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佩清成为了一个孩子。
沈平泽眼神错怔, 不可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时间居然有些不敢前进。
躺在床上，是缩小版的云佩清，脸白白的, 嘴唇却红嘟嘟的, 睫毛尤其长, 不安闭着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又可怜又可爱的。
让人看一眼感觉心都化了。
沈平泽头一次感到被美颜暴击的感觉，居然来自一个小孩子。
沈平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然而变态的不仅仅是他。
刚刚的沈平泽来得太急, 太匆忙，直直忽略掉身旁围着云佩清的一众人，现在他精神舒缓过来，才终于听见了来自其他人的噪杂的声音。
“我草, 百年难得一遇！我还能看见队长这个样子？！”
“好可爱好可爱！果然不管什么生物, 幼崽时刻就是最可爱的啊啊啊！”
“呜呜姨姨亲亲，呜呜，宝宝。”
随后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快门声。
这群丧心病狂的人, 居然连闪光灯都不关的！
沈平泽谴责, 沈平泽加入。
他挤进了那个小小的包围圈，这才注意到，原来大家还是害怕的, 离云佩清的距离有两米远, 在远处一脸谨慎地拍着，返图一个比一个好看。
沈平泽忍不住说：“那个, 能发我两张吗？”
“可以啊可以啊。”
“拿我的，我拍着超级好看！”
“私家照片, 不看白不看！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沈平泽顺利融了进去，并且要到了很多不同角度的“队长の私家照片”，差点意满离了，在走出门口的最后一刻才反应过来——
等等，他是来干吗的？
来救人的！
沈平泽在那一瞬间大彻大悟，连忙又折返回去，让大家离开。
所有人离开后，慢悠悠晃着的程先立才来到了这间房，没什么神情，但沈平泽却从中看出了一丝揶揄。
沈平泽冰冷冷道：“这就是你说的状态不太好？”
程先立左手牵着范高歌，右手拿着一颗棒棒糖：“对啊，都缩小了，状态怎么可能好？”
“而且，你不是拍照拍得很开心吗？”
沈平泽：“……”
沈平泽揉了揉眉心：“行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奇怪了，邪恶组织出手，背后之人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居然只是为了让云佩清变小吗？？！
简直不要太离谱离谱，背后一定藏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沈平泽的视线直直看向程先立。
程先立神情不变，甚至找了个椅子，慢慢悠悠晃到沈平泽面前后坐下，不紧不慢道：“云队的能量与他们同源，他们杀不掉他。”
刹那间，沈平泽脑海中回想起那次别墅爆炸，云佩清在漫天黑雾中行走自如的场景。
他……与邪恶组织他们同源？
沈平泽手紧了紧。
其实这也不难想象，同样都是阳光孤儿院出来的，云佩清在那整整生活了三年。这三年间，不是可以轻易抹去的存在和记忆。
程先立接着解释：“唔……等等，你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我来解释吧。”
“我身上移植了一个曾经研究员的脑子，好巧不巧，正好是曾经专门负责云队的人，虽然记忆已经残缺了不少，但我还是知道不少内容，你要听吗？”
沈平泽心跳几乎停止，良久才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冒了出来：“……说。”
程先立倒也不犹豫，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你们就没好奇过，为什么所有人的异能等级从一开始便定型，只有少部分的人有在绝境下激发新能力的可能，但云队却格外不一样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是男主吗？
沈平泽安静听着，手心被自己掐出血，却丝毫不感到疼痛。
即使已经难受到不行了，他却还是咬牙听了下去，听这些云佩清一个人默默承担的苦难，默默背负的责任。
他想救他。
程先立说这些肯定是有道理的。
救云佩清的方法，便藏在这三言两语当中。
但沈平泽安静听着，内心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大。
程先立继续说了下去：“那是因为，他本身便没有超能力啊，他的能力是实验来的，他是阳光孤儿院最成功的一个试验品，他拥有无限的可能，从D到S，再到SSS，都是可能的。”
“甚至，他才是他们想要毁灭世界，手上最利的一把武器。”
“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范高歌在一旁安安静静坐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震惊完全掩盖不住，甚至直直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沈平泽突然猛得一抬手，在三人旁边施了一个盾牌，将三人的身影完全隔绝开，声音更是一点也传不出去。
程先立勾了勾嘴角，将摔得龇牙咧嘴的范高歌从地上小心翼翼扶起来后，才说：“还不算太笨。”
沈平泽声音颤抖，脸色却很平静：“所以……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程先立点头：“对。”
“那个液体你们带回来了吧？没检测出什么就对了，这种液体只针对他们被注射过的人，这是测试忠诚度的，如果忠诚度过低，就会强制死亡。”
“但云佩清不一样，他们舍不得，他们还指望着激发出他最大的潜力，从而让他毁灭世界呢。”
程先立轻轻笑了笑：“所以，他们在一种虫类里面提取出来了一种玩意，能让人失去意识，发高烧，甚至因为身体短时间产生排异反应，导致自身身体急剧缩小。”
“而他昏迷的这个过程，便是抹杀意识，成为机器的过程。”
“现在据我推测，大概还能撑三天吧。”
沈平泽心一下落入谷底，猛得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云佩清，半天才从喉咙里吼出了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三天。
三天过后，云佩清就不是原来的云佩清了。
沈平泽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便抑制不住想要落下泪水。
程先立毫不在意：“你还不抓紧时间吗？”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沈平泽突然就冷静下来。
几个小时前的程先立，对自己都感到绝望，更别指望他去关心旁人。
真正要拯救云佩清，还是得自己亲自上。
沈平泽沉着冷静道：“好，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程先立语速很快：“我等会会将液体重新配置，给你注射后，你会陷入自己的梦境。”
“但我会想办法，让你们俩的频率达到一致，从而让你进入他们给云队精心编制的噩梦里面。”
“首先，我要说明，只有50％的概率液体对你起作用，20％的概率，你能成功进入云队的梦。”
“梦里险恶万分，云队在外表上什么状态，心智上便是什么状态，但你却要在不知道他心结的情况下，解决他的执念。”
“我计算过，概率不足5％。”
“够了，快开始吧。”沈平泽毫不犹豫，甚至声音里还有一丝迫切。
只剩三天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好。”
他都这么说了，程先立自然不再犹豫。
他从沈平泽手上接过来的那黑色的液体，随即立即动用能力，一小团黑色的液体在他手中不断变化着，翻滚着，隔着距离，沈平泽都能感受到那一小团能量中强大的威压。
过了没一会，这液体不知为何成了透明的白色，安安静静隔空在程先立的手心，看起来很无害。
而也正是这么一小会，程先立的额头上便涌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下。
他身上突然很痒很痒，又很快由痒转为了无法言说的疼痛，身上每一个肉瘤在瞬息间都拼命挣扎了起来，咬着他的肉，吸着他皮肤里面的血，在不停蠕动着，寻找着活下去的可能。
顷刻间，程先立手臂上一个很小肉瘤化了，化成一团乳白色的液体，发出腥臭味，顺着手臂蜿蜒往下流，最后被沈平泽用能力接住，皱着眉问道：“你没事吧？要不我先帮你把这些东西摘了？”
从一开始，沈平泽便知道，他的能量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用灵力和魔力来解释，沈平泽便是全世界独此一人的灵力者，对超能力者有奇用。
如果此刻的程先立需要，他可以在三分钟内将他完全医好。
程先立摇头：“梦境中危险万分，你还是好好珍惜你的灵力吧。”
“这是你的机会，但会招来灾难。”
“在开始前，我先简单跟你讲讲注意事项，你好好听，一字一句都千万不要忘记。”
沈平泽顿了会，然后郑重点头。
“……”
“好，那我开始了。”
程先立轻飘飘的话响起的那一刻，迅雷不及掩耳地向沈平泽打入那团透明色的液体。
再下一瞬，沈平泽眼前发黑，大脑意识恍惚，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地点倒去。
清醒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程先立凝重的眼神，发白的嘴唇，还有范高歌惊慌失措的一句：“立立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沈平泽还来不及想些什么，便陷入了如婴儿床般温暖的梦乡。
他漂浮在月亮上，身下是无数由星星构成的月亮河，他安详着，自在着往前移动着，抬头仰望着有七个太阳的天空。
但不炎热，而是无比的温暖。
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要做什么后，顷刻间，地动山摇，眼前的梦幻场景宛如披上一层黑色的纱，一切都变得诡谲。
程先立的话在耳边响起：“一定要注意，这是噩梦，你做的也是噩梦，如果你感到正面情绪，那一定是有问题的。”
“快逃。”
72 亲家母
“他为什么进去了？”
沈曲文语气极为冷静, 有上位者的不怒而威与云淡风轻。
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疲倦与担忧。
此刻的她微微颔首，分明没说什么，甚至很有修养, 却让所有人第一时间感到慌乱无比, 甚至有去工位上再工作100年的冲动。
等等……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就是身为总裁的实力吗？
众人肃然起敬。
王晓明再一次作为代表, 坐在了谈判桌上，语气从容，却多了一分无奈：“沈总，是他自己要进去的。”
如果他在刚刚知道了沈平泽的打算的话, 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拦着啊！怎么可能现在看着他跟队长均陷入昏迷，生死不定。
沈曲文说：“不用喊我沈总，在这里，我只是作为泽泽母亲的身份出现而已。”
“好, 事已至此, 亲家……咳，沈女士，你想要要什么结果呢？”
差一点, 亲家母三个字就脱口而出了。
王晓明欲言又止。
沈曲文斩钉截铁, 有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风范：“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资助你们几千万，只需要你们保他平安。”
说着说着, 沈曲文透过钢化玻璃, 看向了一旁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沈平泽，目光逐渐从迷茫转为坚定。
“如果他能平安无事醒来, 我将无偿捐献一千万。”
王晓明：！
他看见了无数崭新的设备在向他招手。
“两千万。”
王晓明：！！
他看见了新的实验室在向他招手。
“……三千万。”
王晓明：“……”
他看见了——
“打住！”
王晓明伸出手，也不知道让“打住”的人是沈曲文, 还是自己。
他无奈道：“对不起，沈女士，我们没有办法保证沈平泽的存活。”
“毕竟，”他也顺着视线望去，看见了一旁小小缩在一起的云佩清，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毕竟……我们队长也生死不明，甚至被下了三天的死亡通知书。”
“我们也很着急，但抱歉，我们确实没有办法。”
沈曲文默然，良久才揉了揉眉心。
这是他们来到前，她就知道的事情，只是不甘心想要再争取一把而已。
她怎么也想不通，分明昨天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孩子，一转眼间，她接到通知，马不停蹄地赶来，却看见泽泽躺在代表着不详的病床上，连睁开眼看着她都做不到，这让她如何释怀？
良久的沉默过后，沈曲文才叹口气：“……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王晓明很能理解：“没关系的，还请您不要太担心了，泽泽会醒来的。”
沈曲文眼底满是疲惫。公司刚上市不久，手上还有一大堆的事等她过目。
按平常来说，这都不叫事，但再加上泽泽出意外，其他事便显得多余且杂乱了。
她思考片刻后，突然出声道：“这样吧，我还是无偿捐献三千万，只有一个要求。”
王晓明光是听到三千万，眼睛就亮了，毫不犹豫道：“什么要求？我们都满足！”
沈曲文道：“让我们在这住几天，一直到泽泽醒来。”
唐晓灵和唐奇还在过来的路上，她不想让他们也跟她一样，失望离去。
“以及，我想测试我的超能力。”
沈曲文对自己身上某些特殊性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保护她的家人。
王晓明听到这句话，怔了好一会，心脏涨得发酸，突然朝着沈平泽的方向看去。
没收到任何回应，依然是安安静静，了无生息地躺着，一点征兆都没有。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还是快快醒来吧。
王晓明，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诚心祝愿着。
……
沈平泽带着浑身的酸痛与不适，突然猛得一下从床上一跃而起，眼中满是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就刚刚……
地上的月亮开始剧烈摇晃，地裂山摇，刚刚美好的场景在一瞬间内变化，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星星化为异种，生出自己的獠牙。
美丽名贵的花草抽枝疯狂生长，藤蔓上满是荆棘，与尖锐的倒刺。
软萌可爱的小动物，在瞬息间急剧膨胀，变成有三层楼高的巨大怪物。
它们都朝着他而来，将他淹没在地底。
无处不是撕咬着的疼，沈平泽几乎失去了意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以一个相当特殊的视角，看着自己被撕下来，撕成一块又一块的肉沫。
胳膊被卸下，被异种兔子一口吞入腹中，甚至它还人性化的咂了咂嘴，眼神中满是享受，还有贪婪。
眼珠子被一根藤蔓挖出来，随即又被更多的藤蔓争去抢去，最终被一根格外粗的藤蔓卷起，没两下便被黑色的液体消融，藤蔓在下一秒瞬间又粗了几分。
胸膛被串了个对穿，依然跳跃着的鲜活的心脏，被星星拿出，用獠牙分割着，似乎所有星星都得到了一小部分，宛如一场饕餮盛宴。
沈平泽恍惚着，看着怪诞的眼前场景，一时间语塞，脑海中只剩下了两个字。
“逃，快逃。”
逃，要逃。
沈平泽迷迷糊糊地想着，似乎就在那一瞬间，他消失的四肢再度生长，耳旁突兀多出了风声，是一切事物被他抛在原地，他独自往前奔跑而形成的风声。
他逃掉了吗？
沈平泽甚至不用往回看，光是生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身体瞬间动弹不得，四面八方围上来了黑影，他们有着红色的眼睛尖锐的镰刀，齐刷刷向着他而来，朝着他一挥而下！
“快逃。”
沈平泽似乎无端出现了一对洁白的翅膀，从包围圈中脱出，奔往自由的蓝天。
不对。
哪里都不对。
经过了两次，沈平泽再怎么样也该反应过来了。
这是他的梦境，也该由他操控。
反应过来这一点后，沈平泽很快速经历了一次从天上摔死，摔成一摊血肉模糊；在水中溺死，腹腔中似乎还留有窒息感；油锅中炸死，手指上似乎都冒着焦黑……
被砸死、被一刀刺穿、被穷凶极恶的歹徒割下身体的器官、丢在水中被鱼分食、被背后的手勒死、被下毒，五脏六腑都在仿佛在胃中搅动……
沈平泽都始终清醒着，眼睁睁目睹自己一次又一次奔向死亡。
他明明每次身上都传来剧痛，眼神相当冷静。
他还记着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救出云佩清。
是的，救出云佩清。
沈平泽将脑海中最后一丝杂念排除，许多许多的场景在猝然间退散。
不知多久过去后，他的眼前变成一片黑。
黑夜褪去，沈平泽眼底什么场景都没剩下，再心神一动，便是刚刚的场景了。
沈平泽大口大口喘着气，不动声色打量着身旁的环境。
精密的仪器在身前滴滴滴响着，散发着格外不详的红光。他的身体也缩小了，变成了七八岁孩童的模样，身上贴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小圆片。
而这些小圆片的尽头，自然就是那些滴滴作响的仪器们。
现在的沈平泽，已经从自己的噩梦中，到了云佩清的梦境，因为这里不受他控制。
想到这一点后，沈平泽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相当致命的问题。
现在的他，是谁？
他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本不应该他出现的年代？
沈平泽思考不出来，想到处走走。
但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下一刻，门突然打开了，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似乎是一男一女。
“实验体0号刚刚在进行梦境进化的手术，刚刚身体出现排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的，研究员012，希望主宽恕你的罪过。”
实验体0号……？
沈平泽心神一动，果不其然看见了自己身上缠着的纱布，纱布下还有丝丝点点的血迹渗透出来，整个身体都单薄得有些过分了。
沈平泽闭上眼，模仿着刚刚的姿势，装作陷入睡眠当中。
随后，他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还有冷淡的女声。
“助理079，请记录实验数据。实验体0号，三小时前进行梦境进化能力移植手术。术后一小时发热发烫，机体陷入昏迷。三小时后，身体排异反应消失，身体功能基本完好，警惕性较高，智力正常，会装作……入眠。”
随后，沈平泽便感觉自己的眼珠子被戳了一下。
沈平泽被迫睁开眼，平淡无波的眼神对上了俩个人，随即一怔。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是一男一女，长相是诡异的一致，除了头发上长短的差别，其他根本就看不出来差异。
研究员012揶揄的视线对准了他，平淡无波说出来了接下来的话：“唔……对外界反应很敏感，似乎又失忆了，能力移植失败。”
“好，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不要记。”
与刚刚如出一辙的嗓音响起，一样的一本正经，像机器说出来的话，只是微微低沉一些，是很标准的男音：“好的，研究员012，我将满足您所有需求，监控也随之关闭。”
研究员012不说话，过了几分钟后，她向前走了几步，将好奇的视线投向了沈平泽，摸了摸他的头，惊奇道：“今天的你，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沈平泽身体紧绷。
73 初见
刹那间, 沈平泽心中警铃作响，全身上下的警惕性升到最高，他眼神逐渐与对方饶有兴致的视线重合，背后似乎有冷汗滴落。
研究员012只是微笑。
她连笑都是相当标准的, 就像是什么完美的机器, 上扬的弧度都与身后的助理079如出一辙, 有几分怪诞的美感。
她的手从沈平泽的头部往下滑，摸上了他翘且长的睫毛，看着他像猫一样圆润润的眼眸，带了一分显而易见的不安与警觉。
她忍不住感慨一句：“哇, 实验体0号，你的眼睛真漂亮。”
沈平泽抿着唇不说话。
助理079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实验体0号警惕性持续升高，且对我们怀有较大的敌意与警惕……建议注射安抚剂，并施加同等剂量的忠诚基因。”
一大段的咬文嚼字结束后, 079安静了一瞬, 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您不该心慈手软了，毕竟我们上个月就被扣了30%的绩效。”
研究员012无所谓“嗯”了一声，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沈平泽身上, 视线将他一寸一寸打量过, 沈平泽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在浑身不自在的同时，沈平泽生平第一次有些反应不过来眼下的情况。
他真的到了云佩清的梦境吗？那云佩清呢？眼前莫名其妙的研究员和助理是什么？还有0号实验体……
他现在是0号实验体。
沈平泽猝然冷静下来，他镇定道：“您好, 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研究员012对他兴趣很大, 立马就进行了回答：“公历3204年3月15日，亲爱的,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沈平泽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心下却暗自思索起来。
二十年前…确实是阳光孤儿院还在的时候, 云佩清此刻也在这！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时间的话，阳光孤儿院在4月15日被组织一网打尽，还有一个月。
虽然不知道梦境中是否还会有别的变动，但沈平泽还是微微放松下来，一些记忆也随之想起。
云佩清曾经讲述过的特殊实验体。
小时候孤单受欺负的云佩清。
还有程先立的第二条嘱咐：“不要被梦境里的人发现你的不对劲，千万不要，后果你承担不住。”
隐藏自己，再去救云佩清。
沈平泽蜷缩成一团，眼神中满是孩童般的惶恐与不安，当抬头望向两人时，却又害怕极了。
微微弱弱的声音响起：“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沈平泽微微垂下眼眸，遮盖住了眼底的冷色。
研究员012突然大笑起来，眼底满是愉悦，甚至笑出了眼泪，随意用手一抹后，她恢复成刚刚冷静的神情，对着助理079说：“现在，继续记录。”
079：“好的女士，为您服务。”
“实验体0号，术后脑部受创，遗忘全部记忆，对外界抱有较强警惕性，情绪起伏较大，建议回归正常社会，建立正常人际关系。”
“再帮我打一条申请，让0号走出实验室，与外面的待成熟实验体相处一段时间。”
“这是否不合规定？”
研究员012的声音很轻快：“有人比我更了解0号吗？”
079沉默下来，良久后，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好的，研究员012，我将在5分钟后提交申请。”
“谢谢你。”
他们说完便离开了，独留下沈平泽孤孤单单待在这里，望着仪器，望着这洁白的实验室，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懵。
他眼神迷茫了一瞬，似乎有泪水要流出来，急忙用手捂住了整张脸，身体在不停颤抖着，似乎空荡荡的实验室让他感到了极大的不安，看起来又单薄又脆弱。
沈平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控，但他必须谨慎，不能有一丝的差错。
误打误撞，他居然能出去了？
还是说012她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沈平泽暗暗在内心否定了这种可能。
这些猜测是毫无根据的，即使再怎么异想天开的人，也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
不过……沈平泽心紧了紧，这真的是梦境吗？
沈平泽待过很多梦境。比如黄昆的梦境，逐阳的梦境。
无一例外的，梦境所控制的范围有限，除了宿主记忆深刻的部分外，其他地方均为一片白茫茫，更别说造出真正生动鲜活的人来。
虽然刚刚那两个人长相如出一辙，但无论是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是各自的性格差异，都代表了他们身上的人性。
不对，真的不太对。
沈平泽脑子乱糟糟的，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刻，实验室的大门再度被推开，急促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沈平泽抬头，顺着视线望去，果不其然，又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但似乎又与刚刚的人不同了。
研究员054走到了眼前的孩子面前，用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眼底的欣喜完全掩盖不住：“尊敬的0号大人，您好，我是012导师的学生054，今后一月，您的生活起居将由我专门负责，还请您换上衣服，随我一起出来。”
沈平泽逐渐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紧张，但还是顺从接过她手中衣服，任由054期待又紧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没什么反应，有几分呆板的乖巧。
054要激动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012，居然会将这天大的好事交给她！飞黄腾达不是指日可待？！
她看向沈平泽的眼神很狂热，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至高无上的宝贝。
实验体0号，所有试验品里面最特殊的存在。他不参与其他实验体的所有实验，但其他实验体的实验均由他而来。
那位大人曾说过，0号是世界上唯一的神迹，而神赐予了他们，这是他们的机会，是世界认可他们的证明！
054手都开始颤抖了，胸膛上下起伏着，不停揉搓着自己的手，让手更暖和，好让实验体0号牵起来更舒适，从而对她另眼相待。
她蹲下身，卑微低下头：“大人，我们走吧。”
沈平泽装作高深莫测点了点头，将手递了上去。
两人一起走出门，神情都是小心翼翼的。
然而不同的是，059小心翼翼的是她手中牵着的人，沈平泽是在小心翼翼偷看着这里的环境与布局。
他刚刚所在的实验室，似乎位于整个孤儿院最核心的地方，光是走出去实验室的门，059就扫了五次虹膜，查验了三次身份卡，还被机器人搜了两次身。
所以0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呢？
沈平泽开始思考，但还没等他思考多久，他们便乘坐电梯，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一刻，天光大亮，灿烂的烈阳投射下来，照亮了沈平泽亮晶晶的眼眸，还有白皙的皮肤，可以看见青紫血管的手臂。
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瘦弱得可怕了。但却在那一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无他，美好漂亮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
沈平泽是所有人当中最漂亮的那一个。
怯生生的眼神，精致小巧的五官，眉间那一滴红痣更是点睛之笔，多了几分寻常小孩没有的神性。
有些孩子都看痴了，呆呆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最终手在裤子上尴尬蹭了蹭，竭力想要自己的手更干净一些。
毕竟，每个新来的都会举行握手欢迎仪式，不是吗？
所有人多了几分期待。
沈平泽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全部的事情瞬间被他抛之脑后，只剩下了角落里那个看起来很焦躁的身影。
是云佩清！
是小时候的队长！
一张脸白生生的，脸却冷淡到不行，小小年纪便有了未来大佬的风范。
此刻所有人都在看他，只有云佩清，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地面。
沈平泽有些雀跃。
看到完好无损的云佩清的这一刻，沈平泽刚刚还刚刚挂起的心突然就这么踏实下来了，就仿佛一只一直找不到家的流浪小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温暖的小窝。
暖乎乎的，又安心，又忍不住产生依赖。
沈平泽视线一直看向云佩清，被059牵着手拉上台了都不知道。
而等他回过神来那一瞬，他已经站上高台，被下面无数穿着同样衣服的孩子仰头注视着。
这一刻，沈平泽居然有些头皮发麻。
059的声音在下一刻响起。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520，你们要好好关心、爱护他。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任何针对他的情况出现……”
059环视了一圈四周，冷哼了一声，威胁道：“那你们就等着去屠宰场吧。”
所有人神情一凝。
屠宰场，是屠宰他们这些实验体的试验场，去了的人，就没有活着回来的。
有些早慧一点的孩子，看望沈平泽的视线充满忌惮，他们不认识他，却在这一刻意识到了同一件事——
不能招惹他。
不能招惹他。
不能招惹他。
此刻，沈平泽身后代表的，是欺压他们已久，是他们一切苦难源头的孤儿院。
但这也是否代表着，他们是否有出去的机会？
不少人眼神变化。
74 酷哥
059敲打了一番众人, 看着大家鸦雀无声、无人胆敢忤逆她后，便转过头，毕恭毕敬对着沈平泽说道：“大人，您想与他们玩吗？”
沈平泽还没回答, 她便无比紧张又跟了一句：“当然, 不想跟这些低等人玩是没关系的, 我会陪着你。”
听着她迫不及待的语气，沈平泽丝毫不怀疑，她想要的是后面一个选择，陪在他这个0号实验体身边。
但这无疑违背了012一开始交给她的任务。
沈平泽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 她也不是那么遵循老师的命令啊……
沈平泽呆板摇了摇头：“我、我想跟他们一起。”
059有点失望，但没那么失望。
012便是靠0号上位的，见0号这么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很好拿捏的样子, 059心中也有些蠢蠢欲动。
她能不能也复刻一下老师的方法, 成为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呢？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059就激动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兴奋布满大脑。
但毕竟还有一个月,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时间讨0号欢心，可以慢慢来。
059露出一个相当和善的笑容，甚至弯下腰：“好的, 祝大人玩得开心, 如果他们胆敢欺负大人，请务必告诉我。”
沈平泽点头。
059又细细嘱咐了一番后, 无比自然地牵着沈平泽的手走到台下，看样子是恨不得紧紧跟着他, 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沈平泽抬头，轻轻挣脱开对方的手，无比天真道：“我想单独跟他们一起玩。”
他在“单独”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话里的意思相当明显。
其他实验体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有甚者，比如云佩清，甚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声在安静的室外相当明显，059立马就听见了，并且感到无比的难堪。
她居然在这些半成品实验体面前丢脸了？
059脸色铁青，迅速环视过一圈众人，很快锁定目标。
云佩清，又是云佩清。
上次摔碎的三鲜面也没能让他长教训是吧？
她嘴角笑意僵住，神情闪过一丝凶狠，但很快被她压制下去，竭力不在沈平泽面前展现一丝一毫的过错。
“好的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联系我喔。”
沈平泽只低头，下意识躲避了她的眼神，并没说同意不同意。
沈平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碗三鲜面，那个研究员。
——就是059吧。
他记住了。沈平泽低垂下来的眼眸飞快闪过一丝暗色。
059久久等不到回答，心底着急，但又确实没什么办法，只能再度看向看热闹的大家，眼底的警告相当明显。
最终，她也只能尴尬笑了笑，对着其他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等她真正拿捏住0号……她一定要让他好看！
059咬牙切齿地想着，却还是无比卑微地得去替实验体0号准备丰盛合适的午餐。
059：“……”
妈的，更气了。
等059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内后，很多小孩便一窝蜂将沈平泽围绕起来，眼底都是不加掩饰的好奇，还有一丝胆惧。
如果连他们害怕的研究院都对520低声下气的话……那520绝对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有些人早早意识到了这点，默默退出包围圈，只在远处置身事外地瞧着，等待一些蠢蛋去试探一番。
这里的实验体年纪都不大，但在阳光孤儿院这个小小的试验场里，绝不可能有天真的存在。
大家都在等待着。
等待一个人打破僵局。
程磊个头最大，在众人一窝蜂往前的时候，他顺利将好几个实验体推倒在地，一路顺畅到了最前面，正好正对着520的方向，可以看见他饱满的唇部，红彤彤的。
人又白白的，纤细得很，就像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事实上，程磊真的将他认成了短头发的小女孩，兴冲冲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连忙用另外一只手微微掩盖，无比害羞说道：“你好！我是程磊！很高兴跟你相见！”
沈平泽不搭话，只慢慢抬了头，看见他手心上的泥点，闪过一丝嫌恶。
程磊倒也不尴尬，自顾自说下去：“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不好过的，你跟我玩，我保护你！”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展现自己的能量。
但沈平泽的脸却在顷刻间黑了下来，眼睛直直盯着他，冷声道：“我是男的。”
程磊眼底闪过一丝震惊，甚至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看起来似乎被狠狠吓了一跳。
然而震惊的不只是他，还有围在身边的好多人。
沈平泽听见周遭好多大惊小怪的声音响起，脸色已经冻到不行了，内心冷笑连连，直到他发现云佩清突然朝他看过来的那一刻。
是的，云佩清刚刚全程低着头，却在他说他的男的那一刻，朝他看了一眼，随后又慢悠悠收回视线。
他半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朵小花，不紧不慢捏着玩着，相当无所事事，也并不靠近。
沈平泽刚刚燃起的怒气，就在那么一刻完全消失了。
他甚至在想着，云佩清就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他仅仅只是存在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就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心，就好像拥有了一切。
到了这个时候，沈平泽已经丝毫不怀疑他对云佩清的感情了。
但现在。
沈平泽又一次垂眸，遮盖住眼底复杂的神情。
他们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沈平泽整理好情绪，才抬头，视线直直对准程磊。
程磊情绪也缓过来了，还是接受不了，520是个男的，闷不做声便想要溜走，但被沈平泽喊住了。
“等等。”
这声音冷若冰霜，代表了一些讯息。
一些人默默挑眉，已然知道了程磊的结局。
程磊脚步停下，犹豫不决地回了头：“你有什么事吗？”
沈平泽直接了当道：“我不喜欢你。”
这声音掷地有声，也格外大，清脆的嗓音响彻室内，也告诉了在场、以及在监控中窥探着的某些人。
他，0号，讨厌眼前这个人。
程磊的下场可想而知。
程磊本来是没反应过来的，但当他看向众人无比凝重的神情，还有身旁人默默退后两步的样子，才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煞白无比。
他急忙伸出手，想要去拉沈平泽的衣角，但沈平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很快转身离去，背影相当无情。
程磊还想上前，但很快被其他站出来的小孩围住了，神情都很奇怪。
程磊心中打起退堂鼓，但他没有退后的空间。
他后面，悄无声息间也围起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将他包围，且一步步将包围圈缩小，直至再也容纳不下什么。
狭小的空间总是让人心生恐惧，程磊内心不可避免泛上凉意，还有恐慌。
他一一看过这些人，有的是陪他一起为非作歹的，有的是被他欺负的，有的是与他平常完全无关系无纠葛的。
但在此刻，他们均将他围住，眼神相当奇怪，居高临下，甚至带了些怜悯。
不像是在看一个正常的人，而是看濒死的生物，可能是一只蚂蚁，也有可能是随意的一只小虫子。
轻而易举可以捏死的那种。
程磊再也受不了这种氛围了，颤抖着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他没得到回复。
他的恐惧越来越大，逐渐遍布四肢百骸，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回答。
是一个曾经被他欺负过、勒索过的小孩说的。
“程磊，你完蛋了，你活不过三天的。”
他的话轻飘飘的，带来的震撼力却极为强，程磊瞬间想明白了一切，眼底抑制不住露出恐惧与害怕。
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也正是这一刻，他手上的黑色禁锢手环微微发烫，滴滴作响。
他一寸一寸，慢慢低下头，看见了屏幕上闪烁的四个大字——来审讯室。
来审讯室。
仅仅四个字，程磊全身发软，控制不住自己跌落在地上。
他甚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众人喊道：“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那个被他曾经欺负过的人嗤笑：“你真完蛋了。”
众人很快散开，就像刚刚聚集起来一样，始终悄无声息的。
程磊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们完全不必在他身上耗费时间。
他们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讨好520。
而此刻的520沈平泽，已经躲开每一个向他示好的众人，来到了角落的云佩清面前，笑脸盈盈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我叫沈平泽。”
他说的是沈平泽，而不是编号520。
云佩清冷冷抬眸，注意力终于从手中那朵粉红色的小花移开，看向眼前漂亮到不行的孩子，久久不出声。
沈平泽脸色丝毫不变。这个时候的云佩清警惕、易怒，就像一只流浪很久的小狗，谁也不信任，谁也不敢相信一样。
都很正常。
只是，他手要举酸了。
就在沈平泽即将放下手的那一刻，独属于小时候云佩清冷淡的声音响起。
“云佩清。”
说完，他就带着手上那朵粉红的小花独自走远了，背影很高冷。
沈平泽眼也不眨看向他的背影。
呦，小时候还是个酷哥。
75 未来老婆
1
沈平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就跟在云佩清的身后，隔着一小段距离，屁颠屁颠的。
云佩清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眼神专注, 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
其他所有向他而来, 想要靠近他的人，全部被沈平泽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就仿佛他眼底只剩下了云佩清一个人了一样，还怪钟情的。
云佩清走走停停，看起来似乎在毫无目的的漫游, 一幅谁也不搭理的冷酷模样，可当他最后一次停下，转过身来时，两个人已经进入了一个隐秘的小树丛中, 并且完美甩开了所有跟着沈平泽后面的小屁孩。
他俩都是小孩子, 身形完美掩盖在灌木丛中。
云佩清转过身，他比沈平泽高上一点，低下头, 眼神看向沈平泽时, 莫名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虽然这话听起来像质问，但语气还挺平淡的，听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
沈平泽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丝不大明显的耐心。
他仔细端详四周, 这里似乎是……监控死角。
沈平泽微微挑眉。
深藏不露啊, 队长。
可惜，可能因为年龄太小吧, 云佩清考虑的还不是很周全，比如除了监控, 人为盯人才是这里主要的监管方法，059此刻估计已经踏上寻找他俩的路了。
但其实没关系，他的实力还在，他可以屏蔽掉这里的一切。
沈平泽悄悄挥了下手，细微的金光闪过，一道无色透明的护盾将两人完全包裹进去，云佩清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可回头望去，却又什么都没瞧见。
而在外来人看来，便是他俩一起蹲在地上摘树叶，数一二三四。
一个很小的障眼法，却足够骗过这里的大部分人。
沈平泽看着云佩清的神情，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悸动。
就，怪可爱的。
云佩清立马回头看向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羞恼。
沈平泽咳了两声，开始思考，片刻后，他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我来自未来。”
这下换云佩清挑眉了，眼神中满是戏谑，甚至突然一下用手摸了摸沈平泽的脑袋，用自己稚嫩的声音嘲笑一句：“你没发烧吧？”
显而易见，他完全不信。
不信就算了，还跟逗小孩子一样逗他玩。
沈平泽：“……”
沈平泽岂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
他啪嗒一下把云佩清的手打了下去，眼神格外不善：“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不信我就算了。”
话说得挺有气势，但因为太小太可爱了，连瞪圆的眼睛都显得萌萌的。
像亮爪子的可爱小猫。
“哦。”云佩清轻轻捻了捻自己被拍了下的手，慢吞吞回道。
随即，他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你说你来自未来，那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吗？”
他说这话真的只是单纯的开玩笑，想要逗一逗这个莫名和眼缘的小朋友。
毕竟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什么正面情绪了。
520的来到，他第一眼感觉到惊艳。
520默默跟着他时的开心。
还有现在，520分享只有他们俩知道的东西时，他那种悄无声息滋长的窃喜。
云佩清很喜欢，已经想好未来要怎么跟520相处了。比如带他去看自己的秘密基地，喊他远离那些闲杂人等，还有……教他怎么好好活下去。
即使520再特殊，他也只不过是这里的实验体，总有一天会莫名其妙消失的。
但云佩清想，他想要对方活下来。
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但出乎意料的，沈平泽真的说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平泽毫不犹豫道：“你叫云佩清，今年6岁，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年，因为三鲜面事件被众人排挤，现在独自一人。”
云佩清有点意外，但不多。
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吗？这些只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得说点有用的。”
“有用的？比如阳光孤儿院将在一个月后被警方清查吗？”
云佩清猛得睁眼，语气里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急促，心脏如鼓雷般跳动着。
“你刚刚说什么？”
沈平泽勾勾嘴角，笑脸盈盈道：“我说，一个月后，你们就解放了。”
他说的是你们。
云佩清不知怎的，脑袋里突然划过一丝这样的想法。
而沈平泽还在说着。
“一个月后，有好心人举报，于是警方带队来，彻底将这里一锅端了。”
“之后，这里成为第一处发现超能力者的地方，国家拿出紧急方案，成立异端局，超能力者自此归入国家管辖。”
“而你，就是异端局的一把手，名气超大，让无数异种和异超能力者胆颤的云队长，云佩清。”
“那你呢？”
沈平泽怔住。
云佩清这话说得很急，差不多是脱口而出，说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本来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那个好心人是谁、最后怎么成功收复这里的、那些人未来又有什么下场……
可他第一次下意识说出来的，居然是问对方在他未来中的存在。
沈平泽笑了笑，模棱两可道：“我当然是你的队员啦，我们工资待遇可好了呢。”
抛开中间的很多因素，他确实是云佩清的队员。他可没有骗小孩的哦。
沈平泽突如其来地有些心虚。
云佩清点头，不知怎的突然心慌，主动跳过这个话题：“那…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沈平泽不奇怪云佩清能想到这个层面，转而反问道：“对了，你现在有什么心愿吗？”
说实话，他挺惊讶的，云佩清居然对“他来自未来”这个设定接受得如此之快。
“心愿？”云佩清嚼着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他眼神有些迷茫，犹豫不决道：“真说心愿的话，离开这里吧。”
说到一半，他堪堪反应过来，尚且年幼的面部情绪表现得相当明显，怒气冲冲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沈平泽无辜眨了眨眼：“那我现在回答，就是看你小时候过得太苦了，所以来帮你一下。”
“所以，我是来拯救你的。”
程先立的第三条嘱咐，不能让云佩清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不然世界会崩塌，人自然而然长眠于此。
沈平泽谨记这一点。
但他随口胡诌的一句话，竟然是云佩清幼小的心灵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眼睛眨了又眨，不可置信将这简单的几个字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沈平泽说这话时的神态，语气，动作他似乎都完全刻在了心底。
是来……拯救他的吗？
无端地，云佩清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气，再加之对方永远凝视着他的眼神，现在刚刚好独处的环境，这一切的一切，迫使他脱口而出道：“未来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同性恋婚姻法早就普及了。
虽然云佩清才六岁，对外界很多事情了解得还不算太清楚，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于情感的判断。
甚至，正是因为他对自己认知太过清楚，才会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直接莽上去要联系方式。
直球，但却不会追人。
甚至闹出很多啼笑皆非的笑话来。
但沈平泽就是喜欢，这就是一件很玄妙，用什么都无法解决的事情。
很玄学，也很感情。
感情不就是莫名其妙的吗？
沈平泽笑了，拖长语调道：“什么关系啊……就是你想的那种咯。”
其实，沈平泽也不知道云佩清想了什么，但感觉队长现在才六岁，不逗他玩玩……太可惜了。
下一秒，云佩清的脸红了个彻彻底底，眼神中充满羞怯与不好意思。
等等……不好意思？
当看到不好意思的那一刻，沈平泽就知道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
“所以……你是我未来老婆吗？”
沈平泽：“……”
绝了，六岁的队长这么野，什么都敢想啊。
沈平泽忍不住抚额，但看着某位小朋友亮闪闪发光的眼睛，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故意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云佩清眼睛瞬间更亮了，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小小的笑意。
他是真的无比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雀跃，感到欣喜。
“我就知道，你这么好看，未来的我怎么可能不追你。”
小队长，你还是个颜控。
沈平泽震惊，沈平泽又了解到某位高冷外表下的另外一面。
所以……当时的队长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呢？
没关系，反正对象都是他。
沈平泽相当自信，但面对某种含义上的另外一种直球，却也忍不住红了耳尖。
说不定某个未来，这玩意还真是真的呢？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沈平泽慢慢回过神来，身为大人的他，主动牵起了云佩清的手，仰头说道：“这些天我会好好调查阳光孤儿院，你发现了什么就告诉我们，我们一起合作，看能不能更早一点出去。”
云佩清点头，无比郑重道：“我都听老婆的。”
沈平泽：“……不要喊老婆。”
云佩清光速改口：“我都听泽泽的。”
“……嗯。”
沈平泽脸也红了，但两人牵着手，昂首挺胸走了出去，就仿佛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般。
而这在姗姗来迟的059看来，便是云佩清和沈平泽一起挖了半天的地，然后一起突然站起身来，手牵着手向她走来。
然后，尊贵的0号对她郑重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不要有人欺负他。”
059低下头，看到云佩清那张格外欠揍的脸时，她眼前一黑，甚至想翻个白眼晕过去。
该死的，怎么又是他啊？？！
2
059恨不得立马昏过去。
她将云佩清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相当怀疑人生。
不就脸长得好了点？
0号自己长得可比云佩清好看多了，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他，对他另眼相待呢？
059不懂，但很羡慕，甚至嫉妒。
但面对沈平泽话间的笃定，她只能强欢颜笑。
059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目光平视着、甚至更低于沈平泽的视线，生硬转移话题：“好的。大人，已经到中午了，我带您去吃午饭吧。”
059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与云佩清分开，单独一个人去吃饭。
但沈平泽怎么可能按照他的想法来？
他天真无邪抬起头，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样。
“我要跟云佩清一起吃饭。”
059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让0号跟云佩清一起去吃外面那些猪食？
012估计能把她皮剥下来做实验。
那让云佩清跟着0号一起吃大餐？
那自己不得气疯？
云佩清来到这里的三年，便叛逆了三年。
她说什么不听，她让他干什么不做，有时候甚至还冷嘲热讽几句，分明年龄不大，倒是牙尖嘴利的。
要不是0号的突然出现，这段时间她就该计划琢磨着，怎么让他真正成为实验体了。
结果现在告诉她，这个小东西得到了0号的新欢，而她甚至还要讨好这个小东西？？！
还没等059说话，云佩清就抬眸，冷声道：“泽泽，你去吃你的，我们那边只有白菜馒头，不好吃的。”
059：“……”
妈的，死小孩！就这么想破坏她在0号心中的印象！？
沈平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故意大声道：“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去吃饭！馒头是什么？我还没吃过呢。”
059瞬间慌了，讨好这个祖宗才是她目前的要紧事！
059半蹲下来，浑身上下僵硬到不行，用尽浑身力气，深吸两口气后，才憋出来了几句话：“……好，大人，我正好多准备了一些，请您跟我走吧。”
说到这，她又格外阴毒看向云佩清：“云佩清，也跟着一起来。”
云佩清晃了晃跟沈平泽相握的手，吃软饭起来毫不扭捏：“好啊。”
两人跟在059后面，一路还说着完全没营养的话。比如今天很蓝，路边的小草很好看，都是属于孩童般正常的聊天。
059在前面带路。
她本来想想借机好好跟0号搭话，拉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她没想到，她设好的局面居然全都被破坏了！还是被云佩清这个死小孩破坏的！
随即，她很快想起今天下午的“体测”，心情瞬间由阴转晴。
没关系……下午她就让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059在心底好好幻想了云佩清今天下午痛哭流涕的样子，心情瞬间好到飞起。
她甚至还想着，如果云佩清下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出现在0号面前，0号会不会就嫌弃他的模样，突然就不喜欢他了？
那可太好了。
059逐渐沉浸在自己编制的美梦中。
而沈平泽看着她的神情不断变化着，内心大概有了猜测，悄悄将他与云佩清的话加密，开始询问。
“天上的白云真白。”
(你们马上有什么事要做吗？为什么059笑得那么奇怪？)
云佩清抬头看了眼。
确定059没发现任何异样后，才反应过来，沈平泽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让059完全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话。
云佩清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他未来的老婆真厉害，他要努把力，好好追上老婆。
云佩清划过这丝想法。
随后，他思考片刻后回答道：“今天下午要‘体检’，她估计要故意让我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平泽没有去问“体测”是什么，而是眯了眯眼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云佩清垂眸看向他，无意将他俩相握着的手又抓紧了些，语气间满是自信：“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你照顾好自己。”
“到了。”
059突然转身，两人也被迫终止这次谈话。
沈平泽朝着不远处看去，看见了琳琅满目的饭菜。红烧肉、可乐鸡翅、辣子鸡、红烧排骨……
每一道都是肉菜，而且色香味俱全，是在阳光孤儿院很难得一见的美食。
也难为059有这份心，居然能自己搜刮到全部。
并且，桌子上摆着三幅碗筷。除去沈平泽和云佩清的，剩下一个是为谁准备的，谁都看得出来。
059微微欠身，倨傲道：“大人，这些都是我置办的，祝您吃得开心。”
当然，能让我也上桌就好了，这些可都是拿她私房钱买的呢。
059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沈平泽无视，无辜道：“谢谢你，麻烦你现在离开吧，我和我的好朋友要吃饭了。”
059：“……”
059只能生硬道：“……好的，大人。”
她内心骂骂咧咧，0号也是仗着这么个身份，要是他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实验体，这种性格到她手下，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在现实中，她还是无比卑微拿走了自己的那份碗筷，连菜都不敢夹，灰溜溜打算走。
在她离开的前一刻，似乎听到了身后一声嘲讽无比的哼笑。
这嗓音熟悉无比，不是云佩清又是谁的？
059暗自又给云佩清记上了一笔，彻底消失在了门外。
等059彻底消失后，沈平泽与云佩清相互对视一眼，才拆开碗筷，上桌开始吃饭。
在吃饭之前，小云佩清无比积极地给沈平泽清洗餐具，还不忘上一剂眼药水：“这碗筷不知道有多脏。”
一边说着，他手上动作不停，无论是清洗、摆盘，还是递纸巾的动作都无比熟练。
这时，沈平泽脑海中突然闪过王晓明曾经有一次对云佩清的评价。
队长简直是个男妈妈。
是啊，男妈妈，小时候就可以瞧见雏形了。
可能因为身体变小了吧，沈平泽的心理好像也变幼稚了些，心安理得享受着来自六岁云佩清的照顾以及投喂，时不时再往云佩清空荡荡的饭碗里夹些菜。
两人你给我夹一次，我给你夹三次，一顿饭就这么漫长无比地吃了下去，房间里满是欢声笑语。
而屋外的059就不一样了。
她本来还期待于0号突然发现她没菜，或许会给她送上来一些。
但没想到的是，直到一顿饭结束，0号都没有出来瞧过她一眼。
她手中的白米饭由热转凉，变成黏糊糊的一坨。
059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又不想吃这干巴巴的白米饭，思考片刻后，嫌弃无比地出现在了外面的大院中，循循诱导说着：“你们知道云佩清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吗？”
看着她手中的大白米饭，哪怕是黏糊糊的一坨，众人的眼神都渴望不已，纷纷聚集起来，想要讨059的欢心。
大家开始抢答。
“不知道！”
“肯定是米饭！”
“说不定还有菜呢！”
云佩清跟着0号去吃午饭的这个消息，在刚刚便早已传遍整个大院。
眼下，059突兀出现在他们面前，手上甚至还拿着一碗白米饭，他们中午吃了什么，大家大概都可以猜得出来。
有些人眼底透露出渴望。
那可是白米饭啊。
他们好几个月，才能吃一次的米饭。
一粒又一粒的，白白净净，上一次吃，大家都将碗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他们这次能吃到吗？
059嗤笑一声：“可不止呢！红烧排骨、可乐鸡翅、糖醋里脊……”
“你们没吃过的好菜肉菜，他这次可是吃了个饱！”
有些人神情瞬间变了。
他们中午吃的是什么？
大白馒头，一个人只有一个，甚至有些人的馒头还被别人抢走了，饥肠辘辘地硬撑着。
此刻跟他们讲那些遥不可及，但却又真实发生在身边某个人身上的事情，不亚于在沙漠中发现一处甘泉，激发了所有人内心的贪婪与欲望。
而059，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再加了最后的猛剂：“知道么？这些都是他讨好520得来的，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你们也不珍惜吗？”
说完，她将那碗白米饭摔在了地上，便转身扬长而去。
但不出一会的功夫，无数的小孩子围过来，争着抢着想要摔在地上的那碗白米饭，即使它已经冷却，甚至不干净了。
而这些小孩在想什么呢？
他们吃着这碗干巴巴、难嚼难咽的白米饭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白米饭，而是不远处的饕餮盛宴呢？
059微微勾了勾唇，都不需要怎么思考。
云佩清，有0号庇护又怎么样？
你一个人，能扛得过这里这么多疯子的特殊对待吗？
059哼着口哨，好心情地去迎接0号了。
76 体检
059想得相当美好, 可惜等她走到餐厅的那一刻，看见了拿着大包小包的两人时，嘴角的笑意就那么僵在那了。
她这时候声音都在发抖：“……你们在干什么？”
沈平泽抬眸，神情无辜又欠揍：“当然是打包啊, 打包回去给其他小朋友吃。”
那她刚刚计划的算什么？！
059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眼前突然一阵发黑。
在她没说话的这一瞬间内, 沈平泽与云佩清从她旁边经过，直直忽略过她，朝着他们的目的地——大院走去。
沈平泽心情很好：“059气坏了吧？幸亏刚刚听了你的。”
云佩清只含蓄笑了笑。
就在刚刚。
云佩清在吃饱喝足后，看着桌子上剩下的许多饭菜, 眼底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犹豫。
而时刻关注云佩清的沈平泽，自然是发现了这么点的小细节，主动询问道：“怎么了？”
云佩清眼底的犹豫逐渐扩大，直到他对上沈平泽视线的那一刻, 那种莫名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促使他直接开口道：“我想打包。”
“打包？”沈平泽疑惑问出口，突然一下想清楚了问题的关键。
还有那么多的实验体深受苦难，他们甚至都没吃过一顿好饭……
虽然云佩清的愿望是离开这里, 但其实也包含了想要阳光孤儿院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愿景, 让所有的儿童不受其苦，真正快乐阳光地长大。
沈平泽大概明白了，果断道：“好, 我们打包, 带回去给他们。”
在云佩清心目中，这里全部的孩子, 都是受阳光孤儿院所压迫的，不分好与坏, 他们只是不应该在这里而已。
云佩清想，如果有能力的话，他想带他们所有人回家。
但他说出来的，仅仅只有四个字，想必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沈平泽能完全明白他心中所想了。
沈平泽一边打包，一边吐槽着某人的沉默寡言：“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我这么懂你了，你就偷着乐吧。”
云佩清轻声道：“嗯，毕竟你是我未来伴侣嘛。”
沈平泽：“……”
他被呛住了，呛得满脸通红，如鹿一般灵动的眼眸定定看向云佩清，有些欲言又止。
他的话间不难听出一分自得与骄傲。
而沈平泽不让他喊老婆，他真的便再也没有喊出声了。
想到这个场面，沈平泽什么责怪的话便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硬生生憋着，直至回想起刚刚059惊愕无比的眼神时，心情才终于好上一点。
两人走得很快，走到大院，甚至没有超过五分钟。
尽管如此，却有些鼻子格外灵的人，早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他们两个，目光又警惕，又透露出一丝胆颤。
沈平泽率先迎上去：“你们好，这些是给你们带的午餐。”
眼前的几个人眼底划过一丝错怔，随即更多的人一窝蜂来到他们跟前。
他们吞咽口水，闻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这些孩子的眼神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渴望。
沈平泽无由来的有些心酸。
这些实验体，已经在阳光孤儿院待了一年又一年，早些年在外面的记忆早已经忘却，只剩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与枷锁，被牢牢禁锢在此处。
他们没尝过正常的饭菜，也没吃过糖果或者棉花糖。在阳光孤儿院，只有永不休止的争吵与勾心斗角。
眼下，有好吃的，他们从未吃过的美食端在他们面前，他们却开始犹豫，小心翼翼起来了。
好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沈平泽的心酸涩得一塌糊涂，内心想要出去的心情更加猛烈。
他想，他一定要将这些小孩，一个不落的全部带出去。
他保证。
当有人又问了一遍“这是给我们的吗”时，沈平泽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回答道：“对，这些就是给你们的。”
“从今天开始，只要我有饭吃，你们就有饭吃，我保证！”
听到这句话，更多的人来不及嚼是什么滋味，便狼狈冲上前，接过沈平泽手中的打包盒，迫不及待开始分抢起来。
一时间内，秩序相当混乱。
直至沈平泽一声令下：“大家别争别抢，都会有的，你们放心。”
大家才稍微冷静下来，甚至井然有序开始排起了队伍。
一人一大勺，吃不饱，但尝个味道足以。
等大家排完队，都吃完自己手上的那一份后，场上突然安静下来。
有人在发着呆，有些在恋恋不舍舔着手指，也有人满脸复杂看向沈平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无疑，在这一秒的时间里，大家对他都是心怀感激的。
不论是与非，起码他们真的吃到了从未吃过的，暖乎乎的饭菜，这便足够了。
有些人猝然落下眼泪。
而这一落泪，抽噎声响起后，很快带动了一大批的人，大家都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场上到处都是哭声，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甚至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
沈平泽没研究过孩子的心理，一时间有些慌了：“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平泽的声音并不大，但很怪异的是，在这一刻，大家都压抑住了自己的哭声，乖乖解答着沈平泽提出来的问题。
“我来这已经五年了……我才七岁，本来不应该有什么记忆的，但在刚刚吃下辣子鸡的那一刻，我想到了我妈妈……虽然她已经不要我了。”
“呜呜，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之前的我一直在想，人活着有什么意义，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说不定外面有更多，但却是我从未领略到的风景。”
“我、我这时候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520，谢谢您，谢谢您让我，让我的兄弟朋友们，吃上了一口热乎的饭菜。”
最后一句是这里真正的大哥大回答的。
沈平泽沉默片刻后，朝着他望去，看到了一个并不高大，也并不强壮的身影。
他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春期小孩，四肢很长，却格外瘦弱，嘴唇发白，气色也不好。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刚刚说出来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
“老大说得对！”
“虽然我不服你，但起码这一刻，你说的是对的。”
“呜呜，谢谢你，520。”
沈平泽心绪纷纷扰扰。
云佩清在一旁，恰到好处地解释道：“这是这里公认的老大，当然还有一些人不服，但无关紧要。”
“你看到了，他并没有强壮的体格，甚至没有激动人心的话语，他只凭借一个瘦弱的身躯，便征服了这里的所有人。”
沈平泽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响起：“……他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给弱小者帮助，压制真正有实力的人，不然这么多年，这里不可能还是井井有条的样子，早已经变成人间炼狱了。”
“不过，今年的他已经快18岁。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很有可能，就在今年被选中当真正的实验体。”
“……跟现在有什么差别吗？”
“我们现在只能算半成品实验体，身体还在逐步接受改造，以拥有更加强大的体格，可以经得住他们反复研究，最终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我曾经偷偷瞧过，从那座实验室里面出来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眼神变得冰冷，记忆全无，面目全非，变得不再像是曾经的自己。”
沈平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自己出来时所呆过的实验室。
云佩清平淡的声音继续想起：“我知道，你是从那座实验室出来的。”
沈平泽一顿。
“多的事情我不愿意去想，也不愿去探究，我只知道你从里面走出来还是全须全尾的，那便够了。”
“还有，你的编号应该不是520吧？”
沈平泽刚想开口，就被云佩清及时捂住了嘴：“嘘，不用告诉我，我都知道的。”
沈平泽：“……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
眼瞧着大家吃完了，沈平泽开始组织动员起大家收拾残局。
也正是他们大伙合起来收拾的时候，迟迟未瞧见的059终于行色匆匆走了过来，看见眼前的场景，看着有些孩子嘴角甚至没擦干净的油渍，瞬间脸色大变。
她尖叫道：“谁让你们吃的？！这些你们居然敢吃？！你们都干了什么？？！”
即使在刚刚她便已经知道沈平泽想要做什么，但在看到的这一瞬间，她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心梗。
场上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她说这话的目的，绝对不是怪罪于520，而是想找一个替罪羔羊，好来发泄下她的怒火。
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刻，有人挺身而出。
老大站了出来，脸色很平静，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是我。”
059看着他，怒极反笑：“真的是你吗？”
她若有若无的视线对准云佩清，明显早已经确定下来目标。
但老大却还是毫不迟疑道：“是我，与旁人没关系。”
059终于大怒，恨不得将今天一天受的气全部发泄出来。
她上前两步，眼底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冷冷道：“那今天下午的‘体检’，你可得好好准备。”
老大满不在乎嗯了一声，似乎早有准备。
77 齐心协力
059怒气冲冲地消失在了原地。
据她描述, 她去准备今天下午体检的相关事宜，才不是落荒而逃。
等她离开后，许多的小孩忧心忡忡凑过来，以老大和沈平泽为包围圈, 围出一个小小的, 极其给人安定的空间。
有人上前, 迷茫轻声问道：“老大，怎么办啊……”
他的语气间满是无助与不知所措。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在体检中被“选中”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懵懂间明白，去前方那座白色大楼的人, 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其实从另外一种层面上代表了死亡。
有些人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将依赖的眼神看向老大。
老大，也就是莫春，淡定“嗯”了一声, 说：“没关系的, 我毕竟已经在这苟延残喘了很多年，与其继续苟活下去，不如自己走向死亡。”
他对生死看得很淡, 很通透。
但很可惜, 他还是把这里面的人想得太简单了。
气氛猝然凝重下来，不少人红了眼眶，抽抽噎噎的, 依依不舍的视线始终凝集在莫春身上。
在莫春在的这些年里, 虽然不说完全安康平定，但起码的生活还是可以保障的。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夜里死亡, 不会有人连续几天都吃不到饭，也不会相互殴打, 自相残杀。
他在阳光孤儿院规则许可的范围内，极大地保存了大家的生命。
所以，一开始他是想活下去的吧？
沈平泽看向莫春眼底的淡然，突然冷不丁说道：“如果，等待你们的并不是死亡呢？”
莫春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如果知道被选中的后果，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呢？
他还能坦然前去，迎接着这一切吗？
沈平泽想，不一定。
下一秒，莫春如刀一般尖锐的视线朝着沈平泽看过来，却一言不发。
他知道这个520的来历不简单，或许他知道很多东西，也拥有一定的权利。
但也身为实验体的他，难道能救所有人出去吗？
莫春垂下眼眸：“一样的。”
除了云佩清之外，其他人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打转着，内心不详的预感逐渐扩大开来。
沈平泽意有所指：“你认为一样，其他人又怎么想呢？你一个人，可以左右他们所有人的决定吗？”
莫春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沈平泽说的话很准，一下就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但莫言还是没有说话。
沈平泽继续加大火力：“我就直说了，如果被选中，等待你们的是无休止境的痛苦与折磨，你们会成为拥有编号的实验体，对，就跟我一样，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059介绍我的名字时候，说的是520吗？”
大家沉默，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沈平泽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的真实身份，是实验体0号，里面经受的苦我都受过，只是我更加幸运一些。”
“真正普通的实验体，等待他们的将是变成一种危害人间的生物，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这才是院长的最终目的，也是在他心中，我们存在这里的唯一意义。”
沈平泽手一扬，众人眼前顿时出现很多画面和影像。
而莫春瞳孔微缩，看着眼前相当震撼的一幕，猝然朝着闲适的沈平泽看去，额角几乎有冷汗滴落。
他的实力……
沈平泽气定闲神，只装作没看到，尽职尽责完善着影像。
他播放着的，一会是他第一次绞杀的丑八怪异种，一会又是逐阳召唤出来的那些怪物，再过一会，又变成了被白色小虫掏空的程磊。
这甚至还有他来到这里时，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奔向死亡的场景。
光是这些画面，再加上他展现出来的实力，足够让莫春侧目了。
莫春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当中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成为真正合格的实验体，将会对外面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许多人，许多家庭，许多地方，甚至……这个世界。
莫春一一看向这些孩子们。
有的面露恐惧，有的却若有所思，但最终，都被熊熊怒火侵占眼底。
而这些怒火，都是面对着阳光孤儿院的。
“该死……我绝对不要变成这种怪物！”
“不要！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虽然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有爸爸妈妈的小孩，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我不想毁灭这个世界！”
是啊，这个美好的世界。
莫春重新抬起眼时，已经恢复成了往常的镇定，他询问道：“……我们都配合你，你想怎么做？”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
在真正的危难关头，大家之间的距离便得格外格外近，心连着心，眼底满是坚定。
说实话，怎么去做，沈平泽暂时还没想好。他只是知道一个月后孤儿院会消失，但这其中的过程是他所不知晓的。
正在他沉思之际，云佩清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
等到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后，他才开口道：“首先，得有人真正混进实验室，跟核心的研究员接触，只有拿到他们身上的id卡，才可以出去，出去后，直接报警。”
说起真正的核心管理员，沈平泽冷不丁想起一个人——012。
莫春毫不犹豫：“我去。”
云佩清冷声道：“你不行，你扛不住他们的手段，只有我去。”
沈平泽想说些什么，但在此刻只能沉默。
云佩清最让他着迷的一点，就是身上永远脱不去的枷锁与责任。
这就是他为什么是男主，也是异端局永远的大队长。
正是这一点，让他比常人多了几分仁慈。
正当大家踌躇不定的时候，沈平泽及时跳了出来：“我赞同他的想法。”
云佩清朝他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沈平泽还在继续说着：“当然，仅仅只是出去报警可不行，院长可能在警察来之前，就把我们所有人一锅端了，我们在警察到来期间，一方面保全自己的生命，另一方面，我们要真正尝试捣毁这个罪恶的实验室。”
“你们并不是毫无所用的，想要真正获得自由，需要我们所有人。”
“是我们。”
沈平泽的声音格外坚定，也没给大家拒绝的余地。
而莫春的神情从犹豫、深思，终于转为了坚决：“好，就按你们说的来做。”
沈平泽回过头去，看向云佩清。
两人相视一笑。
云佩清的眼睛亮得吓人。
……
他们商讨了很久，时间过得也很快。
而这些画面从监控中看来，就是每个人相安无事地在运动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没有人发现任何的不对劲。
到了体测的时间。
很多很多沈平泽从来没见过的人鱼贯而入，手上拿着体测要用到的仪器以及道具，手脚麻利地开始布置起场景来。
他们都穿着很厚的防护服，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有男有女。
按道理来讲，是看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
但云佩清悄悄凑到沈平泽耳边，说：“这些人都长得一样。无论是身高，还是手臂的长短，肩宽，脸的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平泽突然想起。
012和她的助手是长得一模一样的，059也是一样，这些人也是。
所以，这些实验人员，也是复制克隆出来的实验体吗？
那他们的母体又是谁呢？
沈平泽想到012的地位，猜测母体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体测。
沈平泽一脸凝重看向云佩清，祝福道：“一定要量力而行，如果不行，喊我名字，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这不只是给现在云佩清的承诺，还有未来。
云佩清笑了，这是他从未扬起的弧度，沈平泽也第一次得以看见，原来他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沈平泽看着酒窝入了神。
云佩清小声说道：“好哦，泽泽，你放心，我能做好的。”
“他们那些仪器我早就摸透了，就是一个判定受难程度测试仪器，我能好好把控数值的，之前059动手脚，我也没出过问题。”
“你放心。”
沈平泽心底又酸又涩，他想说，他刚才说的并不是完成什么任务，而是担忧云佩清的安危。
而且，就刚刚云佩清简单的两句话，已经暴露了太多他在阳光孤儿院受苦的生活。
沈平泽相当心疼。
可看到云佩清羞涩又认为自己出了一分力的眼神后，他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半天憋出来了两句话：“好，我相信你。”
云佩清心满意足地又笑了。
随后，他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前往了测试的场地。
体测其实很简单，就是简单的跑一千米、跳远、引体向上……都是很正常是体格测试。
而在这些体格测试的基础上，多了一个探测仪器。
大多数人不知道仪器里显示的是什么数值，但知道数值一旦超过一千，他们就会去往不远处白色的实验楼。
沈平泽看懂了，体格测试，就是为了提高他们的耐受能力，好来方便做实验。
而仪器呢，就是测试他们的情感能力，也就是激发超能力的条件。
虽然简陋，但直观。
很快，体测便开始了。
沈平泽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担忧。
78 亲亲
沈平泽作为0号, 是拥有特权的。
他不用参加什么体格测试，更不用参加仪器测试。作为尊贵的0号大人，他被几个研究员包围起来，有着自己的桌子小摇椅, 甚至还细心给他端上了果汁和小零食。
沈平泽听见他们毕恭毕敬的轻声喃语。
“大人, 您是唯一的神迹。”
“求求大人了, 目光请放在我身上吧，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间。”
“大人，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听到这些话的沈平泽：“……”
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一群人。
一声又一声疯狂偏执的大人, 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沈平泽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很快便偏过头去。
但其实，沈平泽没有把这个话放心上, 0号, 于阳光孤儿院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实验体而已，顶多有什么方面特殊一点。
眼下, 他更担心的是云佩清。
沈平泽喝不下果汁, 默默坐直了身体，透着遥远的距离看向云佩清。
云佩清还在比赛。
跑一千的时候，他遥遥领先所有人, 像弓箭一样射了出去, 所有人被他甩到了最后面。
当他到达终点线的那一刻，末尾的人甚至才刚刚跑一圈。
这不是正常人的速度, 而云佩清，也不是正常人的表现。
云佩清站在原地, 头上甚至连一滴汗都没出，轻轻喘着气，跟往常看起来并无太大差别，无意间，视线就朝着沈平泽看过来。
两人对视上了。
沈平泽眨了眨眼，最终忍不住率先错开，也因此错过了云佩清眼底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
他抿了抿唇，有些懊恼。
他想要沈平泽再看看他，也最好一直看着他。
云佩清突然更卖力了。
在引体向上的时候，他达到了惊人的一分钟五十五个，狠狠惊讶了其他人，此起彼伏的惊叹上响起，云佩清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而吉尼斯纪录，一分钟也才五十一个。
沈平泽若有所思。原来从二十多年前开始，超能力者便已经出现了吗？这体力也太逆天了些，更何况云佩清此时还只是一个幼童。
当然，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比起外面的人来，体力都大大提高。
只是与云佩清相比时，有些许黯然失色。
在接下来的项目中，年仅六岁的云佩清更是表现格外突出，轻松刷新了这里所有的纪录，还一副相当淡然的样子。
即使是自己的盟友，不少人也露出了嫉妒的眼神。妈的，太装逼了。
云佩清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很快来到沈平泽面前，身后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尾巴如螺旋桨般摇动着。
他微抬下巴，矜持道：“泽泽，我结束了。”
他的炫耀含蓄又高调，顷刻间便吸引了无数的仇恨。
沈平泽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这下，他无比确认这就是六岁的小队长了。骄傲又矜持，甚至还会过来求夸夸。
可爱。
沈平泽仗着自己在椅子上，站起身来，像模像样摸了摸云佩清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不是很熟练地夸奖道：“真棒。”
这时候，他不免想起了系统。
它那些夸夸的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为什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干巴巴的两个字真棒？
沈平泽有些怀疑人生。
但云佩清丝毫不觉得敷衍，反而眼睛更亮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视线在沈平泽的手上停留了很久。
正当沈平泽疑惑不解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手背上似乎被什么又轻又柔的东西碰了一下，软软的，甚至还带着些温热。
沈平泽触电般收回手，眼睛瞪得很圆。
他他他……！
云佩清笑了又笑，神情满是神采飞扬，没有长大后背负的责任与使命，在这一刻，他随心动，他只是他自己。
他依依不舍看了眼沈平泽，然后一转眼又悄悄跑远了，背影看来还有些害羞。
沈平泽还是呆着，良久耳畔才爬上一抹绯红。
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跟云佩清有亲密接触，居然是跟智商只有六岁的云佩清！
也不知道等云佩清真正想起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沈平泽有些说不出来的唏嘘。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背。
他很高兴，无论是小时候的云佩清，还是长大后的云佩清，都只喜欢他。
沈平泽笑弯了眼，心情很好。
然而好心情止步于下一刻。
仪器测试开始了。
气氛猝然紧张起来。
在研究院没注意到的地方，众人短暂的视线交汇了一瞬，神情都有些说不出的慌张，但又强行压制下去。
在以前的他们看来，仪器测试是最简单的环节，只需要闭闭眼，进一个小屋子，不过三分钟就出来了，甚至还能提前去抢个晚饭。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仪器测试，是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他们要让云佩清被选上去，也要让被针对的莫春平安无事。
这一切，都要背着这里所有的研究员进行，全权由云佩清负责。
不是他们不相信云佩清，而是……
这太难了。
突然，一个年级尚小的孩子，抑制不住蹲在了地上哭出了声，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他将头完全埋了下去，尽量不让自己影响到他人。
可沈平泽，从听到这声哭声开始，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发生改变了。
下一瞬，059大步朝着这边走来，皱着眉头，将这个小孩一把拎起，看着他抽抽噎噎的外表，忍不住尖声问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给你吃给你穿还不够吗！？”
小孩狠狠打了冷颤，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恐惧。但在如此压迫下，他却还是没说出一星半点跟他们计划有关的东西。
他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妈妈。”
他是最近才来到孤儿院的，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一个刚开始培养的试验体。
059的脸色稍稍缓和，心中的那一丁点不对劲才终于缓慢放了下来。
他将这个小孩放在地上，语气居然还有些语重心长：“你妈妈？你妈妈可是亲自把你丢在门口的，你居然还想她？”
“要我说，外面这群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贪婪狡诈邪恶，一出去，负面能量几乎要裹挟着我们，待在里面有什么不好呢？起码能活下去，不会无缘无故地再被背叛了。”
059似乎话里有话。
即使是作为一个无意识，不再是自己的东西活着吗？
沈平泽不赞同她的想法。
但059说得很开心，看见小孩懵懵懂懂的眼神，居然头一遭什么都没说，也没骂人打人，而是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到了仪器检测的地方。
今天的监考官，是她自己。
059不怀好意地看向莫春，没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慌张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愤怒，随即又转为笑意。
没关系…没关系。
突然，她扬声道：“大人说了，今天要两个实验体，我等会带走一个，数值最强的一个检测出来，也一起带走。”
其他研究员可有可无点了点头，这点事，对他们影响不大。
沈平泽脸色微变。
下一瞬，059恶意满满的视线对准莫春，张口便道：“就莫春吧，这里最大的，他不去谁去。”
研究员059，掌控着大院所有人的生死。
所有人脸色在那一刻都有了轻微的变化，但还是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露出分毫的不对劲。
他们一个接一个进入小屋，泪水在黑暗中顺着下巴滑落，他们很无助，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很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老大去往死亡之路。
他们在黑暗中无声痛哭，但出来时，却又恢复如初，一个接着一个，就跟往常一样，没有半分的不对劲。
而059突然讶异道：“你们的数值……都往上窜了不少，看来被‘摘’指日可待了。”
她幸灾乐祸笑了起来，全场却没有一个人附和着他。
只有莫春安安静静说了一句：“闭嘴。”
059脸色瞬间变了，变得很狰狞，但确实拿即将成为实验体的莫春没有办法，只能不阴不阳的暗刺道：“哈，你也就活得了这几天了，嘴上就让让你吧。”
莫春直接闭上了眼。
059：“……”
她看起来快气疯了。
最后一个进去的是云佩清。
在进去之前，他与站在059身边的莫春视线有一个很短暂的交汇，没有人看见，包括沈平泽在内。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踏进小屋子。
再下一刻，屋外的数值突然发疯般往上窜了起来！
100、500、1000、5000！
最后居然到了惊人的10000！！！
这个强度，都可以拿去做最最顶级的那种实验体了。
059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眼神有些踌躇不定。
之前的她就知道云佩清很美味，但不知道居然会美味成这样！
而且，这小子不是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实力吗？这次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难不成有鬼？
059当机立断道：“不要他，这数值绝对有问题！第二顺位接上！”
云佩清眼神相当镇定，可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微笑，声音很小，却实打实敲击在了059心底。
他说：“这可由不得你了。”
79 泽泽
059血色尽失。
但这并不是因为云佩清说的挑衅的话, 而是……
她听到了风声。
瞬间，059的心跳如鼓雷般剧烈跳动着，四周突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树叶唰唰响，落叶四处飞起, 连一丝声响都听不见了, 世界似乎都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地表都轻微震动起来, 天色忽然昏沉，一个方向传来动静，所有人在同一时间看过去——
不知何时蔓延起黑雾，笼罩住一处死角, 看起来格外不详。
而在黑雾当中，从本不应该存在路的死角当中，渐渐地走出一个极其高挑的身影。
他一步又一步慢慢走着，像是走在每个人心尖上一般, 带来一种讯号, 顷刻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平泽逐渐坐直了身体，眼神定定朝着远方，朝着那个身影看去, 不自觉紧握了拳, 似乎有些呼吸困难了起来。
来者很高。
以沈平泽现在的视角看来，他的身高相当伟岸，即使全身都被笼罩在黑袍下, 也不难看出他的纤细高挑。
但不知道怎么, 沈平泽总觉得他看起来很眼熟，相当眼熟, 眼熟到几乎每天就在自己身旁一般。
黑衣人一步又一步靠近，黑雾逐渐淡去, 瘦薄的身影展现在大家眼前。
除了孩子们不明所以，其他研究员均半蹲下了身体，头上满是豆大般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不安与崇拜。
是的，崇拜。
甚至还有一丝狂热与疯狂。
沈平泽不难看出，这就是院长。
而院长，有可能就是未来二十年中，统领三大反派所有势力，最终的反派大BOSS吗？
沈平泽心中有了预感。
他们全部半蹲下来，手做了一个手势，放在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心脏前面，毕恭毕敬齐声道：“院长大人。”
院长没有搭理他们。
而是看向沈平泽的方向，突然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那一刹那，沈平泽瞳孔微缩，手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迹来，杀意逐渐蔓延上来。
他是真的想不顾一切杀了眼前的人。
哪怕他有着跟自己近乎完全一样的脸。
是的，二十年前的反派大BOSS，隐藏在黑袍身后的院长大人，他有着跟二十年后的沈平泽一张几乎相似的脸！
貌美到不像正常人类，极其有标志的桃花眼，小巧而精致的五官，还有眉心的那一点痣——
打量到这，沈平泽一直狂跳的心脏才终于平静下来些许。
他的痣，是黑色的。
等沈平泽再度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为了往常的冷静，隔着人群与院长对视着。
看着院长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勾起的嘴角，沈平泽却更加镇定了，甚至能开始琢磨，院长故意设这张脸，是否就是为了膈应他与云佩清呢？
除了沈平泽外，研究员看见院长摘下帽子，均立马将头低了又低，完全不敢看上一眼，直至院长轻飘飘的话响起：“起来吧，可以继续，我是来带走一个人的。”
该死的，居然声音都与二十年后的沈平泽完全一致！
沈平泽内心蔓上厌恶，他最讨厌这种人。
沈平泽站在原地不动弹，周遭的气质却极其吓人，一旁才站起来的研究员都在无形中被影响到，默默离他远了点。
059能干到目前这个地位，察言观色的能力必然少不了，院长才刚说完，她便立马站起身来，却无形中弯了弯腰。
她舔着脸笑道：“院长大人，想必您是来寻0号大人的吧？”
同时这一瞬间，她内心震惊。
为何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院长，突然摘下了帽子？而且，他跟0号大人长得也太像了！
简直就是放大版的0号！！！
059不露痕迹看了一眼远方的0号，内心的疑虑越来越大。
院长轻轻笑了笑：“不，我是来找他的。”
他指了指云佩清。
云佩清神情丝毫未变，甚至还敢仰着头，说：“放了另外一个人。”
他说的是莫春。
莫春看不懂现在变化的局势，只能站在一旁，默默抿着唇。
他真的觉得……自己好没有用。
莫春闭上眼，肩膀有些轻轻抖动着。
院长又笑了：“你有什么与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呢？”
云佩清直接了当道：“我有千百种自杀的手段，你可以试试看。”
气氛瞬间僵持下来。
059忍不住偷看院长，看到了院长怒极反笑的脸。
那一瞬间，059产生了一个相当大逆不道的想法，原来尊贵如院长大人，也会跟她一样，被云佩清一句轻而易举的话所激怒啊。
之前的她，一直认为院长是接近于神的存在。无论是始终萦绕在身侧的黑雾，还是随手一扬便排山倒海的能力，都让她无比的敬仰、向往，甚至嫉妒。
但现在，她却荒谬无比的发现，院长好像也不过如此啊。
会被激怒，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有着狰狞的一面。
那她和院长，又有什么差别呢？
059想了很多，而等她回过神来时，院长已经咬牙点头答应了仅有六岁云佩清的要求，并已经带着云佩清离开了。
离开前，他还留下一句：“好好照顾0号。”
059立马跪下，点头称好：“是，大人。”
一转眼的功夫，院长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如一阵风而来，也如一阵风离去，只是带走了一个云佩清。
沈平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云佩清被带走这件事让他产生了极大的不安。
而刚刚自己的脸长得与院长完全一致，这件事也让他多少有点在意……
但他可以去问谁呢？
沈平泽突然想到了012。
012，她有可能知道吗？
又过了片刻后，059组织着疏散完了现场。
这次，她看着莫春都没说什么，而是摆手让他离开，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但莫春却主动停在059前面，阴影笼罩在059眼前，让她主动抬头。
当她看到冷淡站在她眼前的莫春的那一刻，她扯着嘴角笑了，似乎又恢复成了以往的嘲讽模样：“怎么？站我前面是想死啊？”
莫春坚定道：“我要去参加实验。”
059微微愣住。
而其他人的反应比他更大，起此彼伏的声音响起。
“不要！”
“好不容易能安稳一点，老大你要干什么啊！？”
“别去，别去送死！”
确实，好不容易能安稳一点。
但他不想要暂时的安稳，他想要永恒的、永久的，他可以抓得住的安稳。
莫春眼底更加坚毅，再度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参加实验。”
059从愣神过缓过神来，语气有一丝讽刺：“真的确定吗？是真的会死人的哦。”
059就是干这勾当事的。她又不是什么好人，白的进红的出，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此陨落，被丢到后山的垃圾场。
活着是个垃圾，死了也是个垃圾，甚至后山还因为过多的尸体，布满腐臭味，树木都枯了，死了也一点价值都没有。
何其可悲。
莫春这些年做了什么，059心知肚明。
见莫春长久没回答，她又难得有耐心，多说了一句：“进去的人，要么成为成功无意识的实验体，要么成为死人，二选一，无一例外。”
她心底默念，其实还是有意外的。
比如在很久很久之前，研究员001就联合一众有自主意识的实验体，差点就将这里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但从那以后，所有的实验体都没有自主意识了。
059抬头，难得生出那么点不必要的同理心，吹胡子瞪眼：“你赶着上来犯贱，我还不想要你呢！滚蛋！”
莫春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强调了一遍：“我要去。”
059：“……”
这下，059算是彻底收回自己那一些不必要的情绪，冷笑开始做登记：“行啊，去吧，我就不给你收尸了，真他妈晦气。”
莫春不顾一旁其他人的劝阻，找了个角落蹲着，合上了眼。
危难，但也是际遇，他唯一的际遇。
这一切都太超乎其他孩子所料了。
这时候，哪怕是再镇定不过的孩子，脸上也完全不可避免透露出来些许恐慌。
他们真的能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吗？
他们真的能打倒，那些看起来战无不胜的人吗？
他们心中有了答案，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内心中满是恐惧。
沈平泽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士气不士气了，直截了当走到059面前，提出自己的要求：“带我去见012。”
059立马回复道：“尊敬的大人，您先去吃晚饭吧，老师已经在房间内等您了。”
已经？
沈平泽尽量按耐下自己的疑虑，点头，跟着059离开，去往吃饭的房间。
5分钟不过，他便真的在餐桌上看到了一天未见的012，好整以暇，看起来似乎等了他许久。
012看见他，笑了笑：“0号，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不见，分明一天都没过去！
沈平泽面无表情。
但012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完全呆站在原地。
“不，我应该喊，泽泽？”
80 001
“不, 我应该喊，泽泽？”
012的眼神很平静，无比祥和看向沈平泽，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中, 有种变化莫测的危险, 沈平泽全身上下的警惕性瞬间升到最高, 小心翼翼挪着步，一步又一步慢吞吞走过去。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内心思考着一种又一种的可能性。
她在自己身体上安装了什么不易察觉的东西？还是她亲眼看到了？自己这一天来的所作所为，难道全部都被她, 还有被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院长所知晓了吗？
距离太近，无论沈平泽再怎么慢，不一会的功夫还是到了座位前，他坐了上去, 让自己的视线与对方平视着, 出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
012没有说话，而是将眼前的小蛋糕递向沈平泽的方向，又细心准备好了纸巾和叉子。
甚至, 她可能顾及到蛋糕甜到发腻, 居然还贴心准备好了一杯清水。
沈平泽垂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并不主动说话。
而012在干完一切事情后，才语意不详开口道：“我先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沈平泽硬邦邦开口：“什么故事？”
眼下, 他没有任何可以与其抗衡的能力, 只能顺着012的节奏来。
而且，他内心莫名有一种预感。
012的立场, 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完全对立着的。
如果有机会呢？
沈平泽按兵不动，眼眸中满是沉着冷静。
012似乎浅浅笑了笑, 随后便开始讲述起了所谓的故事。
然而才刚起了个头，沈平泽内心便轻轻睁大了眼睛。
“唔……从前有一个邪恶实验室，那里以一个可怜女人为母体，生产出了无数的研究员，以序号排列，而可怜的女人丢失了她的名字，成为编号001。”
编号001？！
而此刻在沈平泽眼前的人，她的编号是012。
前面的人是干了什么，所以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吗？
012还在继续讲述。
“在这个实验室中呢，还有无数不幸的孩子们，他们被植入了相当多的特殊基因，成为实力强大的怪物，而这些基因又从何提取而来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孩子身上，或许不能称之为孩子，而是神。”
“那个孩子出现的时候，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只有一头身披五彩霞光的白鹿托着他洁白无瑕的身体，将他送给了第一个看到的好心路人，而那个路人，就是001。”
“如此这般讲，你明白了吗？”
沈平泽静默。
001与0号，都是无辜卷入进来的人罢了一切罪恶的源头，还是这罪恶的实验室，还有那该死的院长。
沈平泽声音有些说不出来的嘶哑：“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012轻笑，眼睛都笑弯了：“我还没说完哦。”
她看向沈平泽的眼神很柔和，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有些说不出来慈爱。
“那个可怜的女人是做实验的一把好手，复制出那么多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后，她不怎么的，居然恢复了之前的记忆。”
“她想起自己捡到这个孩子时的欣喜，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想到了，自己曾经有一个相恋的男友，还有大好前程的工作。”
“原先她不过只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学生罢了，一转眼，她却成了助纣为虐，甚至未来会波及到社会，人类，还有她的家人的罪魁祸首。”
“她不愿再继续堕落下去，拼尽全力，联合自己手上的实验体，和前十一个研究员，轰轰烈烈展开了一场谋反，就在几年以前。”
“但结局很明显，你也猜得到。”
沈平泽抿着唇。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有坚毅奋起，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十个人类，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异种超能力者们，他们捣毁仪器，毁灭罪恶的仪器，最终将最尖利的剑刃指向院长。
熊熊火焰燃烧，每一个的脸庞都被烧得通红，却无法折损他们的半分色彩。
即使火成灰，一个接一个的身躯倒下，他们的事迹却永远被时间铭刻着。
更何况，他们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但是，他们捣毁了罪恶的一切，也带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沈平泽不由自主张嘴问道。
“是怜悯众生，始终爱着人类的神的心脏。”
沈平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无比强烈的心脏后，心悸才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神不是他，神的心脏，也不是他的。
012似乎看了沈平泽一眼，没有贸然说话。
即使听了这么震撼一个故事，但毕竟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太远太远，远到完全无法解决近火。
沈平泽皱眉，无比烦闷地问道：“所以？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吗？”
能让他知道为什么院长长得跟他一样吗？
能让他现在救出莫春，救出云佩清吗？
沈平泽忍不住闭了闭眼，免得自己的情绪太过外泄。
012语气还是很温柔，甚至还多了一分长辈般的无奈：“你听我讲完。”
沈平泽并不说话，而是默默看着012。
012率先败下阵来：“之前的实验体集体叛乱，让黑心院长感到忌惮，所以重新建立起孤儿院后，黑心院长换了一种模式——”
“完全磨灭实验体的自主性。”
“当然，这个办法无法适用于研究员们，毕竟研究员需要管理孤儿院上上下下的所有事情，黑心院长只能让所有人遗忘一切，培训自己的权威，一切从头开始。”
“而这些也导致，最近的实验体质量大大下滑，黑心院长一直在寻找新的出路，所以，才有了今天云佩清的被带走。”
012说到这的时候，沈平泽忍不住思考。
在现实中，他们见到的实验体，就像是在大黄那一次的时候，他们有自主意识，但似乎被什么所控制着，使得他们只能听从幕后之人的控制。
所以，这是院长在后世又改进出来的新方法吗？
那是否可以化解？
沈平泽忍不住捻了捻手指，耐住性子，继续听012讲述下去。
“他的痛苦数值足够高，身体耐力也足够强大，是他实验新品的最佳实验体。”
“而这也变相说明，短时间内，云佩清并不会出什么事。”
沈平泽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一时间，沈平泽连眉间的褶皱都消失不少，人也精神了些。
他目光亮晶晶地看向012：“那莫春呢？他是不是也有机会存活？”
话都说到这里了，012想说的是什么意思，沈平泽再清楚不过。
这下，沈平泽总算想明白，他们当年是怎么在一个月后完全消灭掉孤儿院的，原来是有如此大的权利012的帮助下。
才几分钟不过，沈平泽便已经对未来心生向往。
012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他只要保证自己的耐性足够强大，不会死亡便好，一切的事情，都交给我吧。”
012笑了笑，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般，轻轻摸了摸沈平泽毛绒绒的脑袋：“泽泽，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一并问出来。”
沈平泽举手：“我、我还想问，你是001吗？”
他的语气中多了一分小心翼翼，透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不然他完全无法解释，012为何对院长抱有那么大的敌意，甚至还能知晓一切的事情。
012似乎怔愣了很久，久到沈平泽都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她反而轻轻道：“不，我不是。”
“但或许是我幸运，也有可能是他一开始的技术不太成熟，我这些年，每晚都会做梦，是不属于我的梦。”
“我看见了001得到一个孩子时的欣喜，看到了001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与朋友走在校园的路上，看着一朵又一朵迎春花开，看着一只又一只的猫咪嗲嗲叫唤。”
“哪怕是一朵白云，一个跟我说过谢谢的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我却没有感受过分毫。”
“很抱歉，我并不是001。”
她不配为001，但她想尝试走一遍001曾经走过的路。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去看看外边的世界，看看漂亮的黄色小花，看看人声鼎沸，看看这热闹的人世间。
她还想带着泽泽一起去看。
012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笑，是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幸福的笑容。
沈平泽有些说不出来的心堵。
他突然也站起身，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也摸了摸012的脑袋。
顶着012惊讶无比的视线，他笨拙学着说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是我们。
012的笑容逐渐扩大，眼睛也跟着亮起，直直盯着沈平泽，看着他都不好意思了起来，也没收回自己的视线。
沈平泽只听见她低低说了声：“一定会的。”
是啊。
一定会的。
他们都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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