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综武侠]天下有敌 > 15、明月 10
    沈三娘笑了笑,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显然这番对话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只能勉强凝神道:“公子说笑了,三娘哪有这样的本事。”


    白衣男子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本事呢?你有这样的心机城府,才能够算计万马堂的堂主和场主们,最终夺得万马堂。”


    言语间,竟然是要真认下这些说法,为沈三娘立威。


    马空群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枕边人一样,看着这个平常总是白衣素颜的女子:“你要万马堂?”


    沈三娘不笑了,她不笑时神情也是温柔的,如暖玉生香,柔声细语:“我不能要吗?我是你的妻子,为你经营堂内事务足足有七年,万马堂内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若是你死了,你留下的一切,本就该归我所有,不是吗?”


    她本厌恶极了这个身份,可当她知道马空群一直了解她的来历,一直在玩弄她时,她便本能地想要挣回一些什么。


    沈三娘或许没有发现,她此刻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公子羽。


    马空群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响,几乎要盖过外面的风雨声:“说得好,说得好!”


    多么奇怪,他们两个人做了许多年的夫妻,马空群总是威严沉默,沈三娘则谦和爱笑,现在他们的角色好似颠倒过来,沈三娘沉默不语,马空群却在放声大笑。


    他们明明是世界上最靠近彼此的人,却到了今天才真正认识对方。


    沈三娘忽觉疲惫,同床共枕七年,这七年来马空群其实一直待她不错,给了她夫人的位置,马芳铃虽然不叫她母亲,可也会亲切地叫她一声“三姨”,小虎子更是她一手抚养长大,万马堂内的事务她会帮忙处理。


    一个人能有几个七年?何况那是她最好的青春年岁。


    很多情绪或许都会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被冲刷掉,她只是习惯性地向着“报仇”那个目标前进,心里其实已经麻木,直到现在,她突然又对这个男人生起恨意,才发现她已经在这样的时光中忘了去恨他。


    她是一个柔软的人,甚至有些软弱,缺乏主见,毕竟她自幼作为婢女在花白凤身边伺候她,一个婢女是不需要主见的,她只想要一个真正可靠、可敬的支柱,如果没有公子羽,她或许会选择继续跟着马空群,至少也是一个依靠。


    但现在,她不需要这个依靠了。


    所以,她开口说:“那你把万马堂给我,好吗?”


    “好。”马空群手执弯刀,沉声道,“只要你们杀了我,万马堂就是你的。”


    白衣男子鼓掌道:“很好,不过万马堂有今天,也不是马堂主夫妇两个人的功劳,两位场主又是怎么想的呢?”


    云在天自这两人到来后,就没有再强撑着站立,他坐下给自己点穴止血,扯下干净的袖布包扎伤口,他这个人永远知道该在什么场合下说什么话,面对白衣男子的提问,他回答得也很直白:“我与公子说过,对我而言跟着马老板做事,还是跟着花满天做事,我都没有意见,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够主事的人,但我也是个人。我在万马堂中做了十多年,已经是场主,可他依旧拿我当奴仆一样差遣,让我去接人送客,招呼门面,不像一个场主,倒像一个门头。”


    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两声:“这样的日子,就算再过个十多年,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决定跟着花满天,因为他和我一样,至少我们能互相体谅,如果公子能够体谅我的心情,那我也可以跟着公子做事。”


    他只说为公子做事,而不是为沈三娘做事。


    白衣人自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转而看向了花满天,花满天点头道:“如他所说。”


    “好。”白衣人收起了伞放在门边,“你们带公孙断回来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们小心,原本我可以放任马空群今夜杀了你们,这样万马堂中会更乱一些,可你们既然答应了和我合作,那我就没有放任合作者丧命的道理,对生意人而言,这很影响口碑。”


    “我原本是打算在万马堂的废墟上重建一个势力,但三娘在这里经营了多年,能够为她留存下一些基础也好,所以我跑了这趟。”


    白衣男子从门外走进来,沈三娘自然还是跟在他身后,而就在他们脚步还未落定的瞬间,马空群纵身而起,他手中的弯刀直逼白衣人。


    屋外浊雨滂沱,电闪雷鸣,屋内烛影幢幢,白幔拂动,漆黑的棺材默然无声。


    刀剑却有声!


    花满天的剑化作流光,如长虹贯日,连委顿在地的云在天都像一阵轻烟被风吹起。


    眼看三人就要交手,变故却在转眼之间!


    花满天的剑如飞花,急速在空中变招,刺向了白衣人身后,而云在天则扑向一旁的沈三娘。


    前方已被马空群的弯刀封住,后路又被花满天的剑光截断,云在天则直击两人中的弱点,如果白衣人要自保,那就必须放弃沈三娘,他要救沈三娘,就一定会受伤。


    刚刚还要投靠白衣人的两人,竟和马空群几乎同时出手杀向踏入灵堂的白衣人和沈三娘。


    惊变之下,沈三娘疾呼道:“公子小心!”


    白衣人却轻笑了一声,运功上手,并指成剑,不退反进,迎着马空群的弯刀,白皙修长的手变得如冰玉精钢一般,根本无惧利刃,一指便点断了铁做的弯刀。


    他侧身闪过花满天的长剑,左手一拂,那柔软的衣袖就变成了世上最可怕的武器,卷起的劲力将花满天的长剑瞬间折断,断剑化为暗器被刺向云在天,逼得他不得不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剑刃划伤了脸。


    电光火石间四人交手起落,沈三娘只能快速向后退,试图离开白衣人身侧,不要影响到他,可还没等她退远,马空群的刀,花满天的剑就齐齐折断,云在天长啸一声,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窗外奔去。


    白衣人提声喝道:“云在天,回来。”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诡异的回声,马空群和花满天都为之头脑一震,神思昏沉了片刻,而被叫到名字的云在天更像是失了魂一样,停下脚步,从高处折返,回到了灵堂内。


    马空群怒道:“好厉害的‘大天魔手’、‘勾魂摄心大法’,阁下兼修多门魔教绝学,真是魔功深厚!恐怕魔教七大天王也不远远不及,莫不是新任的魔教教主么?!”


    白衣人似乎被云在天偷袭沈三娘的举动惹怒,没有管马空群和花满天,身影一闪,就到了云在天身前,左手举掌成刀,抹过云在天颈间,这位万马堂的场主就倒了下去。


    诡异的是云在天伤口中喷出的鲜血没有溅在杀人者的衣衫上,反而被阴寒掌力凝成了一把短刀,被他反手捉住,抛向马空群!


    马空群举起断刀去挡,刀刃明明触碰到了那把血刀,却斩了个空,被阴寒掌力凝聚成的血刀依旧是血,只是它比刀还锋利,划伤了马空群执刀的手臂。


    白衣人伸手扶了一下没有站稳的沈三娘:“马堂主见多识广,可认识这一招吗?”


    马空群反手割下自己被血刃划伤的一大块血肉,剧痛中咬牙道:“魔血大法,化血神刀,还是说,阁下修习的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魔教的十大神功其实都脱胎于《大悲赋》,只不过是寻常人无法修炼《大悲赋》上的武功,历代魔教高手提取其中的部分精要另创出容易修习的武功,成为了所谓的“十大神功”而已。


    别说是关内的江湖人,就是魔教内的人都未必真能分清其中区别。


    白天羽和魔教打交道,当然见识过全盛时魔教中人的种种武功,加上花白凤这个大公主对魔教武功所知更深,所以他清楚个中渊源,而这些,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马空群。


    白衣人长叹道:“白天羽当真是把你当做手足兄弟。”


    马空群看着武功奇诡的白衣男子,终于承受不住,提气跃起,却没有再攻向魔威滔天的对手,而是撞破了屋顶,逃遁而去。


    白衣人没有出手阻拦,他看着头顶的破洞,挑了下眉:“雨还没停,屋子倒破了。”


    花满天惨笑了一声:“阁下的武功能比肩数百年前称霸天下的独孤残,超凡脱俗,堪称天下无敌,您这样的人物,何必拿我们取笑呢?”


    白衣人抬眼看向他:“我并不觉得这是取笑,也没什么好笑的。相反,自从认识你,直到刚刚那一剑,才叫我真正看得起你。”


    花满天面色灰败,却也坦然:“他毕竟是我十多年的老朋友,我从未想过要他死,但我知道,你一定会要他死。”


    他易容成白天羽来到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不去追他,是为什么?”


    白衣人的目光看着屋顶破洞后的天幕,悠悠道:“他可不只有你这个十多年的老朋友,当年的神刀堂内有更多他二三十年的老朋友。”


    “我伤了他一条手臂,让他逃出去,而在他离开的必经之路上,已经有三十位老朋友在等他。”


    花满天了然一叹,举起手中断剑,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


    风吹灭了灵堂内的白烛,沈三娘取来油灯点亮,她走过花满天的尸体、云在天的尸体,走到了公孙断的棺材旁,把灯放在桌案上。


    因为屋顶的破洞,灵堂外下着大雨,灵堂内也下起了小雨。


    公子羽完全可以卸一块木板下来去挡住破洞,可他完全没有去遮挡的意思,他甚至还拿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破洞附近,慢悠悠地喝着沈三娘让后厨做好后自己端过来的夜宵。


    坐在尸体旁边吃夜宵,还神情颇为惬意,要不是沈三娘知道公子羽是和教主夫人做了交易来的,她都要以为这是位魔教中人了。


    雪地里烤鹿饮酒是名士风流,大雨天杀人吃饭,怎么看都邪气冲天。


    做了次入室杀人魔的公子羽用食的姿态依旧是闲适优雅的,他看了一眼面带犹豫的沈三娘:“你是想问,那些神刀堂的旧部?”


    沈三娘眉头微蹙:“是,当年白家惨祸之后,神刀堂内群龙无首,那些分堂主各有想法,内部不统一,外面又有各方势力的攻击分化,没几年就彻底衰败解散了。我知道有一些人是一直忠于神刀堂,忠于白大哥的,可他们的武功,只怕敌不过马空群。”


    虽然公子羽打马空群好像砍瓜切菜,但偌大江湖,有几个人能有公子羽的武功?马空群就已经是天底下少有的高手了,纵然他伤了一条手臂,也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


    公子羽当然也清楚:“那三十人不是为了杀他去的,是我答应他们,给他们机会,一人砍仇人一刀。万马堂不是马空群一个人的,神刀堂也不是白天羽一个人的,这些神刀堂的旧部,岂不是都和他有仇。”


    “但这份仇还不至于让他们拼命,一人砍一刀解恨就是了。”


    “如今的万马堂只是基础,我要在这边城建立起一个往来交易的繁荣之地,只有万马堂的马师是不够的,这些神刀堂的旧人我也会收拢过来。关东刀马,怎么能只有马,没有刀呢?”


    “你不用担心镇不住场子,我会带你去见一些人,教你一些东西再离开。”


    “至于花白凤的事,马空群的人头该留给小傅那孩子,毕竟这是他要报的恩,我不会越俎代庖。”


    “只不过他的动作得快一点了,毕竟江湖上的消息流动是很快的,那些散入江湖中的神刀堂旧部,很快就会知道在边城发生的事,到时候,只要有心的人,都会效仿那三十人,以砍马空群一刀为引,重新回到这里。”


    “以神刀堂当年的规模,纵然十多年过去,风流云散,还是留下不少人还活着的。”


    “小傅要是动作太慢,也许就见不到他了。”


    白衣公子顶着昔年白天羽的面容,语中带笑地说着马空群即将面对的情形,从此以后,马空群会坐卧难安,随时都会有人突然出手砍他一刀就离开,这样的情形会随着公子羽在边城的基业扩大而变得越来越频繁。


    沈三娘想到这里,感到浑身发冷,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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