他们属于对立方,眼见案子二审即将开庭,林落也不知道卫承东这边到底是怎么准备的。
但她并没有多大压力,毕竟他们已经找到了足够扎实的证据。就算卫承东想翻案,也没那么容易。
这种时刻,林落并不想跟他有什么关联。因此她在听到对方问话的时候,只淡淡笑了笑,“是要打车,一会儿车就来了。”
卫承东看了看周围,“短时间应该打不到车,出租车都去抓人贩子了。上来吧,我送你们,还没问两位想去哪里?”
林落摆了摆手:“不用,我们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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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卫承东还要说什么,林落就道:“卫律师,如果你不忙,你也可以去帮忙抓人贩子。”
卫承东无奈地看了眼林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苦笑着半关上车门,说:“行,既然你要求了,我就去试试。不过我车技一般,很可能帮不上忙。”
林落看着他的车滑走,还朝着车屁股挥了挥手,说:“赶紧去吧,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看着卫承东的车离开,祈法医好奇地道:“这小伙子是什么人?”
林落简单地道:“是个律师,也接刑事案件,最近他手头有个案子跟我们南塔分局有关,来找过我。我当然不能跟他接近。”
她说得并不详细,但已足够祈法医将事情大概拼出来。他点头道:“那确实不能受他的好处,离他远点是明智的。”
这只是个插曲,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才打到了去郊区殡仪馆的车。
上车后,司机问道:“去哪儿?”
“去卧龙殡仪馆。”
听了祈法医的话,那司机吃惊地看了看他们俩,一脸疑惑:“去那儿干什么?家里有人办事?”
也不太像啊,这俩人身上都没戴孝,手上还都提着箱子,司机暗自想着。
“没人办事,去解剖尸体,我是法医。”祈法医不想跟他啰嗦,干脆直说了。
司机瞪大眼睛,坐得直直地,好奇地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才道:“我拉过的人可太多了,还是头一回拉到法医。”
祈法医却道:“不仅是法医,还是活的。”
司机马上笑了:“您可真会开玩笑,那能不是活的吗?这要不是活的,我也不敢拉啊。”
“行嘞,赶紧坐好,我这就带两位过去。”
司机知道他们俩的身份后,态度很热情,还说以后要用车尽管联系他。
祈法医却道:“今天情况特殊,送我们的车去抓人贩子了,平时不需要打车的。”
“哦,这样啊,那可是真巧,刚才我也去抓人去了。你猜怎么着,在中南路与康惠大街交叉口那地方,那个偷小孩的车让两台车给别住了,人贩子被人从车里拖出来,差点没让周围的群众给打死。”
“那场面!真可惜啊,我没亲眼见着。要是见着了我怎么都得挤进去踹两脚。”
林落觉得,如果有机会,她也很想亲眼看看痛打人贩子的场面,要是有机会上手那就更好了。
祈法医一直想知道那孩子的结果,便问那司机:“照你这么说,被偷的小孩没事?”
“救出来了吗?”
司机摇了摇头:“救是救出来了,但情况怎么样可不好说。听说那孩子被注射了麻醉药,送医院抢救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那帮人贩子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我听说给小孩用的麻醉药好像还是兽用的,副作用挺大!”
“你们说,这得什么人才能做出这处断子绝孙的事儿?”
兽用麻醉药?!
听到这几个字,林落脑子里闪出了一个少年犯的脸。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时间太久,她甚至都有点记不起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因为她近些年处理的案犯太多,多达数百个,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那个年轻人的详细信息。但他那张圆脸她还有印象,如果再见到,她大概能认出来。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是跟方教授一起去医院给一帮青少年做骨龄鉴定。当时那个少年经过骨龄鉴定之后,年龄被确定为19岁,是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但他后来有检举亲生父亲的行为,在审理时减了刑,这时候应该放出来了。也不知道这次利用兽用麻醉剂的案子跟他有没有关系。
她还要去殡仪馆,一时半会自然不能回支队了解详情。但这件事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下车之前,林落跟司机要了张名片。只说以后如果要用车,说不定会联系他。
司机还挺高兴,客客气气地给了林落一张名片。
祈法医对此并没有多嘴,他跟林落到达殡仪馆之后,才知道姚星和顾慈也去抓人去了…
林落和祈法医在殡仪馆里忙了一个半小时,该取的检材都取得差不多了,祈法医就道:“你歇一会儿,剩下的活我来。”
“队里派的车也快到了,人来了你就跟车先走吧。”
没过多久,徐亦扬给林落发来了短信息:“我在殡仪馆西门出口等。”
除了这些,再没一个多余的字。
林落也简短地回复一下,让他稍等一会儿,她则换下解剖服,洗过手之后,便从解剖室里出来,径直往西门的方向走。
林落一出西门,就看到了他们上午乘坐的吉普车。那辆车右侧前车门上有一道刮痕,估计是徐亦扬追人时不小心刮出来的。
她打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跟徐亦扬说:“麻烦你跑这么远来接我。”
“不麻烦,上级要求我做好八组的安全工作,接你是分内事。”
“去市局基因鉴定中心对吧?”
徐亦扬说话时并没有看林落,语气平静,没什么波澜。
林落也不在意,客气地道:“对,去那儿办点事,五点半以前能到就可以。”
“知道了。”
林落其实想问问,人贩子被追上的时候,徐亦扬和老杨是不是在现场。可徐亦扬这人明显不爱说话,林落就没打扰他。
不曾想,她没问,徐亦扬却主动说话了,但他说的并不全是这事:“路上碰到的人贩子应该是团伙。今天抓的只是两个喽啰。针对这件事,支队近期有可能展开行动。如果需要你出现场,你最好坐我的车去。”
林落:……
她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扒着前边的车座探头道:“这都是谁跟你说的?是罗支队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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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八组 火车站惊变
徐亦扬把林落送到基因所之后, 让林落进去,他自己则留在车里面等,林落半个小时之后才出来。徐亦扬沉默着拉开车门, “现在去哪儿?回家吗?”
“对, 麻烦你送我回家, 江宁大学家属院。”
林落感觉徐亦扬不是一般人,让他来负责她的安全工作, 她总觉得有点浪费人才了。
这两天路寒川去外边调资料,也比较忙, 人不在江宁自然不能来接她。林落坐着徐亦扬开的车到达家属院大门外, 便让徐亦扬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林落下车后,遇到了熟人, 就客气地打了个招呼,随后裹紧身上的衣服,匆匆上了楼。
回家不久路寒川的信息就发过来了:“我明天回江宁, 下班我去接你。”
林落回了个“好”字, 便匆匆去了隔壁房间帮姚玉兰整理新客房的床品。
林皎前两天打电话说要回来过元旦, 还要把男朋友带回来。所以姚玉兰最近几天有点忙, 不仅把林皎的房间重新打扫了一番, 还把空着的客房收拾出来, 置办了新的被褥和床品, 准备给林皎男朋友用。
现在娘俩就在套被罩,被罩套好之后, 姚玉兰抖了抖被子, 觉得平整了, 才把被子叠好放到床头。等屋子都布置好之后,姚玉兰感叹地道:“一转眼你跟林皎都长大了, 就是不知道谁会先结婚?”
“大概林皎先结吧?现在想这些太早了,走一步是一步吧。”林落可没想那么长远。
姚玉兰觉得自己也是瞎操心,便不再琢磨这事,转身又问林落:“你看还要不要再添置点什么东西?”
林落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布置,感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齐了,除了桌面上空了点,倒不缺什么。要说差点什么,那就是缺些装饰性的东西,林落便道:“我听说林皎男朋友书法不错,妈你有空就买点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摆桌上吧。也不用太好的,差不多就行。”
“行,那我明天就去办。”姚玉兰答应得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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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暂时没事了,林落重新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时便看到了路寒川又发过来的信息:“我走两天了,不想我吗?”
林落用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想到路寒川跟她在一起时粘人的样子,唇角微抿,打出了两个字:“想的。”
路寒川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我更想你。”
此时路寒川跟吴诚就住在离江宁约三百里地的一个宾馆里,吴诚提着一袋子苹果推门走进来,正好看到路寒川盯着手机,脸上有些发红。
听到吴诚进门的动静,路寒川才把手机放下,中途还趁吴诚不注意又看了看手机。
吴诚又不傻,一看路寒川的样子就知道他在用手机跟林落联系。
他一屁股坐在路寒川床边,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吸引了路寒川的注意,然后才道:“路队,谈恋爱不是你这么谈的。”
路寒川怔了一下,“那要怎么谈?”
吴诚勾勾手指,说:“路队,你看你这条件够优秀的了,就算你对象是林落,也不用这样吧?”
路寒川头一次谈,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妥,“我哪不对吗?”
“我觉得不对,你刚才那样就跟个痴汉似的,我都怕你吃亏。”
路寒川:……
“我觉得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反正得把握个尺度,不然就让别人把你给拿捏住了。”
路寒川并不认可吴诚的话,如果他和林落之间还要防备着这些东西,那他觉得自己就没必要跟林落谈了。
他反问道,“你谈过?”
吴诚被路寒川给问住了:“那倒没,我们家哥三个,哥们太多不好找,谁愿意跟我啊?”
路寒川拎着吴诚衣领子把他从自己床边拎开:“你都没谈过还来教我?一边凉快去吧,当什么狗头军师?”
“你就不怕林落知道你跟我说过这种话,回头收拾你?”
吴诚被他丢到对面的床铺,仍然狡辩:“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古人诚不我欺。”
路寒川没理他。
吴诚转念一想,又凑到路寒川面前,小心翼翼地道:“哥们,你不会到你对象面前把我给卖了吧?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路寒川送白了他一眼:“以后别说这种话,再有一回,我说不定真告诉林落。”
吴诚这才放心,刚才他也是一时嘴欠,这时也有点后悔了。要是林落真知道他在路寒川面前胡说,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办呢。
在自己床上老实坐了一会儿,吴诚接到了他大哥的电话。等他放下电话之后,吴诚告诉路寒川:“我大哥说,我妈好像得了带状疱疹,明天准备去医院看看。”
“带状疱疹?这个病如果发病时间不长,治起来应该不难,就是不能拖。你也不用太担心,明天咱们回江宁,一起去看看她吧。”路寒川自己倒是没得过这病,但他听说过。
两个人说定了这事,第二天一大早就驱车回了江宁。
林落次日照常上班,她从家属院里出来时,徐亦扬已准时开着吉普车出现在家属院外,林落上车后,递给他一纸包点心,“你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徐亦扬摆了摆手,没有接的意思。但他脸上的表情比刚见面时柔和了几分,“谢谢,我不吃零食。”
至于早饭吃没吃,他倒没有正面回答。
林落只好把点心拿回来,徐亦扬似乎看出了什么,主动跟林落说:“最近有一批外地人来了江宁,这帮人专门在江宁火车站和其他场所拐卖妇女和儿童。路局特意吩咐我,在没有其他人保护你的情况下,一定要跟着你,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不用有压力。”
他说话时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解释得足够有诚意,这让林落看出来,他应该是个面冷心不冷的人。
林落道了声谢,然后问道:“那些人怎么来了江宁呢?”
徐亦扬虽然在开车,却没忽略林落的动向,听到她问,便道:“江宁这几年挺太平的,太平久了,普通人的警觉性就会降低,遇到坏人更容易中招。”
“这帮人说不定是看中了这一点,想在这边干上一段时间。哪天风声紧了,也许就换地方了。这个说不好的,没抓到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林落点头:“有道理。”
没多久,两人到了支队,林落进入办公室时,姚星和顾慈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干净了。
“老杨没来吗?”林落在办公室里没看到老杨,便问姚星。
“他没来,一大早就出去查案子去了。”姚星手里拿着一摞笔记,上面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把笔记放到自己办公桌上,又告诉林落:“冯唐也没来,他可忙了,一个月难得来几回,我在支队待了几个月,就碰着过他四五次。”
林落还挺好奇的,她也听说过冯唐这个人,据说他精通心理学,还会催眠术。他在江宁市局这边只是挂个名,就像郭平安一样。他们这样的人,平时都不怎么在挂名单位待着,经常会被外地请过去帮忙办案子。
所以林落也只闻其名,并没有跟他合作过。
“你有没有见过他用催眠术?”林落不会这个,所以她挺好奇的。
说起这事,姚星可就来精神了,“我是没见过,不过我听说这些事都是真的,就是办案子的时候用的机会不多,因为一般的小案子也用不上这样的手段。要是能亲眼见见该多好啊。”
顾慈在旁边打开了电脑,“听说他元旦前会回来一趟,你要是真这么好奇,不如你自己亲身体验一下,让他给你催眠试试,看看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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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把什么秘密都说出来。”姚星对顾慈这个提议很抗拒。
顾慈见他怕了,才笑着说:“你想得倒美,你自己原意,人家冯师傅还不一定愿意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星,你不敢让冯师傅给你催眠,是怕泄露银行卡密码,还是怕让人知道你暗恋谁?”顾慈明显就是想逗逗姚星。
姚星冷笑道:“六位数的密码保护着四位数的存款,就那点钱,我能怕你们知道密码?”
林落听着他们俩逗闷子,暂时没什么事,就去了罗昭的新办公室。
她过去时,罗昭在跟一个人说话,见林落过去了,马上让她先坐下。
林落等了一会儿,罗昭终于空下来,“今天第一天正式工作,我先跟你说一下组里的情况吧。”
“组员除了冯唐,你都认识了,人不多,知道为什么吗?”
林落摇头,这跟她之前想的小组情况不太一样,她原以为组里能有七八个人呢。
罗昭便跟她解释道:“你对于指纹和足迹鉴定都精通,会用法医人类学进行各种鉴定,还会做颅面复原,对于法医应该掌握的病理学和毒理学也掌握得很好,血迹分析和现场重建你也会用。”
“这些能力,如果放到别人身上,随便能精通一种,就足够挑大梁了。”
“所以说,像你这样的多面手,一个人能起到的作用就相当于一个团队。我们其实很难找到跟你相应的人来和你匹配。”
“而且很多疑难案件,由你一个人来主导就可以破案了。”
“你现在需要的,主要还是配合你的人。徐亦扬是一个,他主要负责安全。那两个实习生可以给你打下手,有什么杂事尽可以让他们做。”
“目前除了你,还有老杨和冯唐两个人,你们几个和徐亦扬都有特殊津贴补助,跟别人的待遇有差别。他们俩也都是办案能手,能力也很强,像你一样,很多案子他们单独出手就可以办。”
“所以一般的案子,并不需要你们几个人一起出现场,那其实是一种资源浪费。哪天要你们一起出现,那肯定就是出了大案子。”
罗昭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林落点了点头,“道理是这样,可组里人还是少,出现场时没有固定的勘查人员配合,不太方便。”
罗昭笑了下,“出现场时我们会看情况派刑警随行,这些人手肯定够你用,但不必固定放在你们组。”
“小林,你是不是还想跟李锐这小子做搭档?”
林落对此倒没有否认,“是,我跟李锐熟了,对别人不方便提的要求,跟他可以随便说。他也知道我对现场勘查有哪些要求,更知道哪些样本需要我处理。”
罗昭当然知道,市局的痕检老丘年纪不轻了,林落肯定不好意思跟他提什么要求。
他笑着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林落:“看看吧,这是刚批下来的调令。我其实一直想让李锐跟着你走的,但以前没有合适的名义,我也是刚过来,不好马上把李锐要来,也免得别人会认为我们在搞小团体。”
“不过现在没问题了,这次在省里举办的全省干警指纹鉴定大赛中,李锐得了第二名,仅次于洮河市局的痕检,但两个人差距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个名次,我就算把他调到市局,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林落知道,这次参赛的各地干警多达三百多人,李锐能在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算是很厉害了。
“那好啊,这事李锐知道吗?”林落当然高兴。
“我这就准备通知他,大概今天或者明天,他就能过来报道了。我让人在你办公室里再安个桌子,留着他用的。”
两个人说定了这事,又聊起了案子,鹿弯区的案子破获问题不大,现在就在等着死者赵万发老婆那边的动向,估计几天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林落便问起了头一天的人贩子一案,罗昭起身去文件柜里拿出一沓卷宗,递给林落:“老杨出去主要就是查这个团伙的问题,你说的少年犯贾小雨他也在查。至于抓到的两个人,他们与上家是单线联系,知道的东西有限,不过我们也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都在这上面。”
“这是副卷,你可以拿回去先看看,看完了再拿回来,如果我不在,可以先放你那儿锁起来。”
“前期的调查不需要你参与,主要由老杨带人负责。如果能找到这伙人的窝点,需要进行现场勘查时,肯定会让你走一趟。”
林落没再多问,拿着卷宗回了办公室。
卷宗上的内容并不多,看了二十多分钟,基本就看完了。她注意到,这个团伙被抓住的几个成员里,都提到了一个叫欢姐的人,但没人交待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林落看完之后,把卷宗先锁好,准备午休时再给罗昭送回去。她还要处理一下昨天鹿弯区一案中的指纹和足迹,所以她收好卷宗之后就忙起了这事。
市局的痕检今天又跟着别的小组出现场去了,所以这些鉴定书要由她来开具。林落一边忙着,一边念起了李锐的好。
因为平时这些活大部分都由李锐帮她分担了。只有特别疑难的指纹,才需要她出手来做鉴定。
林落忙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写好了一系列材料,准备等市局痕检回来后,再拿给他看看。
顾慈和姚星见她忙着,谁都没有打扰她,直到快十二点,姚星才过来跟她说:“师傅,我去给你打饭吧,你想吃什么菜?”
“不用,这些生活上的事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去吃饭吗?要不咱们一块过去。”林落并没有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两个实习生的照顾。
虽然罗昭说有什么杂活可以让他们俩来干,但林落觉得,涉及到工作的事让他们干没问题。但生活上的琐事再麻烦他们就不合适了,人家毕竟是未来的刑警,又不是来给她做生活助理的。
林落的态度让顾慈和姚星产生了几分受尊重的感觉,俩人反而更愿意给林落干活了。
姚星在前面帮林落打开门,两个大男生簇拥着林落去了食堂,市局刑警支队几乎是清一色的男警察,所以林落一进来,就有很多人往她这边看过来。
林落倒是习惯了,因为分局跟这边的情况差不多。她跟几个熟人合作过,互相之间打过招呼之后,众人也就纷纷收回了视线。他们毕竟都是刑警,也不至于大惊小怪地盯着一个人看,顶多就是私下里议论几句罢了。
林落打完饭后,看到祈法医在东南角的桌边独自一人吃饭,她就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周围的刑警谁也没坐这边,至于为什么,林落倒是了解。因为祈法医这人性子冷清,有轻微洁癖,桌子上摆放的东西都要整整齐齐的,不然他会别扭。单位里的人都知道,所以没人会跑到他面前来惹他不快。
但祈法医对林落倒是接受良好,见她过来,示意她坐下,还主动聊起了刑科所那边传回来的结果。
“轻槐散没有达到致死剂量?”林落问道。
“对,用量确实超了,超了正常剂量三四倍的样子,跟大夫下的医嘱不一样。能让身体产生明显反应,但还不致死。”
“药是死者妻子拿回来的,用量和用法她更清楚,这是不是说明,她主观上有杀人倾向?”林落问道。
“这个就需要老杨他们审了,我这边只提供数据,不负责分析判断。”祈法医说话还是比较严谨的。
“不过一氧化碳中毒致死,这个是没问题的,昨天解剖的结果就能确定了。”
这时祈法医已经吃完了,但他还是陪着林落聊了一会儿,直到林落也快吃完,他才离开。
林落回到办公室后,想联系下老杨,问问他那边调查的情况。
但她还没来得及给老杨打电话,一年多未见的汪老师却主动联系了她。
看到高三班主任汪老师的电话号码,林落怔了一下,心知他这个时候联系她,肯定是有事。
不可能是同学聚会,汪老师并不热衷于这些。就算有人要组织师生聚会,也是由某个学生牵头,汪老师自己是不会主动提这种事的。
林落立刻按下接听键:“汪老师,您找我?”
汪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急,“林落,听说你在南塔区支队实习是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林落神色一正,立刻道:“老师,我现在市局刑警支队工作,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别太着急。”
听到林落说的话,姚星和顾慈都站了起来,俩人也意识到,林落这边好像有熟人出事了。
汪老师语气仍然带着几分焦躁,跟他平时的状态差别很大:“小林,你还记得咱们班的张维娅同学吗?她最近从外地回江宁,在火车站被人迷晕了,现在还在火车站。她身边只有她男朋友一个人守着,你那边能不能帮个忙……”
林落听到这里,匆匆拿起棉袄便往身上披,一边披一边往外走:“老师您先别急,我马上带人去火车站。张维娅不是有男朋友陪着吗?让他们不要乱走!我这边会通知火车站派出所的人尽快过去,我随后就到……”
林落很快安排好了初步的处置方案,汪老师焦虑的情绪才缓了几分,他在电话里跟林落解释:“张维娅在火车站下车准备回家,在去卫生间时被人迷晕了,还被人换了衣服。要不是她男朋友在卫生间门口守着,还认出了她穿的鞋,及时把人给拦住,她可能就被人带走了。”
林落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张维娅是她上高三时的同学,今年同样是大四。她在外地上学,估计现在也在实习期。
俩人上学时来往不多,但关系也还过得去。如果这回张维娅真被人带走,那她以后说不定会被人拐到哪个大山里,被人锁住、虐待,从此成为生儿育女的工具人。
这种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不仅会毁掉张维娅的一生,还会间接毁掉张家一家人的生活。
江宁这几年一直比较太平,虽然时有案子发生,但像这样疯狂的团伙做案,真的很久没有过了。这两天一系列的事真的让她心里生出了几分火气。
这些人太猖狂了!
林落沉着脸放下手机,跟姚星和顾慈两个人说:“我要去一趟火车站,你们俩去吗?”
“当然要去,咱们再带几个刑警去吧。”姚星早就准备好了,林落要出去时,他就想好了要联系谁。
“带吧,我跟罗支队也说一声,你们找下刑警,两三个人估计够了。”
五分钟后,两辆车快速从市局刑警支队冲出去,林落坐在前面的吉普车里,已经联系上了张维娅男朋友。号码是汪老师转告给她的。
“我是张维娅同学,市局的,我们在往火车站赶,十五分钟左右能到。”
“张维娅怎么样?还在昏迷吗?有没有叫120……”
林落的语气很冷静,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此时在江宁火车站候车室的卫生间附近,有个小伙子正接着电话,他另一手抱着昏迷不醒的张维娅,两只脚还狼狈的夹着两个人的行李箱。一时间之间,已有些应接不暇。
他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心里难免有些慌张,听到林落在电话里说的话,他惊惧的心情才稍微缓解,但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维娅她还没醒……”
这时不远处有四五个身着警服的人快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这边奔过来,看到那些人出现,这小伙子眼泪差点掉出来。
今天遭遇的一切,他以前真是做梦都不敢想,警察可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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