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力支援
掘地三尺
在等待案卷的当口, 焦队告诉林落:“死者被发现时,头部已有部分出现骨化状态,但其他部分尚有皮肉。我们对死者做了DNA检测, 去年十一月底的时候, 他家属报了案, 跟家属匹配过之后,我们才得以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年轻人家境很不错, 生前就职于一个地理杂志,平时经常外出, 对他这种人来说, 进山是常有的事,所以他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 身体素质也不错。”
林落点了点头,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这个人进山时会选择独自一人当背包客, 看来他对于自己的野外生活经验还是很自信的。只是有时候,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罢了。
案卷很快被拿了过来。死者叫朱良, 年纪不大, 只有28岁, 身高172厘米。被人发现时身穿一套灰蓝撞色防水运动衣外套, 内搭纯棉长袖黑T恤。
焦支队指着死者身穿衣服的图片, “这个尸体被藏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里,身上盖着枯枝。如果不是护林员在山中巡查, 可能很久都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
林落看了几张图, 才开始发表意见:“发现时死亡的时间应该不长, 按当时的气温来推断,估计在十天以上, 肯定在十五天以下,十到十二天比较准确吧。报告上的死亡时间结论我认为是没问题的。”。
她在看的照片没有衣服,为了方便查体,衣服已被剪掉并收集取样。从照片上能看出来,死者眼眶以上至下腭的皮肉基本都已消失,露出了面部下面的骨骼,但头顶的皮肉尚在。
这种头部骨化过程在盛夏时可能只需要三四天即可完成。但在十月上中旬,需要的时间就要长一些,具体多久要看当地温度。
至于其身体其他部位皮肤剥脱的情况也都支持了这个结论。
焦支队点头:“是的,根据虫类活动的情况来判断,也是这个结论。死者身上除了枕骨上的钝器伤,并未发现其他伤口。”
林落把死者的照片都看完了,也清楚,除了枕骨部位的粉碎性骨折,身上未见其他伤口。当然,因为表皮部分都已发生腐烂或剥脱的情况,已经无法确认表皮和皮下是否有伤口了。至少骨骼方面,其他部位基本无损害。
基本可以认定,颅骨粉碎性骨折,就是致死者死亡的原因。
但林落还想确定下这是不是唯一的原因,便去拿毒检报告。结果都是正常的,半未检出任何有致命作用的毒素。
对死者尸身各个方向和部位重新看过之后,林落道:“死者身上未见其他伤口,只有这一处致命伤,这个凶手真冷静啊!一击毙命,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无论是力道还是心态,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焦支队,焦支队似乎猜出她在想什么,“从这一点来看,凶手有可能并非第一次做案,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林落没否认:“是,做这种案子时,心里要克服的因素不少。当然也不排除天性冷血到极致且体质又强的,可以在第一次做案时就达到这种程度。但这只是一种概率较小的可能而已。更大可能则是说明,凶手是个惯犯。”
“同样的事他做过不止一次,所以他在害死朱良的时候,才会既从容又能达到一击毙命的程度。”
林落说到这儿,拿起那张枕骨照片仔细看起来。
她这一番话却说得焦支队心里有些热,因为他之前也有类似的猜想,照这么说,这个案子就不是单一的个案,而是个系列凶杀案。凶手说不定事先就了解死者的行踪!
他之前限于没有明显的证据,且经费有限,就没有做进一步的调查。而林落这个说法,无疑从另一面证明了他之前的推测是有根据的,并非无的放矢。
他坐在林落旁边,注意到林落正凝神观看着颅骨枕部伤口的情况。
林落看完这张图,随后又把法医的鉴定书拿了起来,“扁平条状物,怀疑是扁的木棒?”
林落看了一眼,随后指着伤口的中心点,跟焦支队说:“从碎裂伤的情况看,我觉得凶器不只是扁平的条状物,这个条状物还应该是微弯的弧形。”
“法医从骨缝和皮肉中找出了槐木的碎屑,这是不是说明,凶手所用的凶器是一个槐木做的扁担?”
“或许,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死者杀人后没有把尸体掩埋起来?可能就是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吧?”
一个刑警奇怪地说:“谁会带扁担进山呢?带把铁锹或者木棒还差不多。铁锹可以挖东西,木棒可以防身。扁担又不方便,两头还有吊着的金属勾链……”
焦支队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随后像受了启发一样,若有所思地保持着沉默,脑子里却在快速猜测着各种可能。
林落并不深究这人为什么会带扁担进山,她现在想要确认的只是凶器到底是不是扁担。
而且还想由骨折的情况,估计下凶手的身高。
“焦支队,你看看,条状击打的痕迹几乎与地面平行,从资料上看,死者被击打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上是一片平地,地上残留了一些衣服碎片。死者死后被人一口气拖到距第一现场五十米远的山坳里。”
“那么,凶手得有多高,才能造成这样的击打痕迹呢?”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眼周围的刑警,每个被她看到的人眉心都一跳,不知道她看他们是要做什么。但谁都不敢乱说话。
这时林落说:“估计不会比顾慈矮,死者身高172,顾慈身高182。”
顾慈听了,主动配合,伸出手臂横着比划了一下,好像他手里也拿了个扁担一样。
看到这个动作,林落摇了摇头:“可能还要高一些,如果死者是弯腰位置,创口部位也不会在这里。所以死者临死前是直立状态。”
焦支队说:“考虑到地面还是有高低不平,这个身高可能有出入,但凶手身高应该不低,而且身体素质好,至少这个臂力就很强悍。”
众人讨论一番,林落从报告上也看不出什么新的东西,便打算试试,能不能从死者遗留下来的衣服和背包里找出一些线索。
这时候已经到中午饭点了,平时这个时间,刑警们都会陆续到食堂里就餐,今天也不例外,能去会议室跟林落一起讨论案情的,基本都是支队领导和专案组成员。其他刑警有另外的事要办,所以有部分人仍按照平时的时间来食堂打饭。
打饭窗口只有一个阿姨,平时帮忙打饭的大厨却不在。刑警们爱跟这光头大厨开玩笑,见他不在,有个小伙就笑着问阿姨:“光叔干嘛去了,听说他最近要找老伴,是不是相亲去了?”
众人哄笑,这已经成了午饭时间的例行节目,众人都爱跟光叔开玩笑,谁让这大厨做饭又好吃,说话又有趣呢?
但打饭阿姨却说:“忙着呢,在做小炒。”说着,她呶了呶嘴,示意光叔在厨房里忙。
这些刑警一听,心想给谁做小炒啊?怎么,队里来客了?平时就算支队长吃饭,也不带搞特殊的啊?
几个岁数小的打完饭也不急着吃,把饭盒放桌上,悄没声地就挤进了后厨。
这时候光叔刚好摆好了托盘,打算让人端到会议室,他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几个小年轻。
托盘上摆着四道菜,有松仁玉米、可乐鸡翅、糖醋小排和酸辣土豆丝,中间还放着一小盏水果沙拉。
“这给谁的啊,光叔?”几个小年轻好奇地道。
光叔护住那几道菜,瞪着眼睛跟他们说:“没听说吗?咱支队来了个年轻女神探,一个小时就把张会强那个案子破了,现在望花区的叶队已经带队抓人去了。”
“现在人家正和支队长研究10.25案呢,支队长说下午可能要去案发现场看看,让我给人做几道像样的菜。你们看看,这几道菜小姑娘能不能爱吃?”
几个年轻刑警也听说了一些消息,但竟没有这厨师知道的多。不过食堂这种地方来去的人多,也是个消息集散地,他知道的多倒是不奇怪。
如果下午真的进山去10.25案的案发现场,那他们这些人也很可能会跟着进山,到时候说不定有机会看看这位女神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说不好奇,那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刑侦这一行,几乎可以说是男性的天下。而且有本事的刑侦高手,几乎都有了些阅历,年龄至少在三十岁以上。
突然间,横空出世一个年轻貌美的女神探,谁不想看看?
一个年轻刑警还真认真地看了看托盘上的菜,说:“应该都行,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吃肉,要是有时间就再炒个青菜吧。”
光叔一想也对,便把托盘放下,等着焦支队派人来取。自己转身迅速又开火,不过五分钟,一道翠绿新鲜的炒青菜就出锅了。
林落吃得不多,排骨和鸡翅各吃了一块,青菜和水果沙拉吃得倒不少,土豆丝也吃了一些。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姚星和顾慈帮她消灭的。
吃完饭后,林落夸赞大厨做菜很用心,味道很好,只是她平时就不怎么吃肉,所以肉菜吃得少了些。
大厨光叔知道这个消息后,暗自庆幸听了那小年轻的提议,又炒了青菜。不然一桌子菜竟没几个人家爱吃的,这哪儿合适?
吃完饭后,林落并没有休息,立刻开始着手检查死者的衣物和物品,姚星和顾慈都拿了放大镜认真帮忙。
几个人只找出了一根头发,数量确实少。但能找出一根就算是他们认真了。
因为汇川市局的法医早就仔细查过两遍,而且对检出的头发做过了检测,除了死者自己的,还有他小外甥和他女朋友的头发。
所以,对汇川市局来说,想从头发上来寻找凶手DNA的期望基本上就算是落空了。至于凶手的血迹、汗渍或者其他可检出DNA的组织样本,同样没有发现。
这其实算是间接说明了,凶手除了从死者包中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其他地方没碰。
“包上没有指纹。凶手翻东西时,可能抹了灰土,因为包内有灰土的划痕。这家伙,挺狡猾的…”焦支队看林落在翻死者带的背包,便补充道。
这一点林落其实也想到了,而且死者携带的大背包是哑光的,上面有浅而细密的纹路,就算凶手不抹灰土,能留下可用指纹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她之前就没把希望放在指纹上。
至于她破其他案子时用过的花粉法,这个案子估计是用不上了。至少现在她不打算用,因为她所考虑的是另一种可能。
但整个翻捡过程也不是全无收获,林落最终在挽起来的黑色T恤右侧袖口内发现两根黄白色的短绒毛,看上去像是狗狗腹部的短毛。
案发的季节,时值秋天,正是换季之时,冷热交替,猫狗之类的动物都会换毛,这时候特别容易掉毛,随便伸手一撸,可能就撸一手毛毛。
现在还不确定这两根短毛有没有用,看到林落把那两根毛收到物证袋里,焦支队有些诧异,但随即就意识到,林落他们的痕检工作做得确实细致。
死者在进山之前总是在找个落脚的地儿吧,甭管是吃饭睡觉,总得有这么个地儿。他袖口上的毛毛,可能就是在落脚地摸狗狗留下的,因为袖口卷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这说不定就是个有用的线索呢?
“小林,你们这个活做得是真细。”焦支队感叹地道。
林落却道:“那也没什么好办法。实在找不出线索 ,不可能硬变出来。”
“那咱们就按原计划进山吧。”焦支队早就吩咐好了,让人准备了装备,征得林落同意后,一众人马开着五辆车往案发现场的山中驶去。
林落想起了武老板那个案子,抽空就在车上给罗昭打了个电话,问他这个案子办到什么程度上了。
罗昭看上去心情不错,告诉她:“不知道哪个人给咱们支队寄来了一些纸质材料和录音材料,这里边可都有金立本这家伙的罪证。这家伙敌人可不少啊。这是趁火打劫,想他死!”
林落已隐隐猜到干这种事的人可能是谁了,更大可能自然是金立本的竞争对手。最了解他的人往往是他的对手,而对手的对手,虽然不一定是朋友,却可以提供些消息来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落也不问这些人具体是谁,只要确定这个案子办得顺利就成了。就道:“数罪并罚,这样不是更好?”
罗昭笑:“当然更好,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这时车上除了八组的几个人,没外人在,林落就坦白地告诉罗昭:“有个案子可能有点棘手,极有可能发展成系列谋杀案。现在我要去现场,如果另外发现尸体,再跟你沟通。”
这边进山的路同样是有村民常走,所以进山也比较顺利。
焦支队先让人带着林落去了埋藏尸体的山坳。
站在山坳上边的草地上,林落往下看了看,发现那里有条裂缝,蔓延了大概有两百多米远,两侧都是各种杂草,因为这时候气温还低,杂草不高。
这时藏尸地的情况与周围区别已不大,但还是能看出来,因为这个位置植被的长势要稍弱一些。植物群落与周边的地块有区别。
林落看完之后,又跟着焦支队顺着拖拽时衣物剥脱的路线,找到了第一现场。她到这里,只是想确认下周围的地势和环境,基本不指望还能从这里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环顾四周,林落发现离此不足五米的地方是一处坡度最高点,翻过这处山坡,就可以藏身在另一侧山坡树下,的确是个很好的隐藏点啊!
而离这里不远的山坳,又是个很合适的埋尸地,那里土质不硬,挖出一个坑埋人真的不难,对于体力好的人来说,可能几十分钟就能挖出个不太深的坑了。
注意到林落的举动,焦支队再次觉得,林落可能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但他没有急着说出来,而是跟林落说:“小林,你觉得,这个案子有没有必要括大化?”
林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焦支,这就要看你想怎么选择了?是赌破个大案,还是节省经费?”
“这个案子的背后,是否还串着几个案子,现在还不知道。而且我们也不确定,这个凶手背后是否还有同谋?”
“我觉得,同谋是有一定可能存在的,这个同谋有可能是个消息来源,那什么人才能更好地掌握旅客的信息呢?”
焦支队听的心跳变快,眯着眼睛说,“要是真有这么个人,说不定自己本身是开旅店或者民宿的。也可能是这种店里的工作人员。比如服务员、保洁之类的?”
林落点了点头,因为没有明确答案,她没回答,只是道:“要想解开这个谜团,焦支队,可能你要大出血了。”
焦支队苦笑了下,说:“小林,我懂你的意思,要想再查下去,肯定要派出很多人来这边搜山,挖人。这么大地方,就算有死者,谁知道凶手会把人埋在哪儿?山坳那边可能性是比较大,但也不代表其他地方不可能。”
“这个行动一起来,不知道得用上多少人?时间多长也不好说。人吃马嚼的,哪儿不是钱哪?我这个支队长说着好听,自己可批不出大钱来,得找经费。”
林落当然明白,这种大型行动所需要的经费可不是市局支队正常的经费能承担的起的,得找领导批。
既然要批准,那肯定得给人一个充分的理由,说明这个行动的必要性。
但这件事,她不打算多加置喙,案子是汇川市的,要不要继续查下去,还得焦支队来定。
焦支队倒没有犹豫多久,心里基本已经定下了主意,跟林落说:“咱们先在周围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出些可能性较大的地点。”
“时间久的,靠咱们的眼睛恐怕不行,可能得上警犬。”
“那走吧,看看周围的植被情况,哪里有异常?”林落说。
这种寻尸法,对于老刑警来说倒不难。如果有人在山里某个地方埋了尸体,短时间内,至少在一两年内,那个地方的植被与周围可能都是有差异的,时间越短越准。
但这也不是绝对靠得住的方法,只能试试。
林落便跟在焦支队后边,至于其他人,则散开来四下寻找着异常的地点。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有个年轻刑警指着他前方三米处的一块地方,说:“你们看看,那个地方是不是挖过?”
这里离山坳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焦支队和林落不在这边,周围的刑警听到了,忽啦啦一下跑过来四五个。
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稍微观察一下,说:“是挺可疑的,这一块看着像是后发出来的草,没周围的植被高。长一米五,宽半米,咝……这个尺寸……”
已经不需要他细说下去了,谁都听得出来,这个尺寸分明就像是埋人的嘛!
这时焦支队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在来的路就心知肚明,如果挖开后,真发现了新的尸体,他不想把案子括大都不行了。
不需要他吩咐,手下的组长早就安排人手拿着铁锹往这边过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挖的时候别挖太深,慢慢挖。越往下越要小心。”焦支队看着刑警们开始动手,在旁边吩咐道。
因为要小心,怕挖到尸体时把尸体破坏了,这个速度就比较慢。
但再慢也没有用很长的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几个刑警终于把这个坑挖成了半米深的模样。
“小心,底下好像真有东西。”一个年轻刑警感觉手上的锹有了阻力。这个阻力不是来自于土层的,即使硬的土层也不是这种感觉、分明像是织物,有些软,却挖不下去。
几个人手里的铁锹都不敢用力,侧着锹面轻轻地拨着最后的土层,拨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看到了一个腕骨。
“真有人!”焦支队性子算稳的,但这时他还是受到了震憾。
十几分钟后,众人清出更多的浮土,一个人形骨架已露出来一部分。
“得给局长去电话报告一声,也得跟警犬大队协调下,让他们派人和警犬过来帮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落知道,焦支队这个话主要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案子一旦办起来,不管花多大钱,他们支队都得承担下来,
林落便道:“那你赶紧联系局长吧,警犬大队那边,局长应该也会跟他们联系吧。”
强力支援
强力支援 专案组重启!
“头呢?”
等这个已经骨化的尸体全部显现出来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焦支队一边让人仔细对现场进行拍照,一边跟林落说:“死者的头竟然不在,那这个案子的性质就更严重了。”
这可是分尸!连环杀人埋尸案, 且有分尸行为, 这个举动可以说极为残忍。
想着汇川市藏着这么一个恶魔, 别说是普通刑警,就连焦支队这种办惯了大案要案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还只是找出来的, 没找出来的,谁知道还有没有?有的话到底是有多少?
这种情况, 是必须要立刻向上级汇报的。市一级别的领导肯定要过问, 省里也会保持关注。要是再挖出来几具,公安部那边, 也需要汇报了。
焦支队不由得暗暗苦笑,这么大的案子发生在他的辖区,要是还破不了, 那他们汇川市交出来的成绩就太差了, 实在不好向上级交待。
这件事的影响还不只是他个人或者公安部门的荣辱, 更大的影响是会对民众造成恐慌, 尤其是生活在这片大山周围的老百姓。
在把死者遗骨取出来之前, 必须要对现场先做下记录和检查, 趁着这个时间, 焦支队第一时间给市局领导去了电话,报告了他们的发现。
领导当即表态, 会马上开会研究下, 警犬大队的人也会被通知参会。
报告完这件事之后, 焦支队回到发现掩埋尸体的土坑边。这时林落正半蹲在坑沿,凝神看着里面的尸体。那具尸体已全部骨化, 再加上没有头发,焦支队等人连性别都无法分辨。
他们支队的法医会看一些,不是很精通,但这次法医没跟来,所以现在只能看看林落能不能看出来了。
林落看的主要是盆骨,看了片刻,基本已判断出,这位死者应该是女性。而这个坑里除了尸体,并没有背包,甚至连衣服和饰物都没有。
“把死者的骨头都拿上来吧。”焦支队吩咐道。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死者身上不仅肌肉和脂肪组织已不存在,肌腱同样消失了,所以骨头都已经散了。
林落跟焦支队说:“先把盆骨拿上来吧,我看看。”
焦支既然想请林落帮忙,自然是特意对她进行过了解,知道她也精通法医人类学,是刑侦方面的多面手。
他自然没意见,让手下先把盆骨拿上来,放到一块防水布上。
徐亦扬随时都带着林落的勘查箱,不用林落吩咐,已把勘查箱打开,递了过来。
林落暂时不需要别的东西,只取了手套戴上,看过盆骨的一面后,又拨到另一面查看了一番。
没过多久,她放下盆骨,站了起来。
“小林,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林落点头:“死者是女性,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
咝!女性,二十出头,土坑内又未见衣物背包……
这说明了什么?即使林落没说,众人也都产生了差不多的猜想。
焦支队气得掐着腰,沉默地看着那具没有头颅的骸骨,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这个死者的第一案发现场不一定是在山里,也许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或者小镇?”
林落则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第一案发地点离山里是比较近的。毕竟,把尸体抬上山,还抬这么远,也不是轻松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焦支队冷静下来,想了想,立刻打电话给留守在队里的人,让他们带人出发,去找附近两个派出所,和派出所的人合作,将山脚下附近的几个旅馆和民宿全都封住。
至于当地的几个村子,也要在路上派人值班,盘查车辆和往来行人,外出的人都要做登记。
他这么做是怕次日搜山会惊动做案的凶手。
如果明天要搜山,势必会有大量警车和警察出现在山脚下。到时候,周边的村子一定都会知道。如果做案的人就在周围村子里,那这人肯定会被惊动,万一逃走,或者对案发现场进行清理,那就不妥了。
现在这样做,就算会引发一些必不可少的冲突,也是必要的。
这时较大的骨骼都已经被运了上来,林落重新蹲下去,她越看越觉得奇怪,便拿起一个长骨,看着骨头的两端。
焦支队感觉好奇,便也蹲在旁边,注意着她的反应。
随后他也看到那个长骨,看完之后,焦支队皱了皱眉,道:“这个骨头的磨损是不是太严重了?”
“现在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不怎么干重活,只有少数大山里一些姑娘才干吧?我们汇川这边,这样的很少。”
林落看了眼焦支队:“磨损确实严重,而且不是一般的严重。”
“脚踝、膝盖、上臂还有腰椎,都有过损伤。受伤的地方太多了,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骨骼状态。就算是经常干活也不会是这样。”
“而且这些伤,不是被殴打导致的,因为受伤部位主要集中在关节处。像是日积月累造成的磨损,那这个死者,会不会是运动员呢?”
林落说话的声音不大,好像是对自己说一样。
焦支队:……
旁边的刑警们都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看着林落专心致志地打量着那些较大的长骨,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女孩子了。
原以为一个小时破了一件谋杀案就够厉害的了,哪曾想,人家看骨头还能猜死者的职业?
虽然现在还不能证明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但这已足够众人惊憾了。
一个刑警小心翼翼地轻声说:“全国性的运动员,没听说谁失踪。”
“运动员可太多了,省队市队,体校武校,还有各个球队,甚至练健美的不都是?这可太多了。”另一个人说。
其他人一想,也是,这个调查范围还是不小,但至少已缩短了一些。
这时土坑里还有两个刑警,他们正细心翻找着细小的骨头,包括指骨、趾骨和其他一些骨头。
“死者应该做过换膝手术。”焦支队还在惊讶之中,林落又给他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消息。这样一来,调查范围就再次缩窄了不少。
因为,即便是运动员,做过换膝手术的人也不多。
这时林落已把膝盖合金假体找了出来,放到一边,示意姚星专门将这个假体放到证物袋中。
“可能是钛合金的。”林落提着证物袋,透过塑料又看了看,随后才让焦支队手下的人收好。
接下来林落没什么特别的发现,焦支队就让人把所有能找出来的骨头都收集起来,一一放到证物袋里装好。
他又另外派人在土坑周围找了一会儿,竟找到了一个烟头和一个简易打火机。
打火机应该是没什么用了,那就是小卖店里很普遍的一元塑料打火机。但烟头说不定可以查到凶手DNA。他在挖坑中途可能是累了,吸了根烟,这才导致烟头被埋在了土里。
焦支队一行人进山时间也不短了,这时天黑的又早,忙到这个时候,天色已暗下来。要是再不下山,路也不好走了。
焦支队也怕林落在路上摔了或者崴了,还怕他把人用得太狠,罗昭会有很大意见。便提议先带着东西回去,次日一早再过来。
林落确实累,就随众人离开了这里。
林落没去支队,焦支队让她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行动安排,等他和局领导确定后,再告诉林落。
林落回到酒店的时候,路寒川已经在等着她了。
一见面,路寒川就问她:“听说你们进山又挖到尸体了?”
这时他就在林落的房间里,两个人窝在外间的沙发上,林落无力地瘫着。脑袋则靠着路寒川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电视屏幕,眼睛里却没什么焦距,也不爱说话。
路寒川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跟那帮刑警忙了整整一天,又进山出山的,累得有点过,连精神头都没了。就给她捏肩,一边捏一边问起了这个问题。
林落惊讶地回头:“你也知道了?”
“当然,我今天去了汇川市缉私队,这件事在市局都传开了。虽然这事不归我们缉私队管,但大家都是公安口的,哪能什么都不知道?”
“确实发现了一个女尸,可能是运动员。”
林落被按得舒服,不由得嗯嗯了几声,路寒川听得心痒,便揪了下她脸蛋:“聊案子呢,别乱嗯嗯。”
林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可疑,连忙忍回去,“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后她又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本来还要陪路寒川在汇川转转的。可这个案子一扩大化,恐怕她在离开汇川之前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就坐起来,从背后搂住路寒川,摇着他来回轻晃。
俩人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她心里想什么,路寒川有时候一看就知道。
他不由得笑道:“又来哄我?每回哄我都没好事。这次是不是又要把我丢一边忙去?”
“你猜得太对了,不愧是学霸。”林落给他一个大拇指,随后又在他腮边亲了几下,“啵啵啵”的,声音还挺响。
路寒川故作一脸嫌弃地抹了下脸,“口水都蹭脸上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一把将林落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面色却沉静下来,说:“看来搜山是肯定的了,明天我也跟你一起进山吧。”
林落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反正也缺人手,有人自愿去帮忙,焦支队肯定愿意。
路寒川想起他妈跟他说的话,就道:“我妈想让我问问你哪天再回家里住上一两天,她还没来得及跟你单独说会话呢?她主要是想问问你……”
路寒川正说着话,感觉到林落不动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低头一看,林落已经睡着了。
路寒川有些无奈,看来她真是累狠了,睡得可真香。
他抱着林落去了里间大床上,将她放在被窝里,只摸了摸脸,没再做别的。帮林落盖上被子,就关灯离开了林落的房间。
至于他妈要说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郭文雅主要是想问问林落喜欢什么样风格的订婚仪式,是偏中式的还是西式的?举办场地是在酒店室内大厅还是在露天好?
她要问的问题不算少,郭文雅主要是想把这事儿办好了,争取让小两口满意。这毕竟是他们俩的人生大事,就这一次的,所以她要跟林落交流下。
之前那次见面,家里人多,郭文雅不可能放着别人不管,所以没有机会和林落单独聊天。
次日清晨,林落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刚亮。
看了看手机,她才知道,二十分钟之前,焦支队给她发了个信息:“早八点在市局支队集合,搜山。”
林落猛地坐起来,快速洗漱穿衣。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已经起来了。
林落道:“你们得到通知了吗?”
“嗯,收到信息了。不过时间还早,这离支队近,你先去吃饭吧,去路队那里。”徐亦扬说。
“那你们几个呢?吃过没有?”
“一起去,路队买得多,就等着你呢。”姚星听到动静,推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了。
八点半还差五分的时候,十几辆警车已先行到达案发那片大山的山脚下。后边陆续还会有人开车过来支援。
这么大的案子,市局局长只要有时间,肯定要来的。除了他,还有好几个领导也在,他们都随着焦支队这一行人往山里走。
埋尸地离山脚确实不远,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没过多久就到了。
跟他们同行的,还有警犬大队的人。
这次他们带来了三个警犬,一个罗威纳犬,两个史宾格犬,这些警犬在搜救方面都很有经验。进山后,一位擅长指挥大型行动的副局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山势,便让人分成几个小组,先去寻找可能的埋尸地。
另外的小组则要跟着警犬行动,以便警犬有所发现时,有人能及时对出事地点进行挖掘、勘查和记录。
路寒川也去帮忙,至于林落,则跟焦支队一起,等待着有人上报新的发现。
附近派出所的人要控制周边的宾馆民宿和村子,能过来的人手不多,所以各区分局都派了人来支援。
先后又来了好几批人,没过多久,山脚下靠边停放的警车就蔓延出了数十米远。
有些人还没听说过这边出了什么事,看到这么多警车出现,纷纷都在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但谁都知道,肯定是出了大案子,不然警察不会来这么多。
联想到头年十月底护林员在山里发现的尸体,有人竟猜到了一部分真相:警察可能又发现尸体了!说不定山里埋了不少人!
他这一说就更让人害怕了,有些胆小的都不敢在外待着了,聊了几句就回了家,将门窗关严,连门都不出。
罗威纳犬最先发现异常,剧烈地叫起来。不需要驯犬员刻意通知,已经有五六个刑警手拿铁锹在山坳中挖了起来。
焦支队在不远处看着,说:“这边的山坳还真有别的尸体!”
现场还有好几个领导,林落没说话,只不疾不徐地跟着众人走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一个刑警先挖出一片天蓝色的衣角,虽然还没看到人,但结果已经很明显,这底下真的有人。
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
“衣服的面料看起来不错……皮带是名牌啊!”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让林落难免猜想到,这个遇害者身上的穿着应该不差,家庭条件可能不错。要不然也不至于成为受害目标。
半小时后,骨头被陆续运上地面。这次市局的法医也来了,他略看了看那些骨头,就道:“有部分骨头已经白骨化,死者死亡的时间挺长了。估计能有个两三年。”
市局领导们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个结果如果是准确的,那是不是说明,凶手犯案的时间真的不短了?
至少几年前就开始了吧?这么长的时间里,也不知他害死了多少人?
似乎是在回应众人的想法,一条搜查的史宾格犬也叫了起来。早有刑警和来支援的派出所民警过去,将那块地围起来,迅速地挖掘着。
没过多久,最后一条警犬也有了发现,它发现的地点离这片山坳有两百米远,要不是有警犬过来帮忙,凭人力根本不可能一寸一寸挖掘,挖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就很难发现那里也有一缕冤魂了。
几位市领导不禁苦笑,心知这个案子太大了,部里那边也得报告的。
要是这个案子办不妥,他们全体成员都要跟着吃瓜落,可不只是一个人没脸。
有些事没发现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但有些事一出现了,竟然一桩接一桩地,没完没了的。
因为,几个在附近查看的警察也发现了一处植被的异常,这帮人二话不说,对着异常的地面就开挖。
到了中午,有一条史宾格犬又有了新的发现……
领导们都已经麻了,刚开始有所发现时,他们面上还会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到后来都已经麻木,除了接受这个现实又能怎么样呢?
从第一具尸体发现之后,林落就开始忙了起来,根本没时间顾及这些领导怎么想。
到中午时总共发现的五具尸体,为四男一女。
其中的女性死者头颅身体俱全,衣服也在,但只有贴身的衬衣衬裤,并没有外套。
这个女尸引起了林落的注意,略看了看,她就发现了这具尸体与其他人不同的点。
“焦支,这个死者的年龄我估计是55岁左右,女性。”
“但你注意到没有,这个死者身上穿的衬衣衬裤都挺旧的。衬裤上边有松紧带的地方都破了,松紧带露出来好几截。”
“再看她的指骨,骨节都比较宽大,磨损也不轻。这个手,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这些特征,跟之前发现的两个死者有明显区别。”
这个特征还挺明显的,市局局长和焦支队都能看出来。焦支队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之前认为,凶手杀人主要是为了劫财,如果是年轻女性,可能也会顺便劫色。”
“那么,凶手杀这个人是为了什么呢?”这句话是对林落说的,但其实也是他自己在思考中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露出恍然之色。
局长也是从基层走上去的,对办案很熟,见状就跟林落说:“这名死者,有可能是知情人!”
“她之所以被杀,说不定是出于灭口的目的,焦支,小林,你们觉得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猜想,正与焦支队想的一致。
林落其实在刚提问的时候就想到了。她点了点头:“既然知情,那她说不定就是本地人。取她的长骨,和其他死者的长骨一起送去查下DNA吧。”
“我看可以,这种检测我们这里现在也能做了,这件事稍后就安排,让鉴定中心做个加急吧。”
焦支队说完,又道:“我觉得,这个死者说不定是某个宾馆或民宿的工作人员,比如保洁这些。她这个年纪也挺符合的。估计是无意中发现了凶手做的事,这才会被灭口。”
“所以,我觉得,需要对全市,尤其是这一带宾馆,酒店和民宿进行重点排查,看哪个单位的工作人员有失踪的情况。”
一位副局长点头,说:“这个死者如果是外地来汇川打工人员,未必会有人上报失踪。查的时候,也得问问,有哪些工作人员在近一年内离职不干了,是不是失踪都得报上来。”
他之所以定下这个时间,是死者骨骼还没有白骨化,衣服也没腐烂,估计死亡时间不到一年,更大可能是半年内。
焦支队等人凑到一起商量排查方案,林落没插嘴。略听了几句,便继续接下来的检查。
剩下的几具男尸中,除了一个人,其他人骨骼磨损情况都较轻,不像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这些人也不怎么健身或锻炼。有两个人还较胖,至于其他特征,并不明显。
只有一个人,膝盖磨损较重一些,年纪倒不大,估计有三十多岁。林落猜测,这个人可能经常跑步或者在健身房做下蹲动作。因为锻炼,这个人的身材比较标准,体脂率是比较低的。
她把检查结果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以备回去后整理。
所有现场勘查搜寻工作在天黑之前才结束,警方把方圆数百米内较平缓的地面全都检查过了,但到了下午两点半之后就再没新的发现。
周围其他地方,或者比较陡,或者地面满是石头,难以挖掘。所以焦队等人基本上认定,最终埋在这里的尸体,可能就是上午下午总共发现的七具尸体。
加上昨天疑为运动员的女尸还有最先被调查的死者朱良,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涉及到的死者已上升到9个!
10.25专案组本来在年前就撤了,只留了一个刑警继续跟着,做些整理文件的工作。但现在,专案组势必要重启。
而林落,则将成为新专案组中最重量级的人物。
天将黑时,一行人先回了支队。这一次,林落没有回宾馆。路寒川和徐亦扬等人都陪她留了下来。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焦支队等人肯定要熬个通宵。林落倒不至于熬到那么晚,但忙到十点左右肯定是必要的。
九个死者中间,只有两具遗骸她已仔细检查过,还有七具需要法医做尸检。这么多活,她和汇川市局的法医俩人有点忙不过来。分局倒是想派法医来帮忙的,但这些尸体都骨化了,普通的法医就算来了也派不上大的用场,所以林落忙不过来也得硬顶。
晚十一点左右,天色一片暗沉,周边村子里几乎一片黑暗。但有个院落的一角却亮起了昏暗的灯光。灯光一闪而灭,没多久,一道人影,手里提着包,轻轻打开了后门。
但开门那一刻,他看到不远处有警车停在路边,试探的脚步便收了回来。
“玛德,后门怎么也有条子守着?”
这人咒骂一声,轻轻关上门,连灯都不敢开,坐在屋角一把藤椅上,思考着该怎么办。
强力支援
强力支援 插翅难逃
从山里带回来的骸骨都已经散开, 林落和汇川市局法医需要将每一具骸骨都拼接起来。以便更准确地了解死者的身体状况。
学过生物的都知道,每个人身上的骨头多达二百余块,大的骨头还好说, 要把小块骨头都放在恰当的地方, 这可真是个考验人耐心的细致活。
好在俩人都是熟手, 这个活虽然碎,在姚星和顾慈等人的帮助下,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就都拼接好了。接下来就是进行详细的鉴定了。
忙到晚八点半的时候,焦支队开了一通会过来, 特意来这边看一下, 想了解下是否有新的进展。
看到他进来,市局法医先告诉他:“有四个死者与朱良的死因是一样的, 都是颅骨被击打致死,基本可以确认是一个凶手所为。但也有区别,二号死者颅骨虽有骨折, 但从断面痕迹来看, 击打次数应该是三次。”
“这个人的骨骼白骨化程度也最严重, 说明死亡时间最久, 所以, 我和小林认为, 这个死者与朱良的死是也是同一个凶手造成的。但他应该是早期遇害的人, 那时候凶手做案的手法还不是太熟练。”
焦支队和他身后的几个专案组成员走过去看了看,确认法医说得有道理。
林落指的则那具上了年纪的女尸:“这个骨头磨损比较严重, 跟我们之前的判断一致, 十有八||九是做体力活的人。另外, 她骨头的颜色与正常颜色不同,是否有中毒的情况, 这个需要化验。”
焦支队一听,顿时有了个猜想:“这么说的话,这名女死者与凶手之间会不会认识?”
对此林落没有否认:“是有这个可能,因为认识的话,会更容易给对方下毒。”
这时一位专案组成员说:“我们的人已经去那些宾馆和民宿调查,也去了村里找人了解情况。如果这名女性真的在本地打过工,或者就是本地人,那有可能很快找出她的身份。”
“目前还没人提供有用消息,我觉得未必没人知道,可能是有顾虑,还在犹豫,暂时不敢说吧。”
另一个刑警说:“有顾虑正常,这个凶手过于凶残,普通老百姓肯定害怕。”
“不过咱们不是刚把悬赏通知和举报电话发到各个村了吗?现在家家都有坐机或者手机,说不定今晚有人会打电话举报。”
焦支队点了点头:“要是有人能在今晚举报就更好了,有可能尽快锁定到凶手的身份。”
他们在山里虽然找到了一个疑似凶手吸过的烟头,并已送去鉴定中心检测。但DNA库里样本太少,很可能没有凶手的DNA存在。所以,就算鉴定中心检测出了结果,那也是在抓到凶手之后用来定罪的。
要想找到这个人,得从其他途径来考虑。
“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守住各个关口,千万不要放过凶手。进山的路径和村中各个小道以及路口,都要有人守着。”
“各村的领导和治保主任,以及当过兵的人,都要发动起来,请他们帮忙注意可疑人员……”
此时天已经黑了,不好再打扰老百姓,所以他们打算次日清晨继续对当地居民进行排查。焦支队相信,凶手如果还在这一带居住,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慌了。要么,在想办法逃走。要么,会想办法隐瞒身份。
但在这么大规模的排查下,警方还有了不少线索,他想成功隐瞒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何况,这个人应该是经常进山的,光凭这一点,当地某些老百姓心里说不定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
不知道山里有人遇害,老百姓或许不会多想。但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有人把所有可疑的人选在心里拨拉来拨拉去的猜测。
针对这种心理,焦支队特意让人通知周边各个村和镇上的村民,提供有用的线索,会给予现金奖励。这个奖励视各种情况,定了不同的档次。这就是之前那位刑警所说的悬赏。
这种时候,就不适合心疼钱,要节省经费也不能在这种关头省。
虽然说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时间足够的话,或许能成功把人绳之以法。
但他们都怕夜长梦多,所以焦支队在跟局长等人商量过之后,觉得这个钱就该花。这种人间恶魔,能早一天抓到,就能让无数人心安。
他相信,此时这个消息应该在周边都传开了。说不定,凶手本人也听说了。也不知道凶手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落忙到九点半左右就回附近酒店了,她是来支援的,并不是当地法医。所以她只需要帮汇川警方找到破案线索,至于其他具体的工作,并不需要她来做。
所以她详细地检查过那些尸体,将所有能找出来的生物特征都记下来,就不需要她再留下来帮忙了。
如果没有特别需求的话,她次日可能也不会去汇川市局支队,案情要是有进展,焦支队会告诉她的。
但焦支队等人当晚要一直留在支队,还安排了好几个人守着话机,想看看有没有当地老百姓打电话过来反映情况。
他们还真没白等,凌晨五点半左右,终于有个年轻男人先来了个电话。那男人告诉他们,死的那个女人可能是金源旅社打扫卫生的阿姨,她平时就在旅社吃住。
这个人说话时,语气不是很果断,似乎在犹豫,焦支队本来还想多问些情况,那边却突然挂了,好像是被别人催着挂的。
焦支队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要出发,去金源旅社调查情况。
这个旅社他们头天晚上派人去查过,但当时老板人在外地,电话打不通。在旅社值班的前台才来几个月,问就说不清楚,不了解以前的情况。所以没有及时获取这个消息。
现在看来,那个值班的人也不一定是不知道,只是怕被报复,就算知道也不敢说。
金源旅社就在山脚下的小镇南边,几辆警车到小镇时,刚过七点左右。这时镇子上的店铺都已经开门,但街上行人稀少,估计没几个人敢在这种情况下乱出门了。
焦支队先让人封住金源旅社,把那个工作人员叫了出来。
这个人是前台,年纪也不小了,大概有四十多岁。另一个是住在村里的阿姨,是负责打扫卫生的。
警方的人已对这个旅社做过检查,发现这里的房间除了客房就是贮藏室,没有多余的房间。老板也不在这边待着,一个月可能就过来一两次,查查帐,检查下设施的损坏情况。
而这两个工作人员都是年纪不轻的女士,他们自然不可能是直接动手的凶手。
至于老板,也基本被排除了。因为这老板本人不差钱,这个旅社不过是他一个小小的产业。他不在这儿住,来一次也就待几个小时,检查完开车就回城了。
他身体还有点虚胖,这么多条件综合起来,他基本上就被排除了。
“以前的保洁住在哪儿,如果你知道,一定要如实说。对警方说谎,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一位专案组刑警问那前台,那前台眼神闪烁,心虚里带着闪躲,这种神色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她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这么多警察一次性涌进来,她也怕了。
于是她心神不宁地说:“我,我以前真不知道,昨天晚上特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咱们这儿半年前原本有个保洁,别人都叫他温姐。也不知道为啥突然不干了,听老板说最后一个月工资还是她儿子来领的。”
她儿子?
这一下,焦支队和专案组的人都发现了重点,这母子俩的情况与他们先前的猜测是符合的。母亲在旅馆工作,那儿子呢,他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位专案组的刑警立刻追问道:“这个温姐的儿子叫什么,他现在还在这边住吗?”
前台扯了扯唇角,“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她儿子也姓温,说是随母姓。因为他妈很早就离婚了,离的时候带走了孩子,还把孩子改成了她的姓。”
“温姐儿子大概长什么样子,住哪儿,知道吗?”
焦支队不等别人发问,先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其他的事可以缓一缓再问,但这个问题需要马上问清楚。
前台摇了摇台,可能是真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叫什么。
焦支队便又看向旁边那保洁,很明显是想问问她知不知道。
这个保洁倒没有推三阻四,“她儿子叫温有福,有三十多岁,个子挺高。好像在下沙村住。他住的地方挨着河,河上有桥。”
“他俩不在一块生活,温姐平时在这儿住,他儿子自己一个人在下沙。知道他俩关系的人不多,这事儿我都是听隔壁小卖店的老板说的。”
焦支队一看那保洁的神色就知道她没撒谎。
一位刑警仔细看过周边的地图,听到这里已知道温有福住的地方在哪儿了。
“焦支队,从这儿开车过去,十几分钟就能到。咱们马上过去吧。”
焦支队点点头,迅速开车离开了这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走了以后,那前台对保洁说:“你怎么说得那么清楚,就不怕温有福知道?”
保洁倒是没怎么害怕,掀了下眼皮道:“这么大的阵仗,你以为他能跑得了?”
“警察都问了,要是不说,那不就犯法了?我听说那娘俩来这儿好几年了,就算不怎么来往,也能有人知道。警察要是知道咱俩说谎,那可就让人惦记上了。”
前台嘟囔了几句,没再说什么。
焦支队等人快到下沙村的时候,连着接到了两个电话,都是支队那边打过来的。原来又有两个当地居民向警方反映了情况。他们不仅提到了温有福的名字和住址,有个人还说那个院子还有后门,让警方注意一下。
焦支队刚上路时,已经给下沙村一带排查的人去了电话,让他们提高警惕,一定要注意来往路人的行为,尤其是高个子的男青年,三四十左右的。
至于守着桥边那个岗的警察,更是被仔细叮嘱了几句。
现在又有了新的消息,他们就更加确认,之前保洁说的话是真的。
温有福在出租房里熬了一夜,也没办法出门,因为每条街道上都有警察在盘查,即使进山那条小路,也有村里的治保主任陪几个警察守着。
也不知道警察怎么能有这么多,他们都不忙的吗?这么多人守着这么个村子?
温有福肯定是急的,但他倒没慌。做下这么多案子,他的心性也被磨炼得既冷酷又冷静了。
他计算着时间,每天早七点四十,第一趟经过下沙的大客就会停在桥对面三百米左右的路边。等车的人上车后,客车就会继续往城里开。
现在这种情况,他想靠着两条腿,或者骑摩托车离开村里,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到处都有人在守着,估计山里那些尸体被发现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得暗暗懊恼。上次跟着那个叫朱良的有钱人进山,要不是把铁锹把弄折了,临时换成了扁担,不能把人埋了,也不至于被人发觉。
还是大意了。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看了下表,马上就到七点十五了。他站了起来,系紧了围在头上的女式蓝色旧围巾,又检查了一下假发,照了下镜子,便往外走。
通向桥的路口有两个警察在执勤,他弯着腰,像一个驼背的老年妇女一样,用正常的步速往桥那这走。手臂上拿着的不是平时用的背包,而是一个比较旧的女式人造革大包。
那包里的东西就算警察翻开看看,也看不出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因为那些物品就是他妈生前用过的。
都是很生活化的,不怎么值钱的东西。跟普通农村中老年妇女常用的东西一般无二。
也幸亏他把他妈当年穿过的衣服鞋子、包和日用品都留下来了,没扔。甚至还留着他前几年用着玩的假发,这时都能用上了。不然他现在就算想要脱逃,也没有合适的道具。
焦支队他们抄近道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温有福的家。他们到的时候,门关着,门里没有什么动静,谁也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
焦支队清楚这个人的武力值有多强,便谨慎的让人试着拽门,门没开。又拧了下,还是没开。
这时候只能强制破门了,他们带了专门用来破门用的重锤,用力一锤,那门就哐铛一声开了。
众人一涌而入,在屋子里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人。
焦支队看了下表,留下两个人守着,其他人打算去周围几个路口全部查问一下。
他之前已经让人注意了,一遇到可疑的人,就应该把人拦下的,那这个人是去哪儿了呢?
桥上他特意又增派了几个人,现在至少有四个人在那边守着。这样要是还能让人逃走,那回头是要对相关责任人进行问责的。
事实跟焦支队的想法是一样的。原本守在桥边的只有两个警察,自从焦支队重新安排后,人数已增加到了五个。
村里很少有人出来,所以一早上他们盘查的人并不多。一个小卖店老板要外出上货,还有两个是去上学的初中生,这些人他们当然不会拦。另外两个都是女的,个也不高,只让她们留下身份信息,同样放行了。
快到七点半时,一个岁数挺大的妇女走到桥边,看样子也要过桥。她身上穿的衣服戴的围巾都挺常见的。所以众人刚开始并未起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刑警正想让“她”把身份证拿出来做下记录,但他突然注意到,这个人太高了。
刚才人离得远,瞧着还不明显。但一走近,这个感觉可就强烈了。
就算弯腰驼背,这个人的身高也得有一米七五以上。一般女人,有这么高吗?
或许东北那边是有,但汇川这地方,这么高的女人就太少见了。
异常的身高不仅引起了他一个人的注意,另外两个刑警也觉得奇怪。
这时,一个刑警又注意到了那人脚上穿的布鞋。女人脚再大,一般也不会超过40码,实际上很多女鞋的最大码就是40,甚至39。可这个人的鞋,肯定比40还要大。
要是在平时,他们可能会真的以为这是个女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焦支队又千叮咛万嘱咐的,哪怕有一点疑点,众人都不可能随便把人放走。
所以,有个刑警出声叫住这个人:“抬下头,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温有福还真抬起头,把他妈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他妈长相要比同龄人年轻,跟他也有六七分相像,所以,他看着跟身份证上的人还挺像的。
但这个姓却引起了几个警察的注意,这人姓温!
既然姓温,还这么怪,他们怎么可能把人放走。
还不等几个人动手,这时,有一条黄狗从不远处跑过来,冲到温有福身边就开始摇着尾巴撒欢,不仅蹭着他的腿,还在他脚边躺下来,露着肚皮扭动着。
警察们当即想到,那位姓林的女专家曾经在死者朱良的衣服上找到两根黄色的毛毛,怀疑是狗毛!
看着仍在撒娇的大狗,警察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朝着温有福扑了过去。
温有福眼角一直注意着这些警察的动作。这些人一动,他就晓得,自己露出了破绽。
怪就怪他个子太高了,假扮女人很难取信于人……
他来不及想这些事情,伸手从兜里掏出两个纸包,分别向着两个方向的警察抛过去。
警察反应还算快,知道这包里怕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忙往旁边躲。
幸好他们躲得快,只受到了一点波及。要是真被那包丢到眼睛上,只怕眼睛都会瞎。
因为温有福丢出来的两个纸包,里面装的都是石灰!
他曾经用这种秘密武器对付过两个比较难缠的外地游客,是他身边常备的东西,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不敢恋战,踢开那条黄狗,趁着警察在躲石灰时,往桥对面跑。
既然被认出来了,大客车他是不敢上了,目前为一的出路就是过桥之后往山里跑。他对山里的地形最熟悉。他觉得他只要能进山,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大得多。
这个时间,林落还在酒店里。早上起来之后,几个人都在酒店休息,谁也没出门。
他们主要是怕汇川市局临时会有什么事通知,所以不能随便出门。
七点半左右,林落刚好接到了罗昭的电话。
罗昭最先问的就是这个案子的进展,他得知汇川这边找出了九具尸体,罗昭对此也是叹为观止。
这种重大恶性案件,真的会惊动公安部啊!
但这事他并没有多问,接着跟林落讲起了另一件事:“小林,跟你说个事。”
林落有些奇怪,要说事就直说呗。
平时罗昭也不这样,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说的。
想了想刚才罗昭说话的语气,林落便道:“罗支,是不是有什么让你开心的事?”
罗昭“咦”了一声:“这你都能看出来啊?”
林落无奈地笑:“还行,能看出来点,到底是什么事啊?说来让我也听听。”
罗昭呵呵笑了两声,这才道:“你还挺了解我。”
林落心想俩人共事几年了,谁能不了解谁啊?
这时罗昭继续说道:“是洮河市的事。洮河市局那边昨天晚上正式向我们江宁发了请求支援的公函。”
林落真吃惊了:“洮河市?怎么是他们?”
“他们不是一直不愿意向我们市求助吗?”
这件事江宁市局的人全都知道,洮河市作为东川省的老二,不甘心当老二已经很多年了。
当老大省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们想当直辖市,自己管自己,不受省里约束。
当然,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们努力了几次,直辖市的事已不了了之,谁都知道不可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不得不承认,洮河市的经济是优于省会江宁的。因为较着这个劲,在其他市、甚至省份纷纷向江宁市局,主要是林落求援的时候,洮河市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倒不是他们没有不好破的案子,只是面子不容许他们这么做而已。
现在终于发这种公函,那一定是出了他们实在办不了的案子,面且这案子还挺重要的。
于是林落道:“罗支,他们能求助,这实在是件稀罕事,你心里肯定暗爽,对吧?”
罗昭笑了下,随后郑重地说:“是有点痛快。不过话说回来,这案子既然把他们难成这样,要么是很难办,要么是影响太大,得快点破了。”
“所以,我回头得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发来的函件说得不是很详细,我得跟他们要副卷。”
“要是咱们能办再接受。不行就回了。”
“行,我等你消息,汇川这边的事,估计用不了就结束,我可能这几天就回去了。”林落说。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不久,焦支队就打了个电话过来通知林落:“小林,我们抓到嫌疑人了。”
这么快?!
林落又惊讶又惊喜。
“这是好事啊焦支队,那你现在哪里?”
焦支队说:“我在下沙村嫌疑犯家里。这里可能是一部分案件的第一现场,需要做下勘查。这个案子,是我们这一年最为重大的案件,在你手上得到重大突破,所以,现场勘查的事,我觉得还是得麻烦你来一趟。”
“我们局长和市领导也会来。你能不能过来?”
强力支援
强力支援 上电视了
这件事林落当然会答应, 两个人说定之后,林落便让徐亦扬送她去一趟下沙村。焦支队还在那里,市领导和局长都在往那边赶。
听焦支队的意思, 因为这个系列案对当地民众造成了恐慌, 这种恐慌还蔓延到了市内, 不少老百姓都知道了。
所以局长在知道嫌疑人已被抓获的时候,告诉他, 这个案子汇川市电视台的记者要到场,市内有几家纸媒也要来人, 这些媒体都打算拍些素材。
等嫌疑犯的口供录下来了, 确定他是凶手,市台就会把这个系列案在晚间黄金档的新闻里播出。几家主要报纸也会划出一定的版面, 专门报道这个案子,以此给民众吃下一个定心丸,告诉他们恶魔已被抓获。
至于不该出现在电视上或报纸上的人或者内容, 会适当打码的。
对此林落没什么意见, 因为类似的事情在江宁市已发生过不只一次了。所以, 她在下沙村村口看到记者采访车的时候, 并没有多加关注。
但那几个记者却一个比一个消息灵通, 不只知道了林落是这个案子得以迅速侦破的关键, 有的人还知道, 她就是汇川市鹏程水泥独生子的未婚妻,未来的豪门儿媳, 而且还是唯一的儿媳!
知道这些消息的记者对林落的好奇心几乎爆表, 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 不宜在公共媒体公开,要不然他们肯定要准备一些话题, 专门对她进行采访的。
徐亦扬开车过了桥,远远地就看到十几辆警车靠边停在路上,一路向前蔓延着,一直延伸到一个带着小院的平房门口。
那个平房应该就是凶手所住的地方了,徐亦扬就按着顺序把车停下,他打开车门,打算带着林落去现场。
焦支队等人就等在小院门口,他们远远地就看到林落过来,焦支队特意往前走了十几米,亲自迎接林落,几个人一起进了院内。
这时候市领导和局长还没到,林落先随着焦支队进去,打算看看现场的情况。
汇川市的痕检已经到位,这次来了好几个痕检,估计是从下属的分局抽调了人手。
有这些痕检在,具体的取样工作并不需要林落来做。她这次过来,其实有点类似于验收工作的性质。案子从一开始就是她和焦支队一起办的,现在进入了收尾阶段,她理应过来一趟,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出租屋内装修比较简单,除了基本的家具和电器,没有多少多余的东西。这时痕检已取完足迹,正在刷指纹。
靠墙柜子的指纹已经刷完,有个刑警就在焦支队吩咐下,打开了柜门,从各个角度拍照之后,便把柜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到桌子上。
林落略看了看,便看出来,这里边有不少东西应该都是赃物,因为有些东西一看就是高端的牌子货。比如那个长焦镜头相机,有可能就是地理杂志社记者朱良的。
这时焦支队跟两个刑警说,“把温有福带过来,让他指认一下,这些东西都是谁的?”
刑警很快就出去了,林落知道,温有福被关在隔壁房间。
等温有福被人带进来的时候,林落立刻注意到这个人长得确实较高,估计不低于185.
以他这个身高,在死者朱良后脑造成一个平行的打击痕迹是合理的。
只是他一身辣眼睛的装束还是让林落吃惊了片刻,姚星更是睁大了眼睁,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男扮女装的壮汉,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
温有福头上戴着中长微卷的假发,上身衣服以黑色为底,上面印着繁复的红花。颜色对比强烈,色彩饱和度也是真的强,很符合一些老年人的着装特色。
再看看他的大手和大脚,林落有些无语,看了两眼,便挪开了视线。
温有福表情有些颓唐,也没了反抗的心思。他其实已经清楚,这么大的案子,等待他的只能是死刑,没有其他可能了。
他也没了隐瞒的心思,被人押到桌前,便伸手指着那些物品,一一进行指认,说明这些东西都是哪个死者的。
负责采访的记者早就将这些画面拍下来,正拍得兴起,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焦支队,市领导和局长马上就到了。”
焦支队点头,让刑警继续记录温有福指认的内容。他则带着林落一行人走了出去。
这次来的人都身着便装,脸上表情都很严肃。到了之后没一句废话,直接要求焦支队带他们进去再介绍案情,并且说说刑警是如何将嫌疑犯绳之以法的。
这时温有福已经将靠墙柜子里的赃物指认完毕,正低头站着。
这些领导们刚看到温有福时,跟林落的反应差不多,都吃了一惊。不过这些人都是见过风浪的,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众人都见过了嫌疑犯是什么样,焦支队就让人先把温有福带走,主要是怕他突然暴起,即使戴着手铐,也有可能引发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一位领导环顾着室内正在忙碌的痕检,又看了眼林落,随后跟焦支队说:“嫌疑人我们都见到了,看他的样子,是要乔装打扮逃走吧?那咱们刑警是怎么发现他的?发现时有没有发生冲突?”
焦支队立刻回答:“今天早七点左右我在金源旅社查到了凶手的姓名,也知道他住在下沙村。我们第一时间赶到这边,在路上也做好了安排,让人守住所有的路口,包括进山的路。”
“同时,还要提高警惕,对所有出入人员进行盘查。”
“事实证明,我们的刑警是尽责的,嫌疑人温有福男扮女装出来,打算瞒天过海,通过路口那座桥,去车站等车,再乘坐大客进城。是我们的刑警及时识破了他的面目,并立即着手进行抓捕。”
“在抓捕过程中,温有福不仅拒捕,还向干警投掷石灰包。”
几位领导听到这里,都对当时的情况有了了解,一位领导便道:“石灰包要是扬到脸上,那可真的危险,重者会失明,我们的干警没什么问题吧?”
焦支队摇头:“没有,我们平时对这种情况进行过多次演练,大家都有经验,及时躲了过去。温有福想趁机过桥进山,不过我们后援人马也及时赶到了,顺利把他制服。
“在抓捕过程中,有一位干警受了轻伤,已经包扎,没有大碍。”
那位领导听到这里,便道:“嫌疑人我们都看到了,体格很壮,人又狡猾,这次多亏大家齐心努力,成功抓捕到了嫌疑人。不然,此人一旦脱逃,后果不堪设想啊。”
焦支队客气答了几句,随后把林落推到他身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请的外援专家,江宁市局的林落同志。她是刑侦方面的多面手,目前很多省份的警方都对她发出了邀请。”
“望花区的叶队与小林以前合作过,有些交情,所以小林先来了我们这边帮忙破案。”
“坦白地讲,这个案子,能够如此顺利侦破,小林的功劳是不能抹灭的。我们汇川支队,还需要向小林学习啊。”
带头的领导笑着看向林落,朝着焦支队摆了摆手:“你也不用过谦,小林姑娘是个特例。前几年鹏程水泥的郭总就跟我提过,小林曾把隐藏在鹏程重要办公室里的窃听器找了出来。这姑娘,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到这儿,他又上前一步,主动跟林落握了握手,眼镜片后的眼里带着笑意,说:“小林,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哪。感谢你远道而来,为我们汇川市的百姓扫除恶魔,辛苦你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哪。”
林落连忙客气地说不敢当,旁边那几位记者可就不平静了。因为他们都认得出跟林落握手的人是哪一位,那是经常出现在他们市台新闻里的人。
平常人想见他一面都难,更不用提跟他握手了。
众人连忙拍照,记录下了这一刻的影像。
几位领导没有停留太久,他们日程表上的时间都是以分钟为单位的。这次一起过来,主要就是想表达一下重视,不可能像焦支队等人一直盯着这个案件。
所以他们待了十几分钟,又对负责抓捕的干警和部分专案组成员表示了慰问,就坐车离开了。
他们走了之后,记者们也采访到了足够的素材,也先后离开了现场。
这些记者人是走了,但走了之后,在考虑报道内容的时候,都在琢磨着,报道的画面上一定要有那姑娘的镜头,即使不让她露脸,也要给她个排面。
于是,当天晚上,汇川市电视台在播放本地新闻时,就在长达几分钟的时间里,专门播报了这个案子。画面上林落和领导握手那一幕,被做成了特写,占了大半个屏幕。
只是林落的脸被模糊化了,普通百姓或许认不出她是谁,但公安系统内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江宁市的林落。
至于部分有心人,自然也有自己的途径打听到这人是谁。
当天晚上新闻播出时,郭文雅夫妻俩和郭无暇兄妹俩就在一起看了这段新闻,这段节目刚播完,郭文雅和路爸的手机就接连响了起来。
两人开始接电话,郭无暇听了几句,便听出来,这些人都是打听新闻里那个女孩的。
她不由得嘟囔着:“姑,这些人鼻子也太灵了,还没办订婚,也没让林落去见那些人,他们怎么就都认出来了?”
郭文雅终于接完了几个重要电话,回来才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这样的人,谁还没有消息渠道了。”
说到这儿,郭文雅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订婚宴想办得低调点都不行了,这些人不用我请,自己都主动表态要过来。”
郭无暇惊讶地说:“可我哥和林落的意思,不是说简单一点吗?因为他们是公务人员,太奢华了怕影响不太好。”
对此,郭文雅有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肯定不行,那就折中一下吧。”
“一辈子订婚就这一回,哪能真简单办了?”
“我跟你姑父以前是没那个条件,两床被子放一起就算是结婚了。现在有条件了,怎么可能凑合?肯定要好好办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郭无暇一想也是这个理,她姑家就路寒川一个孩子,这种大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过去了,只怕她哥的期望要落空了。这件事谁说了也不算,得双方父母答应才成。
“哦,那你还是多跟我哥商量下,他们都忙,太折腾的话也不好。”
“可惜,他们俩下午就走了,本来还想带他们去周围转转的,计划都落空了。”
郭无暇想起这事就一脸无奈,为了陪林落游玩,她特意做了计划,打算在最短的时间里,尽量多带林落去几个好地方。但现在这些全都白想了。
下回?恐怕下回林落来同样会忙…
林落确实是当天下午出发返回江宁的,郭文雅家里她没有再次过去,但她专门给郭文雅打了个电话表示歉意,并且亲自向她说明,洮河市那边还有案子等着她。
她没告诉郭文雅的是,江宁市局的表彰大会后天就要开始。到时候,她这个一等奖获得者,肯定是要出席会议的。
但郭文雅已经从路寒川那里听说了,因为这个会议,路寒川作为缉私队长也要参加。而且他也得了二等功,虽然比不上林落,但也很不错了。
郭文雅对此不知该有多高兴,她儿子是二等功,未来儿媳更是厉害,居然得了一等功。这种事情,比赚了多少钱可光荣多了,说出去她脸上也极有光彩。
林落回到江宁时,已是次日上午,她回家先睡了一觉。直睡到下午,才起来洗漱,直奔江宁市局。
经过又一轮过筛子一般的清扫活动之后,江宁的治安更好了。所以林落没有联系徐亦扬,自己下楼后,在小区门口打了辆车就往市局支队去了。
她先去了八组,这时姚星和顾慈都不在,估计俩人都在宿舍里补觉。办公室里除了老杨,还有李锐也在。
此时李锐正低着头,好像在写字,也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
林落打算悄悄走进去,吓他一下。
但李锐却突然起身,捂着肚子匆匆往外走,看上去竟然像要去卫生间,俩人就在门口碰上了。
李锐突然看到林落,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忙揉了揉眼睛,随后才惊喜地道:“真是你啊?怎么这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呢。”
林落连忙让到一边,怕堵住门他出不去:“先别说我了,你是不是要去卫生间?要去赶紧去吧。”
李锐脸上一窘,还真的匆匆走了。
但他回来得很有快,林落才坐稳,还没来得及跟老杨说话呢,李锐就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落觉得怪怪的,又看着老杨一脸揶揄的笑,心知这里边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李锐,到底什么事啊?平时也没见你肚子疼?总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
李锐脸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杨终于笑出声,说:“他可不是吃坏肚子,他就是过于紧张。”
他一脸坏笑,林落更加疑惑了,转身问李锐:“你紧张什么啊?是不是在外边招惹了什么小姑娘,让人给找上门来了?”
李锐:……
老杨哈哈笑了两声,说:“不是这个,是好事。”
他冲林落招招手,自己又把椅子拽得近了点,八卦的姿态摆得足足的,这才道:“小林,我跟你讲,李锐这小子,出息了啊。”
“咱们省里,每年春天都要对各个市里的技术人员进行培训,今年也不例外。”
“但今年改进了图像增强的培训内容,以前其实也教过,不过教的主要是理论,大家学了像没学一样,听不懂啊。今年不一样了,今年要增加应用的内容。路局让李锐去给主讲的大学教授当助教,专门讲图像增强的应用。”
“他不是办过不少案子吗?就让他利用他办过的案子讲。”
林落:……这确实是个好事啊。
李锐可是从零开始学的,研究了好几年。对于学什么,怎么学,哪些资料较好,具体如何应用这些,他才是最有话语权的。
她便朝着李锐笑:“相信我,你肯定行的。不用这么紧张,你这是紧张过度,影响到身体了。其实真不用怕,姚星和顾慈不就是你教的?”
李锐却有些心虚,“不一样啊小林,别人和姚星顾慈不一样,他俩是咱们组的,我要是哪里教的不清楚,讲得不好,他们说一声就行。”
“这次参加培训的人不是一回事,他们都是外地的,还有好几个是公安大学毕业的。我自己才高中毕业,部队退伍转业才来的南塔支队。让我给他们当老师,我真的有点怕露怯。”
林落立刻道:“不至于,咱们这儿可不养闲人,破不了案子,找不到线索,管他什么学历都没用。你就算学历不高,能在公安系统待下去,还被调到市局,这就说明你能力不错。”
林落的话对于李锐还真有用。见她说得笃定,李锐也不那么担心了,腹疼的症状很快缓解,也不用一趟一趟再往卫生间跑。
林落跟老杨聊了几句,就从八组出来,打算去支队长办公室找罗昭问问情况。
她敲门进来时,罗昭在打电话。看到林落,他招手让她进来,并示意她先等一下。
林落便在小沙发上坐了,先拿着纸杯给自己倒了杯茶,见他一时半会打不完电话,就在旁边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
连续打了五六分钟的电话,罗昭才放下话筒,随后跟林落说:“又是洮河市那边的电话。”
林落放下纸杯,面露疑惑:“说的是之前的案子吗?总不会还有别的事吧?”
罗昭却道:“还真有。”
说到这儿,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林落斜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跟林落坐得近了些。俩人一起喝着茶说话,就好像他们之前在南塔大队时一样。
罗昭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是这样,先前他们说的案子,跟拆迁有关。”
“死者是拆迁户,一直拒不拆迁,跟拆迁的开发商发生过冲突。他这一死,同一地区的拆迁户就闹起来了,这里边是否有人煽动还不得而知。那些拆迁户都说死者是开发商派人害死的。”
林落喝着茶,没打断罗昭的话,静静听着。
这时罗昭已说起了死者的情况:“死者家里条件不错,可能是真不想搬走。他死了之后,洮河市警方给他做了尸检,检出体内有过量的氰元素,未见任何创口和皮下淤血。死因被定性为氰/中毒。”
“现在的难点在于,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中毒的,死者家中并未见到任何器物中有氰元素。至于凶手,更是不知该从何查起。”
“这个案子的副卷他们送过来了,一会儿你可以看看。”
林落点头,道:“怎么还有个案子?刚才你打电话,说的就是这个吧?”
“是啊。”
罗昭放下酒杯,感慨地看了眼林落,“你上电视了,知道吗?”
“洮河市的人都看到了。其实不光洮河市,很多同行对此都挺关注的。你这名声更响了,不然洮河市未必会又给我打这么一通电话过来。”
林落:……
所以说,汇川市的新闻节目一播出,她要比以前预料的还要忙了?
她一脸无奈,道:“节目播出的事,我说得可不算,我还得谢谢他们给我打码了。”
罗昭笑了笑,道:“我明白,你这是身不由己。”
随后他又说起了刚才的案子:“这个案子,是昨天早上发生的,有人从河里捞出一具女尸。这种落水的情况其实挺多的,大多为溺死,有自杀也有意外落水。”
“洮河市警方刚开始也倾向于这种可能,但这种意外死亡,还是需要尸检确认下的。因此洮河市局的法医对死者做了解剖。这一解剖,这个死亡的定性就变了。”
林落抬头问道:“检查死者肺部时,发现了问题吗?”
“是的,洮河市局法医对死者脏器进行尸检时,发现死者肺部没有握雪感。再加上其他方面的特征,最后定性为先死亡后落水。”
“这样一来,这个死者就有可能是他杀啊。”
林落自然明白,所谓的握雪感,也叫捻发感,是溺水死者的肺部特征,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溺水后引发了肺水肿。
如果是死后才被人扔到河里的,那就不会出现这种特征。所以按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洮河市法医的判断有可能是对的。死者有可能死于谋杀。
林落便道:“这个案子你可以跟洮河市的人再沟通沟通。拆迁户的案件副卷我先看看吧。”
罗昭便起身去拿案卷,走过来之后才道:“今天你先了解下,早点回去休息,一定要早点睡。”
“明天开表彰大会,到时候你可是重头戏,可别挂着黑眼圈上台。”
林落笑了笑:“不会,我爸说了,拍下来的照片要挂在客厅里的,我可不敢挂着黑眼圈上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昭也笑了:“行,知道就好,大会结束后会有人去你家送匾,跟你爸妈说一声,家里要留人,免得没人接。”
强力支援
一个疑点
罗昭说完了领奖的事, 就把拆迁案的副卷拿了过来,东西递过去的时候,罗昭告诉林落:“案卷我也看过了, 除了开发商, 我个人认为, 死者的妻子也有一定的嫌疑。”
林落刚从档案袋中抽出案卷,听到这里, 停顿了一下,“怎么说?”
“据死者父母的兄弟反应, 死者妻子近两年与死者王宗亮经常发生争吵, 感情不是很和睦。”
“关于房子拆迁的事,王宗亮与他妻子的意见也不一致。王宗亮本人不同意拆迁, 但他妻子与他意见相反。为了这件事,两个人的争吵更频繁了,邻居也听到过。”
林落略一思考, 想到了一个问题:“罗队, 开发商给出的拆迁条件怎么样?达到平均标准了吗?”
罗昭从副卷里找出一页纸:“关于开发商的信息在这里, 这个问题洮河市警方做过调查, 我也看了。开发商给出的拆迁条件尚可, 大部分业主原本是同意的。不同意的人主要还是想跟开发商谈谈条件。在谈条件的过程中, 出现一些矛盾是可能的, 但是否会达到谋杀这种程度,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这次去洮河市, 还是让姚星和顾慈跟你一起去。他们俩之前跟了老杨半年, 也学了不少东西, 让他们再跟你和老杨两三年,到时候我可能会把他们放出去, 看看他们能不能独挡一面。”
“姚星天生就会察言观色,顾慈这小子,经过训练,现在也挺会看人的。适当的时候,你可以让他们上。”
林落明白,市局把这两个人送到他身边,就是想把新一代刑侦人才培养起来,以免市局内的人才形成断层。
至于李锐,他的培养方向跟顾慈二人是不一样的,李锐主要就是做痕检,而姚星和顾慈则是往全面发展的方向培养。
“行,用到他们的时候,我会让他们出手的。”
林落说完,重新拿起副卷,仔细翻看起来。
林落看了一会儿,拿起一张图片,这个图是在死者家客厅拍下来的,位置就在长沙发朝向落地窗的侧面。长沙发前面则摆着一个透明玻璃材质的茶几。
她的注意力放到了透明玻璃茶几上,乍看时,有点看不清楚,林落就将那张图片拿起来,对着光又看了一会儿。
罗昭就在旁边,注意到她的动作,疑惑地道:“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
林落指着茶几侧面的边缘,说:“死者家里挺干净的,无论是地面,桌椅还是茶几,都仔细擦过,基本上没有什么灰尘。”
“但是,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块圆形斑?好像滴了蜡。”
她这一说,罗昭也注意到了那里的异常,现在电量已经比较足了,居民区晚上停电的情况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如果停电的话,有些人家就会点上蜡烛。要是这样,在茶内上留下蜡的痕迹倒也正常。
他略一思忖,说:“这个稍后得问问洮河市的人,死者所住的小区在他临死前那两天是否停过电?”
林落也不太确定这个发现是否有用,但她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找出可疑的点,所以她只暗暗记下这件事,没再多说。
看完档案后,林落也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但她其实是有一点猜想的。
氰||化||物致死,不一定非要经过死者的口腔到达胃部才能致人死命,其实气化同样能达到致命的程度。
而这种方法,留下的痕迹会更少,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更难破案。
但这或许是个挑战,林落打算接下来。
至于说破不了案没面子,这些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她再有本事,也会遇到她也破不了的案子。
放下案卷,林落跟罗昭说了自己的决定。对此罗昭一点都不意外,当即说:“可以,既然你同意了,我就跟洮河市那边打个招呼。”
“明天开会,后天你带着姚星和顾慈过去吧,还是徐亦扬开车。”
林落没什么意见,经过罗昭同意,把副卷带回了八组,坐在桌边继续研究起来。
重新看了一遍之后,她又拿起那张客厅茶几的图。茶几上,除了摆放整齐的纸巾盒、果盘和打火机等杂物。还有一个黑色的电吹风。
那电吹风斜放在茶几上,电源线并没有整理好,估计死者临死之前,他或者他家里人刚使用过电吹风不久。
…………
次日早九点,市局大礼堂里几乎座无虚席,局领导们已在主席台和前排就座,各个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们也全都来了。除了这些负责人,各分局参加授奖的干警们自然也在场。
除此之外,各分局还选了一些优秀代表和苗子来观礼,让他们亲眼看看立功授奖的仪式,既能起到激励作用,还可以充当现成的气氛组。
作为全市唯二的一等功获得者,林落和另一位刑警排在最后授奖。她坐在第二排,亲眼看着路寒川和几个人上台,让几位局领导把二等功奖章别在他们衣服的胸口处,林落和其他人一样,用力的拍着手。
别好奖章后,一位局长说了几句表扬的话,随后他特意跟路寒川说:“路队,你们几位领奖完毕,接下来就要给两位立了一等功的干警授奖了,对此你有什么感想?”
之前的仪式过程都挺严肃的,到了这时,台下才有人笑起来。因为那位局长说这句话时,是笑着问出来的,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
罗昭也坐在主席台上,听到这句话,他调侃地看了林落一眼。随后看向路寒川,想听听他会怎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面的几排几乎都是比较年轻的干警,也就是俗称的气氛组,他们对于局里的小道消息和绯闻也是知道的,听到这里,不知谁起劲地鼓起了掌,还大着胆子说:“路队,你到底有啥感想啊?快点说啊,大家都听着呢。”
局长们也不计较,纷纷微笑起来,就连路局都不例外。
无数道目光看向路寒川,林落也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林落自认自己脸皮够厚,硬是顶住了众人揶揄的眼神。
路寒川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刹那间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往旁边走了一步,走到麦克风前,大大方方地说:“我为获得一等功的两位同志感到自豪。很高兴,能有机会跟他们共事,能认识两位,是我的幸运。”
说到这里,路寒川特意看向第二排的林落,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这几乎已相当于当众表白了,他话音刚落,台下掌声已经哗啦啦响了起来,还有年轻人在起哄。
局长们纵容的微笑着,这时主持人上台宣布请一等功获得者上台领奖章。
林落终于在众人注目下走上了讲台,与她一起上台的,还有一位分局的中队长。
这位中队长无论是刑侦还是抓捕,都是一把好手,年前他又亲自带队阻止了一起计划炸楼的恐怖袭击案,为此还身受重伤,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才脱离危险。鉴于这个案子的严重性质和他所做出的重大贡献,上级也给他定下了一等功。
两个人上台后,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的掌声代表的是敬佩。谁都知道,一等功有多难拿,能拿到这种奖,要么凭的是过硬的侦查实力,要么就是凭的对刑侦事业的热爱。正是有这种热爱,获一等功的中队长才会连命都可以割舍,也要冒险出手。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值得敬佩的。这一次的掌声,既热烈又持久,直到林落戴上了一等功的奖章,下了台,还有人在鼓掌。
会议结束后,姚星扯着顾慈就过来了。他俩都是实习生,没资格坐在前排,所以会议一结束,姚星就过来了。他主要是想亲眼看看,一等功奖章到底什么样。
这种东西,他家里老人倒是有,但那已经是七八十年代的了,跟现在的不太一样。
“师父,让我看看。”姚星挤过来,认真地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别人的二等奖奖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落却猜到了他的想法,说:“姚星,你跟顾慈不用急,以后你们肯定有机会获奖的。”
林落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姚星这人表面上话特别密,有时候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假像,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心里应该有压力,很想做出点成绩。
顾慈反倒要比他放松一些。林落想,姚星这个压力,可能是源于家里的长辈。
顾慈笑了下,没说什么,倒是姚星郑重地点了下头,说:“师父,我会努力学的。”
林落笑着拍了下他肩膀,没说什么。至于去洮河市出差的事,罗昭已经通知过他们俩了,无需林落特意嘱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次日早八点半,一辆吉普车从江宁市局支队大院里出来,没过多久,就上了通往洮河市的国道。
洮河市与江宁相邻,从江宁市局到洮河市局,也就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林落之前已经让姚星和顾慈看过副卷,以便他们能更好的投入到破案之中。就连徐亦扬都看了,不过他没有发表什么见解。
但林落知道,她在破案时的一举一动,徐亦扬其实都在用心观察用心听。
上车不久,姚星就主动说:“师父,关于氰||化||物中毒这一点,是没什么问题的,毒检报告我看了,这确实是致死因素。”
“但这个案子中毒的途径可能与常规中毒案不同。常规中毒案更多的是经由口腔主动或被动的服用毒药,少量则是以气化的方式,造成吸入式的中毒。”
“后者更具有掩蔽性,我觉得,破案的难度相对来说,也要大一些。”
林落认真地看了眼姚星,这个猜测她之前就有过,但她还没看到现场,所以并没有打算跟任何人说。
现在姚星也这么说,那说不定他们俩想到一起去了。
林落笑着点头:“你说的对,这种确实难查一些。”
“但针对这个案子,也不是说不可能,咱们到了之后再说吧。”
姚星挺高兴,他知道自己可能跟林落想到一起去了。
这时林落又跟顾慈说:“无论是开发商还是死者妻子,都比较可疑。死者家里这个房子,涉及到重大利益,他们都有足够的做案动机。”
顾慈明白,说:“是的,开发商就不说了,死者妻子动机其实是很大的。她丈夫死了,她就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拥有这个房子的最大份额。如何处置家里的住房,她会有最大的话语权。”
“但我在想,这个动机是否唯一还不确定。因为我注意到,死者与妻子近一年来吵架一直比较频繁,楼上和对门的邻居在笔录中都提到过,这对夫妻争吵时,曾提到了绿帽子和男小三之类的话题。”
“这是否说明,这两个人之间之所以有较大矛盾,还有第三者的问题?”
“这个第三者,在这个案件中,是否曾充当过帮手甚至主谋的身份?”
林落看着顾慈若有所思的表情,心知他和姚星一样,都在努力思索着。他们能独立思考,并没有一直等着她给出方向并提供突破点,这让她觉得这两个徒弟带得值。
教这样的徒弟,是最省心的,又能帮着干活,又能主动思考,她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点了点头,“你可以慢慢想。我的意见是,对这两方都不要抱有先入为主的思维。到底谁的嫌疑更大些,还要等到了洮河那边再说。”
顾慈说:“嗯,眼见为实,至少要亲自见见这些人,观察下他们的反应才行。”
姚星碰了他一下:“你不是一直在研究微表情吗?这回正好用上。”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车子进入洮河市区之后,便停止了谈话。想着接下来可能要有硬仗打,林落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谁打扰她。
“到了,前面就是洮河市局支队。”林落半睡半醒之间,听到徐亦扬回头跟她说话。她立刻坐起来,打开车窗向外张望。
吉普车停在洮河市局支队大院门口,但他们并没有马上就进去。因为有一伙人正守在大院外,似乎在跟门口的守卫争执着什么。
林落示意徐亦扬靠边停车,不急着进去,先看看那些人的情况在说。
看那些人打的横幅,还有打头那个妇女额头上的白布,林落与姚星等人不由得对视几眼。
可真是巧啊,这些人应该就是拆迁案的业主们吧?
至于队伍最前边那位身穿白色素衣的女人,就是死者王宗亮的妻子殷红。副卷里有她的照片,所以林落等人看了几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这些人正在跟门口守卫和两个警察争执,一个男人说:“你们警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行,我要见你们领导,我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看姚老板家大业大,得罪不起,就不想管这个案子了?”
另一个人说:“我看姚老板家的大公子进去了,还洋洋得意的,根本没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怎么啊,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随便杀人啦?……”
他这番话说完,其他人也跟着质问警方,求警方给他们一个说法,穿着白衣的殷红什么都没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哭,看上去眼睛有些肿。
林落所坐的车就停在靠近支队大院这一侧,离这一伙人不过四五米远,从她们这边的方向,刚好能看到殷红的大半张脸。
顾慈一心二用,一边听着这些人之间的交谈,一边盯着殷红的脸。
这些人虽然一直在闹,但警察态度还不错,表现得很有耐心,反复告诉他们,案件还在调查中,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们的。
而这些人除了质问,也没别的办法,不经允许也进不去,又怕真把警察惹怒了,这才又抱怨和指责了几句,离开了大院门口。
等这些人走后,林落才看了眼顾慈。
“师父,据我观察,死者妻子殷红并不是真的悲伤。真的伤心不是这种表情,相反,我从她的表现中,看出的是紧张和焦虑,她在悄悄观察警察的反应。”
“她紧张什么?焦虑什么?又在观察什么?这是不正常的。”
姚星其实也看出来一些,听到顾慈也这么说,便道:“说不定今天这一场闹剧跟她有关系,或许,她想通过这场闹剧,将矛盾引向开发商,让更多的人认为这个案子就是开发商派人干的。”
“这年头,开发商为了顺利拿地,确实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有些开发商手底下养着一帮打手,遇到不配合的业主,能半夜开着铲车把人房子给扒了。所以,普通业主怀疑这个案子是开发商让人办的,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说开发商现在还不能排除,但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祸水东引。死者这个媳妇,可能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林落点头,认可了他们俩的想法。
但她想的则是另一个问题,“刚才闹得最欢的几个人你们还记得他们的脸吗?一会儿找洮河市的人帮忙查一下,看看这些人是否真的都是业主,就算是业主,只要有煽风点火的迹象就要重点查。”
“不是业主,更要查。”
几个人忙着讨论刚才的事情,车子就在大院门口,并没有急着联系洮河市局支队的人。
聊完之后,林落正打算让门卫通知下,这时那两位刑警已经从大院里走了出来。
他们刚才就注意到这辆车了,看这车停在院外不走,俩人出来,先看了下车牌,认出这车是江宁的,便猜出了车上人的身份。
这时车门刚好打开,徐亦扬先下了车。
两位刑警得知林落等人的身份,立刻打电话通知支队长。
几分钟后,支队长亲自出来,将林落等人迎了进去。
林落四前年曾经跟洮河市公安部门的人合作过,不过四年过去了,市局支队的人换了不少,现在的支队长姓葛,她没见过。
寒暄过后,葛支队便问道:“刚才门口那些闹事的人,你们都见到了吧?”
林落点头:“嗯,本来想直接联系葛支队的。正好碰上有人闹事,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葛支队淡淡笑了下:“让你们见笑了,这个案子一直没破,外面传言不少。这伙人来支队闹事,已经是第二回了。这么多人一起过来,咱们态度也不好过于强硬,以免扩大矛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老百姓都在说,我们支队的人怕开发商,不敢给老百姓做主啊。”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看似很无奈。
林落从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便问道:“葛支队您认为这个案子谁的嫌疑更大些?”
葛支队与手下几个组长对视几眼,然后他直接跟林落说:“我们认为,殷红的嫌疑更大。死者家的门锁未受破坏,外人无法经由非正常渠道进入死者家。”
“再说,这种开发商就算想对付拆迁户,也很少见用这种手段的,因为没必要。开发商主要目的是让人腾房,接受拆迁条件,要达到这个目的,多见的是恐吓或打砸,更为严重的是半夜直接扒房。”
“但是,用氰||化||物来下毒,毒死业主,这种手段对于开发商来说还真不太常见。”
“我觉得熟人动手的可能性还是要大一些,你觉得呢?”
林落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葛支队,我们这边,也认为死者家属嫌疑较大。”
葛支队得到了林落的认同,略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说:“想是这么想的,但我这边没找到有力的证据。”
“你也知道,现在重证据轻口供。如果没证据,就算凶手招供了,到法庭上也会随时翻供的。一旦翻供,我们会非常被动。”
“所以,哪怕我们确定,这个案子跟殷红脱不开干系,这个证据也非找到不可。否则我们只能看着殷红逍遥法外。”
林落淡淡地笑了下,说:“一会儿去看看现场吧,副卷我看过了,还需要看看现场的实际情况。”
“另外,我请葛支队查查这两次来支队闹事的人,不是业主的,闹得特别欢的,私下做小动作煽风点火的,都要好好查。”
“重点查一下这个人跟殷红之间有没有特别的关系?有没有获得毒药的途径?”
这个思路葛支队刚才也有过,但他还没来得及实行。现在听林落一说,便知道,江宁市局这个小姑娘,思维的确缜密,难怪她能屡破大案。
他立刻答应,并安排了一个组长去办这件事。
他则亲自带队,带着林落去死者生前居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周围环境不错,绿化较好,除了房子比较旧,看起来没有别的不好。
王宗亮家在四楼,众人拾级而上,很快就走到王宗亮家。
房子坐北朝南,面积大概有八十多平方,是二室一厅的户型。虽然是简装,但颜色搭配不错,还有不少花草点缀着,整体环境布置得比较雅致。
如果这房子不是刚死了人,住起来还真挺舒服的,难怪死者不想搬走。
林落没有说多余的话,戴好脚套后,先到了客厅。那个吹风机仍放在茶几上,连位置都没变,电源线也斜斜地从茶几上垂到地面,另一头插在插座上。
林落第一时间走过去半蹲着,观察着茶几上那一圈蜡渍。
她没有用手去碰,但只是亲眼看了看,林落就确定,这个斑点确实是蜡融化时淌下来的蜡液痕迹。
她想到了什么,戴好手套,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拿起了吹风机,向吹风机的出风口看去。
葛支队惊讶地走过来,也看向那出风口。
“葛支队,你看这里,这个吹风机出口内壁,是不是也有一些残留的蜡?”
众人感到惊奇,葛支队探头向吹风机里看了看,竟然真的看到了一点点很不起眼的痕迹。
如果没有林落提醒,他们很难注意到这里面的一点半透明凸起。因为那东西藏在阴影中,不是带着目的去看,真的看不清楚。
再看看茶几上的痕迹,葛支队等人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他并没有急着说出来,反而问林落:“小林,你是说……”
林落点了点头,说:“有没有可能,凶手用蜡包住毒药,再沾在吹风机内壁。只要不打开吹风机吹热风,蜡就不会融化,人自然没事。”
“但死者一旦打开热风吹头发,热风一吹,蜡势必会融化,里面包裹的毒药也会发生气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已经可以想像得到了。”
咝!
众人不由得纷纷抽气,为林落这个大胆又接近真相的猜想而吃惊。
葛支队重重吸了口气,又感慨又高兴。感慨的是,江宁市的人一来,就发现了非常可疑的现象。高兴的则是,这个案子可能真的会有突破。
他立刻表态:“小林,你这个猜想,仔细想来,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看来,这个凶手早就有计划了。”
“是的,极大可能是谋杀,说不定还有帮手。查查毒药的来源吧,看看死者妻子或相关人有没有获得毒药的渠道。”
“另外,我要对现场进行二次勘查。尤其是指纹和足迹,我要重新查一遍,葛支队你这边没意见吧?”
她这么说,大概是觉得,洮河市的勘查能提供的线索还不够多,或者说,几乎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对此,葛支队无话可说。毕竟,他们之前并没有察觉出这些蜡渍的异常。
他就说:“行,这当然没问题,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一定尽力。我们这边也要对蜡渍做下取样,稍后会送去做毒检,看看能否从中检出毒素成分。”
林落点头:“可以。”
她话音刚落,葛支队就收到了一个信息。
看完信息后,他第一时间告诉林落:“小林,如你所料,今天来闹事的人里,有一个人并不是这个小区的业主。”
“这个人姓左,是化工厂的一个小科长。”
强力支援
可疑的减肥药
化工厂?
无论是林落, 还是洮河市的刑警们,对于这个左科长的职业都产生了疑问。在化工厂上班的人,要想弄到一些致命的化学毒物, 简直太容易了。
这个时代, 无论是高校实验室, 还是化工厂,对于有毒物资的管理大都不够严谨, 跟十几年后的管理制度完全没法比。所以,这位左科长只要想, 就能轻而易举地搞到氰/化/物, 而且还能做到不被人所察觉。
“葛支队,化工厂这位左科长, 他在这个小区真的没有房子吗?他的亲友呢?”
葛支队摇了摇头:“他本人在这边确实没有房产,至于亲友,还需要查一下。我会另外安排人调查左科长和殷红之间的关系。”
这方面的事倒不需要林落操心, 她就道:“左科长的婚姻状况查了吗?”
“查了, 左科长三年前离异, 唯一的女儿被他前妻带走了。”
这时葛支队已经让手下的刑警对茶几上那一滴蜡渍进行取样, 林落最先要处理的, 则是茶几上黑色的吹风机。
她戴上手套, 拿起吹风机, 看了下出风口的滤网,滤网的一侧边缘有扳弯过的痕迹。扳弯后, 又被人弄平了, 而且边缘破口片还用强力胶粘过。
葛支队在旁边看着, 感慨地道:“这个痕迹我们之前也看到过,当时我们只当死者一家人比较爱惜东西。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这个出风口的滤网,很可能是被人故意扳开的。”
林落点头,说:“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扳开了才好把裹着毒药的蜡丸放进去,粘在内壁。还是先检查下吹风机内外的指纹吧。”
这时姚星已经把多波段勘查灯递了过来,林落拿着灯,往吹风机出风口周围一照,七八个指纹便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些指纹集中在出口偏下一点的位置,指纹还挺清晰的,看上去留下的时间并不长。
一般来讲,普通人在使用吹风机的时候,都会握着手柄,所以手柄上遍布指纹是正常现象。但谁没事会用手拿着出风口的位置呢?
事有反常即为妖,所以林落马上示意姚星取粉,将出风口外壳附近的指纹全都刷取了。
等姚星提取完这些指纹后,林落并没有马上放下吹风机,反而让洮河市的刑警拿来一个强力剪,从吹风机出风口往里剪,让内侧的扇形面暴露出来,便于对内部进行取样。
勘查灯一照,众人便看到,在风机内部残存的蜡渍周围,也有好几个指纹。因为内部的光滑度不够,所以这几个指纹不太清晰。但只是照了照,洮河市的痕检就看出来,内部与出风口外部的指纹是一个人的。
他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地看了眼葛支队,这时候其实大家心里都已明了,殷红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方面是对残存的蜡渍进行毒检,另一方面,则是对风机内外留下的指纹与殷红本人的进行比对。
现在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葛支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考虑接下来的审讯了。
接下来林落又对几个房间进行了取样,但她没有发现有氰/化/物的存在,指纹和头发倒是都找到一些,可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就不好说了。
对殷红家里的二次勘查结束不超过十分钟,林落等人还在收拾东西,这时葛支队派出去调查的人手给他打来了电话。
几分钟后,葛支队跟手下人沟通完毕,便过来告诉林落:“小林,关于左科长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他确实有接触氰/化/物的条件。他本人和亲友在这个即将拆迁的小区都没有房产。”
林落疑惑地道:“这样啊,那他去支队大门口煽动闹事的目的就不简单了,是想转移目标,把死者的死推到开发商身上吗?”
葛支队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
“可惜的是,我们还没有查到殷红和左科长之间私下是否有联系。你也知道,现在想办手机号太容易了,也不用身份证,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卖卡的小贩就能买到手机卡,他如果还有不对外公开的号码,那我们也难以掌握。”
林落当然清楚,现在电话号还没有实名制,警方要是想利用通话记录来查案,是有一定难度的,结果不一定理想。
洮河市的一名刑警却道:“葛支,左科长目前是单身,如果殷红与他存在不正当关系,那他们很可能会去左科长家里私会。”
“去他家里搜搜,或许能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
其实葛支队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比较慎重,想了想,道:“小林,要不先回支队,把刚才从吹风机上提取到的指纹比对一下,看看与殷红本人的是否一致?如果是,那就说明,殷红有重大做案嫌疑。那我们就可以开出搜查令,对左科长家里进行搜查了。”
林落配合地道:“可以,这个应该很快,她这个指纹还是挺清晰的,回去稍微处理一下就能出结果。”
“其实我刚才用肉眼看过了,应该就是殷红本人的,问题不大。但鉴定书还是要出一个,方便开搜查令。”
这时法制越来越健全,警方要对居民家里搜查也不是随便就能搜的,需要掌握了一定的线索,局领导才会批示。像这种搜查令,就需要局长或者副局长鉴字才符合规定。
比对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吹风机出风口的指纹确实是殷红留下的。
吃过午饭,四五辆警车便从洮河市局出发,到达左科长所住的小区时,还不到下午一点半。
左科长不在家,但洮河市局也有擅长开锁的高手,那高手用铁丝钻进锁眼里转了一会儿,门锁就开了。
但这些警察并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请了一位社区干部过来帮忙做见证,等社区干部到位了,刑警们才穿着脚套,进了左科长家。
林落和葛支队是第一批进去的几个人,几个人刚进入玄关,就注意到,门口的鞋架上不只有男式鞋子,还有好几双女鞋,除了女式拖鞋,还有两双高跟鞋,一双女式黑色长靴。
再看鞋架上的衣挂,那上面挂着两条丝巾,一个鹅黄,一个玫瑰紫。林落和葛支队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看来,左科长这里经常有女人过来。至于这个女人是不是殷红,还需要再看。
如果能证实,那几双鞋子和丝巾的主人就是殷红,那这个谋杀案,左科长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为了情,还是为了巨额的拆迁款,他们两个人都有强大的做案动机。
众人进入室内,还没进卧室,林落等人就在客厅的桌面上看到了殷红和左科长两个人的合影照片。那照片被夹在镜框里,斜斜地放在墙边的置物架上,两个人肩挨着肩,左科长一只手臂还揽着殷红的腰。随便看看,就能知道,这俩人关系不简单。
这时,一位刑警又找出了一摞照片,大都是这两个人的合影。有这些合影,完全可以证明他们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了。
葛支队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他们之前其实也怀疑过殷红,但因为他们没有殷红做案的证据,就没有深入调查这个外遇对像,这就导致他们进入了死胡同,不得不求助于林落。
现在看来,林落能这么厉害,不只是因为她掌握了很多别人没能掌握的技能,还因为她足够细心,能观察到别人察觉不到的细节。
这种能力,正是一个顶级刑侦人员所需要的。
胡乱想了想,葛支队便命令手下人对左科长的家里进行仔细搜查。他又另外派了一个小组,去找左科长,找到人了就把他带到支队去审一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接下来的勘查过程,林落参加得不多,她主要是跟在勘查人员后边看。具体的取样工作,她并没有干涉。
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殷红与左科长在一起的证明,根本不需要她插手了。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不能在左科长这里找到剩余未用的氰/化/物。
如果能找到,证据就又多了一件。这个案子办到这个程度,其实已经不需要她再插手了。
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流程式的问题,葛支队他们都是办惯了案子的,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位刑警小心地拿过来一个玻璃瓶子,瓶子不大,大概有食指长,直径约三公分。
在瓶子外壁上的白纸上,用圆珠笔写着氢/氰/酸这几个字。
看到这个瓶子,葛支队立刻让人加小心,如果瓶子里装的真是这种东西,那这一小瓶就可以杀死许多人了,再小心也不为过。
一位刑警查过化工厂的情况,现在见到这个瓶子,他就说:“葛支队,经过我们调查,左科长单位所生产的产品中,就有这种可以提炼黄金的物质。现代金矿在提取时,普遍使用的就是氰/化/物提取法,黄金提取后,会残留大量有毒废物。所以金矿在开采之后,对环境污染很大。”
“这东西在采矿业、电镀业用得都挺多的,还能用来烟熏灭鼠。”
说到这儿,那刑警摇摇头,让人将这个瓶子小心收好,玻璃瓶周围垫上厚厚的海绵。
林落看了看表,这时候已经有两点多了。她就道:“葛支队,现在证据越来越多,等那两滴蜡渍的毒检结果出来,你就可以对殷红和左科长进行详细审问了。”
“那这个案子,应该不需要我再参与了吧?”
葛支队立刻道:“接下来就是走流程,你时间宝贵,这种流程化的事务就不好麻烦你了。”
“已经下午了,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宾馆休息吧。”
林落却摆了摆手,道:“才两点多,现在就休息为时过早。”
“方便的话,现在就带我去看看那位女性死者的遗体。我来之前,有跟你们沟通过,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去看看那位女死者的情况,现在尸体已经化冻了吧?”
“嗯,按正常时间算,应该化冻了。”葛支队说。
“尸体在尸检中心,不算远,开车二十多分钟就到。”
葛支队也看了看表,这时对左科长家的搜查已进入尾声,他也不必亲自留下来盯着了。
他就吩咐手下一位组长留下。他打算亲自带林落看河里捞出来的女尸。
“小林,跟我坐一辆车吧,咱们正好可以聊聊这个死者的情况。这个案子,之前没来得及把副卷送过去,在电话里我跟罗支说得也不够详细,路上说吧。”
林落便上了葛支队的车,车开出不远,葛支队就告诉林落:“死者是区歌舞团的台柱子,最近应该在减肥。”
这件事林落之前还真不知道,她好奇地道:“怎么知道的?是从体内检出了减肥药的成分吗?”
“主要不是因为这个。”葛支队摇头,然后道:“法医说,死者垫了轻薄款的卫生巾。但卫生巾上并没有经血,法医找到的是一些油性物质,所以才有这个猜想。”
林落一听就明白了,“会不会是服用了奥利司他?”
这种药可以阻止脂肪酶的合成,服用这种药物之后,因为脂肪酶合成不足,从食物中获取到的脂肪无法及时消化,会经直肠排出体外,尤其是服用药物早期。
所以,服用了这种药,如果不适当做一下预防措施,有可能会在内裤上留下油腻的痕迹。更令人发窘的是,就算放个屁,也会崩出油花。
但不得不说,减肥的效果还是可以的,就看服药的人愿不愿意接受这种容易造成社死的副作用了。
这时葛支队说:“是的,法医判断,是服用了这种药。不过这种药并不会致命,医院也是允许病人服用的。这个应该不是致死因素。”
林落略一思索,道:“奥利司他虽然不致命,但减肥人群有个特点,他们在选择减肥药时,不一定能保持理智,也不一定会一直用一种药。”
“有的人是各种药混着来,如果身边人说哪种药效果好,很可能就会被采用。所以,死者既然有服用减肥药的历史,那就要查查,她是否还用过其他种类的减肥药。”
葛支队很快就道:“我们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也怀疑过这一点。所以我们之前已经做过调查,并在死者家中找到了塑料包装的减肥咖啡和成板的减肥胶囊。经过检测,这两种减肥药里都有西/布/曲/明的成分,减肥胶囊中的含量较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此,我们法医特意对死者的心脏进行了仔细检查,检查结果证明,死者心脏确实存在病变,怀疑是心疾突然发作而死。”
林落便道:“很多减肥药都存在问题,西/布/曲/明这种药我们国家暂时还没禁止使用。但死亡案例已经发生好几起了。所以服用这种药致死是可能的。但是有个疑问,死者是死后入水,那她是怎么入水的?”
“这件事你们查了吗?”
葛支队既然请林落过来,自然要尽量做好各种准备工作,不可能什么线索都不去查,就等着林落帮忙解决。
他还真查到了一些东西,就道:“我们对死者入水的那个路段进行了调查,路边有小贩反映,事发当天,有个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在案发现场出现过。”
“这男的最近住在附近快捷酒店,跟一个女的一起去他的摊位上买过吃的,不过那男的最后一次出现时,身边没别人,小贩当时忙着卖东西,也没多想。”
林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先查查这个人吧,查到了看看他和死者是不是有联系。”
两人又聊了一下案子的情况,很快就到了尸检中心。
洮河市的法医已经在解剖室里等着了,解剖室里还有他的助手,两个人都穿戴好了,只等林落等人到来,再对死者进行第二次检查。
在对死者进行第一次解剖时,死者的内脏就都被取了出来。其他组织也都有一定程度的破坏,所以林落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再进行一次解剖,她主要是想亲眼看看死者各个脏器的情况。
她戴好手套,握着死者的肺,捏了一会儿,没有出现溺亡者特有的捻发感或者握雪感,这证明,死者没有肺水肿,也就是说,死者确实是先死亡,然后才入水的。
死者自己既然已经无法行动,那总要有外部因素促使她落入水中吧。
林落又观察了下死者的心脏,然后跟葛支队说:“死者心脏确实有了病变,估计她服用减肥药的时间不短了。从资料上的内容看,这个死者平时体重基本不会超过一百斤,那她对于减肥为什么会这么执着?”
这时林落最不解的,死者身高有165左右,这个高度,就算是一百斤,也谈不上胖吧?
葛支队却道:“我们去过死者单位,也对她的同事进行过询问,她们这种单位的人,对体重要求确实很高,不能超过90斤。经过领导和同事反应,死者最近要参演一个大型舞台剧,如果表现好的话,能被市歌舞团挑走。她是区里的顶梁柱,如果没意外,她很可能被选上。”
林落:……
选拔这种事,一不小心就关系到一辈子的事业。如果名额过少的话,区歌舞团里的舞蹈演员为了争这个名额说不定会打破头。
这样一来,死者被人害死的可能性又上升了一点。
她看了眼葛支队,说:“照这么说,到目前为止,有了两个值得调查的方向了。”
葛支队点头:“是的,那个男人的身份我们还在查。快捷酒店那边暂时拒绝提供客人隐私资料,我们还在跟他们交涉。”
林落有些无语,这要是放在江宁,酒店方面根本就不敢跟警局对着来。警察要求他们提供客户信息,只要带了调查需要的证件,他们就有义务提供。
似乎看出了林落的不以为然,葛支队尬笑了下,说:“上级的意思是,国家机关单位要尽力保护客商的基本权益,让酒店经营者和外地客商更有安全感,轻易不被打扰。其实这么要求,主要是想有个好的营商环境。这帮人倒好,拿着个鸡毛当令箭,跟我们犟上了。”
林落心想,洮河市重视经济发展,有这种要求倒是正常,难怪市里有钱。
可是这样一来,有些案子就不太好查了。
对此,林落没有多加置喙,问起了另一个嫌疑人的情况。
“死者在区里,有没有竞争对手?如果竞争对手和她都想进入市歌舞团,那这个动案动机就有了。”
林落说的葛支队考虑过,但他说:“据歌舞团的人反映,死者确实有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但她这个对手对谁都挺好的,跟死者关系也好,俩人有时候好得像双胞胎一样,连看电影逛小吃街逛服装店都一起去。”
林落却从这平常的叙述中觉察出一些不同寻常来。如果市歌舞团想在这两个人中间进行二选一,那她们俩还在一起玩,真的会心无芥蒂吗?
她为什么还能开开心心地和死者一起逛街游玩呢?是心大还是另有打算?
林落只说了一句话:“利大者疑,这个竞争对手肯定要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后她问法医:“死者衣服上的藻类成分有没有做过检查?”
那法医一愣,随后道:“这也要查吗?”
“这种样本的检测,我们支队这里可能做不好,要么送刑科所,要么送到大学实验室,得请他们帮忙做。”
林落并没有放弃的意思,道:“不管找谁,我觉得得做一下,案发现场水的样本也要取一些,每隔上一段要取一试管。多取几管,同样是做藻类植物的检测。”
葛支队之前跟林落交流时,一直很顺畅,这时却有点茫然。
“小林,你想做什么?”
林落没卖关子,告诉他:“我考虑用法医植物学的方法,来检验下,那个男人是否曾经入水,把死者丢到河里。”
“如果他入过水,那他当时穿过的衣服、裤子或者是鞋子上,就会残留藻类成分。其比例跟案发地水样本的成分和比例是相当的。”
“之所以要对死者衣服也进行检测,也是这个目的。三者检测结果基本同一的话,那死者之所以在死后还能掉河里,可是拜这个男人所赐啊。”
“所以葛支,现在得尽快多派点人,看看能不能把这个男的找出来,这样才好检查他家里的物品。”
洮河市的法医听到这里,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林落一会儿,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名不虚传,她一来就有了侦办方向。
那份镇定自若的气度,真有高手风范啊。
葛支队暗地里也叹了口气,江宁市有林落这样的人才,他还有什么不服的?除非他们市里能存在林落第二,那他们洮河市刑侦部门才好向江宁叫板。
至于现在,还是算了!
林落希望他做什么,他就配合得了。
想清楚这一点,葛支队就道:“我会让人抓紧时间调查,快捷酒店那边,我亲自带人过去一趟。还敢不给资料?真是惯得他们。”
“只要找出这个男的,我尽快通知你。”
强力支援
哪个孙子干的?
葛支队急着办案子, 从尸检中心出来后,直接带人去了育民路的快捷酒店。他先带人去了前台,不等服务员说话, 就拿出警察证, 要求酒店协助查找一名男性嫌疑人。
那个小贩他也带来了, 小贩亲眼看到过,死者汪芷薇与那个年轻男人一起去过河边, 这次找他过来,就是想让他帮忙把这个男人找出来。
哪怕这个男人已经离开酒店, 也可以通过今年新安装的监控查找到该人的去向。
东川省从这一年起, 已经要求各市在公共场所安装监控了,洮河市实施的速度是很快的, 到这个时候,不只各区的大马路上安装了监控,像酒店和商场这种大型公共场所, 都已经有监控了, 而且监控画面至少能保存半个月。
旁边办理入住的客人察觉到葛支队等人来势不善。有的人本来想入住, 竟直接就走人了。
葛支队可不管这些, 见服务员还一脸不愿意配合的模样, 就道:“如果你们再推三阻四, 阻挠办案, 我们会以阻挠公务为理由,对相关人员进行刑拘。”
服务员嘟囔了一声, 没敢再说什么, 带着葛支队一行人去了才新建几个月的监控室。
监控室里有一个值班保安。但他正看着报纸, 并没有注意监控上的画面,服务员带人突然进来, 吓得他立刻站了起来,“怎么回事,这是要干什么?”
服务员朝着葛支队呶了呶嘴:“这几位都是市局支队的警察,你把近几天的监控调出来,让他们看看,他们想找人。”
保安可不敢跟警察对着来,立刻按照葛支队的要求,把监控调了出来。
这个酒店安装的监控画面并不是很清晰,能看清身形,五官清晰度并不高。要是监控中人站的角度不对的话,连脸都看不清楚。
但那小贩清楚地记着那个年轻男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所以不过二十分钟,他就指着进入酒店门口的中等个子男人说:“就是这个人,他穿着黑色衬衫,里面是白色圆领的T恤。裤子是浅蓝色的牛仔裤……还有那串钥匙,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像这样在手上甩来甩去的。”
走进画面的男青年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放松地转着钥匙,从酒店门外进来。这个画面,是四天前中午的,那个时间,死者汪芷薇还没死。
过了一会儿,众人又看到这男青年从酒店里走了出去,他穿的还是那身衣服,没带行李,看上去仍然很悠闲,走到门口时,把挂在腰带手机套里的手机拿出来接了个电话,看上去情绪不错。
但他两个小时后就回来了,情绪跟出去的时候不太一样,低着头,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但从脚步上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像离开时那么雀跃。
当天晚上他未再出门,再次出门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了,这次他穿的还是那身衣服,但鞋子换了,换成了黑色运动鞋。
他出去的很急,跟刚来时的悠闲判若两人。这一次出去后,直到晚九点半,他才再次出现在画面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葛支队一直盯着屏幕,看到这里,忽然说:“停一下,往后退,看看他进来时的表情。”
刑警按照他的要求做了,这时一个刑警说:“支队长,你看他的裤子,在大腿这地方有水痕。就算干了也能看出来。这家伙,不会真下了水吧?”
葛支队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下水了。你们看他的表情和身体语言,是不是慌里慌张的?他都进门了还往后看了看,好像怕被人盯上一样。”
跟来的一位刑警说:“头儿,不管汪芷薇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就凭这些监控画面,咱们也可以把他带到队里审一审。”
葛支队点了点头,这时天都快黑了,他就留下两个人,让他们留在监控室里,把录像带先拷贝下来一份,留着做证据。
他自己则去找前台,很快拿到了这个人的信息。
这个人登记的时候用了身份证,葛支队打电话让人查了下证件上的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人现在居住的地址和工作单位。
事不宜迟,他们得尽快找到人,至于这个人住的房间,也会留下几个刑警做勘查。
但葛支队觉得,勘查的意义可能不太大。因为这个叫于昌海的人在当天晚上就退房离开了,走得特别匆忙。他走后,他住的的房间又会有新房客到来,而且几天里还住过好几拨人。每一次换人,保洁都会打扫,这样一来,能留下来的信息就很有限了。
葛支队安排了得力手下去找于昌海,并尽可能把他在监控里穿的那套衣服和鞋子找到,尤其是裤子和黑色运动鞋。
安排完这些事,葛支队才回到单位,此时已经是八点半。他眼下案子太多,晚上就不打算回家了。
让他惊讶的是,林落和她带过来的几个人居然也没走,几个人围在一起,正看着一叠纸。
葛支队走过去,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便注意到,这几个人翻看的记录都是区歌舞团领导和团员的调查记录。
这时他们可能是看完了,顾慈放下那一叠记录,随后从中抽出一张,指着底下的签名,说:“师父,这个叫魏琳琳的,我觉得我们可以找她了解下死者与她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
人是葛支队亲自带手下审的,听顾慈这么说,他已经猜到了顾慈的目的,就道:“我们在询问魏琳琳的时候,就注意到,魏琳琳跟死者汪芷薇的关系较好。但她认为汪芷薇有些傻气,太容易相信人,劝了几次,汪芷薇不听,她就不愿意管了。”
“另外,魏琳琳与高萍关系不睦。这其实还是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据歌舞团内部的人反映,她们两个几乎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谁也瞧不上谁,见面不是阴阳怪气就是互相讽刺挖苦。”
林落几个人都知道,这个高萍就是汪芷薇的竞争对手,市歌舞团有意在她们两个人中间选择一个。
这时葛支队又道:“倒是死者汪芷薇跟她们俩关系都不错,有时候会充当一下和事佬。但魏琳琳对此并不买帐,每次死者劝架,她反而会更生气。”
“但我们的人向她打听死者和高萍的事情时,她一律说不知道,只说自己后来不怎么跟这俩人来往了。”
“就算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没用,她不愿意配合。”
林落倒是没说什么,顾慈却道:“但我觉得,这个人还是有必要再接触一下。我觉得这个女孩活得像是挺清醒的,或许她知道点什么。”
葛支队倒也不反对,事实上就算顾慈不提,他自己也计划再重新找相关人员了解情况。但不一定是要把人带到支队来。
他就道:“可以,我这边也计划着再对这些人进行二次调查。为了能让调查进行的顺利些,对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我们也做过梳理。几个主要人员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我们也查了一下。”
“死者汪芷薇家境不错,父亲是区文化馆馆长,母亲是区里唯一重点高中的政治老师。她是独生女,自幼的成长经历也挺顺的,算是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
听到这里,林落和顾慈等人对视了几眼,心想难怪在魏琳琳的描述中,死者的性格是这样的。
这可能跟她的生长环境有关系,她应该是个被爱着长大的女孩,从小到大被身边人疼爱着,看多了真善美,对人性的丑恶认识是不够的。在看人的时候,有时候真的容易把人往好的方向想。
这些都是瞬间就涌出来的想法,现在他们还没有见到死者家人,所以并不能直接下结论,只是猜想而已,就好像是对一个人物做人格画像。
这时葛支队又谈起了另外几个人:“跟死者竞争名额的是高萍,她养父母是农民,因为家里有两个男孩,缺女孩,这才收养了她。”
“据我们调查,她家里经济条件和家人之间的关系都可以,也没听说有重男轻女的倾向。两个哥哥初中毕业就不念书了,还打工赚钱供她读到大学毕业。”
“不过她大学读的是工商管理,没找到对口工作,倒是因为跳舞不错,进了区歌舞团。其实这个团属于草台班子,不那么正式,演出机会挺少的,在那儿待下去也没啥前途。要是能进市团,那机会就大多了……”
林落等人听了,都若有所思。葛支队介绍完这些情况,顾慈就道:“葛支,听你这一说,我觉得魏琳琳这个人,更得见一见了。”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就合适,白天还真的未必能找到人。咱们去她家里走一趟吧。”
葛支队就亲自开车带着他们去魏琳琳家里,走到半路,碰到一个卖水果的摊贩,他还买了几袋子水果,放到车上,准备带去魏家。
在路上,他和林落说:“魏琳琳她爸是做工程的,妈妈也是老师,不过是教初中化学的。”
“但她家情况要特殊些,她弟弟曾经被人拐卖过,近几个月才解救回来。所以她家里早年也挺动荡的,爸妈差点离婚。这个女生也比普通的同龄人要早熟,遇事考虑得比较多一些。”
林落恍然,心想魏琳琳既然有这样的遭遇,那她对于人性的恶肯定要比普通的同龄人有更深的体会。
半小时后,两辆车到了魏琳琳家里住的新楼盘,这个小区还是很新的,门卫也很尽责,并没有随便把人让进去,看过葛支队的证件才放行。
“你们来干嘛?”开门的人正是魏琳琳。葛支队穿的虽然是便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琳琳,谁来了?”听到门外有人,一个中年妇女关上卧室的门,走到门口向外张望,面上表情竟有点紧张。可能是因为林落这一行人加起来有五六个,人有点多了,又是晚上。
魏琳琳无奈地说:“妈,这些都是警察,你不用紧张。”
魏妈妈明显地松了口气,却道:“警察同志,你们是来找老魏的吗?”
魏琳琳本来想把人请走,但这时她爸爸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他腰上还系着个围裙,估计刚才是在厨房里忙着做吃的。
他一听说来的是警察,态度特别热情,连声把人往里请,看到葛支队手里还提着几袋子水果,坚决不接受。
魏琳琳翻了个白眼,郁闷地拖了把椅子坐了,考虑着接下来的事该怎么说。
葛支队笑得很亲切,上来就和魏爸握了握手,还把林落一行人介绍给魏家夫妇。
“葛支队,您是说,这几位同志都是江宁市局刑警支队的人?”
听到江宁市局,魏爸的眼睛里冒着光,看上去竟有几分激动。
魏琳琳:……不是,爸,您这是激动个什么劲啊?接下来警察还要问我话呢,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您就是江宁市局的小林啊?您可能不知道,我儿子前几个月就是在你们江宁市局的主持下,获得解救的。我打听过,这个系列案件,小林同志你出了很大的力,我当时去江宁市局送感谢信和锦旗时,还想专程谢谢您,但是您当时已经走了。”
“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见到你。真是太感谢了,我们一家人都得感谢你。”
说到这儿,魏爸居然让他老婆把儿子从卧室里带出来,他要让儿子亲自认认林落一行人。让儿子记住,是警察叔叔把他从乡下解救回来的。
这一番操作不仅把林落惊到了,连葛支队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转折。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林落总算把魏家夫妻俩劝得平静了一些,这时魏爸才来得及问起葛支队等人的来意。
魏琳琳叹了口气,仰头望棚顶,随后听到葛支队客气地说:“我们有个案子想找你家琳琳姑娘了解一些情况。”
魏爸立刻回头跟魏琳琳说:“要不是警察帮忙,咱们家也不可能团圆。现在警察问你事,你知道就跟人说一下,别瞒着。”
魏琳琳情知推不下去了,只好说:“葛支队,我知道的真的不太多,我没有证据,不能证明汪芷薇的死就是高萍所为。”
葛支队和气地道:“我没打算跟你直接要这个证据,关于汪芷薇和高萍之间的事,你都知道什么,希望能多跟我们说说。尤其是关于汪芷薇减肥以及市歌舞团选拔的事。”
什么情况,怎么还死人了?
魏爸魏妈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死的人居然是汪芷薇?这姑娘他们都认识啊!
汪芷薇来过他们家做客的,那姑娘教养特好,再生气都不会骂人一句脏话,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说没就没了?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看着他们俩的神色,魏琳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以此表达她心里的不满。她心想这回你俩也傻了吧,关系到死人的事,我能随便乱说吗?
但事已至此,她只好说:“那我就说点我知道的事吧。”
她咳嗽了一声,道:“高萍这人我觉得挺有心机的,卖减肥药那个人就是高萍同乡,他们俩人认识。减肥药她自己都不用,却介绍给汪芷薇用,她还跟汪芷薇说没事,用完了很快就能瘦下来,不会耽误选拔。”
“这是她们私下里说的,估计说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刚开始汪芷薇也担心药不安全,不敢用。后来高萍劝多了,她又急着瘦下来,就买了。我听说前后几次花了四千多块钱,卖得可真贵,太坑人了。”
“这事不光我听到过,别人也听到过。”
说到这里,她却变得有些茫然:“我个人觉得,高萍不一定是要汪芷薇死,可能就是希望汪芷薇被淘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汪芷薇减肥药吃多了经常头晕,眼圈还发黑,身体素质明显变差了。她这样子去参加选拔,能选上才怪?她选不上,不就轮到高萍了?”
“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汪芷薇怎么就死了呢?不就是吃减肥药吗?”
“其实她就算选不上,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她家里也不打算一直让她跳舞。这事我也弄不清了。”
葛支队听到这里,看了眼林落,见她并没有别的问题要问,就向魏琳琳道了声谢,说:“你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关于高萍的分析,跟我们的想法基本是一致的。”
“至于汪芷薇为什么会死,这件事我们还要查。如果有结果了,我们一定会告诉你。”
魏琳琳也确实想知道原因,她叹了口气,说:“我跟汪芷薇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虽然不是同班,但是住的近,有时候上下学会遇上,偶尔也打招呼。我以前性格比较孤僻,也没什么朋友,跟汪芷薇还算说得上话。算不上好朋友,但她是为数不多愿意主动对我释放善意的人。”
“怎么说呢,她这人是个大好人。世界上好人本来就不多,如果非要一个人死,我真希望死的人是个坏蛋,而不是汪芷薇这样的人。”
“希望你们能好好查一查,至少能让她爸妈知道她死亡的真相。”
这姑娘大概是经过事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组织语言的能力也较强,能够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诉求。
葛支队心里其实没底,但当着这姑娘的面,他不可能掉链子,就道:“这个案子,我们也请了江宁的几位同志帮忙,我们对这个案子都比较重视,一定会尽力。如果汪芷薇的死是谋杀,我们会想办法把凶手揪出来。”
他没说的是,如果汪芷薇仅仅是服用了过量的减肥药,且减肥药也是高萍帮忙牵线买到的,那他们想以此为理由去处理高萍,在法律上恐怕还真站不住脚。
一个原因是,现在国家法律上还没有明文禁止生产和销售西/布/曲/明类药物,所以这时候无论是销售还是介绍他人购买都不违法。
哪怕他们都认为,高萍此举是心怀恶意的,她在主观上有故意让汪芷薇死或者身体受到重大伤案的意愿。警察也很难办。
当天晚上,林落等人都留在洮河市休息,次日上午,出去寻找于昌海的人给葛支队打了电话。
“小林,于昌海找到了,现在我们的人正押着他来洮河市,估计下午就能到,那套衣服也找到了,就在他行李箱里,还没洗。”
“那小子神不守舍的,见到警察就跪了,哭了半天,一直在说不关他的事,他也不知道,汪芷薇怎么就死了呢?”
林落疑惑地道:“这个于昌海跟汪芷薇是什么关系?”
“网友,俩人在聊天室认识的,聊了有半年,这次于昌海来洮河市,是要来奔现。”
“不过他来之前没告诉汪芷薇,他说汪芷薇见到他之后,态度不是很热情。俩人也就是到河边走了走,什么都没做,汪芷薇也不让他碰她。”
“当天晚上两个人是不欢而散,这也就是为什么,于昌海到达快捷酒店头一天出去和回来时,情绪变化会那么大。”
林落点了点头,“倒也合理,那第二天于昌海出去干什么去了?也是去见汪芷薇了?”
“对,他说有个男的给他打电话。说汪芷薇身体突然不舒服,好象病了,让他去看看,实在不行就送汪芷薇去医院。当时他还觉得,他的机会来了,可以趁机增加汪芷薇对他的好感。”
男的?不是高萍吗?
这个人跟高萍真的没关系吗?
林落与顾慈等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打断葛支队的话。
葛支队又道:“他到了电话里说的地点后,敲门没人应,他怕汪芷薇真出事,就动手推了推门,一使劲,门就推开了。”
林落:……
“汪芷薇是不是在里面?”
葛支队点头:“是的,于昌海说,当时他看到汪芷薇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当时吓坏了,半天不敢乱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来想跑的,想了想,还是趁着天黑把汪芷薇放到汽车后备箱里拉到河边,趁着河边没人,把她弄到河里了。”
后边的事情,即使葛支队不说,林落等人也能猜出来。无非是害怕事情败露说不清楚,所以于昌海回到酒店后,连夜退了房,开车走了。
林落想了想,道:“于昌海有没有说那个房子地址在哪里?如果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我们得尽快过去进行勘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了,一起去吧。离这也不远,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说到这儿,葛支队已站了起来。林落的勘查箱就在车上,由徐亦扬帮她保管,几个人下楼后,上了徐亦扬的车就往事发现场开去。
同一时间,高萍拿着一纸通知书,上了路边一辆黑色二手轿车。
上车后,她不耐烦的对开车的板寸头男青年说:“跟你说多少回了?少抽点烟,这车里乌烟瘴气的,你闻不到别人还闻不到啊?”
那男青年扫兴地掐灭烟头,打开车窗散了散气。
高萍却又道:“以后别开这破车来接我,让别人看见了不太好。”
男青年终于有些恼了,质问道:“你这是用完人就想把人踢了?怎么着,现在考上市歌舞团了,看不上我了?”
“我可听说,汪芷薇的事公安还要查,你就不怕这事泄露出去?”
他这话里隐隐带着威胁,高萍却眯着眼睛,轻蔑地瞧了他一眼,说:“你在威胁我是吗?”
说到这儿,她往窗外一指,说:“行啊,你去告!你想告就去告,你看我拦不拦你?”
见她如此硬气,板寸男青年也有点慌了,连忙求饶,表示自己乱说的,以后他会注意。
高萍冷哼着说:“少给老娘玩这套,你以为我怕啊?”
“就算你去告又能怎么着?减肥药是汪芷薇自己要吃的,没人往她嘴里塞。吃多吃少也是她自己决定的,关我什么事啊。”
“那天她心脏不舒服,我们不是还帮她叫人了?警察就算知道我们在场,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给咱们定罪?我们可没害她。”
“那,那不是见死不救吗?总不太好……”
板寸嘀咕了一句,当他看到高萍眼里的凶光时,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完全听不到了。
高萍见他老实了,这才道:“咱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又不是公职人员,也不是公检法系统的,就算见死不救也不犯法。我们害怕还不行吗?”
板寸:……
这时林落等人已经推开了那道老旧的木门,走进那个铺着土黄色木板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好象很久没有人住了。屋子里只有几件最简单的家具,可能前不久打扫过,地面有一层薄灰,但不多。
铺好勘查板后,林落第一时间打开勘查灯。灯光一亮,姚星和顾慈就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一向镇定的徐亦扬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从小客厅地面上看到了爬动的痕迹!
从那些痕迹能看出来,有个人曾经趴在地上,手和身体一起用力在爬。那痕迹从里间靠墙一侧延伸到了门口半米的地方。
在那些爬动痕迹的周围,还有好几个人杂乱的脚印。除了死者汪芷薇本人的,据林落判断,还有二男一女。
林落脸色不大好,简单地照过之后,把勘查灯递给姚星。示意他仔细地查一遍,随后跟葛支队说:“葛支,这些痕迹你也看到了,有什么想法?”
葛支队叹了口气,说:“这里应该是死者死亡的现场。死者当时应该尝试过求救。但先到达这里的两个人并没有救她的举动。从脚印能看出来,他们俩一直站在门口冷眼观望。”
林落却沉着脸,说:“还不止,他们俩有堵住门口,不让死者顺利打开门的嫌疑。”
姚星和顾慈也看出来了,气愤地对视一眼,心想这俩孙子是什么东西啊?见死不救就算了,还堵住门不让人开门求救!
最好别让他们找出来这俩孙子是谁,否则他们一定要把这俩孙子查个底儿掉。
葛支队嘴角线条有些生硬,看上去也很气愤,他抹了把脸,说:“还是先确认下,这两个人是谁吧?”
“另外那个,可能就是于昌海留下的了。”
强力支援
A级通缉犯
林落再次观察这几个人留在地上的痕迹, 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模拟着当时的场景。
姚星盯着靠近门口的几道手指划痕,问林落:“师父, 你看这些划痕, 是怎么回事?这是死者汪芷薇留下来的吧?她这怎么还能往后退呢?”
林落淡淡地说:“是在外力作用下往后退的, 凭她自己是留不下这种印痕的。”
“我估计当时高萍和她的同伴不仅阻止汪芷薇爬出门外求救。他们俩还试图将汪芷薇往里推,可能是按着她的肩膀, 也可能是按着她的头,将她往里推了一截。”
“只是死者尸身在水里泡了一夜, 就算在皮下曾留下一些推挤的痕迹, 但不明显的话,也看不出来了。”
“不过, 凭这里这些痕迹,也能确定,高萍曾阻止汪芷薇的求救行为。这种做法, 已涉嫌妨害他人生命权。”
葛支队便道:“回头我会把卖减肥药的人找到, 调查一下她与高萍之间的关系。高萍本人的电话和社交帐号, 我马上就让人去查。”
“企鹅总部那边, 我们得派人去交涉, 想办法尽快查清楚高萍跟谁聊过天, 都聊了什么。”
他又跟林落说:“如果只有目前这些证据的话, 证据链还是太薄弱了啊,杀人罪, 不管是直接故意的杀人, 还是间接杀人, 它所需要的证据链都必须得做得特别扎实。”
“所以我觉得,想定性为间接杀人罪的话, 不一定能成功。”
葛支队一边说一边在思考着,他和林落一样,从这些痕迹中都能看得出死者当时痛苦的挣扎。
正是因为这样,高萍这个人才更显得冷血。
哪怕他不是一个警察,也迫切地希望给高萍这种冷血之人定罪,让她尝一尝铁拳的滋味。
但是否能定罪,并不是以他和林落几个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没有足够扎实的证据链,很多事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谁都说不好。
林落思考了一下,道:“葛支队,歌舞团有人曾反映,高萍这两年生活比较奢侈,经常穿名牌,一件衣服四五百算便宜的,一盒化妆品要几百上千,戴的表也值好几万。”
“这件事我之前就觉得很违和,高萍父母在乡下种地,两个哥哥是普通打工者。她在歌舞团工资也不高,一个月只有七八百,是什么能支持她维持目前的高消费?”
“在工作以外,她主要做什么?”
葛支队恍然道:“小林,你跟我想一块去了,你是想从侧面上查一下,高萍这个人是否还有其他违法犯罪的行为是吗?”
林落点头:“是的,按理说,我作为刑侦人员,就算对待犯罪嫌疑人也要保持客观态度。但今天的事,我没办法完全客观。”
“汪芷薇死了,死在她外婆给她留下来的屋子里,临死前不能见家人最后一面,应该很绝望很孤独吧?”
“才21,最好的年纪……”
说到这里,林落垂下眼帘,睫毛微闪,遮住了黯然的眼神。
她是刑侦人员不假,但同时,她也是个跟汪芷薇年龄相仿的女孩。她们都有家人,有牵挂,也有对这不完美世界的热爱和不舍。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汪芷薇现在的灵魂一定是不甘的…
葛支队默然,他们见惯了不平事,其实很多时候都麻木了。但汪芷薇的死还是将他的恻隐之心从落了灰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小林,这件事我会尽全力支持你。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她是被人包养、做小三,那我们可能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因为这是道德层面上的事。现在也不是二三十年前了,咱们也管不了这个,除非涉嫌重婚。”
“如果不是被人包养,那可就有得查了,要是通过正规途径,很难相信她会赚这么多钱?”
大家都知道,来钱最快的方法都在刑法上写着。所以,在对高萍进行深度调查之前,谁也不知道,她高消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这时姚星已取完了足迹,正在取指纹,林落和葛支队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跟林落说:“师父,咱们先留下来,把这个案子好好查一查再走吧。”
“我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萍这么坏,那她身边说不定还有同类。最起码,这个房间里就留下了她同伙的足迹。”
“等这边取完样,回去处理下,我打算跟徐哥开车去盯她,这种人,谁知道还干过什么阴损的事?反正不能随便放过她,得把她查个底儿掉。”
“顾慈,你说呢?”他碰了下顾慈,顾慈跟他一样,也在刷指纹,有他们俩在,这些基础性的工作就不需要林落来做了。
顾慈却道:“盯稍这个活加我一个吧,必要的时候,咱们得换车。徐哥开一个,再借一个吧。”
葛支队当即表示支持:“我们支队有车,黑车白车想要哪种都行,都是常见车型,从五六成新到八成新都有,盯人很合适。我这边也派一两组人吧。”
几个人说定了,对这个房间的勘查结束之后,先返回了市局支队。
这时押送于昌海的干警还没回来,得等到下午。葛支队也不着急,因为于昌海已经招供了,汪芷薇死亡的地点就是他交代出来的,从勘查结果来看,他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等他到了之后,按流程作笔录,再对他的裤子和鞋进行藻类成分鉴定就行。
即使他已经交代了,这个鉴定也要做一下,免得他哪天脑子抽风了,又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甚至在法庭上翻供。万一出现这种情况,警方只要亮出他衣物和鞋子上的藻类成分证据,就可以了。
林落回支队后,第一时间对取到的指纹进行了比对,结果证明,高萍确实曾出现在那个房子里。至于她的同伴,并没有成功匹配到目标人物。也许这个人的指纹根本就不在东川省的指纹库里。
林落等人也不急于知道这个人是谁,到了下午一点多钟,几个人就分坐两辆车,从支队开出来,去了高萍租住的小区。
他们已经查过,高萍已被市歌舞团选上,现在已经不去区歌舞团里上班了,正在家休息。等报道时间到了,她会直接去市歌舞团。
林落和徐亦扬同一车,姚星开了一辆白色轿车,副驾驶位上坐的是顾慈,俩人都有驾驶证,可以换着开。
支队派出去的人早就出发了,这时他们正在跟林落报告那边的情况:“高萍一整天都在家,她家窗户开着,家里有人。”
“来人是中年男人,车牌号东B218X2,他在高萍家里有一个小时了,目前还不清楚两人是什么关系。”
对方报告完毕后,林落放下手机,默默地思索着这个中年人的情况。据她判断,出现在汪芷薇外婆家老房子中的男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左右,应该不是中年男人。
那这个中年男人,可能是另一个人。
不过这一点都不奇怪,高萍一个人在外打拼,年轻,有姿色,抛去其他方面的关联不说,在男女关系上,是有着很强的吸引力的,一定会有不少人愿意接近她。
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包养她的人,或者有不正当关系,在没见到本人,也没调查过之前,林落不会急于下定论。
但一个年轻女孩,能让一个中年男人在自己家里待这么长时间,足够证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了。
林落等人到达高萍所住的小区时,那辆车还在。车牌号赫然就是东B218X2。
但这个车牌特别引人注目,因为车牌尾端还有人用深蓝色绘画笔潦草地写着“=436”
看到后面涂画的数字,姚星一下子乐了。他靠边停车,跟顾慈说:“218乘以2刚好等于436,哪家熊孩子干的啊?干得好!这回好了,这车特好找。”
“甭管离得多远,只要能看着车屁股,一眼就能看着。”
顾慈也笑了下:“你小时候一定没少干这种事!”
两人正说笑着,这时楼上那扇窗被人关上了。顾慈立刻警觉起来,盯着单元门口。
不到三分钟,一个中等身材、身形偏瘦的中年男人便从单元门走出来。他走到单元门口时,并没有直接往外走,而是顿了下,然后往左右张望一番,这才继续往外走。
这个动作引起了顾慈和姚星的注意。紧接着,那中年人又走到那辆被熊孩子添加了数字的车边,他并没有急于拉开车门,过去后,仍向周围张望。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明显,但在姚星和顾慈这种熟悉犯罪心理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标志性的警觉动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同样的动作,在单元门口和车门旁边先后发生两次,这就说明,这个人的警觉性相当高,似乎随时都在防备别人。
如果他没有做这样的动作,姚星和顾慈还没那么怀疑,这一番操作下来,他的可疑性直线上升。
这时那中年人已上了车,林落坐的车停在前方马路上,距这里有二十多米远。
顾慈立刻打电话把这个情况跟林落说了说。
林落略一思考,就道:“一会儿你先跟上,我让徐哥稍后跟你轮换着盯人。这边先让葛支队的人盯着。”
顾慈问道:“师父,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林落这些年没少跟犯罪分子打交道了,立刻道:“这个人身上可能有案子,他跟高萍走得又近,我们更得重视起来。先盯着他,看看能否找到机会弄到他的指纹或者照到他的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俩注意安全,别跟太紧,徐哥车技好,他随时都可以顶上去。”
顾慈开着免提,所以这时姚星也听到了,姚星攥了攥手心,感觉心跳加快,手心里潮潮的。
在刑警支队实习这么长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对疑似罪犯进行跟踪。越想越刺激,他感觉自己的血热得都要沸腾了。
“姚星,你那么激动干什么?稳着点,一会儿别开得太近,别把人跟醒了。”
姚星抿了抿唇,跟顾慈说:“老顾,你说,这个人身上要是真有案子,咱们俩一起动手,能不能把他抓住?”
顾慈个性稳重,听他这么说,真的在心里评估起来。
“有失手的可能,这人太警觉了,我们也不知道他车里是否藏着武器。所以没有师父的命令,你不要冲动。”
姚星点了点头:“我就是想一下,师父的意思是先想办法取到他的指纹,拍个照片也行。”
“拍照的话,不一定行,因为我带的相机按快门有声,还有闪光灯,离近了容易被他察觉。”顾慈却道。
“先看看能不能取到指纹吧。”
俩人商量好了之后,那中年人已经开车驶离了这个小区,向东侧的大街拐上去。
姚星缓缓在后边跟着,这几年私家车还不普遍,但街上的车也不少了。虽然不拥堵,但车型普通的话,跟在后边倒也不显眼。
连着跟出去四五个路口,那辆车一直在往前开,姚星本来还想再跟一段,但这时林落通知他们俩在前边路口拐弯,不要再跟了,换徐亦扬上。
“师父,现在就换,是不是早了?”
姚星有点不甘心,林落却说:“这个人警惕性特别强,他开车时,很可能会观察后面的车辆,你俩跟时间长了会被他发现异常的。”
“这个人也有可能在绕路,说不好是不是出于习惯。如果是绕路,一会儿可能还会转回去,你们先等我通知。必要的话,你俩可以换乘出租车。”
姚星觉得林落说得有理,虽然有点遗憾,但他并没有坚持。到了前方路口,他便拐向了右侧的岔路口。
路过附近一个加油站时,姚星将车停在那里,假装去加油。
加油的车不少,姚星等了十几分钟才把油加好。俩人正打算把车开出加油站,这时林落的电话过来了:“姚星,目标人物调头了,徐哥不能再跟,现在跟他的人是葛支队手下。”
“你俩准备好,保险起见,先前那辆车不要再用了,先找个稳妥的地方把车停好,换乘出租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人警觉性比我们估计的还高,我有预感,这个人不简单。”
姚星心头一凛,回头跟顾慈说:“我说哥们,这老小子不会是个通缉犯吧?而且是全国通缉的那种?”
“高萍到底咋回事啊,她怎么跟这种人认识呢?”
姚星说起这个,一脸迷茫,不清楚高萍跟这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搭上线的。
顾慈则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是全国通缉的,那说不定就是A级通缉犯呢!
他眼神也亮亮的,点头道:“不管是不是,就凭他这举动,就够可疑的。正好这边有停车场,先把这车放这。”
两人很快安排好停车的事,随后打了辆喷着白漆的出租车。
开车的司机也是人到中年,很健谈,两人上车后,他就问姚星是哪儿的人,多大年纪,是在念大学还是上班了之类的。
姚星哪有心思跟他说话,随便地应付了两句,眼睛却一直盯着附近的马路。很快,葛支队的人通知他,目标人物顺着这条街开回来了。
这可真是绕了个大弯,这个人要是没有鬼,姚星可不信。
没过多久,姚星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车牌,他便跟那司机说:“看到片牌了吧?就跟着那个车,”
中年司机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像明白了什么,一句话都没说,踩下油门就跟了上去。
可能是怕跟丢了,司机的车开得有点近。姚星知道这个司机应该是猜出了什么,便道:“哥,哥你开慢点,别盯太紧了,小心让人看出来了。”
司机当即配合地减慢车速,他这时才忍不住问姚星:“同志,你俩是警察吧?要抓坏人是吧?”
姚星立刻否认:“不是不是,我们这是要抓第三者。真的,我跟我兄弟是那什么……就那个私家侦探,你懂吧?”
顾慈:……
司机师傅一脸不相信,却又流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笑着说:“两位放心,我一定配合你们工作。”
说到这儿,他居然真的认真盯着前方,没再打扰姚星和顾慈。
姚星:“喂,你……”
看着那中年司机兴冲冲的脸,姚星仿佛看到了类似于自己的灵魂。他想了想就算了,只叮嘱道:“别让前边的人发现我们在盯稍,拜托了!”
“好嘞,您就瞧好吧。”司机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跟得还真不错,不远不近地在后边开着车。
但那车忽然减速,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一个连锁百货商店门口。商店面积不太大,大概二百平左右,店门口停了好几辆车,等那辆车停稳,门口已没有多余的停车位了。
姚星和顾慈对视一眼,两人都在想怎么办?
姚星果断说:“一会儿我下去,你俩再往前开一段,徐哥一会儿能过来。等我消息。”
顾慈不放心:“你别冲动,你一个人不能抓人。”
姚星给他吃了个定心丸:“我不抓人。我想找机会取他的指纹。”
司机:……这俩小伙果然是警察!还骗他是私家侦探,抓第三者的…
呵,就他这火眼金睛,能骗得了他?
他就道:“同志,要是抓人我也可以帮忙的。我是退伍兵,以前在炮兵部队当了五年兵。”
顾慈无奈地道:“不用,现在不是抓人的时机,谢谢你。”
司机师傅明显失望了,但他还是把车停在距离百货商店还有几十米的地方,等姚星下了车,才继续往前开了一段。
姚星下车后,腋下夹着公文包,再把长袖往上撸了撸,露出腕上价值数万的手表。
他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地,好像是个外地人,走到商店门口不远的地方,还向路边一个摆摊的人打听崇汇路怎么走。
崇汇路是洮河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如果是本地人,不可能不知道。
摆摊的人给他指点了几句,姚星便从包里抽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给了那人,但他只拿了一瓶水,别的东西都没拿。
“多的你拿着吧,算是问路钱。”姚星故意这么说,因为他注意到,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从商店里出来了,正在往这边看。
摊贩听他这么说,快速把钱收好,然后小声跟姚星说:“小伙子,以后你在外边可不能这样,你这样不安全,真的,容易招贼。”
说到这里,他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就闭紧了嘴。
姚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指着旁边的饭店问道:“这馆子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几十年的老字号了,老板自己掌勺,菜好吃,又不贵,不比大饭店差。”这时有人来买东西,摊贩匆匆说了两句,也顾不上再管他。
姚星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那中年男人已经进了饭店,并且坐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姚星又喝了几口水,才晃晃悠悠地进了饭店。
他进去后,并没有看那中年男人,又往里走了几步,找了个空桌,拿起桌上的菜单,低头兀自看起来。
他“无意”中又露出了腕上的手表,这个手表是货真价实的名表,早就引起了中年男人的注意。
他端着水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眼睛却不时打量一下姚星。
姚星像没看到他一样,拿出手机时,却不动声色地给林落发了个短信息。
这时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不到二十分钟姚星要的三个菜就都上来了。但姚星看上去很挑食,夹菜时懒洋洋地,似乎这些食物都引不起他的兴趣。那副作派,像是吃惯了人间美味的贵公子。
要是林落和顾慈看到他这副模样,根本就没办法把这跟他平时工作间隙狼吞虎咽的模样联想到一起。
但这番举动他做起来特别真实,就连老板娘都注意到了。她还小心翼翼地过来,问这些菜是不是不合他的口味。
“不是,这菜味道挺好的,是我胃口不好,不爱吃饭。”姚星倒没想给人家开小饭店的老板增加什么思想负担,就把问题推到自己的胃口上。
那中年男人吃得倒是快,这时已经起身离开了饭店,他前脚走,老板娘后脚就要去收拾东西。姚星这时也站了起来,叫老板娘过来结帐。
等他结完帐后,走到中年人之前坐的桌边时,顺手就将那人用过的水杯和酒杯全都带走了,还在桌上放了十元钱。
等他出来后,那中年人已消失在路口,车也不在了。但姚星知道,他们会有人跟上去的。
“师父,拿到了目标人物用过的水杯和酒杯。”
“在原地等我,我和徐哥尽快到。”林落的信息发过来不到五分钟,电话又过来了:“姚星,目标人物就在附近,我怀疑他盯上你了。”
“你先找辆出租车,在路上想办法把杯子交给我们的人。你自己找个高档酒店先办入住,我这边马上安排人手去保护你。”
姚星心情激动,但他并没有显露出来,面上仍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一手插着兜,腋下仍夹着公文包,只是此时公文包里多了两个不大的杯子。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了,姚星懒洋洋地朝出租车招了招手。等那辆车停下来时,姚星竟又看到了那司机师傅的圆脸。
咦?怎么又是他?
这时司机师傅却道:“小伙子,赶紧上车吧,这边不能停太久,去哪儿,我送你去,保证安全。”
姚星心想你这么大岁数了,兴奋个什么玩意啊?
也不怕遇着危险,可真是……
他无奈地上了车,刚坐好,后坐就伸过来一只手,把姚星吓了一跳。
他这时才注意到,顾慈还坐在车后边,但他在后座上趴着,从车外边根本就看不着他。
姚星摸了摸自己被吓得乱跳的心脏,心想这神出鬼没的,简直把人吓死了。
顾慈却道:“师傅跟他朋友临时换了车,这辆车车牌号跟刚才他开的不一样。你把杯子给我,我一会儿交给师父。得尽快把这个人的身份找出来,要真是通缉犯,得尽快抓捕。”
姚星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说:“放心吧,现在有我这个饵吊着,这家伙一时半会不会跑。说不定晚上他能来找我‘叙叙旧’呢。”
顾慈收好杯子,拍了下他肩膀,说:“放心,我会陪你,徐哥也会去。”
车子继续往前开,司机师傅要带姚星找一家四五星级的酒店入住。姚星观察了一下车后,这回真的反过来了,轮到那个中年男人跟踪他坐的这辆车了。
姚星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地道:“这人跟高萍到底啥关系呢?真希望能早点查到这个人的身份。”
顾慈不敢露头,小声跟他说:“放心,很快就能知道,一会儿车会绕个弯,把后面盯稍的甩开一段,我找机会下车,徐哥就在附近,他会第一时间送我回支队。到时候师父会第一时间把这个人的指纹和DNA信息取了。有消息她会马上通知你。”
姚星没再多说,过了一会儿,车子顺利停在一个拐弯处,将顾慈放下。随后姚星去了附近的四星级酒店入住。
他在自己订下的房间躺了一会儿,便收到了林落发过来的信息:“姚星,目标人物叫付胜祥,A级通缉犯。是九十年代火车系列抢劫案的主犯之一!”
“这个团伙中的其他主要人员都已被枪/毙,只有他一个人逃了。他手里可能有武器,你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出来,徐哥已经带人乔装进入酒店,马上就会跟你联系。”
姚星看着那几行字,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地。
他们原本只是想查一个歌舞团的少女而已,怎么连九十年代的火车抢劫犯都现身了!
这世界真的有点魔幻啊!
不光魔幻,还有点疯狂。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姚星哪里还坐得住,跳下床,就开始做起拉伸动作,好为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抓捕行动做好准备。
这时门外有人在敲门:“先生,您要的晚餐到了,请您开下门。”
强力支援
卧轨者
听声音不是熟人, 姚星并没有订餐,所以他不得不怀疑门口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站在门口,像是不耐烦一样, 说:“我没订餐, 找错人了吧?”
“不会的, 房间号是对的,要不您出来看看……”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时姚星的手机上出现了一行信息:“刚接到监控室通知, 通缉犯伪装成服务生,就在你门口。我们马上到, 等一分钟你再开门。”落款是徐。
姚星暗骂了一声, 心道自己刚才幸亏没贸然开门。谁知道那个该死的通缉犯想对他做什么?他现在只有一个人,要是没防备的话, 还真可能着了这个人的道。
他一路故意露富,假装成外地人,又入住在这个四星级酒店, 就是想给这个人下套。
现在看来, 他下的套还是管用的, 这个通缉犯还真上钩了。
但姚星还不确定, 这人是打算在酒店实施抢劫, 还是想把他绑架并带走, 再谋取更大利益?
对这种亡命之徒来说,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姚星不怕危险,但他没必要以身犯险, 所以他决定按照徐亦扬的留言做。
他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 估计徐亦扬很快就能带人过来。
那男人没再敲门, 也没说话,片刻后, 倒是有一道柔和的女声在门口说:“先生,刚才我核实过了,是我们这位服务员弄错了房间号,打扰了您休息,实在不好意思。”
“为了表示歉意,我们酒店打算送您一件礼物,您可以开下门吗?”
姚星心中吃惊,心想怎么又出现一个女的?
这人谁啊?她怎么配合那个伪装成服务员的通缉犯说话?他俩不会是一伙的吧?
想到这里,姚星脑子里很自然地就出现了高萍这个人。那么,站在门外,试图让他开门的人不会真是高萍吧?
姚星惊讶之下,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马上就到一分钟。
他便顺势打开门,半边身子躲在门后,面上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非得开这个门不可是吗?谁希罕你们那点破礼物,走吧,别打扰我休息!”
他语气不善,那男服务员却像没听到一样,不经允许就走了进来。穿着高跟鞋的女郎也随之跟上,转身便要把门关上。
姚星拉住门,假装生气,指着他们俩就要开骂。拿着辣椒水的手却藏在背后,随时都准备出手。
按他原来的意思,这种时候就该准备个电棍或者手枪之类的才威风。但他这个想法刚提出来被林落给打消了。
他身手不是特别好,达不到徐亦扬那种程度,林落不建议他佩枪。如果他真的携带枪支,有可能成为一些不法分子的目标,杀人夺枪这种事在东川省是发生过的。
至于电棍,他的手包里放不下。
跟前两种手段相比,辣椒水就很实用,体积还小,携带方便,堪称防身必备佳品。只要喷出去,可以在数秒之内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他包里倒是有匕首,可那东西在速战速决这一点上,还真不如辣椒水。
只是辣椒水不那么酷炫!逼格不够!
为此姚星不太满意,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手里拿着瓶辣椒水却让他心中安定了一些。
此时那男人根本不打算再跟他废话,进来后,他就拿出一把射钉枪,对准姚星上半身就要射击。
至于那高个女郎,脸上尽显嘲弄之色,看着姚星的神色就像看着一个待宰的小鸡仔。
姚星长这么大,还真没让人这么看轻过。他心一横,抢在那中年男人扣动射钉枪之前,举起辣椒水就对准中年男人脸上喷过去。
“阿嚏,阿嚏……”
中年男人已经准备射击,忽然被喷辣椒水,估计也是没想到。随着一连串的喷嚏声,他射出来的射钉也失了准头,又被姚星往旁边一躲,那钉子就“咚”地一声,射到墙上,随后又掉到地面。
姚星又连着喷了好几下,不光往那男人脸上喷,还喷了那女郎一下。辣椒的气味在空气中快速散开,他自己的手上也是火辣辣地疼。
但他暂时也顾不上这些,对面的男人可是A级通缉犯,他这时候不上还等到什么时候上?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要是能亲手抓个A级通缉犯,这辈子真的值了,也不枉他当一回刑警。
姚星心头发热,脑子里几乎已没了安危的念头,他把那喷空了的辣椒水瓶丢到那女郎脸上,随后往中年男人身上一扑,恶狠狠地将他按趴在地,随后便骑上去,抓住对方头发就使劲往地上砸。
屋子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好几个房间里的房客,那些人听到动静,开门看到这边的情景,吓得都不敢动了,等反应过来,想要报警时,一伙年轻人已从走廊一头冲了过来。
“妈呀,这是怎么回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几个房客不是单独入住的,跟几个公司同事一起办的入住。一帮人互相壮胆,全都挤在门口看向这边。
徐亦扬手里拿着一把枪,抢先冲过来。
他过来时,便看到姚星骑在那男人身上,抓着脑袋狠劲往地板上砸,一边砸一边还凶狠地道:“你个抢劫犯,抢到老子头上了?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给你脸了,居然想用射钉枪对付我,怎么着?十年前抢火车,现在抢到酒店来了……”
走廊上人越来越多,不少房客都从房间里出来了,连酒店服务人员也赶过来好几个。
这是四星级酒店,能在这儿入住的都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多少都是见过些世面的。
听到姚星这些话,众人已猜出来了事情的大概走向。
也就是说,这个酒店居然还有抢劫犯?!
而且这个抢劫犯还有射钉枪!
这些客人本来只是在旁观,这时却纷纷后怕起来。
徐亦扬知道姚星一个人已经把这两个人搞定了,不需要他们再出手,便拿出手铐,将那中年男人铐上。
至于高萍,这时候已蹲坐在门边,一只手拼命地揉着眼睛,因为眼睛疼,脸疼,她难受地直往墙上拱,像一只痛苦的蛹。
徐亦扬在旁边冷眼旁观,对她却毫无怜悯之心。因为汪芷薇死的现场他也去了,现场地面的痕迹他也看过,自然能想像得出来,汪芷薇死之前的挣扎。
跟汪芷薇的痛苦比,高萍受的这一点罪才哪到哪儿?
冥冥之中有因果,今天这一切,都是高萍该得的。
他淡漠地把抓住高萍的手,给她也上了铐子。至于高萍眼睛疼,脸疼,腾不出手去揉,这个他并不关心。
一位刑警低头拉住姚星:“小姚,别打了,已经给通缉犯付胜祥上了铐子,你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来,回去也不好交代。”
姚星这才一脸遗憾地站起来,准备去看看付胜祥带过来的射钉枪。
这时徐亦扬已经要求刑警对现场进行拍照,落在地上的射钉也从各个角度被拍了下来。
徐亦扬看着那枚钢钉,跟姚星说:“不知道钉身上有没有麻醉药或者毒药?”
“要是有的话,万一射中,你就遭大罪了。”
姚星这时候才有一点后怕,他打量着射钉枪,觉得那东西眼熟,便道:“这种枪,咱们市以前有人造过,懂机械加工的人只要有机器,自己就能造。有些偷狗贼就用这种枪。钉子上一般都抹药,有抹麻醉剂的,也有抹毒狗针的,多的是。”
徐亦扬抿了抿唇,等人拍完照后,便让人把现场的证物都收拾起来。
至于林落那边,已第一时间收到了通缉犯被抓获的消息。而这个时间,又有好几辆警车停在酒店楼下。来的人除了葛支队,还有洮河市公安局的局长和副局长。
这次他们要抓的可是通缉了十年左右的九十年代火车劫匪,在当年也是相当彪悍的人物。
这个人当年的同伙全都被枪/毙了,现在这个通缉犯出现在洮河市,还有可能再次实施犯罪,这时候局长怎么可能不来?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地就解决了。而且还只有江宁市的姚星一个人动手了,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人就被制服了。
这是好事,但对洮河市警方来说,多少有些遗憾。
尤其是葛支队,他心里的遗憾要更重些。因为他手下的人也参与了跟踪和抓捕,人是在他所在的辖区内被发现的,抓到通缉犯的却是江宁市的人,这事说出去,没面子是肯定的。
但他遗憾归遗憾,倒是佩服起姚星这个人了。
他觉得这小子反应真的快,做事也机敏。在付胜祥如此警觉的条件下,姚星不仅顺利地取到了这个通缉犯的指纹和DNA样本,还顺手给这家伙下了个套!
最关键的是,付胜祥这个老贼还真的上套了!
姚星这小子,这一回可真是赚大了。这么大的功劳,硬生生砸到他脑袋上,他还稳稳地接住了。
葛支队对此也羡慕不来,只能陪着局长一行人迅速地上了楼。
周围的群众都在远远地观望着,没过多久,很多人都知道了,这家酒店里有通缉犯,已经被刑警给抓住了。
这时酒店走廊上也有房客发现了蹲在门口痛苦低哼的高萍,有个年轻人大着胆子过来跟一个看守高萍的刑警说:“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姑娘是服务员吧?”
刑警不爽地看了那人一眼,反问道:“你认识她吗?”
“不,我怎么会认识她?我就是问问。”
刑警冷冷地看着他,说:“服务员?你可真太小看她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过来干涉我们办案,我们抓人自然有根据,不会随便乱抓的。”
那房客年纪不大,被一些公//知发表的文章洗了脑,对于公权力有天然的反感。
听到刑警这么说,他就不高兴了,反问道:“你这人什么态度,我作为一个公民,怕你们抓错人,了解下情况怎么了?”
“再说了,你怎么能证明这姑娘是坏人?有证据吗?”
其他房客都觉得不可思议,感觉这年轻人脑子真是不正常。但想想年轻人的思想是最容易被人影响的,现在社会上各种洗脑的文章和帖子也不少,也就想明白了。
有人过来劝他,但那年轻人却不想走,看样子还真想要个说法。
但那名刑警并不知道详细的案情,他只是接到了上级的命令,配合徐亦扬等人来抓捕。他既不想跟无关人员解释,也说不太清楚,便没再理那年轻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刑警已经把那射钉枪拿了起来,用大的物证袋装好,这才递给了姚星。
听到动静,姚星从房间内走出来,淡淡地看着那个年轻人,随后他晃了晃手里的钉枪,没什么表情地说:“涉案内容属于机密,无关人等无权过问。”
男青年是不服的:“我是公民,我家里每年还交不少税,我对你们的做法有疑问,问问怎么了,犯法啊?要不你也把我抓了得了…”
姚星看得出来,这小青年家里应该有点钱,还没受过社会的捶打。他懒得跟这人多废话,便晃了晃手里的枪,说:“这两个人闯进我住的房间,举着这把枪朝我射击,如果我躲得不快,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
“当时那女的就在旁边,她在笑,懂吗?我被人射击的时候她在笑!”
“而且她身上还有别的案子,涉嫌间接害死同事。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就差抓人了。她倒好,自己撞上来,不抓她抓谁?”
“你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吗?你就帮她话?”
“脑子不够用就去补补,别在这儿碍事。”
“真以为我们不敢抓你,一个妨碍公务的理由就够了。”
小伙子被喷得满脸涨红,但到底没再说什么。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过来打圆场,硬把这小伙子给拖走了。
这俩人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门口时,那中年人却又回头看了眼高萍,越看他就越觉得眼熟,总觉得这姑娘他好像在哪里看过。
“季团长,您在看什么?咱们晚上说好了聚餐的,还出不出去了?”
季团长摆了摆手,又回头看了眼高萍,随后他叫过来一个中年女人,说:“许主任,你看看那个姑娘,是不是挺眼熟的?”
“我记得上周咱们市歌舞团面试几个区选上来的代表,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那女人觉得不可能,但她还是认真地看了看高萍。
这时洮河市的局长和副局长等人都上楼了,他们身上穿的可是制服,跟先来的便衣刑警可不一样。
这些人身上本来就自带气场,再穿上制服,那股气势就更强了。
走廊上一片安静,除了这些人有节律的脚步声,谁都没再乱说话。
“小姚,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局长上来后,第一时间询问姚星的情况。姚星等人是他们从江宁请来的,如果在这个地界出事了,那洮河市警方还真不好向同行交待。
姚星立刻说:“我没事,我师父布置得周全,徐哥他们都在酒店,有充足的准备,所以没出什么事。”
随后他又道:“王局长,这次抓捕行动还算顺利,A级通缉犯付胜祥已被抓获,另一嫌疑人高萍同样被抓,她伙同付胜祥,企图骗开房门,用射钉枪将我制服。至于接下来他们还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知道,这个需要审。”
局长同他握了握手,说:“你做得很好,今天这件事,你当立第一大功。这个案子,是要上报公安部的,相信后续公安部会对你以及你的团队进行嘉奖。”
说到这儿,他面上有些感慨,道:“你们年纪还不大,可能不太清楚,八//九十年代那些年,在火车上抢劫偷盗的人实在太多了,一茬茬的,简直是抓都抓不过来。最著名的东方列车抢劫案你们可能听说过。付胜祥和他的同伙干的就是类似的营生。”
“付胜祥这个人,在团伙中是点道的,专门负责把软卧车厢的门骗开。这家伙会说多种方言,南方话北方话都懂一点,在道上还挺吃得开的,他在外边逍遥了这么多年,今天把他抓住,是件大好事。”
葛支队笑着跟徐亦扬说:“高萍这次也跟着动手了,倒是省了咱们不少事。”
“我估计她跟付胜祥不是第一回合作,说不定他们俩身上还有别的案子,就算查不到别的案,光凭今天这一出戏,也能让她蹲大狱。”
看着这一对男女,葛支队心想,这简直就是雌雄大盗啊。虽然年龄差距有点大,但这个心狠劲,还真是如出一辙,妥妥的物以类聚。
做完现场勘查后,众人便把付胜祥和高萍都带走了,现场很快又安静下来。
等警察都离开之后,斜对面那几个人才缓过神来,那个小青年蹦出来胡搅蛮缠,让他们也注意到了一直低头的高萍。
那位许主任说:“刚才你们都听到了吧,他们说那个女的叫高萍?”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季团长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姑娘应该就是那天参加面试的人。之前我们中意的是另一个人选,但那人没来,高萍才被录取。现在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许主任却拍了拍胸脯说:“团长,我觉得今天咱们来这儿,正好撞上这档子事,绝对是好事。”
“还好她做的事现在就爆发出来了,要是等到了咱们团之后才冒出来这些新闻,那可真是把咱们的节目给拖挎了。”
有个员工想的却是另一个角度:“幸好她还没报到,要是报到了,让我们跟她做同事,天天在一起吃饭训练,我的天,简直都不敢想。”
经过这个员工的提醒,他们都觉得,警察抓人抓得太妙了,这个时间掌握得真好。
付胜祥被押回支队后,葛支队立刻带人对付胜祥和高萍进行突审。付胜祥什么都没说,但这时他就算不说也没用了。警方手里掌握了他抢劫火车的证据,今天又抓了个现行,上法庭宣判后,判的不会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什么都不说,高萍却招了。可能这些想法在她心里憋很久了,又知道自己这次逃不过去,也就不装了:“不用问了,汪芷薇的事,都是我干的,她这人真的太好骗了,我让她买减肥药她就买,让她吃就吃,夸她瘦了点,她就高兴。可真是天真哪!”
“她这么傻,学习也一般,可她就能毫不费力地进入区歌舞团,她家里还能随时把她调到别的单位。你们知道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多生气吗?”
“她可真是好命啊,刚毕业家里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我长得不比她差,也比她努力,可光是进入区歌舞团,就几乎把我们家全部的人情都耗光了,还搭上了好几千块钱。凭什么?就凭她命好?”
“她这个傻子好好地活着,对我就是个讽刺,我本来没想她死,只是想让她遭点罪,错过这次选拔就好。但那天,我看到她在地上爬,那种感觉,真的太爽了。我一点都不后悔…”
林落:…高萍是有些疯批属性在身上的。
姚星愤愤地说:“这真是个疯子。这种人,你跟她没办法讲道理。”
林落没说什么,看着审讯员问起了高萍还有没有其他案子。
这一次,高萍迟疑了一会儿,才提到了一桩绑架案。
林落听完审讯后,已经有些无力吐槽了。
高萍好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脑子里只有自己,是不会换位思考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心里满是负面情绪,怨自己出身不好,怨家里没能力让她出人头地,这些怨积累起来,最终让她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这个案子被第一时间上报到公安部,紧接着,公安部下发了表扬函,给洮河市和江宁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各发了一份。
但这一份主要还是给林落所在的八组发的,表扬函上还提到了姚星的名字。
这个消息让姚星激动了小半天,直到他用相机把表扬函拍下来之后,才把函件还给林落。
顾慈了解他家里的情况,见他心情雀跃,就跟他说:“立了这么大的功,这回你回家不用再怕其他人把你比下去了。”
姚星笑:“嘿嘿,那倒是,我爷爷要是看着这东西,肯定会很高兴。”
几个人正说着话,葛支队和洮河市局的局长都来了。他们这次过来,是要给林落一行人送行。
看着林落等人收拾好了东西,葛支队情不自禁地道:“真希望你们能再多留几天,我们这儿还有个出租车司机连环遇害案没破……”
“不过,你们江宁既然也出了事,那我可不好再麻烦你,希望咱们以后还能有机会合作。”
林落点了点头,跟几个领导握过手后,说:“最近的案子,后续还有许多事要你忙,我就不参与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我们市里这次的案子确实比较重要,我得赶回去一趟了。”
“好,送君千时终须别,我们这次就不远送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也尽管开口。”局长道。
林落点了点头,随后众人便离开了洮河市局刑警支队。
车子开出去不远,姚星就问道:“师父,东明区那个案子,恐怕很棘手。”
“是啊,可能没那么容易。鞠法医去过现场,已经确认,死者肯定不是卧轨自杀,而是他杀,现场是凶手伪造出来的。”林落说。
顾慈苦苦地思索着,在想着这个案子可能会有的破绽,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就道:“案发地点在郊外人迹罕至的地方,死者卧轨而死,头与身体分离。案发时还是天黑,连火车司机都不知道死了人。根本找不到目击证人,确实给人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林落笑了笑,问道:“确实有很多不利因素。没看到现场,很多事都不好说。不过那么远的地方,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不然很难把尸体运到事发地点吧。”
姚星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人死之后,又僵又沉,背着去现场根本不现实,凶手可能是有车。具体是什么车,咱们可以到现场看看情况。”
强力支援
502的另类用法
几个人是上午十点左右离开洮河市的, 进入江宁市区后,林落就接到了罗昭的电话,问他们到哪儿了。
得知他们已进入江宁市区, 罗昭就告诉林落, 先让徐亦扬开车带他们回一趟支队。他要先把卧轨案的情况做下交代, 之后大家再一起去现场。
刚到十二点,林落一行人便顺利返回江宁市局支队。罗昭在会议室里等着他们, 除了罗昭本人,支队几位在家的组长也在。
“姚星这回表现不错。”罗昭难得主动拍了拍姚星肩膀, 以示肯定。
这回能顺利抓到十年前火车系列抢劫案中的主谋, 姚星的功劳可不小,别说罗昭, 就连支队的几位组长都觉得这小子够机灵,还挺适合干这一行的。
当然,顾慈和徐亦扬都不差, 只是这次碰巧让姚星出了头。罗昭分别跟他们握了握手, 然后跟林落说:“这一趟你们几个人又破了两个大案, 还抓了个躲藏了十来年的A级通缉犯, 真是给咱们支队长脸啊, 辛苦你们了。”
林落看了看表, 坐在罗昭专门给她留的位置, 说:“大家都挺辛苦的,先说案子把。我听说卧轨案的尸体还在铁路附近, 没有送到殡仪馆, 不如先把这案子的情况介绍下, 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罗昭当然想详细地问问洮河市那两个案子的细节,但卧轨案确实需要尽快处理, 他就道:“行,那咱们就边吃边说。”
这时有刑警拎着几摞盒饭进来,分发下去。有些人已经吃过了,没吃的人都知道时间紧,就把盒盖打开,提筷子开动。
老杨也在,他接到罗昭的授意,就主动介绍起了现场的情况:“小林,东明区刑警大队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那边现在还没有法医。”
“现在他们遇上这样的意外死亡案,是需要叫外援的。最先去的法医就是南塔区的老鞠。”
“他跟我们联系过,说现场死者头颅被撞断,掉到了轨道内部了,左臂也被压断一截。颈部以下基本都在铁轨外,从表面情况看,比较像是卧轨自杀。”
“但鞠法医说,死者创面无生活反应,无大量血迹喷溅出来,这是不符合常理的。所以老鞠认为,这个案子不是卧轨自杀,死者被火车撞到之前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林落点头,鞠法医的实力还是很不错的,在这种案子的判断方面不会犯常识性的错误。
“查到死者身份了吗?”林落问道。
“嗯,查到了,死者男,34岁,年前刚离异,无子女。鞠法医取了血样送检,本来没这么快出结果的,但死者母亲报警了,说儿子一夜未归,所以我们很快锁定了死者的身份。”
“经死者母亲从衣着和外貌上辨认,死者确实是她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儿子。”
“目前死者母亲因为受刺激过度,心脏病发作,被送去了医院。”
林落扒了几口饭,点了下头,表示在听。
罗昭咳了声,跟老杨说:“跟小林说一下我们目前的几个主要怀疑对象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杨看了眼罗昭,又看了看顾慈等人饭盒里的饭,见他们已吃完了一半,这才道:“目前我们有四个主要的怀疑对象,还在查他们在事发当晚以及前一天的活动轨迹,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有两个人,一个是死者的直属领导,一个是死者朋友,这两个人在死者出事之前因为升职和金钱纠纷的事都跟死者有过争吵。这些消息是死者母亲提供的,我们还要调查。”
林落这时已经吃完了,她放下筷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这才问道:“另外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她总觉得老杨有点怪,好象在顾忌着什么,一直没提起这两个人。
听到她问起,老杨才道:“另外两个嫌疑人,一个是死者前妻,另一个则是他前妻的情人。”
顾慈还没吃完饭,听到这里,抬头看了眼老杨,心想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在凶杀案里,情杀占了很大一部分。就算他进支队时间不长,也见过好几起了。
所以他抬头看了眼就继续低头扒饭,不吃饱的话,一会上现场该挨饿了。
姚星也是如此,头也不抬,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努力干饭。
林落想了想,道:“死者是年前离婚的,这么说,他跟前妻离婚是因为前妻出轨吧?”
“是的,而且这件事当时闹得还很大,死者家的邻居都知道。”
林落心想,不会是死者把他前妻和前妻情人堵在家里吧?
然而事实远比她想象的要离谱,这时她听到老杨说:“过年前的腊月,死者去外地参加一个朋友的婚宴,一夜未归。当天晚上,他前妻和情人是在他家里过夜的。但半夜时,这俩人就叫了救护车,双双被送进医院抢救。”
姚星猛然抬头,饭也顾不上吃了,眼里闪动着八卦的神采。
他想着不会是那俩人闹得太厉害,那男的得了马上疯或者是关键部位给弄折了吧?
也不对啊,要是这两种情况,也不至于把这两个人都送到医院抢救。所以,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李锐也是刚听说这些细节,跟姚星的反应差不多。
顾慈和徐亦扬比较沉稳,顾慈倒是抬头停顿了一下,徐亦扬连头都没抬,匆匆吃完最后几口饭,这才盖上盒盖。
姚星见老杨没说话,就大大方方地问道:“为什么要把两个人都送医啊?”
在场其他人也有不知道详情的,全都朝着老杨看过来。
老杨只好如实说道:“是这样,死者家中的润滑剂不知道被谁掺了不少502胶水。死者前妻和情人在使用润滑剂时没及时发觉,所以他们两个人被胶水沾在一起,分不开了。”
“估计他们自己想尽了办法,实在没招了,这才打了急救电话。被送医的时候,也是一起被抬出来的,当时邻居都看到了。这件事被人传了好久,整个小区全传遍了。”
“死者出差回来后,得知此事,去找前妻情人打了一架,还进了派出所。没过多久,他就和前妻离婚了,前妻是净身出户。离婚后,前妻来闹过,想要分一些财产,但死者把她赶走了。”
噗!想到那俩人一起被抬出来的的情景,姚星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
那画面实在是不敢想象。
俩人都沾在一起了,就算送到医院,那也不好分开啊。咋分哪?是不是得做手术?
502胶水粘的,硬分开,真不会受伤吗?
分开之后,还能好用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星简直是一脑袋问号。
他用手捂住嘴,见周围其他人都低着头,没笑,他只好再伸手捂脸,努力将笑意抹掉。
顾慈似乎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听到姚星笑,他面上短暂的露出茫然之色。
姚星猜测,顾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老杨说的润滑剂是什么东西?
可这种事,他要怎么跟顾慈解释呢?
这个还真是不好解释……
这种事,结婚的人应该都是懂的。至于未婚的,有些人懂,有些人就真的不懂了。
林落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徐亦扬垂着眼,也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至于在场的几位组长和刑警,其实也觉得这种事荒谬搞笑。但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千奇百怪的事也遇到不少,倒还忍得住。
姚星只好讪讪地抹了下嘴,看到李锐时,才发现,李锐跟他一样震惊,估计一时半会李锐脑子里也全都是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时罗昭又轻咳一声,把会议室里奇怪的气氛扭转过来,随后道:“小林,最近你带队先后去了汇川和洮河市,每去一个地方,都破了大案,这些事现在都传开了,各地来求援的案子更多了。”
“但你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我当初是这么对你说的,以后也会这么办。”
“不过咱们市这个案子是凌晨突然发现的,现在还在黄金破案时间内,所以只好再麻烦你跑一趟。先看看死者的情况。”
“后续的事情,别人能办的,尽量交由别人办理。休息时间我稍后会给你补上。”
林落摆了摆手,看了下表,这时候还不到下午一点,就道:“没关系,我最近一直外出,办的都是积案,很长时间没办过现案了。”
“难得这次有个现案办办,还是个独特的案件,去看看也好。让姚星他们都跟着过去吧,这种案件,可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去看看也能多些经验。”
姚星和顾慈自然是很愿意的,徐亦扬也想跟着去现场。二十分钟后,林落一行人再次出发,罗昭也要过去。他就招呼林落上了他坐的车,在路上顺便问起了洮河市那两个案子的情况。
了解了王宗亮一案的情况后,罗昭沉思片刻,说:“现在受西方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情杀案比早些年明显多了,像王宗亮一案这种情况,真的多了不少啊。”
这一点林落也是认可的,王宗亮被他妻子和左科长合谋致死,用的是氰/化/物气化中毒的办法。通过这个案子,她觉得,江宁市,甚至是东川省关于有毒物质的管理条例都该提上日程了。
这方面如果监管到位,毒杀案的案发率或许能减少一部分。万一案发了,或许也能更容易地锁定凶手。
林落就道:“罗支,我觉得咱们市局有必要牵头起草一份有毒物资的管理条例。做得详细一些,要具有可行性,做好后争取各大高校实验室和化工厂都能遵守这些条例。”
罗昭前一阶段的工作重心放在了对黑/恶势力的扫/荡和解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上面了。
最近他其实也在考虑新的工作方向,而下毒案的预防也在他的考量之中。
他点了点头,觉得林落的提议不仅具有一定的紧迫性,可行性也强。就道:“可以,回头我打算针对类似的情况开个会,大家研究研究,也争取一些专业人士的合作,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林落知道,罗昭这个人执行性很强。他说出来的话很快就会付诸到行动上,所以她只要提一下就行了。
但她还是笑了下,说:“罗支,你到支队上任之后,比以前压力大多了吧?看着都憔悴了,你可得保养下,不然跟嫂子要拉开差距的。”
“想当年,罗支你也是个能靠脸吃饭的帅哥,电视台要拍刑侦剧,还想找你当主角来着。”
听到林落跟罗昭开玩笑,开车的年轻刑警笑了笑,透过后视镜看了下罗昭。
罗昭摸了把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子,哈哈笑了笑,说:“是老了点,想当年我也挺有行情的,要不是我太挑,怎么能轮到你嫂子?”
林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说你胖你咋还喘上了……
罗昭大概也想起了自己当前被出国的前女友甩了的事,自嘲地笑了笑,说:“就是开个玩笑,刚才说的话可不能跟你嫂子说啊。”
林落摆了摆手,想起了一件事,就跟罗昭说:“鞠法医带了两个实习生,前不久我见着他们了,他俩想请我帮忙找你说几句话。”
“他们想让你帮忙说什么?”
罗昭自然知道鞠法医带的实习生,俩年轻人都挺踏实,鞠法医带得也尽心,实习半年,也出过不少现场了。
林落道:“这不是快毕业了吗?他俩想把工作定下来。你也知道,公安系统要的人少,实习生想留在省会并不容易。曹一平说了,他想留在南塔,跟着鞠法医干。”
“还有一个实习生的工作暂时没着落,我考虑着,东明区那边近一年一直没有合适的法医,要是东明区愿意接收,就让他过去好了。他本人是极愿意的,罗支你什么意见?”
罗昭以前就在南塔大队,对那俩实习生还是比较了解的。跟同龄人比,他俩挺能吃苦,也肯学,做事认真细心。估计是真的喜欢干法医这一行。
喜欢这行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爱好是最好的老师,爱好也是长期坚持一项事业的动力。所以,他特别看重一个人是否真的愿意干这一行。
从这个指标来考量,两个实习生基本能符合他的要求。他想,林落可能也是觉得他们俩还算合格,才会帮忙说句话。
林落的面子他当然要给,但人是否真的合适,他也要考虑。毕竟,市局培养人是要成本的,这些成本既包括经济上的成本,也包括时间成本,干一段时间就不想干的人他肯定不愿意要。
刚好市局有几个新的法医名额。他就道:“他俩还算踏实,可以考虑下。曹一平留在南塔问题不太大,东明区那边可能也行。但这些事,还是要征求一下现任南塔区和东明区的大队长的意见。”
“人毕竟是给他们招的,还得他们俩满意,愿意接收才好。硬塞的话,也不合适。”
林落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就道:“这样也好,稍后让他们跟两位大队长单独谈谈吧。”
二月底三月初的季节,江宁市山花已盛开,案发的铁路位于一片不知名的矮山旁边,山上有大片的桃林。此时那片桃林里桃花盛放,灿如云霞。
桃林当中,也夹杂着一些李树,梨树,还有几棵开着白花的广玉兰。
只是这边挨着铁道,路面崎岖不平,来踏青的人一般不会选在这边上山。所以,这里人迹罕至,还是比较偏僻的。
发现死者的铁路巡视员还在现场,林落等人停车下来之后,他就重新复述了一下凌晨五点左右的发现。
为了保护好尸体,鞠法医等人已经将尸体移动到一块防水布上,至于掉落在铁轨内部的头颅和手臂,也都被捡了出来,放在尸体旁边。
林落到现场后,先去铁轨旁边查看了一下,在铁轨的一侧轨道上,还能看到上面的血渍。但那些血渍跟鞠法医说的一致,确实没有多处喷溅的痕迹。
如果被火车撞的时候人还没死,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肯定会有大量的血喷出来,喷溅到轨道周围。
既然没有,那就说明死者确实是他杀无疑。
鞠法医等人用粉笔对现场做了标记,让林落可以通过这些痕迹能了解到死者的体位。
她看了看,随后走到尸体旁边,那具尸体与头颅拼接好之后。身高大约有178厘米,中等身材,看上去还是比较健硕的,并不瘦弱。
林落过去时,最先注意到他断开的脖颈处。那里有黑色污物,基本可以判断那里就是碰撞点。
观察了一下死者的四肢,林落道:“死者肢体未现强直反应,基本可以判断,不是卧轨自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鞠法医点头:“是的,要是卧轨自杀的话,会有强直现象。现在这样是不正常的,你也能看出来,创面没有生活反应。”
林落当然看到了,她又观察了另外几种特征,这时候已经可以完全认定,死者肯定不是自己跑到这儿卧轨自杀的。
罗昭虽然不是法医,也有不少现场经验,林落和鞠法医既已认定了案件性质,他就道:“既然已认定是他杀,那接下来就要进行详细的解剖了。”
“检查一下,死者是否因为某种器质性疾病而死,心脑血管疾病是检查重点。毒检和其他可能尚未发现的创伤也要仔细查一查。”
“这方面不需要我多说,小林你和鞠法医都知道怎么做。”
林落点了点头,鞠法医则道:“明白是明白,但这人如果是被人扼死的,怕是不太好判断,因为他这个头都被火车轧断了。”
罗昭道:“那没事,尽力查就行。”
“这里应该是第二现场了,所以我们还要检查一下,死者身上的附着物。试试看,能否通过这些附着物,找到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
罗昭的想法是对的,但林落也不确定,能否通过这两份方面锁定凶手。
罗昭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又道:“几个嫌疑人那里还在调查,谁有车也会查的。”
林落点了点头,说:“先把尸体运殡仪馆吧,尸检之前,我再看看现场的情况,尤其是最近两三天的车辙。”
要是能找到陌生的车辙,那能查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车辙如果出现多次,那说明凶手对这一带的地形或设施不太熟,反复过来,是想踩点,确定一下路线。
如果车辙仅出现一次,那有可能,死者对这里很熟,可以轻易地在天黑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些是其他刑警也能想到的一些方面,但林落则考虑着,或许这个案子,可以用上法医植物学这个手段了。
正是山花烂漫时,而据她所知,在江宁市,拥有大片桃花林的场合并不多。案子又是前一天晚上黑天时发生的,如果凶手真是开车或者骑摩托车来的,那他所使用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车轮,应该会沾上这一带的泥土。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未必会对车轮进行彻底的清洗,在这一带沾染上的花粉很可能还是在的。这就保证了花粉鉴定的有效性。
林落就跟罗昭说:“查车的事比较重要,但现在车辆还不普及,鉴于现在有不少人在用车时,会借亲友的车辆使用,所以对于这几个嫌疑人,尤其是死者前妻和前妻情人,对他们俩亲友的车辆也要仔细排查。”
罗昭觉得林落的提议很好,想得比较细致。现在社会上的情况确实是这样,一个大家庭中,拥有车辆的人并不会多。所以找亲戚朋友借车用的情况还是挺多的。
他立刻给负责排查的刑警打电话,让他们适当扩大一下排查范围。
死者的遗体很快被人抬上了面包车,随后林落等人跟着那辆面包车去了殡仪馆。
罗昭要回市局,这回林落重新回到徐亦扬开的车上,上车后,她便问顾慈:“我做完解剖后,可能会回家休息。你这两天多跟着老杨,接触嫌疑人的时候,你也要试着问话,看看谁会露出破绽。”
顾慈闷闷地应了,脸上有点红。林落奇怪地看了眼姚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姚星脸上的促狭。
林落便猜到了,刚才在去现场的路上,姚星可能是给顾慈做了一下科普,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顾慈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林落只当没看见,微阖上眼睛,靠着椅背休息。
姚星似乎猜到了林落要查车的用意,就道:“师父,出事那段路主要是砂石路,平时那些砂石不容易被压进轮胎里。不过最近两天江宁市下了雨,这边的地上也湿了,所以车轮里肯定能沾上泥土。这边的土还挺粘,就算干了也不容易掉下来,只要没洗车,其实还挺方便找的。”
林落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猜到我想怎么办了?”
姚星倒是没谦虚:“师父,其实破案最常用的就是那几板斧,有DNA和指纹的话,就用这两种办法来锁定证据。现在又多了监控,通话和聊天记录,还有社交帐号,这些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有用。”
“至于法医植物学,这种方法其实挺小众的,一般人想用也不会用,能使用的场合也挺受限。但一旦能用上,那效果和威力简直就是王炸,好用得很。”
“你看,今天这个案子,发生不到一昼夜,想查车上的花粉比例,成功率还是挺大的。”
“要是时间长那可就不好办了…”
林落笑了下:“几种常用手段你都看明白了,那以后你跟顾慈能办的,我就交给你俩办了。但今天这个案子,恐怕还得我自己来。”
“不过,姚星你是学化学的,化学和生物其实也有关联,法医植物学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了解下。”
姚星却没敢答应,“师父,我怕记不过来,我借过一本花粉图鉴,说真的,记不住,种类太多了。”
“你真让我做花粉鉴定,那我可能得临时翻书。”
几个人正闲聊着,这时林落接到了罗昭的电话:“找到了几个嫌疑人常用的车,死者前妻情人韦志刚用过一辆车,那辆车是他爸的,我现在就让人对那辆车取轮胎纹,并对几个采样点刮取数份泥土。”
林落神色一正,“可以,就按你说的做吧。但从轮胎上取到的泥土样本一定要及时装入证物袋,并且做好密封。因为这时候到处都在开花,密封不好的话,容易导致样本被污染。”
“我知道了。”罗昭说。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